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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余培青在中庭攔住了才從膳房出來、手上還提了個食籃的鳳凜陽。“你要和皇上去哪?”
  鳳凜陽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綻出一個甜甜的笑。“我們?我們要去城外走走,前些日子我同皇上說好的。”
  我們?余培青對這詞沒來由的一陣嫌惡。她和他什么時候這么好啦?想起這些天,宮里盛傳她和皇上的种种不尋常便教他心煩意亂,他不喜歡這樣,很不喜歡。“你別和皇上太親近。”他扯住她衣袖,覺得她還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由得安心了些。“小心你的改裝被他瞧出。”不知怎地,他有种感覺,覺得現在放開了她,他使再也抓不住她。一層輕愁上眉頭,他不要她走。
  鳳凜陽的心一陣怦然。這些個夜里最讓她輾轉難眠的就是這事儿,若真有這么一天,他的反應會如何?是怒……或喜?
  見她不說話,余培青以為真嚇著了她,反倒過來安慰她。“我是說假使,你別多慮。”
  “我自己會注意的。”鳳凜陽將提籃由左手換到右手,舉起左手掠了掠發鬢,一股擋不住的成熟風韻自她舉手投足間散發而出,余培青微微一窒,輕輕一咳,換上了另一個午夜夢回里還挂念的事。“小冬,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的約定?”
  鳳凜陽先是有些許惘然,而后的表情是憶起的。“你是說,你离開時咱們說好不分离的那個?”
  她還記得!余培青的心掠過一陣狂喜。“這約定……還算不算數?”
  “算,當然算。”鳳凜陽甜甜她笑著。“等你找著了大嫂,我找出了凶嫌,咱們就比鄰而居,你說好不?”
  大嫂?余培青慌亂地搖頭。不,不是的,他不要別人,他就是要她,怎么她不明白呢?他正打算同她說清楚,卻听她惊叫了起來。“糟了!顧著和你說話,忘了時間。皇上還候著呢!余哥哥,咱們下次再聊。”
  余培青達一句再見都來不及說,卻見鳳凜陽的人影已消失在回廊處。他輕輕一歎,喃喃說道:“下次?還有多少個下次?究竟到何時你才會明白我的心?”
   
         ★        ★        ★
   
  龍昊瞳在午間同鳳凜陽走向馬房,負責照顧馬儿的馬官正打著盹,卻被腳步聲惊醒,一抬眼就見著素來以絕情冷酷的皇上站在他前邊瞅著他,嚇得他從椅子上跌下。“皇上慈悲,小的絕無偷懶之事,請您明察。”
  龍昊瞳揮了揮手,對他的舉動皺了皺眉。“朕是來問你要兩匹上等好馬的,你別搞錯。”
  馬官拭了拭額上冷汗,兩腿有些無力軟綿的站起。“是、是,小的這就去找兩匹最好的馬來,您請候著。”
  過沒多久,只見馬官牽了兩匹几乎是他身高兩倍的黑馬和紅馬出來,愛怜地撫了撫它們的鼻子。“‘紅焰’和‘黑煞’是這里邊所有馬中最好的兩匹,腳程快,更難得的是脾气也好。皇上,就是這兩匹了吧!”
  龍昊瞳才往前走了兩步,馬儿似乎有所感應,不安地噴著气踱步,他的嘴角不禁勾起。“這兩只畜牲倒很精明。”他輕輕拍了拍馬頭,兩匹馬立即安靜下來。“哪一匹較馴良?”
  馬官摸摸頭,有些困扰地想了會。“兩匹都很溫馴,不過‘黑煞’有時太容易興奮,較難控制。”
  “那好,‘鳳影’,‘你’就騎‘紅焰’。”龍昊瞳將“紅焰”的韁繩交給風凜陽,而后跨上“黑煞”,背起箭袋。“走吧。”
  鳳凜陽也跨上馬,對他這細微的体貼感到一絲甜蜜。一踢馬肚,跟隨著他朝外頭燦爛的艷陽奔去。
  兩人出宮來到了近郊處,鳳凜陽不知怎地總覺得他今日心情特別愉悅,午后陽光洒在他身上,將平日的陰沉晦暗一掃而空,她怔怔地瞧著他,心里又有些東西開始騷動。
  龍昊瞳深深地吸了口摻雜著樹林与泥香的空气,回頭朝鳳凜陽一笑。“咱們來比比騎術好嗎?”
  鳳凜陽點了點頭。于是兩人便一前一后地朝遠方的一棵白楊奔去。几次她試圖超越他總辦不到,待超越那棵白楊的同時,她听得他一陣大笑,她勒住“紅焰”,被他純淨的笑容所迷惑。
  她是喜歡他的,喜歡他那一掃陰郁的模樣,像現在她單單只是盯著他看,心里便覺滿足,她可以就這么瞧著他直至地老天荒。忽然間,那日不离不棄的誓約變得可愛多了,她是真心情愿的陪在他身旁,無怨無悔。
  她愛上他了!這念頭一閃而逝,卻駭得她張大嘴,她……愛他?是嗎?她怎么會愛上他?
  龍昊瞳騎著“黑煞”從前頭回來,見鳳凜陽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樣,以為“他”累了,連忙從馬背一躍而下,到溪里掬了把水:“下來,咱們休息一下。”
  鳳凜陽茫然地附從,見他將臉浸在水里,而后猛然抬起,劇烈地搖甩著腦袋。“真舒服!”
  水滴飛散而出。鳳凜陽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是呀,她是愛他,不論別人怎么說他、怎么看他,他在她眼里就僅僅只是一個男人罷了,什么夜又轉世、禍國殃民,這些事留給愛嚼舌根的人去相信好了。
  她釋然她笑了,多日來的曖昧不明一旦化成清朗的事實,教她的心豁然開朗起來。她沖著他直笑,笑得連他都不自在起來。
  龍昊瞳總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好似變成另外一個人般的陌生,他變得常笑,也對下邊的人多了分体恤和寬容,他不是才立下誓,說要無情冷血的嗎?怎么“鳳影”出現后一切都變了?他的心好似得到了撫慰,不再喧囂狂叫的要他以嚴刑來度量這世上的一切。這轉變教他害怕。“鳳影”對他的意義已不是可有可無,而是變得太重要了,重要得讓他無法想像倘若日子缺了“他”會如何?如同過去一般的凄冷空寂嗎?
  兩人膠著的眼神在時間的流動中開始局促不安,好似有些什么東西在發酵、在脹大,鳳凜陽突地脫口問道:“皇上,你相信愛情嗎?”
  “愛情?”龍昊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面容顯得有些嘲諷不屑。“‘你’的消息真不夠靈通,不知朕曾訂過親?”在她還來不及感到心痛及訝异時,他下邊的話已堵住了她第二個問題。“可惜在還沒迎娶時那女子便病逝,或許是上天不容朕傳下子嗣,又或者是祂不讓妖孽生下小妖孽。”
  雖明知他的話是玩笑,可她卻又有些不安,就在她要開口時,他搶先問道:“‘鳳影’,‘你’回答朕,倘若‘你’是女子,可愿嫁予朕?”
  鳳凜陽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著。他發覺了?他真發覺了?她看著他的眼,無法辨出里頭真正的想法,支吾了半天,仍擠不出一個答案。
  龍昊瞳亦因不知為何自己會提出這么一個假設性問題而深感緊張。他握緊了出汗的手,再次催促道:“說呀,一則是愿、一則不愿,很簡單的。”
  鳳凜陽望著那曾讓她感到畏懼的棕眸,如今只覺得是另种風情。可知道自己愛他是一回事,真要她拋開矜持坦言又讓她燥紅了臉。她咬了牙、鐵了心的回答:“我真不知該怎么回答皇上。”她將臉低下以免泄漏些什么。“我是‘男人’呀!”
  這答案讓龍昊瞳有些不滿,可卻又是最中肯的回答。他瞧了瞧逐漸降臨的暮色,柔聲道:“咱們該回去了。”
  兩人默默地上了馬。龍昊瞳如同來時般策馬在前,忽地覺得在自己左畔有個凶狠的視線從眼角處扑來,他俐落地抽出背上的箭,搭弓挽箭,“颼”的一聲射向那來勢洶洶的物体。
  “皇上,小心!”鳳凜陽在后頭見著一頭斑斕的猛虎朝他扑上,心髒几欲停止,她從馬背上翻下,使出輕功朝他奔去。
  那虎一扑不成,反倒腿上中了一箭,狂吼一聲,不甘心地回身欲將龍昊瞳殺之后快。龍昊瞳還沒來得及抽出第二枝箭,胯下的“黑煞”卻不安分了起來,未得指示,便自顧自的朝山下斷崖跑去。
  “皇上……”鳳凜陽往前追了几步,卻被那虎給纏上,一張血盆大口朝她面前扑來,她雖几度閃身,卻躲不過拍的攻擊。
  龍昊瞳試圖駕馭身下已接近發狂的馬儿,前邊就是惊心動魄的高崖,他可沒興趣和這頭畜牲死在一起。在他自知無法駕馭、正想跳馬的時候,“黑煞”好似發覺不對勁,忽地站起長嘶一聲。龍昊瞳止不住這沖勢,整個人飛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線,朝山崖下墜去。
  “皇上——”鳳凜陽在見著這一幕時几乎魂飛魄散,她的世界在這一瞬間支离破碎,整個人如同虛脫般的怔在當場動彈不得。那只猛虎趁她失神的一刻,在她右手臂上狠狠划下一道傷口,她已感覺不到痛楚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皇上、皇上他還安好嗎?
  憑借著最后一絲微弱的企求,她瘋狂地揮舞著手上的匕首,招招皆是同歸于盡的打法,猛虎礙于她這銳不可當的气勢退了一些,她卻步步逼近,理智已被心急給燃燒殆盡。在這陷于絕望的時候,忽听得皇上的聲音從崖下傳來。“‘鳳影’?‘鳳影’‘你’還好吧?朕攀在枯枝上尚能撐一會儿,‘你’先別急,慢慢的應付那一頭猛虎使成。”
  她的世界又回复了完整,所有思路又集中起來,不知哪來的力气讓她一刀從猛虎的頭上刺下,深得几乎沒至柄處。她沒來得及拭淨被噴得滿頭滿臉的鮮血,几個起落飛至崖邊,見著眼前的情況心又是一沉。
  只見龍昊瞳抓著一小節長于危崖上的枯木細枝,經過這段時間的折騰,枯木已成了平直一段,更何況這崖上瓦礫片片,隨腳一踏便有土石零星落下,她實在不敢想像,倘若那一枯枝從中折斷的話……
  “你等著,我就拉你上來。”鳳凜陽試圖將气氛弄得輕松些,沒想到她這一走動又讓部分土石坍塌。她再擠出一個笑容,安撫道:“沒事的。”
  她伏在地上,將顫抖的右手伸向他。“拉著。”
  龍昊瞳好不容易分出了只手握住她的,右腿踏著崖壁,想藉著這憑借讓身子上升些,沒想到土石松動,整個身子又往下滑了几分。他挫敗地揚起頭,只覺手上一陣溫暖濕意。
  “‘你’受傷了?”他見著一條紅蛇在她手上蜿蜒著,從上臂慢慢滑落指尖,再墜入云深不知處的崖底,其中有几點滴在他的額上、臉上、衣袖上,几許腥味沖入他鼻腔內。
  “這點小傷算不得什么。”鳳凜陽的額上已是冷汗點點,卻強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還是先將你弄上來才是正經的。”
  她的語音才剛落下,“啪”的一聲,那枝椏已應聲斷裂,他在這沖擊下又更沉了些。鳳凜陽背上一片濕意,倘若她再來得晚些,后果將不堪設想。
  龍昊瞳覺得“他”的手正逐漸脫力中,“他”咬牙硬撐的模樣他不是看不出來。罷了,該是放手的時候了,至少這些天,他還算有段快樂時間。“鳳凜陽,‘你’听著!”他第一次全名喚“他”。“朕命‘你’回宮傳朕之口諭,命龍浩澍接掌王位,听見沒有?”
  他在說什么?怎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鳳凜陽先是一瞬間的茫然,而后堅決的搖頭。“我听不見、我听不見!皇上就是你,只有你才是皇上!”
  龍昊瞳不与她多說逕自將手松開,身形又下墜几分,鳳凜陽的手反握住他的。“不行!我不准你死!抓著我,咱們一起回去!”她絲毫不覺他的重量正慢慢地吞噬他倆,她看不見自己离崖邊更近了些,腦子里盡是他好似交代遺言的安心模樣。
  他仰頭看著她,不知是因夕照或是她的錯覺,他的眼里出現從未表露出的情感。“放手吧,咱們不需死在一起的,那日要‘你’許下不离不棄的諾言本非‘你’所愿,是為難‘你’了。听話,把手放了。”
  “不放、我不放。”鳳凜陽絕望地拉住他,豆大般的淚珠儿從她眼眶中洶涌而出。“不放,我不放……說了我們倆要在一起不分离的……”
  已近無力,再加上他有意的松手,終于,緊握的手松了,他緩緩墜入茫茫的云霧中,鳳凜陽的心碎了,她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狠狠地撕裂,耳朵里充盈的盡是他溫柔的話語,她才剛發覺自己愛上他而已呀!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她愛他,怎么……他怎么就這么走了?
  “皇上!”她朝著崖下狂喊,世界毀了,時間停了,她的眼睛盲了,見不著這世上的任何東西。忽地一個意念在她心中形成,逐漸擴張、擴大,而后充斥心間。她將臉上淚水擦干,匆忙地在地下留了兩行字,將鞋履整齊的擺在崖邊,雙手合十喃喃道:“爹娘,原諒女儿不考,沒能為你們報仇雪恨,眼下我是不活啦,我要去下邊尋他。”
  言畢,她縱身往万丈深淵躍下,衣袂飄飄煞是好看,她閉上眼,心里想道:皇上,鳳影來陪你了……
   
         ★        ★        ★
   
  放手后的龍昊瞳突地覺得好冷,天地万物間的聲音都消逝了,唯一入耳的是颼颼的風聲,手上還能感受到“鳳影”的余溫,在墜下之時,他好似還听著“他”絕望的呼喊。
  不過是幻覺罷了。他搖搖頭,想甩掉那多余的核心人物。怎么到了這時候自己還是只能想著“他”呢?他該想的是下面,究竟是怎么個光景才是?
  迷蒙中,他好似見著了一個紅影以穿云破霧之姿迅速朝他接近,他眯眼想瞧清那是什么東西,直至跌入水塘的前一刻,他才看清那團紅影,竟是……“鳳影”?
  隨著他之后,“他”也落入水底,掀起了一大朵浪花,他吃了几口水,朝“他”潛近。“‘你’怎么也跌了下來?”
  鳳凜陽只覺得四肢百骸像松散般的疼痛不堪,腦袋里亦是一片混亂,分不清東南西北,這是哪都無所謂了,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她追上了他,她現在在他身邊了!她虛弱地笑道:“天涯海角、不离不棄,咱們……是至死方休……”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她將初遇時和之后見面時的諾言混雜在一起。
  龍昊瞳疑惑地蹙起眉。“他”在說什么?他怎么都听不懂?可是卻又有几分熟識的味道。
  他見她打了個哆嗦,急忙拖著她向岸邊游去。初見她相隨時的貼心化成另一种焦急的關切。“‘你’怎么了?還好吧?”
  “我覺得好冷,可是又好熱……”她的身体好像被分為兩個,一個似被灌了鉛般的沉重不堪,另一個卻輕飄飄的仿佛踩在云端里。
  “我背‘你’。”黑暗里,他不知“他”現下的情況,心急地想找個遮風蔽雨的地方,還好不遠處有一棟廢棄的小木屋,他先將一切障礙物掃開,再輕輕將“他”放在地下。“‘鳳影’?‘鳳影’?”
  她自無邊無際的黑暗里醒來,入眼的卻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轉轉發酸的頸脖,啞著嗓子問道:“這是哪?”
  “我也不知道。”龍昊瞳自衣里搜出打火用的火石。“我的火石濕了,點不著火,‘你’呢?”半天沒听見“他”回答,他朝“他”靠近了些,發覺“他”睡著了,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自外頭拾了些枯枝木屑進來,高搬了兩塊石頭試圖打出些火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試驗下,終于如愿以償地點起火來。
  鳳凜陽也許是因火的熱度而再次醒來,見他將自己衣服下擺撕了一片蘸了些水敷在她額上,冰冰涼涼的讓她舒服許多。恍惚間,忽听他說!“不行,‘你’太冷了,我還是將‘你’的濕衣服脫下烤干較好些。”
  脫衣服?她昏沉的意識對這法子好似有些抗拒,可她緊閉的眼皮卻撐不開,她喃喃念道:“不能脫衣服,我不能脫衣服……”
  龍昊瞳見“他”病成這般還在作無謂的堅持,他才不理“他”那微弱似蚊的聲音,他扳過“他”,開始解著“他”衣服上的扣子。
  里頭的衣服如他所想,除了濕還被血染紅了一大片,許是衣裳被剝离的緣故,鳳凜陽打了個冷顫,他繼續除去“他”的內衫,發燒的臊紅沿著“他”的頸項一路直至胸脯前,他無端地起了异樣感覺,難不成他也病了嗎?怎么會將“鳳影”當成……女人?
  她不舒服地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朝他靠去,她的手無助地抓著他前襟,几絲亂發拂過他臉上,一陣幽香隱約竄入他鼻腔里。
  龍昊瞳只覺得一陣臉紅心跳,他自剛才自己裝水的缺角瓢盆里潑了些水在自己臉上,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怎么從未發覺“鳳影”是這般嫵媚撩人?他看著熟睡的“他”,忽地明白近日宮里流言所為何來,“他”約五官小巧精致,少了男人的粗獷,卻多了份柔美的气息,他順著“他”的唇輕輕划過,倘若“鳳影”是女人……
  他從自己的幻想中惊醒。他在做什么?地強迫自己專注于眼前替“他”換下濕衣的責任,盡量不涉及其他,可在他將鳳凜陽的內衫褪下時,他又蹙起眉頭,教他煩心的不是臂上几十的傷口,而是胸前纏身的布條。
  “他”自以前便受傷了嗎?可這些日子卻又沒听“他”提起過。龍昊瞳猶豫了半晌,決定一并除走。
  在一圈圈的布條解放的同時,他已隱約感到不對勁,好似底下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待他解到最后三圈,他已能肯定一件事。“他”是女人!
  他的思維停止了數秒,對這事實的接受程度不及眼睛快。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又重新恢复理智,一抹笑意在他臉上漾開,他知道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尋常是打哪來的了,他也清楚為何一見她同別的男人說話便會發一頓好大的脾气,原來……原來“鳳影”是女人呀!
  莫怪浩澍在听著他要和她出宮時,一臉曖昧不清的神色,先說他要小心,又說他沒開眼;原來,原來這一切的一切別人早已清楚的瞧在眼底,當局者的他還在迷宮里瞎闖亂撞的摸索著呢!
  “我該怎么罰你?我該怎么罰你,讓你為我這些日子魂不守舍、七上八下的情緒負責呢?”他在她的耳旁喃喃說道,忽地左耳上那顆朱砂痣吸住了他的目光,那股熟悉感又竄了上來,往事迅速地在他腦子里掠過,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五年前的往事來了!
  “原來咱們的緣分早已注定好了。”他將她擁在怀里,輕輕咬了她小巧的耳垂。“這一輩子如同我說的,我是絕不放開你!”
   
         ★        ★        ★
   
  鳳凜陽覺得好溫暖,她再朝熱源處靠近了些。忽然听到一陣怦怦的規律心跳聲,她錯愕地台起頭,發覺自己枕在龍昊瞳的胸膛前,一手還抓著他衣襟不放。
  “皇上,真對不起……”她試著想不著痕跡的將兩人間的距离拉開,卻見他抓著她的手不放,他的臉在她瞳仁間逐漸放大,直至他的額抵上她。
  “感覺怎么樣?我看看你燒退了沒?”
  他在做什么?鳳凜陽有些不解,怎么她一覺睡醒便成了現在這局面?昨夜發生了什么事嗎?她蹙眉仔細想道。
  龍昊瞳不放心地再以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真的燒退了,待會儿回到宮里再差御醫來看看。”
  有哪不對,一定有哪出了問題,他的溫柔來得太沒緣故。不行,她一定要問清楚。“皇上。”她自他身上掙扎爬起。“‘鳳影’沒事的,你不用如此擔心。”她轉了轉眼珠子,想著如何開口。“嗯,昨晚我……昨晚我可有做出任何踰矩之事?”
  龍昊瞳莫測高深的一笑,她在套他話呢!她還想瞞他多久?他搓了搓嘴上淡淡青髭。“讓我想想,你好像說了……天涯海角、至死方休一類的話,我總覺得好熟呀,好似在哪听過……”
  不要!他不要在這時候想起才好!鳳凜陽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皇上,昨日是‘鳳影’保護不力才累你墜下山崖,請你降罪。”
  她吁了口气的模樣在龍昊瞳心里卻成了另一個意思。她不想讓他知道是嗎?一晚上的好心情蕩然無存,連和她玩游戲的興致都沒了。“這事不是任何人的錯,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覺得還有另外一件事,你才應該同我好好解釋清楚嗎?”
  他是指什么?鳳凜陽心中警訊大作。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可在事情沒真正挑明前,她不愿作那自投羅网的傻子,面對他灼灼的噬人目光,她選擇了將頭低下。
  她還不肯承認?龍昊瞳的眼神又冷硬了起來。這算什么?她這么做是什么意思?特別是她那回避的神情更教他有扯住她、掐死她的沖動。為什么不先坦誠告訴他改扮男裝的原因,不論什么理由,他都會原諒她,只要她先坦誠說……他看著她抿得死緊的唇瓣,一股怒气又冒了土來。
  遠處傳來了人聲和馬蹄聲,更惹得他心火上升。因為他隱約听到有一人正聲嘶力竭地狂喊著她的名字,听得更分明些,竟是那口同她在樹下說話的余培青!
  他們是什么關系?他的臉色更加深沉。
  “許是我在崖上留的字教他們看到了,才會尋到這邊來。”鳳凜陽慶幸剛巧這人聲解救了她,不用面對這詭譎的气氛。她起身朝破爛、勉強可遮蔽的門扉走去。“我去叫他們來。”
  “站住!”在她還來不及回頭時,他整個人已朝她扑去,兩人雙雙倒在地下,昨夜他拾來取暖的稻草飛揚在整個房間,灰塵亦在此時推波助瀾的迷蒙了整個空間,可這些都掩蓋不住他的決心,他將她兩手壓至頭上,另一手則從容地解去她胸前的束縛。
  “不要!”她惊喊出聲,不依地左右扭動。他要做什么?“啪”的一聲,第一顆扣子已被他挑開。
  “反正咱們都是‘男人’嘛!”他曖昧地朝她笑了笑,只可惜沒傳到眼底。“我想瞧瞧你傷勢好了多少,我關心呀!”
  他知道了!她現在可以非常肯定這件事。他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使得她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止了血的口子再度牽動,一股刺痛自右臂上傳來。
  還是不說?他都有些佩服她的嘴硬了。可想起她竟至這步田地也不肯對他坦白,他實在不懂,她可以為了他躍下万丈深淵。為什么這等小事卻如此堅持?莫非是為了余培青?
  她一大片粉白的胸脯暴露在外,她連抬臂拉次遮身的力气都沒有,他反覆無常的情緒教她不敢輕舉妄動,可這情況真是羞煞人也!她轉頭不想看他,卻被根稻草搔得鼻頭痒痒的。
  呼喊聲逐漸靠近,顯是有人發覺了他們容身的小屋,他在上頭冷冷俯視她,听著外頭的聲響卻仍無放開她的意思,在尷尬的沉默后,他突然粗暴地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又离開了她。“起來!咱們回宮里再談。”
  她的眼前直冒金星,雖全身乏力心里卻生了股怒气。他當她是什么?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下賤女人嗎?她女扮男裝又怎么?他怎能就此定了她的罪?她勉力從地上爬起,無預警地給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她感覺自己的手掌發麻,她打了他?怎么他不回不避呢?她錯愕地看著他,然后不可置信地將視線移回手上。
  “你給我听好,這种事你怎么樣都不要再做第二次。”龍昊瞳粗暴地將她拉近身旁,以緩慢卻讓人心寒的調子說道。“永遠、永遠都不要再做第二次,听清楚了沒?”
  她還來不及回話,卻听見有人在外頭喊道:“有人在里邊嗎?有人在嗎?”
  “把你的衣服穿上。”他悻悻地放開她。“動作最好快生,听到沒?”
  鳳凜陽賭气地回身,雙手不知怎的直發抖扣不上扣子,偏偏這時外頭的敲門聲更急。“有人在嗎?”.
  “等會儿!”龍昊瞳不耐煩地朝外吼了一聲,絲毫不溫柔地將鳳凜陽轉過來,勉強將扣子扣上了几顆,以保她不致春光外泄,最后忽地將她攔腰抱起。“抓著。”
  她還想說不,可他已踢開大門走了出去,在眾目睽睽下,昂然帶她穿過整群軍隊。鳳凜陽差得紅暈直從臉上蔓延至頸脖,埋首于他胸間,不敢抬頭。
  他將她安置于一匹余培青牽來的馬上,而后跨上馬,對著好奇人們冷冷道:“起駕!回宮里去!”棕眸冷冷地環顧四周,最后停在余培青的臉上,只見他譏誚地揚起嘴角,以一副胜利者的模樣瞅著他。“余教頭。”他特別強調出這三字的分量。“煩請你開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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