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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打從一大早起床開始,唐易凡左邊下頭倒數第三個牙齒便隱隱作痛。
  每當唐易凡的牙痛一發作,他的眉頭便不禁深蹙起來。牙痛嘛:本來就是非人的折磨,別看它小小的一顆牙齒.要是真痛起來,不要說是痛得死去活來,讓你痛得恨不得就此昏死過去也有可能。
  所幸,正所謂物物相克。牙痛自然有牙醫師解決,只要牙醫師不休假,一切好辦事。不過唐易凡的牙痛稍稍与眾不同。
  他的牙痛正是他不幸的開始。
  說來也許有人不相信,唐易凡自幼開始便是一身無病無痛,就連在外頭淋厂—場大雨也不曾感冒生病過.更別談他那口洁白健康的牙齒,簡直可以去拍”黃’人牙膏了。不過這人人稱羡的好身体,唐易凡卻大不苟同,他宁愿偶爾蛀蛀牙、發發膿,看看牙醫師,做個正常体質的男人——偏偏他不是。
  他的牙痛發作的時候,可不同一般人去探望牙醫師就可止痛消腫。若想要他的牙痛消失,除非噩運結束。
  這不是神話,更不是信口胡謅,而是歷史根据的。
  舉凡過去事跡——唐父去世、高中突來的盲腸炎、公路上一場小車禍,加上几年前的初戀幻滅等,不胜枚舉的不幸事件全在牙痛后的第:天發生,而且從不出差錯;換言之、他的牙疼不為他帶來噩運的机率等于零。
  若不是他天生就是屬于那种太過理智的人——也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的改色的男人,只怕這回他早就嚇得縮在棉被里.一輩子也不愿探出頭來。
  想到這里,鏡中的唐易凡几乎要冒出冷汗。
  這回——又將有什么噩運到來,
           ※        ※         ※
  唐家公寓共有七層,共有三層留給自家人住,其余四層皆出租。這是自四年前唐家長兄娶了老婆——艾昭筠笛后,唐家公寓才少了一層出租的房子。原因無它,只因唐家本三男一母.長兄唐偉彬,次男唐易凡,么男唐永平,除了唐偉彬心滿意足地踏入婚姻陷阱外,其余二男至今仍然單身。
  這二男便是唐易凡与唐永平。
  本來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天經地議這事。偏偏這兩個加起來已經有半個世紀歲數的兄弟,對婚姻可恐懼得很。而這份懼伯卻來自長兄唐偉彬的婚姻之鑒。
  當年.唐偉彬娶了艾昭筠培當老婆,在蜜月旅行后便發現怀孕了,本來唐偉彬是打算生一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對唐家也算有個交代;偏偏昭筠笛生了—對雙胞胎,唐家大喜過望,反正一個孩子不嫌少.二個孩子恰恰好,于是這對雙胞胎男孩便在唐家的寵溺之下過了一年。
  不料.一年后昭筠掐又害喜.唐偉彬暗叫不妙.一年前陪著老婆生產,那嚇死人的痛苦可是親眼目睹的,若不是身為律師的自制力迫使他走出產房才昏倒在地,只怕在產房里就要當場出丑了。為此,唐偉彬不打算再生小孩,反正已有一對活潑的雙胞胎,此生又有何求呢?豈料艾昭筠統一個不小心又怀了孕,使得他好几晚連做惡夢。所幸,這問平安生下孩子——又是雙胞胎,從此唐家不得安宁,四個小魔頭——三男一女把唐家整得天翻地覆。
  就是這個前車之鑒,讓唐家兩個單身漢深信婚姻只有徒增麻煩,所以無論唐母如何強押他們倆去相親,他們總是能在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下躲過了。
  想想.婚姻關系除了有嚇死人的生產過程、煩死人的小娃儿.再加上吵死人、外加好奇心旺盛的老婆——雖然唐偉彬習以為常.還將此視為优點,但唐易凡、唐永平恐懼婚姻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要結婚,不如叫他們自殺來得痛快些!
  當唐易凡捧著牙痛,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態走進飯廳,還來不及間過神,一團黑影便直扑而來。若不是他眼明手快、訓練有素地抱個滿怀,只伯這回這團頑此的黑影早落了地,送醫急救去了。
  “大叔.你真棒。”說話的正是三團。
  唐家為了便于叫這四個小魔鬼,干脆從一圓、二圓、三圓、小圓依序編排叫起,叫得順口又不費力,這法子大概也只有女人才想得出來。
  哎!說不定這回牙痛又是唐母想逗他去相親:易凡不安地想著,兩、三天前那個多嘴的女子可是吵得他耳根子好几天都無法清靜下來……
  “大叔,我也要!”四個小魔頭中唯一的小女生—小圓,她也想模仿三圓的特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唐易凡身上跳。
  “等等!小圓,大叔抱不動ll,唐易凡警告她。
  三歲的小孩哪懂這個道理,只見她奮力地往上一躍,憑她肥短的身材,當然跳不到易凡怀里,反而像只無尾熊緊緊地攀住他的衣褲。
  沒一會儿的工夫,小圓就緒人抱了起來,不過抱的人不是唐易凡,而是唐家么男唐永平。
  “小圓圓,大叔不抱,小叔抱抱;來,給小叔一個響吻!”唐永平笑哈哈地把臉湊過去。
  “不要。”小圓皺起鼻頭,慢慢咬著字說——她是四個娃儿里最像母親的。
  “不要,為什么?”
  “臭!”
  “臭!”唐永平故作惊訝,還朗她胖嘟嘟的身子不住地聞去。“小圓圓一點也不臭啊!不過,小叔也不在乎這一點臭味!恩!來,給小叔—個吻。”他把臉湊過去。
  “不是我臭!”小圓大嚷:“是叔啦。”
  永平笑嘻嘻地說:“既然小圓害羞,那就讓小叔親你好了!”
  “媽咪,你看叔啦。”小圓急得快哭出來了,兩支肥肥短短的小腿直在永平身上蹬著。
  昭筠藥瞪了永平一眼,硬是將小圓抱了過去。
  “別理叔,八成昨天又讓人甩了,心里有點不太正常。你知道叔這個人花心得很,見不得讓別的女人先甩了他,所以心里不平衡,你要原諒叔,別生他的气哦。”昭筠笛邊喂小圓,邊認真地說道。
  小圓點點頭,同情地朝永平說:“叔,我不怪你。”
  永平存心捉弄她。”你讓叔親親,叔就不會難過.要不然叔會哭的哦。”
  “不行!媽味說過,親親是要留給自己最喜歡的男生,叔不是,我不要。”
  “你不要?當心叔晚上說鬼故事給你听,里頭有好多可怕的青面獠牙,包你嚇得屁滾尿流,你不伯嗎?”他聲色俱佳,裝出一副嚇死人的鬼樣,讓小圓又惊又叫地縮進昭筠掐的怀里。
  “你要是是再企圖嚇我女儿,就等著收法院通知單吧。”唐偉彬開口道,不忘給老婆一個吻。
  “所謂人盡其用.反正小圓就這點功效,讓我逗逗又有何的立場,我先提醒你一聲:開車小心、小心食物中毒,當心你事務的招牌掉下來砸到你,或是房屋意外塌陷,你知道最近地震很多的嘛!另外還有衷心地勸告你,管它是哪顆牙.真痛還是假痛,回家之前先去拔了它。”
  “永平!”這回是唐家的人一起喝住他——他太過分了。
  “我說的是實話嘛!”永平喊冤。‘你們不也這樣希望,想想看,二哥的牙疼預報哪次不准的?”
  “我說夠了,就是夠了!”唐母拿出鐵腕作風。“總之,今晚每個人都要回家吃晚飯,包括易凡,听見了吧易凡,”
  易凡隨意地點點頭,算是給了答复,之后便先行离開唐家。
  至于永平,則拼命地在想藉口,好讓自己逃過今晚的一劫。
  這真是親兄弟,
  如今,只有血緣可以作證了。
           ※        ※         ※
  如果電視劇可以騙死人不償命的話,那么此時此刻溫小薰已經只剩半條命可活,而另外半條則早已躺進墳墓里等著去了。
  ‘小薰,休确定要從這里‘一路無恙’地滑下去?”三十歲仍未嫁的溫芝眉膽怯地問道。不是她不相信小薰,實在是這四層樓高的高度.光靠這條單薄的床單就想要溜下去,恐怕還未安全到地,人就已經墜了下去;嚴重點的,可能還會跌個粉身碎骨。
  要是她真敢嘗試,只伯另半條命也离墓園不遠了。溫念薰再次向下瞟了一眼,那足以跌死人的高度和守在樓下那個虎背熊腰的巨人,小薰很識時務地歎了口气,無奈地收起那結成繩的白色床單.然后直接倒臥在柔軟的床上。
  “我看你還是穿上新娘禮服吧!時間不早了,要是讓大哥進來瞧見你還沒妝扮,他會生气的。”
  “我宁可喝下那瓶砒霜,也不愿稱他的愿。”
  小薰一想起這件事就有气。就算對電視劇再入迷,也不必拿親生女儿做試驗吧!那天她老爸擺在她床上的砒霜,她還特地拿去化驗。本來還抱有半絲希望,不過現在她可絕望了!
  那要人命的砒霜可真是如假包換!
  想到這里,她就有气!
  溫家大大小小,如果包括叔侄輩,什么表兄、堂弟的,起碼也有三十多人跟她扯得上親戚關系,偏偏里頭就沒有一個知心女性,便是表兄弟,再不然就是堂兄弟,換句話說.除了姑娘溫芝眉以外,溫家上下就只有她這么一位女性。
  在溫家這般缺乏女性的情況下,小薰應該是讓人捧在心里呵護著的,偏偏這二十二年的歲月里,她卻感受不到半絲溫情,不是說他們虐待她什么的,而是這群溫家人以他們奇特怪异的方式在照顧她。
  自從上幼稚園開始,當老板的堂兄便開著保時捷准時接送她:上國中的大學的表兄則騎著125的摩托車來接送;而她上高中時,可就輪到騎腳踏車的表弟來接送了。那時可真羡煞不少擠巴士的同學,他們都羡慕她竟有這等的好親戚。
  他們哪里知道溫家男人保護欲過剩,以為她沒有足夠的判斷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人給騙了,屆時怎么對得起溫家祖宗;所以上下課接送是為了确定她沒有約會,或是有讓人給教坏的机會。若是有同學登門拜訪,怎么辦?她老爸則伙同他的兄弟——過濾具有危險性的同學;在他們眼里所謂“危險”,就是舉凡家中兄弟者一律符合此條件。長久下來,她的朋友可以說是少之又少。那么蹺課呢?蹺課總可以暫時脫离溫家男人一時半刻吧?她要真能如此做,那可就不叫溫念薰了。
  要從國中起——正是青春叛逆期,“蹺課”這個字眼還是頭一道接触到,但她還來不及付諸實行,殊料那高她一年級的表哥考試交白卷,自動留級一年,而那天才型的堂弟一連二跳,成了和她同年級還同班的同學,成天監視她,她想蹺課?也難!這還不足為奇,最可恨的是為了擺脫溫家男人的魔掌,她特地考上女子高中,正慶幸從此可以脫离苦海,偏偏溫老爸的勢力是無遠弗屆,將剛考上教師資格的表哥調到這所女中來.還以導師的身分處處限制她,讓她連呼吸的空間也沒了。
  這二十二年來,別說獨自跨出家門一步,就連難得与朋友出游,她后頭可還得跟著成群結隊的表兄弟們。
  所以,這些年來她唯一的娛樂,就是坐在沙發上瞪著電視瞧,而那溫老爸為了表現他慈愛,每逢下班就陪著唯一的女儿一同觀賞電視熒幕,二十几年下來,別說她成了電視迷,就連她老爸也耳濡目染。
  換言之,溫老爸是個標准得過火的電視狂。什么瘋狂的舉動在他眼里都成了模仿的對象,別看他在外頭是堂堂的實業家,溫文儒雅、行動有禮的斯文人,哪里料得到他連砒霜都敢逼女儿吃.更何況是為了不成理由的藉口而想將女儿嫁出去。
  那溫老爸的世交之子賀天群,財務上的困難卻堅持不向溫家求助,于是溫老爸便決定將唯一的女儿嫁入加賀家,如此一來,賀天群便不好再拒絕溫家的幫助,她哪知溫老爸的理由不只于此,他只是某天突然想看女儿穿穿婚妙的模樣,然后屈指一算,想想女儿的年紀也該是嫁人的時候.所以就決定逼女儿嫁入賀家。
  有此等老爸,她不知幸或不幸。
  那多多少少遺傳老爸基因的小薰,豈可就此罷休!
  本想也學學電視劇,來個大家措手不及的逃婚記,豈料她老爸早就防備,特地雇請保鏢守在舉行婚禮的花園里。
  偏偏她是個硬性子,不到最后關頭絕不輕言放棄。
  連姓賀的臉都沒見過一次,要她結婚!免談!
  “小薰,別再有逃跑的念頭了!其實賀先生的條件不錯,能嫁給他算是你的福气。”芝眉歎息,雙頰微微泛紅。
  雖以為她三十末嫁是因某种缺陷或是抱著單身女貴族的心態.實是因為她內外俱佳,稱得上是個大美人、嫁不出去
  的原因還不是因為跟小薰的遭遇相同,被溫家男人保護得過當.結果到了三十歲還不曾有過与异性交往的經驗,這大概也是溫老爸急欲讓小薰出嫁的原因之一。
  小薰奇怪地瞄了一眼語气羞澀的姑姑——溫芝眉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害羞,只要臉一紅.她說的話鐵定就是實話。
  小薰天生就遺傳到溫老爸的机靈与才智,就算沒談過戀愛的小薰似乎也在這時明白了一些道理。
  只見她賊賤地笑了.那副表情活像溫老爸整人時的模樣。
  “姑.咱們來談—項交易。”她迅速地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解起溫芝眉前胸的扣子。
  “小薰,你在做什么?”溫芝眉足足高小薰半個頭,可是她天生就不懂反抗為何物,所以只能任小薰解開那起碼有十顆以上的扣子上衣,而露出里頭保守的內衣。
  小薰眨眨眼,鬼靈精怪地拿起那件漂亮的新娘禮服,迅速為芝眉穿上,雖然略嫌緊繃,不過卻更凸顯了她高聳的胸部。
  “姑.你真漂亮。”小薰退后一步,偏著頭打量道。
  “小薰,你在玩什么花樣?要是比大哥知道你還沒換新娘禮服.他……定會生气的。”芝眉不安地拉著胸前那低垂的蕾絲——她最引以為恥的便是她那堪稱波霸的胸部,偏偏當初溫學照訂作禮服時,就故意要有足夠的暴露,連那背部也呈v字型的,存心要這件衣服的主人露出那引入遐思的雙峰与玉背。
  “小薰。”
  “姑,這回能不能脫身,就算你幫忙了。”小薰眼波一轉,道:“我雖然沒見過那姓賀的.不過听老爸說,他人品一流,能力也极受肯定,要不是賀伯父留下一堆爛攤子,他也不會迫于無奈來娶我這個黃毛小丫頭。其實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位能懂他、幫他的賢內助。”她不怀好意地睨著她,說道。
  “你——”除了害羞之外,聰明也是芝眉的特色之一。光是看小薰那副賊樣,就知道她腦海里在胡思亂想些什么了。
  “不可能!”芝眉為這個想法而臉紅。
  “為什么不可能?反正他又沒見過我,而且娶我只是為了拯救他的寶貝公司,那么他娶任何一個性溫的女人都行,既然他擇偶條件這么簡單,不如我把這個机會讓給姑姑,豈不更好?”
  “你當我是垃圾?”
  小薰甜笑著搖搖頭。溫家向來的遺傳——能生出個女娃儿的机率是少之又少,偏偏這少之又少的溫家女性個個都是嬌艷如花,比那西施還美上几分;這個特殊的遺傳因子雖不知是從哪一代遺傳下來的,但卻部代代沒有出過差錯,所以溫芝眉可以說是個“水當當”的大美人。至于小薰、就有一點點基因突變;溫老爸一眼瞧見那甫出生的小薰.當下就斷定她將來絕非美女之流。果然溫老爸—言成真,二十二歲的小薰的确稱不上超級美女,既沒有可以飄上天的纖細弱骨,也無那絕代風華。轉著頑皮的神采,讓原生就俏皮可愛的臉蛋永遠有著源源不絕的活力;每當她那柔軟的嘴唇微微向上揚時,熟知她習性的入莫不惊恐得退避三舍——因為又有人即將成為溫念薰的受害者了。
  此時此刻,若不是溫芝眉是天生的運動智障,怎么可能坐在這儿任她宰割呢,
  “姑.咱們心知肚明,若要挑明了說也就沒什么好玩的。就只怕將來姑姑你會終日憂郁寡歡,以淚洗面……”
  就算再蠢、再沒談過戀愛的女人都知道溫芝眉一提起那姓賀的,便語帶含羞,那本就泛紅的雙頰更是霞光滿面,難道這不算是愛上了那姓賀的?
  不過据她所知,溫芝盾也是趁賀天群上門談婚事時才見他的,難道這就是一見鐘情?
  小薰可是連愛都不曾碰過,自然不懂這電光石火之間究竟能產生什么化學或物理作用,竟也能有這一見鐘情的說詞產生;但既然溫芝眉有意,她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也順便幫了自己一個忙。
  她愈想心愈樂.就只差沒將計划公諸于世,當場气死溫老爸。促的會面之后.賀天群的影子就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這是頭一次有個男人能引起她的好感,若不好好把握,她可真要當一輩子的老姑婆了。
  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气——也許是一輩子就這么一次,溫芝眉盈盈似水的陣子中竟也出現了一股壯士斷腕的決心。
  賀天群值得她放膽一搏。
  “好,你說我做。就算將來婚姻失敗,我也不會怪你。”溫芝眉堅定地說。
  “成交!”小薰雖有些吃惊姑姑的改變,但不趁此時把握机會,只怕這輩子的自由就得系在那姓賀的皮帶上了。
  就算尋求愛情也該由她自己來找吧!
  正要吐露細節時,小薰忽地瞧見門縫一角有一雙溫吞吞的眸子。
  這人正是溫家繼承人。
  只見那溫家未來的繼承人很沉靜地說道:
  “我全听見了。如果你要逃婚,是絕逃不過爸的眼線的。”他頓了頓,道:“你必須帶我走。”
           ※        ※         ※
  那真是博命的演出!
  敢在台風夜里出門.無疑是在賭命。
  偏偏惜命如金的唐易凡,之所以敢在狂風暴魚中開著“喜美”轎車出門,完全是迫于無奈。
  他是出來覓食的。
  唐家四個小鬼頭決心在台風夜里听永平小叔自編自導的鬼屋惊魂,一來訓練膽量.二來在台風夜里听鬼故事以便增加情趣,所以他這個易凡大叔自然就被踢出家門,而且身負重任——找零食給這几個貪嘴的小鬼頭吃。
  誰叫他天生口拙,不擅言詞,叫他說故事唬小孩,倒不如他哄小孩睡來得快些。所以,那永平和昭筠藥合力踢他出門,而且命令他,若找不到充饑糧食,就算在外頭被樹砸死也不淮回家。
  要怪就怪他是唐家人。
  而且他是唐家唯一正常的人种。
  望望那車道上一株株倒塌的樹木.再看看那漫天飛舞的看板.收音机里剛剛還播報附近有一間房子給狂風吹上天去。
  台風夜出來一遭,如果沒有被砸到,他就已是万幸了,哪還有余力去找那不要命的、敢在台風夜里開店的店商?那根本是在做夢!
  不過,要是就這么兩袖清風回家,只伯還沒進家門,就又讓人給逐出來了。
  于是.在能見度許可的范圍之內,他挨家挨戶地瞧著.一心只盼望有家商店好心地在台風夜里為他敞開大門。
  只是在這种風雨交加的夜里,一個鬼影儿也沒有,哪來的商店和零食呢?
  唐易凡的牙又痛了。
  以往牙疼不過二天的工夫就自動消失——那是指在不幸事件發生之后.偏偏這回牙疼已經持續了一個禮拜,尤其這兩天更是痛得讓他礎牙咧嘴,好不痛苦!
  而那所謂的不幸事件呢?
  如果說被那四個小鬼頭整治,能夠算是不幸事件的話,他倒心甘情愿任他們捉弄,偏偏牙疼至今仍未消,到底還會有什么重大事情要發生……
  突然.路邊那排老舊車行的屋頂在厲風地挾持下飛起,在天空打了几個轉.然后“碰”的一聲.不偏不倚就在他車子的正前方落下。
  就連向向來以冷靜聞名的唐易凡也不禁冷汗直流,幸好及時踩了煞車。不然他豈不一路順風去見閻王,
  就算為了討那四個小鬼頭的歡心,也不必拿自己的拿做賭注。
  主意一定.他決意回家。
  就在他倒車之際,有只不要命的人影猛地扑上前來,緊貼他的車宙,看樣子似乎是死也不肯离去!
  如果不是他素來不信鬼神之說,只怕他真要以為倩女幽魂找上門來了。
  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還有什么不可能發生的?
  他拉下車窗,那串串風雨拼命地朝車里竄來,扰得易凡那梳理得當的頭發變成了雞窩頭。
  ‘救命……”凄慘的聲音几乎淹沒在狂風之中.若不是一支小手緊緊握住半開的窗子,只伯她這回早給風吹走了。
  “先進來再說。”唐易凡打開后座的車門.讓打著哆唉的女孩躲進來,豈料這女孩后頭還跟著六七歲的小女生,一身的濕,而且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她們忙不迭地爬進溫暖的車里,兩個濕透的人儿就緊抱在一塊。
  “這种天气實在不适合出來走動。”唐易凡喃喃道,找出一條毛巾丟給她的,“你們住哪儿?我送你們回去。”
  “不—”因為反應激烈.她差點咬到舌頭。天知道她在寒夜里已經待了多久,才有個好心人愿伸出援手,其他路過的人一瞧見她們,不是立刻加足馬力呼嘯而過.就是像是見了鬼似的掉頭就走,他們八成以為她們是專門在半夜里出來的“好兄弟”。
  “不?”
  她發抖地點著頭。
  “我——不瞞你說,我是被人賣到台北來的,如果不是正巧遇上台風夜,說什么我也逃不出他們的魔掌。”她看他一臉怀疑,急忙說道:“他們連我妹妹都不放過。雖然丫丫才六歲,可是他們卻連她都不放過,還打算培棄丫丫,等她到十二歲就——為了她,我才拼命逃出來,你不能帶我們回家。”她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珠,一起淌下。
  我帶你們到警察局。”唐易凡決定道。
  不是他天生冷漠,實在是對于這种事他也無能為力,只好交予警方處理。
  對于眼前這個女孩的說詞的可信度唐易凡保持著怀疑的態度。他不是爛好人的那种,也不是冷血無情的那种,只是能幫忙的地方他會盡量幫,不過看這女孩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名牌,就連皮靴也是意大利進口的!要他相信她口中的這一段可怜故事,真是比登天還難!
  “不行!你不能帶我們去警察局。丫丫是末成年少女,到時候他們會把她交還給我父親的,到頭來他還是會把丫丫賣掉的。”她著急得差點沒跪地求他。“我父親是個酒鬼.沒錢的時候他真的會賣了她。只要你不把我們送去警察局.隨便哪個地方,只要能遮風避雨,我們都能接受。”
  唐易凡蹙起眉。
  “一個地方,小小的一個地方就成!”她小聲地試著說服他。“這兩天,我和丫丫都睡在公園里,要不是突然來個台風,說什么我們也不會求你的。”
  她都這樣說了,若再沒有半點怜憫之心的話,那他就不是人!
  那公園里大多都是流浪漢栖息之處,兩個女孩能在這种龍蛇雜處之地安全待上几晚也算是幸運的了,如果此時此刻他再不伸出援手,只怕給唐家人知道了,不唾罵他、踢死他才怪。
  “你不會送我們到警局吧?”女孩小心地問,黑白分明的眸子不住地打量他。
  他歎息!
  “不,我先為你們找個栖身之所。”
  ‘我——我們身上沒錢。”她很不好意思地說。
  ‘你不需要付錢。”
  “不用付錢?天底下有這么好的地方?”她以為是旅館。
  “我家!”他從照鏡瞧見女孩坦然的神色,倒有些好奇。
  顯然這女孩涉世未深,杏則也不會對即將与一個男人共處一夜而毫無大惊之色——也或者這小丫頭是個經驗老道的應召女……無論如何,倘若是后者的話,這丫頭肯定會失望而歸。
  她感激得几乎要落淚,活了二十余年,還是頭一遭嘗到人間溫情,低頭一望,丫丫早倒在她的腿上睡著了,看來就只有她來表示感激之意厂。
  “謝謝你,我叫溫——溫薰。”她很激動地說道,差一點就被口水嗆到了。畢竟感激的話還不曾從她嘴里吐出過。
  “唐易凡。”他簡洁道。
  在未來二十分鐘的車程里,他凝望后座的兩個丫頭.因困倦而合上眼倒在一塊儿夢周公去了,他不禁為她們的睡姿笑了起來。
  這一笑可讓他大大吃了—惊,差點又被看板砸到了。
  他的牙齒!
  左邊下頭倒數第三顆牙齒,疼了一個禮拜有余,竟在剛剛短短几分鐘里止疼了!
  他吃惊地瞥向后照鏡,再望一望那對女孩一眼……
  頭一道——他感到大難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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