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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伯瞵側著身弓起一肘,面無表情地望著連睡眠中都蹙眉的她。
  習慣了戰場上的廝殺,并不代表他嗜好掠取。強要了她,是种反擊的行為。
  他不接受欺騙,尤其當欺騙者是她時,更是不可饒恕。
  她完全知曉他在面對男儿身的“他”時的內心掙扎,竟還能泰然自若地扮好她的角色。思及此,他對柳子容曾有過的愛恤情愫,此時就有更多的仇怒。她或許曾經冷眼旁觀他的激烈情感、嘲諷于他的識人未明、得意于她的巧計偽裝,但那都只會是“過去”。
  她的未來屬于他……李伯瞵彎起嘴角帶抹冷笑——他付出多少﹐她就要加倍償還﹗
  見柳子容不安穩地在枕間翻覆著,他嘲諷地揚起眉——她可是夢見了她無望的未來?
  俯身向她,撥開她垂肩的烏絲,露出她雪白的肩頸,撫摸著她全無遮掩的細膩肌膚,滑過他留下的吮吻紅痕,悸動的火熱又泛上了他的身軀。從不耽于欲望,卻不想抗拒碰触她絲緞般肌柔的快感。
  她,不過是個提供他發泄享受的女子。
  柳子容動了動睫毛,沒有睜開眼,又倦又疼的身子讓她不想動彈。迷糊之間,她揮手想揮去身上有些刺麻的溫熱,卻被反捉住了掌。
  “啊﹗”她猛然張開眼。
  李伯瞵緊握住她想抽回的手心,放至唇邊嘴咬著她柔軟的手心。“還習慣吧?柳子容‘姑娘’。”特意加重了末二字語音。
  她脹紅了臉,偏過臉頰不愿注視他。
  昨晚的她,似掉入了一場男女歡愛的迷夢之中;純熟的他,半強迫地讓她的身子陷入了情欲的漩渦。沒有蓄意以暴力讓她就范,只是用著地那雙彷若置身事外的冷靜眸子,盯著她在他雙唇、雙手的誘惑肆虐之下,無可自拔地呻吟出聲,一遍遍、一次次。
  “現在害羞未免晚了些。”他扳回她的視線,了然地注視著她一臉的紅。低下頭,擺平了她微不足道的力量,徑自攫住她那微微紅腫的唇瓣,勾引出她已然熟悉欲望的身子。
  “不要﹗”她不依從地捶打著他的胸口。“昨日的懲罰已經夠了﹗”
  她的自尊、她的矜持、地的清白……在昨日都已經灰飛煙滅。
  “懲罰?”李伯瞵刻意低下了身子,舌尖逗弄過她胸前敏感的蓓蕾,囂張地蔑笑數聲。“你總是對懲罰如此有反應嗎?”
  柳子容屈辱地閉上眼﹐咬住了唇,不許自己流淚。
  他挑弄了她一整夜,不就是為了讓她對他的撫触無法自拔?不就是要等著看她的驕傲破折毀在他的手中嗎?她早在染料被摔毀時就該离去,就因為過于眷戀他的身影,才留到現在。笨啊﹗
  李伯瞵的驕傲容不得任何人的欺騙——那股自傲,在戰場上,會摧毀任何對立的敵人﹔那般自傲,也會將任何膽敢欺騙他的人蝕損。
  曲步瀛呢?他怎么了?會來帶她走嗎?一陣擔心打亂了她的情緒,她握緊拳頭,又松開拳頭,几度掙扎后還是張開了眼。“你會讓我走嗎?”
  “走?”怒火在眼中陡升。她以為可以脫身离開?他狀若不經心撫過她胸前的柔軟,摟扣她的腰貼近他火熾燃起的欲望。“這樣是想讓你离開的表現嗎?”
  柳子容閉了下眼,忍受那絞心的疼痛——他只是把她當成營妓女子發泄。再次張開眼望見他眼中少見的輕挑与嘲諷——如果在每次睜眼時,她見到的都只是他不屑的報复神態,那日后留在他身旁的時光全是折煞人的痛楚啊﹗
  想离開……早就必須离開了……她幽幽地歎了口气。
  李伯瞵冷笑一聲,短暫得如同不曾出現過。他握住她的下顎,看她吃痛地微張開唇。“想逃走嗎?”
  他堅硬的腿肌將她柔軟的大腿分開,讓她整個人納入他自占有她后即不曾冷滯過的欲望。他要柳子容成為一個全面降服且心甘情愿迎合他的普通女子。在撕去她的驕傲与尊嚴后,他便該死地不會再介意她,而她只會乞怜地匍匐在他腳邊。
  “不要﹗求求你不要這樣﹗”一夜的情愛折騰,她太清楚他此時的律動代表了她另一次無法自控的沉淪。她雙手撐向他的裸肩,想推開他。昨夜,所有的歡愉皆來自于他蓄意的撩撥,然則每次的歡愉總是夾雜著身子被扯裂的疼痛。“我的身子不舒服。”
  這是實話,他并未給他初識云雨的身体任何喘息的時間,他的入侵是過分的。
  “我需要顧及你的感覺嗎?”他殘忍地說。在用力沖刺間,將她畏縮的身子及咬住唇的痛苦模樣全看在眼中。“也許我應該,不是嗎?你是個有反應的小女人。”
  几番的起伏中,他撐著身体俯看她受傷的眼神。卷起她僅及肩頭的細發,憶起她的隱瞞。唇邊噙著倨傲的刻薄微笑,他放縱自己的身子陷于沖刺的快感間,全然無視于身下低聲的啜泣,只顧自己達到最終的釋放。
  握緊拳頭直到掌心的痛已至麻木,忍受著他發泄般的對待,她覺得自己低賤不堪。
  “我有問題問你。”他翻身坐起,卷起她一絲發。
  她埋首于枕間,讓淚水滑入枕間。擁著被的身子,不曾停止過近乎抽搐的戰栗。他將她當成什么樣的女子?而她會變成什么樣的女子?
  “別再給我裝啞巴﹗”大掌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仍濕潤的眼抬起。
  “我能不能說話又何差距呢?你真會相信我說的話嗎?”她凄惻地伸手抹去一顆不小心掉出眼眶的水珠。
  “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你還有什么偽裝是我不清楚的呢?”刻意巡視了她全身。“況且,你似乎還有些‘親人’在我的軍隊中,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說的話呢?你吐不吐實,就看那些人怕不怕皮肉之疼了。”
  “你不可以對高叔他們用刑。”她一急,捉住他的手臂。
  “我不可以嗎?”李伯瞵揮開她的手,臉俯到她的上方,挑釁的气息呼吐在她的臉上。“原來一夜過后,你已經有資格左右我的決定了。”
  她心頭一凜,明白他這种說話方式所代表的危險訊息。她搖搖頭,气息微喘地想呼吸更多的空气,然而每次的吐吶卻都充滿了他的气息,讓人更加不安。
  “你要問什么?”她必須保護高嫂一家。
  李伯瞵挪開臉龐,隔著一臂之遠注視著她松了口气的神態。
  很聰明,知道他不愛無謂的解釋或要求,也知道何時該打住話不惹惱他。“去長安找什么人?為什么扮男裝進軍隊中?”
  “扮男裝的原因,你該很清楚﹔即使我現在知道那是個錯誤。”她偏過了頭,看著自己胸前頸間被他雙唇所烙下的痕跡,對于他第一個問題卻是避重就輕。她极力保持表情平靜,而他捉摸不到的心跳及思緒卻因為緊張而混亂成一團。
  不能提到曲步瀛?曲步瀛落入他手中了嗎?
  “沒錯,那的确是個錯誤。早知道你是女子,我快活的日子便不會拖延至今。”滿意地看到她如遭重擊的表情,他的眼眸是銳利的。“第一個問題呢?”
  “我到長安……”到長安還能做什么?就算曲步瀛還會接受已非清白之身的她,她也沒有資格成為他的妻了。恨与愛這二种极端的感情,她全都系在眼前這個視她為玩物的男子身上了。
  哀傷的眼看著他,卻開不了口。
  “不能回答?不愿回答?還是不敢回答?”李伯瞵刷地拉開她身上的被褥,一把將她僅有的遮掩全丟到平榻底下,咄咄逼人的眸近在她的眼睛上方,霸道的手扯開她擋住身子的雙手。
  “你扮成男裝也就罷了,是誰要你跟著軍隊走?說﹗”
  慌亂及惊恐間被褪去了所有的保護,柳子容半直起身子向后挪動——這男人強勢的火焰會將她的自尊燃成余燼。
  “慌張了?”李伯瞵捕獵般的隨著她的挪動而前進,在她抵著牆再無路可退時,二道手臂橫過她的頭頰,扣在她臉頰的二邊,強硬地將她囚禁在他的胸前空間。他強硬的唇向下彎抿,道:“說。”
  像被逼進絕路的動物,她已無力再作掙扎,橫豎是逃离不了,但她絕對不能將別人連累進來。她怕他﹗她愿意承認,但絕對不愿自己因為怕他而顯得怯懦。唯有如此,她在他面前才有那么一絲与眾不同——他討厭別人唯唯諾諾,她知道。
  柳子容深吸了口气,放開自己在身側握成拳的雙手,仰頭向他。
  “現在的我去不去長安都已無所謂,我已經不可能恢复到昨天以前的柳子容。”細聲的嗓音堅定地訴說。她只有一條路可走——說服他。“換男裝進軍隊,是希望能跟著軍隊一路進宮。我未來的夫婿在你們攻城的第一天就被擄,我如果不离開高昌到長安丟,便沒有机會再見到他。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未來的夫婿?”他條地向前一傾,乍然縮短二人之間的距离,灼熱的胸膛熨上她冰涼的身子。怒火焚燒著他的意識,而他一點都不喜歡那种被桶了一刀的感覺。她是他的人,從現在一直到未來,在他厭倦她之前,她只會屬于他:“你還打算去找他?他的名字?”
  “你不會讓我走的﹗而我不會把他的名字告訴你。”見他擰起的兩道眉凶霸而不悅,她將手置在他的胸口,感覺他突然繃緊的肌肉。“別拿高家來逼迫我說,除非你真的想逼我了結我的生命。”柳子容清明的眼映入他的眸中,唇邊漾起了一弧笑意,壯烈而凄清。
  “威脅我?”一絲愕然閃過他臉龐,怒意卻如波濤般的涌上來。她就這么在乎那個男人?“他的名字﹗”
  “知道名字又如何?在他前面炫耀你得到了我?還是,你會仁慈地讓我回到他的身邊?”她的手撫上了他眉上的那一道傷口,對她的未來几乎是認命的。
  反手握住她的柔美,他順著她的手掌吻著她柔軟的手腕內側,眼睛卻不曾离開她的表情。“也許。當我厭倦一個女人時,知道她有個去處總令人安心些,不是嗎?這么容易受傷,就不要玩危險游戲。”盯著她的痛苦表情,他卻笑得快意。李伯瞵站起身,彎身拉起了她直覺想抗拒的身子。“穿上衣服。”
  柳子容默默地瞅著他,被他擁下平榻,走到屏風邊。
  如果不在乎他,就不會被他刺傷﹔如果在乎他,就代表她一生都要受這种錐心的煎熬了——無論他拋棄她与否。
  她拿起紫華為她准備的布衣,套住自己發寒的身子。她蹲低至地,撿起了地上縛胸的白布巾及藥草。
  “這些不需要了。”他一把拿過了白布巾及藥草端視著。“的确夠聰明,用藥草偽裝成男性喉間的特征。”往后一拋,他亦走到平榻邊拿起衣服穿著。“把你的發束回男子的樣子,這樣帶著你走會方便些,還有一事……”
  他拎起了衣帶,揚了揚眉對她說:“我可以不動高家夫婦,甚至可以讓他們在到達長安后离開。”
  她悸動地停下了穿衣的舉動,与李伯瞵似平靜又似算計的眼相望。“你說真的?”
  現下唯一讓她系心的就是高家与曲步瀛。若高嫂一家可以先到長安安身立命,而曲大哥平安到達長安找到高嫂,就會明白她已經無法回到他身旁了。
  李伯瞵豪邁地仰頭一笑,大步朝她走來。“替我扎上。”
  依舊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她的將來是福是禍,柳子容舉起手替他攏了攏圓領袍的衣襟,拿起他隨意挂在肩上的腰帶打橫繞過他的腰,低著頭安靜地把衣帶系整齊。“讓他們走的條件是什么?”
  他隨手攬過了她,撥弄著她露出几許吻痕的頭,方接續道:“條件是——你不許逃走,否則他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有辦法毀了他們。”
  柳子容猛然抬頭,看著他眼眸中的不留余地,她相信他絕對會如此做。“倘若那時你已厭倦了我,你會讓我离開嗎?”
  他強硬而深入地吻住她的唇,不讓她有任何喘息的空間。待在他身邊竟就這么如此難以忍受﹗他摟近她的腰身,讓二人完全密貼。在她雙腿已無力站穩時,他放開了手,看她步履不穩地向后退了數步。
  “你似乎不明白,戰敗的人沒有資格談條件的,你只需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又惹惱他了﹗柳子容垂著頭,吐吶著得來不易的空气,扶住屏風避免自己跌倒。她實在是沒有力气了,一天未進食,加上他一夜的折騰,能站著起身就是件難事了﹔而李伯瞵的問題,根本也由不得她有肯定之外的第二個答案。
  “我答應你。”她扶住自己的前額,開始感覺到暈眩。
  “走。”他攬過她,往門口走去。
  “去哪?”不想依著他,卻又無力掙脫他。
  “回軍營去,順便看看昨天那批刺客中有沒有人認得你。你不開口告訴我‘他’是誰,總有人會說的。”見柳子容又踉蹌了下步履,他只是陰惻惻地笑著,抱起了她走出房門。
   
         ★        ★        ★
   
  柳子容風般的跑出那座充當營帳的牢房,不顧周遭士兵惊視的目光,她使勁地往前跑,跑到气息不穩、跑到雙腿抽搐一般的疼痛著。
  陽光是燦爛的、心是雀躍的。
  她明知自己此時欣喜的心情對那些被擄的囚犯而言是种無禮的褻瀆,但她仍無法壓抑自己雀躍不已的心——曲步瀛不在里頭。
  李伯瞵說那群人中逃走了兩個,曲步瀛就是那其中之一﹗
  快速的跑步讓她的吐腹有些疼痛。她伸手壓撫著肚子,緩下了腳步,走向營區之外。再過三天就到長安了,李伯瞵說過讓高嫂他們离開,她知道他不會食言﹔但只要一念及抵達長安后,她的身分即將從他的小廝變成他的姬妾之一,心就會隱隱作痛著。
  向駐守營區外的士兵點點頭,她沒過分在意他好奇且專注的目光。打從那天自龍沐勳家返回后,她臉上奇跡似消失的胎記早已成為一道熱門的話題。
  因為李伯瞵的命今,她仍舊著男裝、依然當自己還是個啞子﹔而關于胎記的問題,將軍都不說話了,怎有人敢多嘴。
  雖如此,那些對她面貌的注視,在近來早已成她活動不自由的另一种壓力。李伯瞵不管那些輩短流長,硬將她留在身邊;而那些士兵的注視更成了他找尋她的最佳眼線。不論她走多遠,李伯瞵一聲呼喚,總有人很快地找到她。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低下身,撥弄著路間開放的不知名小花。不想承受士兵猜疑的眼光,所以她受到營區外走走﹔而乖乖地待在營帳內,与他相對更是种無言的折磨。
  他沒在營帳中再与她發生親密行為,卻總在沐浴時要她伺侍著,一雙眼窺伺她粗手笨腳地為他清洗身子;夜夜陪伴他的仍是營妓中的那些女子。他想藉此告訴她,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嗎?
  她苦笑著撫摸花朵的瓣葉——他還有個年輕、可人的未過門妻子紫華,她怎敢想自己是他的唯一呢?
  “水儿。”一記熟悉的呼喚來自于她左方。
  柳子容惊嚇地往左邊的樹林望去,見著一襲衣衫消失在樹林間。她屏著气息,腳步卻忍不住加快。跑到樹林的入口,她在樹蔭間張望著。
  “子容。”一雙手拉住了左顧右盼的她,閃身到一顆大榕樹之后。
  “曲大哥,真的是你﹗”她不敢置信地伸手碰触著他,喜悅化成了眼中的水光。“你瘦了好多。”
  “你也是。”曲步瀛握住她的雙手,斯文細長的臉龐上如今有著滄桑的痕跡,曾經素淨的面容也多了几道傷痕。“你還好嗎?那天見你臉上有個胎疤,今儿個怎么不見了?”
  柳子容輕喊了一聲,在曲步瀛溫柔的問話中扑向他的怀中。“曲大哥﹗為什么要我們到軍中?你為什么不早些出現?”
  曲步瀛僵住身子,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發生什么事了?”他輕擁著她,拍著她的背,遲疑了會終是開了口。“你怎么會在李伯瞵身邊?他……知道你是女子嗎?”
  她咬住自己的唇,收去那一聲哽咽。也許一切都是命定吧﹗“因為我識字,所以他收了我當小廝,當時他以為我是男儿身。但上回見到你的那一天,卻被他識破了我的真實性別。”
  “他對你……”曲步瀛松開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正視著她的眼中有莫可奈何的悲痛,
  “我……我已經不再是清白之身了。”說出那句難以啟口的話,她轉身背對著他。不敢說出口的是她對李伯瞵的愛及對曲步瀛的抱歉啊﹗
  “我要殺了他﹗”曲步瀛怒吼一聲,狂暴地揮出腰間的劍砍向四周。“我要殺了他﹗”
  复國之計因李伯瞵受挫,狙擊計划因李伯瞵失敗,而那個家伙竟連柳子容都玷污了,要他如何咽下這口气﹗他毫無劍法可言地甩刀割過草木,整個林間充斥了簌簌的劍風,揚起片片的枝葉殘骸。
  “曲大哥,別這樣﹗求你……”從沒見過這般狂暴的曲步瀛,她試著上前阻止他,卻只能站在刀劍間的范圍之外。
  “我還能如何﹗所有希望都被他斷阻,要你們混入軍隊本是希望你們能告知我軍隊的前進行程,怎想到軍防密嚴得無法与你們接触,我根本無法得知你是否平安;而我只能不斷地跟隨軍隊前進,顧得了李伯瞵這邊的軍,就無法与其它人密謀行動大事。那天在甘州見到你平安,才放了心,結果……”他頹然地停下舞動的劍,聲音逐漸低沉。
  她上前伸手按著他的手臂,想給他些許安慰。
  “你恨他嗎?”曲步瀛突然說道。
  “恨?”
  避開他追問的眼眸,她在心中反复地問自己:恨李伯瞵嗎?恨他奪走了她未來的希望、恨他將她歸類為他的侍妾之一、恨他在擁有了她之后,依然流連其它女人怀抱……她更恨自己逃不開他所撒下的情网。
  將她的疑問視為肯定,曲步瀛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我一人殺他不易,但若加上你的配合就一定會成功。你可以自由出入在他身旁与營區,不是嗎?”
  殺了李伯瞵?她震惊地臉色發白。“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如果你在他飲食中下藥,讓他逐漸衰竭而死,我就可以趁机殺了他﹗沒有人會怀疑是你;何況,三天后就到達長安,你們就要离開軍營了,不是嗎?”曲步瀛的雙眼閃著光芒。
  “高嫂他們一家可以离開,而我不行。若我离開或逃走,他會毀了高嫂一家子。”她的指尖陷入雙掌之中,曲步瀛的主意讓她心寒。殺了李伯瞵?不﹗
  “為什么?因為他要你﹗”怒气之下他緊捉住她的手臂。“把這包東西放入他的食物中。一次是半片小指的分量,他不會立刻身亡,只是一直虛弱下去,等到他發覺自己身体异常時,毒早已攻心。”
  曲步瀛自怀間拿出一小拇指大的紙包,扳開她緊握的拳頭。“拿去。”
  “我不能做。”她張掌讓紙包掉落,就像那包藥已害死了人一樣。
  “你殺不了他、忘不了他,是嗎?”曲步瀛捉起她閃躲的身子,臉色已變為青厲。“你說啊﹗”他瘋狂的眼眸逼迫著她回答。
  “不是的。”怎能再刺激曲步瀛呢?“我只是怕事情敗露,會連累到高嫂他們。”
  “那就和我一起走。”他突然說道。“我們到西突厥,我可以在那里重整旗鼓,再一舉攻回高昌。”
  “帶著高嫂他們一塊走嗎?”
  “只帶你。一群人容易被發現。”他說話果斷。
  “那高嫂他們……”看人他眼中的堅決,明白了他的看法,她卻惊出了一頭的冷汗。曲步瀛怎會是這樣一個人?
  “我們快走,天色漸暗了,他們很難搜查到我們。”拾起了地上的紙包,他拉住她的身子往前走。“我的馬在河邊。”
  “我不能跟你走。”她定住步伐,認真地看曲步瀛。
  高嫂照顧她十多年,曲步瀛卻要舍下他們一家于不顧;而對當初接納她們一行人的李伯瞵而言,她們只是一群陌生人。是因為對曲步瀛的感覺不同,所以才有這般的思考嗎﹖
  “你變了許多,你一向是順著我的。”她眼中閃動的決心是他未曾見過的﹔過去的柳子容是柔美而服從的。“我不會嫌棄你已非清白之身,這還不足以讓你跟我走嗎﹖”
  他用了“嫌棄”二字﹗柳于容悲哀地一笑,發現自己与曲步瀛再也不可能重新開始。他眼中的柳子容已是殘花敗柳了。
  “我不能不顧高嫂。”她重复地說,輕輕地挪開了他置于腕閒的手。
  婦人之仁﹗他不高興地板下了臉孔,用著忍耐的態度說:“好。那你將這藥放入他的飲食中,半個月后當他死亡時,也就是我迎接你之時。下月十四,到長安東市‘滿福樓”邊等我,我會告訴你下一步行動。”他將紙包放入她手中。“記住,一天一回,每回的分量……有人。”
  曲步瀛停住了話,听著前方傳來的喊話聲。他望了她最后一眼,緊包住她手掌,低聲交代道:“記住,半個月后,我會去接你。”
  不待她回話,他徑自轉身飛步离開了她。
  呆愣地見去步瀛消失,她低頭看向手中的紙包。該丟掉嗎?她顫抖著。
  “柳子容,你在里頭嗎?”中郎將邱万威的聲音傳來。
  匆促間。她連忙將紙包塞入衣襟間。
  “你怎么在這個時間跑出來呢?將軍在找你,快回去吧。他已經審完了那几個刺客,好象還有事問你。”邱万威出現在前方揮呼著要她過去。
  “你先回去。”李伯瞵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現在邱万威背后,背著夕陽的身影看來更形頎健。
  李伯瞵的出現讓她直覺地打了冷顫。手掌交握著放置身后,因為止不住那微微的抖栗,而他太敏銳。
  “發生什么事?”他望了望四周一地被砍落的綠葉、樹枝及她蒼白的面孔。
  柳子容無力地彎下身來,倚著身后的樹。她得拖延時間,曲步瀛才能逃走啊﹗
  “怎么了?”他傾下身,健臂一伸將她環起。
  她搖搖頭不說話,手怯怯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前,第一次主動地接近他。
  死亡的陰影不該罩在李伯瞵的身上啊﹗
  她聆听著他的心跳,愈摟愈緊,取舍之間已做出了決定。她狠不下心傷害他們其中一人。
  “開口說話﹗”她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嚇,否則不會主動地靠近他。“方才是什么人在這里?”
  “是一個奇怪的人,滿頭亂發,拿著劍亂砍。”她扯謊著,心悶痛得想哭泣。
  “傷了你嗎?”他迅速地抬起她的臉頰審視,見她搖搖頭,才放緩了口气:“軍營附近竟有這种人,我要邱万威馬上去調查。”摟住她轉身就走。
  她扯住了他的衣袖,停住了腳步。時間耗得愈長,曲步瀛可以走得更遠。不論如何,自小而大,他總是陪護她的人啊。
  “我沒有力气走路。”在他挑起眉的半訝异神情中,她咬了下唇,紅了頰。
  她覺得自己在向他挑情,而這不是她習慣的行為。她很快地放開手,站离了他遠一些,迅速地搖搖頭。“我休息一下,就可以走了。”
  “不需要我抱你嗎?”他勾起唇,似笑非笑地附著她,臉上剛硬的線條軟化不少。
  一直期望她對兩人之間有些表示。她卻只是一味地逆來順受,就連他蓄意在夜間找歌妓來探看她的反應,她亦只是一貫地冰著臉,彷若一切都是為他所逼。他承認他會不擇手段得到她,然而她……
  真的對他沒有一點感情嗎?他向來不喜女子靠近他,但又厭惡柳子容如此閃躲他。對她隱瞞身分的余怒猶在,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她的在意,早已比他所愿意接受的短暫關系來得深長。
  得到她的那一天起,他即已打定主意,再不放手。卑鄙也好,頑劣也好,他絕對要留她在身旁。
  柳子容飛快地瞟了他一眼,沒有開口,整個臉低垂得几乎埋到衣襟里。
  “看著我。”他挑起她的下巴,以唇輕拂過她的唇,品嘗她獨特的芬芳。
  “不要。”她突如其來地推開他,悲哀地想起他的唇在昨夜曾碰過其它的女人。“你去找其它人。”
  “這是吃醋的表現嗎?”他不怒反笑,臂腕一治摟回她。“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柳于容回眸以對,在他的气息如此籠罩她時,她只想忘記一切——他不在乎女人,他已有了未婚妻室。“我何需吃醋難過?我又不是你的妻子。”
  話說出口,內心卻更加地酸楚。她何時把自己貶低到這种地步?
  “何以見得?”他從不費心注意身旁女子的反應,她卻是個例外。
  “回答我的問題,為什么你絕對不會是我的妻子﹖”在她的耳畔吐送著挑逗的气息。“說啊。”
  急遽地推開他,她偏過頭避開了他的私喁。“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一定要迫她認清他有妻室的事實?一定要她坦誠說出自己愛上他的悲哀与無望嗎?他好殘忍﹗而她為什么就狠不下心來迎合他,畢竟和他相處的時日不多了。
  “說出理由。”李伯瞵緊握住她的腰,直到她吃痛地掙扎。
  “你要理由嗎?”她寒心地一笑,不愿自己一再被他傷害。“你不會要一個沒有心的人。”
  “沒有心嗎?”他陰鷙地沉下了眼,手掌瞬間扣住了她的下頷。“我要你的心做什么﹖我此時感興趣的是你的身子﹗”
  捉回她跨開半步想逃跑的身子,狠狠扯開她的腰帶,將她甩擲在草地間,用他整個身軀覆蓋住她。他用力咬住她緊閉的雙唇,直到在她唇上嘗到血腥味,直到她喘息地張開了唇,他張狂地占据了她的檀口。
  終有一天,他會得到她——完整而不保留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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