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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龔啟允尖銳的話讓葉芸咬住了唇。她早知道和龔廷山的感情會有反對的聲浪,卻還是很自私地留在他身旁;因為他的保證,因為不想失去他。
  她低垂著肩,沒有勇气面對除了龔廷山外的三個龔家人——龔啟允、龔希一、龔允中。她知道龔廷山父親強烈的反對,卻不敢猜想龔希一鏡片下銳利的雙眼是什么心思。也無從得知龔允中的微笑代表的是什么含意。
  “我父親會想通的。”一個安慰的聲音讓她抬起了頭。溫文爾雅的龔允中移身坐到了她身邊。
  “謝謝。”她只能感激的微笑以對。
  “你們……”還來不及交談,就被龔啟允的吼聲打斷了談話。
  “她會有個新開始,如果你愿意接受她。你明知道犯罪者出獄后,經常又重新犯案的原因——就是因為社會不接受他們,排擠他們、剝奪了他們改過向善的心,讓他們無法在社會重新站起來。你不也常常感歎嗎?爸爸……”龔廷山慎重的表情几乎是肅穆的。
  “因為有著正義感,所以你當了律師、做了法官。因為你的正義感,所以我們三個孩子都做了律師。你的正義感難道只是表面的假象嗎?”龔啟允砰地推開了椅子,跨步走出辦公桌后,臉色雖因儿子的搶白而顯得极度不悅,但心中著實有些軟化。他看著那個交握雙手坐在椅子上的葉芸,伸出手指著她。“你過來。”
  “爸,”龔廷山搶前一步走到葉芸身旁,握著她的肩。“你想做什么?”
  “不關你的事,我有話問她。”龔啟允緊盯著她——一身米白的褲裝、扎起身后的長辮,优雅的面容与儀態,還有不俗的談吐——的确沒有人會將她与特种行業聯想在一起。
  葉芸輕柔地挪開龔廷山的手,勇敢地對他笑了笑,站起了身,盡可能地讓自己不因為自卑而顯得心虛、不自在。“伯父。”
  “我問你,你為什么在高考考上的政府机關不做,跑去麗苑當經理?”他端詳著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三年前,我父親經商失敗,欠了一家公司一千余万,對方找了黑道兄弟來威脅,恐嚇。終于因我爸爸受不了那种壓力,拿了槍打算和那些人同歸于盡。他殺了那些坏人,射死了自己,但是……卻也將子彈射向了一群經過的無辜學生……”她緊握著自己的手,直至泛白。每次重提這件往事,總是种折磨。
  龔啟允略瘦長的臉毫無表情,眼中閃過一道捉住把柄的光,他說道:“我記得這條新聞。你不會想告訴我,你是為了還那一千万才下海的吧、我記得那次的判決是不需償還債務,因為這件案子是我朋友辦的——他姓郭,你應該還有印象。”
  “不需要償還那一千万,是那件事中唯一讓我笑得出來的消息。因此,我一直很感謝郭律師,我也一直和他保持著聯絡。當年若不是因為郭律師義務的幫我,教我放棄繼承權、教我如何對威脅我們的公司提出告訴,我現在不會是麗苑的經理……”葉芸用力咬了下唇,坦誠地注視著龔啟允。“我現在可能是一個路旁拉客的妓女。”
  “若不是為了債務,那你究竟為了什么到麗苑?為了你父親過世后,無法供給你丰厚的金錢?”他沒有留情地一逕把想法指向最不堪的方向。“反正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不是嗎?”
  “爸爸,你太過分了!”龔廷山忍不住地沖到葉芸身旁,用力地摟緊了她的肩。“我告訴你,為什么她要到麗苑!”
  “我听著。”龔啟允掀了掀眼,仍輕蔑地望著她。
  “她到麗苑,因為負擔不起那個被他父親射中的學生的醫藥費!她到麗苑,因為那顆該死的子彈碎片卡在那個學生的后腦之中,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她到麗苑,因為那個學生本來优秀又聰明,是家中的希望,她甚至善良的負擔了那個原本就不寬裕的學生家庭經濟——因為她內疚,因為她該死的笨,還有該死的心軟——所以她到了麗苑!龔廷山說得聲嘶力竭,在場的三個龔家人听得震撼不已。而在他身旁的葉芸,下頷几乎低到了胸前,不能言語,只是感動的握住了他的手。
  “我愛她,所以帶她回來見你們——我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持。我有絕對的權利可以決定我的終身大事。但是你們是我重要的家人,所以我帶著葉芸回來。”龔廷山低頭注視著她,在她額上印下摯愛的吻。“而我不會再讓她受一點委屈,她受的苦已經夠了。”
  “那個學生現在呢?”龔啟允嚴肅地問著。
  “他叫卓夫,現在在飯店里,等待下星期的開刀。”葉芸抬起了頭,濕亮的眸望著龔允。“廷山為我們找到了腦科的權威傅醫師,卓夫的手術可以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
  “一定要動手術嗎?”龔希一詢問著。
  她痛苦的點點頭。“那個碎片在卓夫的腦中就像個定時炸彈,他已經用藥物控制了三年,藥物的副作用已經讓他開始無法過正常的日子,動手術是他最后的一線希望。”
  “我看過卓夫病痛發作的樣子,他凄慘的叫聲會讓人心酸。葉芸說他甚至會拿頭去撞牆,用東西傷害自己的身体,希望其他的疼痛來轉移他的注意力。”龔廷山再度開口。
  一室寂靜。
  “葉芸,歡迎你。”龔允中首先給了她一個溫煦的笑。
  “需要幫忙的地方就說一聲。”龔希一推了推眼鏡,沒有微笑,但臉色是和緩的。
  “爸。”龔廷山渴望地望著父親。
  “出去,統統出去。”龔啟允心煩意亂地低吼著。
  “一個离婚,把孩子當成隱形人一樣;一個帶了別人的老婆回到自己家中,說是什么朋友;一個打算把酒店小姐娶進龔家門。我們家的面子放到哪里,統統出去,我要好好想想。”低吼完,他徑自走向皮椅,燃起一根雪茄,背對著所有人,再也沒開口說話。
  龔允中拍拍弟弟的肩膀,點頭要他們往外走。
  龔希一輕闔上了門,對著葉芸說:“爸爸在掙扎了。他只有在做不下決定時,才會抽雪茄。我想,他會接受你的。不過,可能會先幫你做出一個假背景,要你抵死否認你曾經有的過去。”
  “謝謝你們。”葉芸感激地點頭道謝。內心的不平靜,在他們的關怀下平穩了許多。苦盡甘來,此時的她是幸福的。
  “自己人,就不必道謝了。”龔允中搖搖頭,斯文的臉龐上有著歡迎。
  “亞芙又來了?”放松了心情,龔廷山開始挑起眉笑了,握著葉芸的手卻始終不曾放掉。
  “她狀況不是很好,所以先在這住几天。”龔允中沒有多作解釋。
  “真不怕她老公告你?”龔廷山玩笑式地問道,知道二哥和杜亞芙之間絕對只是朋友。
  “告?”龔允中風暖一樣的眸,微漾出一抹冷。“他自己在外頭花天酒地,亞芙沒有告他,就已經是他的万幸了。”
  龔希一和龔廷山對望了眼,知道他因為未婚妻被有妻室的洪迅欺騙而導致精神崩潰一事,至今仍對于婚外情的主角恨入骨髓。所以,他們根本就不認為龔允中會和杜亞芙有什么感情的曖昧。
  “葉芸,多盯著廷山一點。”龔希一發言了。對于這個將成為自家人的她,已經開始他耳提面命的習慣。
  “杜亞芙的老公婚前也很花心,以致婚后還收不了心。”
  “老大,你少過分。”龔廷山連忙低頭向微笑的她保證:“我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我保證我絕對是貫徹始終愛到底的那种人。”
  “當初在亞芙的婚禮上,那家伙也是這樣保證的。”龔允中跟進著說。一向玩世不恭的弟弟要收心,倒是件趣事。
  “你們這是什么態度啊!”龔廷山大叫,眼底眉梢卻是開心的笑。
  而初次進入龔家的葉芸,站在龔廷山身旁体會著一种屬于家人的感動。
  沿著兩排樹木筑成的綠色隧道往前走去,陽光閃爍在一片青蔥之中,閃著亮、閃著光。閃著屬于幸福的感覺。
  葉芸抬起頭,伸手遮住從那樹葉隙縫中篩落的刺眼光線。有多久不曾走在陽光下了?有多久不曾享受過這种屬于自然的感覺?或者該說是有多久不曾有這种平靜的感覺了?
  她放緩了腳步,臉上泛出的柔和是宁靜的。
  一切很好——即使她剛從醫院出來。
  后天即將動手術的卓夫,目前已住進病房中做最后的檢查。卓夫的家人——媽媽、弟弟、妹妹,都在病房中陪著他。大家也許有些擔心,但卻都有著更多的期待,期待手術成功,期待卓夫健康地走完他未來的日子。一切很好。
  而她呢?
  隨意地舉起手摘下一片樹葉,她笑了。
  住在龔廷山家中,開始了解并分享屬于他家庭生活的點滴,開始慢慢一點一滴的培養和他穩定的感情。
  縱然夜里偶會因為過分的幸福而不确定身旁的他是否只是一場幻影,但是愛与感動卻將心頭充塞得滿滿、滿滿地。
  幸福,竟然會令人害怕!
  她黯了臉色,靜靜地注前走,在這個其實溫暖的午后時分突然感覺微寒了起來。不曾得到這么多的美好、這么多順利,這一切簡直不似真實。三年前,父親過世。她的世界崩潰了之后,對自己,她從不敢想未來,因為那只會讓現在的日子更加的難受。
  現在,所有的事都有了轉机。雖然卓夫的手術仍未成功,但比起先前那百分之五的成功机率,傅醫生給了他們更多的希望。加上這段時間龔廷山的呵護守候,日子似乎是無憾了。
  會改變嗎?
  葉芸咬著唇,頭垂得更低了。對于這些美好,她總會不安的怀疑。也許是幸福一下子將人圍繞,就會有种不真實的感覺吧?
  她想過以后——不那么好的以后,想著或許卓夫手術會失敗。想著或許廷山會后悔他們曾有過的感情。
  她也想過,當那一天到來時,她該如何自處,畢竟再苦的路,她都走過來了,但……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堅強,又或許在廷山出現后她已習慣了有人依恃的感覺,所以每每想到那些可能的“以后”,她會悶著心好久、好久。
  踩著石磚,無意識地看著道路旁清一色的豪宅,她只是踏著步子,踏著步子。路總是得要走下去的,不是嗎?快樂或悲傷都要過日子,只是在快樂富足之后,悲傷就往往更加的令人傷感。得到過,又失去,是更痛苦的事情——因為你會怀念、想念、思念那曾經有過的一切美好。
  前方的交談聲讓她收回了思緒,她很高興此時有人來打斷她的悲思愁緒。抬起頭,卻看到龔廷山正和一個男子說話——她詫异自己竟已走到了龔廷山家門前,更惊訝的是那個和龔廷山談話的身影——商濤帆。
  “商董?”她走近了他們,几乎是不敢置信地輕呼出聲。他也認識龔廷山嗎?世界真小。而龔廷山對于一個知道她過去的朋友,會有什么看法?
  “我們認識嗎?”商濤帆顯然并不耐煩。
  龔廷山站在一旁,即使惊訝她認識商濤帆,也沒開口,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商濤帆來過麗苑几回,他該記得她——只是無法辨認出沒有上妝、披著一頭發、尼泊爾式長罩衫的她。
  原來裝扮對于一個人的改變是惊人的。葉芸輕笑道:“我不過是少了一些化學顏料在臉上,沒想到你就不認得了。”
  他打量了一會,才緩慢他說:“你該不會是……”顯然有些困惑。
  “就是啦。”她靠近他,很豪气地拍拍他的肩。對于他曾有過的幫忙,她只有感謝,“沒想到我的救命恩人竟然不認得我了,這算為善不欲人知嗎?”
  “你和酒店里的模樣實在是判若兩人。你怎么會在這?”身旁來自龔廷山的銳利注視,讓他覺得自己的問題問得有些多余。
  她不自覺地回過頭,看了凝沉著臉一直未發一語的龔廷山,不清楚他是否介意讓人知道她住在這里。
  “我來散步,順便找人。”
  “順便?”龔廷山口气不滿地開了口。
  而她沉重的疑惑在他的手攬上了自己肩膀時,輕快地消失無蹤,他的態度表明了占有。
  “你來找龔先生?”
  “你可以到我家找老婆,我的女人不能到我家找我嗎?”龔廷山又攬近了她几分,望著商濤帆的神色并不友善。他沒有必要給一個負心的丈夫好臉色看,杜亞芙雖然是二哥的朋友,但她臉上的憂郁卻已然道盡了她的心情。
  “你們……?”听到龔廷山如此明顯的表態,商濤帆吃了一惊,接受一個煙花女子并不是件易事——需要愛和對抗世俗的勇气。
  商濤帆望著葉芸眼底的柔情,挑了挑眉——兩情相悅,足夠凝聚勇气了。亞芙眼底的柔情曾經也為他綻放,只是她如今卻在別人的家中。他不自覺地盯著葉芸,想著那個在龔允中身旁的妻子。
  “走了。”龔廷山將她轉了個方向,催促著她朝來時的方向而去,甚至沒有朝商濤帆打招呼。他不喜歡商濤帆盯著她的若有所思模樣。
  “走了,下回到店里找我。”葉芸回過頭輕快地給了商濤帆一個飛吻。龔廷山的感情是有些霸道,但這种被占有的感覺卻讓她有种莫名心安的歸屬感。
  “你怎么認識商濤帆的?”
  “我是不是該把你以前女朋友的名單拿來詢問?”
  她低著頭,不置可否。對她而言,表態占有是一回事,實質的詢問又是另外一回事。前者代表了愛,后者則是不信任的表征。
  “你不是亂搞男女關系的那种人,我相信你与他之間并沒有什么情愫——即使那家伙花名在外,”他冷哼了聲,不屑地挑著眉,“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稱他為救命恩人。”
  “你不也花名在外嗎?”寬了心,葉芸學著他挑著眉。
  “我們不同。”他不贊同地抿起唇。“你知道他是亞芙的丈夫嗎?”
  葉芸睜大了眼,搖搖頭,世界怎么這么狹小!這些天“也”住在龔家的杜亞芙,竟然是商濤帆的妻子!她回想起杜亞芙那种王妃式的优雅气質及她眉目間總解不開的愁,不禁噓歎了口气。不論他們之間孰是孰非,亞芙的哀傷是顯而易見的。
  “他辜負了亞芙嗎?”她問。
  “沒錯,所以我說我們不同。”他果決他說。“婚前的感情,原本就沒有那么多束縛,只是一旦踏入婚姻后,人就該勇于面對忠實与承諾。但亞芙待在我家的這几天,所有的人都看得出她的不快樂。你想,亞芙那种傳統的大家閨秀竟然會不顧別人的眼光跟二哥同進同出,可見她真的受夠傷了。”
  “很多時候,人都是彼此折磨吧。你因為我的背景而不敢用心許諾,我因為自卑而特意疏离你,不也是折磨嗎?”她朝他身旁倚近了些。
  他以手碰触她的唇緣,磁性的聲音含著感情:“我不敢說我完全不在意你的過往,因為我會在乎別人用有色的眼光看你,因為我不想听到別人用話傷害到你——社會對男女關系從來就不是公平的。我可以暢橫情場,而你的性別卻不允許你有一點暇疵。前些日子,對我們而言,都是一段不快樂的掙扎。不過我卻感謝這些掙扎,因為如此我才能讓自己真正認清一項事實——不論你的過去為何,我愛的就是那個軟心腸而單純的葉芸,所以……”他挑起眉,望著她清盈的眼:“現在告訴我,商濤帆為什么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她佯怒地鼓起雙頰,只是溢出口的笑卻破坏了瞪人的效果,“你總是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先讓人感動得要命,再突如其來的問人問題嗎?”
  “你忘了我的職業嗎?”
  “大約半年前,我因為阻止几個客人進入麗苑,而遭到人攻擊。”她輕聲他說著,不意外看到他激動得几乎動起身子,她安慰地壓著他的手,撫平他突起的暴怒情緒。
  “其實,你知道部有車子會護送我回到家的,只是那天卓夫不舒服,我急著回去,所以沒有通知他們陪我一塊回去,卻沒想到才從后門走出去,就被兩個男人強行圍住……”說到此,她并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不想再重复一次那种被粗魯對待的感覺。
  “商濤帆正好經過?”他僵硬著聲音問,沒有追問她更詳細的事情經過。就像在法庭上詢問受害者被強暴的過程,往往會造成回憶中的“二次強暴”一樣。
  “他狠狠地揍了那兩個人,好似他們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也許他當時心情也不好,打起人的模樣挺狠的。”她說。
  “提醒我謝謝他。”龔廷山珍愛地摟抱住她,忽而停下了腳步,嚴肅而認真地望著她“為什么說你是順道來找我?為什么要他到店里去找你?”
  葉芸沉默,低著頭望著地面。該怎么說呢?說自己是因為下意識的自卑,所以不敢說自己住在他家?說自己怕看見別人眼中意味深長的“高攀”兩字?他們兩人畢竟是分屬兩個不同的世界。
  “葉芸,如果我不介意在大家面前介紹你是我的女友,我的妻子、我儿子的媽,那么你就沒有必要感到自卑,一點都不必要,坦率地去面對,我們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答應我,好嗎?”他扶住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
  “我答應。”握住他的手,仿若許下一生的承諾。
  “在家還習慣嗎?”他包裹住她的手,一同向前走。
  他們三兄弟長大后仍与父親居住在主屋,只是將主屋的房間修改為三組,各自有客廳、書房的獨立套房,以利三兄弟的私人空間。“爸沒為難你吧?”
  “你家那么大,要碰到伯父有點難。”至于龔啟允碰到她時的冷漠,那就無需再談了。沒有惡言相向,對她而言,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大哥,二哥都很喜歡你。”他微笑。
  “我也喜歡他們,還有小謙。”她想著龔家唯一的一個小朋友怯怯弱弱的模樣。回頭正想對廷山說話。
  卻發現他的笑意收去了几分。“你大哥為什么不喜歡小謙?那畢竟是他的孩子,不是嗎?”
  “我們跟大哥談過,只是他根本拒絕溝通。很難想像大哥這樣一個顧家的男人會對自己的孩子棄之不顧,對自己孩子渴望的眼神無動于衷。我們盡力去照顧小謙了,可是孩子很敏感,他知道大哥不喜歡他,所以愈來愈自閉,不開口說話。不參与同伴的游戲,甚至連吃飯,小謙都一副了無興趣的模樣。”
  “大哥對小謙完全是對待外人的樣子,冰冷嚴肅得令人畏懼。跟他對待你們,千叮嚀、万囑咐的模樣相差太多、太多了。”她不解地皺起了眉,又羞澀地抿起唇輕笑著:“大哥討厭孩于嗎?那我們的孩子怎么辦呢?總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啊。”
  “你有孩子了?”龔廷山打住腳步,俊挺的臉龐有著不能置信的狂喜。他碰触著她的發、她的臉、她的肩膀,最后給了她緊緊的一抱。“真的嗎?真的嗎?天!我有孩子了!”
  “還不确定。”她將頭靠在他肩上,手掌不自覺地摸著肚子,真的有一個新生命嗎?“我的生理期晚了,而我一向很准時的。”
  “走,我帶你去做檢查。”龔廷山眉開眼笑的拉起她往前走,跨了兩步之后,又拉著她往回走。“我先回去幫你預約最好的醫生,徹底做一次檢查。”
  才剛說完,他又拉著她轉了個方向。“我們先去藥局買驗孕劑。”
  “龔廷山,你昏頭了!兩個人一塊去,你是怕老板不認得我們兩個嗎?我們還沒有結婚啊。”她停步不動,笑不可抑地望著他又是興奮又是慌張的表情。她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地亂了步調。
  “我們馬上結婚。”他摟著她在一旁的石階座椅上坐了下來。“我知道爸爸至今臉色仍然不好,但他會慢慢接受的,他一向是個明理的人。我晚上就告訴他,我們要結婚的事情。”
  “等确定了之后再說好嗎?我不想讓怕父以為我是故意以孩子做為嫁人龔家的籌碼。何況婚前就有孩子畢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她輕輕他說著:“我不怪伯父,我的過去的确并不光采。接受這樣的媳婦,對他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邊。“他會接受的。爸爸看過那么多人,辦過那么多案子,他會清楚你是個再好不過的妻子人選,他并沒有赶你出去,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等卓夫手術后;我們再去檢查好嗎?他明天就要到醫院開始檢查了,我想多陪著他。”她要求著。
  龔廷山低頭親吻著她的唇。“所有的苦難都過去了,卓夫的手術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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