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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苹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几乎無法動彈的洛斯換上衣物。
  洛斯強忍住傷口的劇痛,咬牙抵抗傷痛的折磨,他憑著意志力保持清醒,命令身体移動,結果他一下床就雙膝跪倒在地上,他靠在苹儿身上像受傷的動物似的猛喘气,而且耳嗚、眼前出現白光。
  他知道苹儿一直擔憂的注意著他,他深呼吸,竭力凝聚力量。
  片刻后,他撐在她肩上將自己拖到門口,這一段路就耗盡了所有体力,他不得不靠著牆休息五分鐘,等待心跳變緩,喘過气來。接著,用盡每一分意志力、每一束肌肉,洛斯奮力的与傷口難以忍受的痛楚以及隨著每一次呼吸而來的暈眩無力戰斗,勉強將自己推向前。
  走廊在他眼前晃動,他靠在苹儿身上,直到确定不會昏過去,才撐在她肩上扶著牆,一步一步浴著走廊慢慢前進。他的气力迅速衰竭,但是嬌小的苹儿卻牢牢的支撐住他。
  洛斯不知道是如何走出醫院的,但在苹儿的攙扶下,他辦到了。她將他扶進一輛計程車,一上車,他便神困力乏的進入夢鄉了。
  苹儿依照洛斯的交代,計程車、捷運、公車……不斷的變換交通工具,在台北縣市到處移動。
  “必須擺脫安東尼的追蹤。”他說。但是,他愈來愈衰弱,也愈來愈倚靠她的支撐,他很痛得沒有任何聲響,除了用力的喘息聲。
  更換交通工具的次數減少了,車程也增長了。洛斯開始不斷的陷入昏睡難以清醒,体溫增高、持續的嗆咳、神智也逐漸不清。
  她知道該是找地方歇息下來的時候了,但是,哪里才是安全是處所呢?
  最后一趟公車、最后一站──金龍寺。在好心司机的協助下,神智模糊、全身癱軟如泥的洛斯終于被扶下車躺到等候亭的長椅上。
  小學畢業旅行時,苹儿來過這里,她還記得往山里走一小段路就會有一幢小平房,相當隱密、安靜,里面住著一對溫柔和善的老夫婦,他們應該會收留兩個無處可去的人吧?
  初春的夜晚依然相當寒冷,他們不能在此逗留太久,洛斯孱弱的身軀禁不住冰冷气候的侵襲。
  洛斯听見苹儿焦急、無助、懇求的喊叫──“洛斯、洛斯,你必須幫我,洛斯,你必須……”
  “小精靈,”他的聲音虛脫乏力,“我沒事。”
  “別說話,節省力气。”
  他重重的靠著她,苹儿幫他站起來,他們一起踉蹌的往前走。汗濕了衣裳,臉上、手上滲出汗珠,他勉強邁步,再笨拙的站穩,每一個動作都使他的傷口更加疼痛,但是他咬牙苦撐著。
  當她終于看見前方的平房時,心不禁往下一沉。房里一片漆黑無光,大門半開,里面伸手不見五指,毫無住人跡象。
  洛斯開下滑,她用力抓住他,“洛斯!”
  他抓住她的肩膀,雙膝跪在她身旁。
  “洛斯,再几步就到了,洛斯……”
  苹儿用肩膀頂起他,兩人歪歪斜斜的撞進半開的大門內后,她著洛斯摸索牆壁,她感覺到他又開始往下墜,便扶坐在地上,“你能坐一下嗎?我找找看開關在哪里!”
  “可……可以。”
  苹儿听見他微弱的話語,便扔下背包再次在黑暗中摸索著牆壁,心中默念上帝保佑……“贈!”室內遽然大放光明,苹儿反射性的伸手遮住光亮眯著眼,等眼睛适應光亮之后便朝洛斯望去,他斜靠在牆壁上,頭顱垂在胸前,胸口急促的起伏著。
  她立刻打開屋中惟一的房門,摸索門邊的牆角,再一次得到上帝的庇佑,房內的燈也沒坏。房內陳設簡單,除床、桌椅、衣櫥外一無所有,她上前快手快腳的盡量清理干淨,從衣柜里找出几件舊衣服裹成一團充當枕頭,再脫下自己的大衣准備蓋在洛斯身上。
  一切准備妥當之后,她走到洛斯身邊,不再費力去叫他,直接背對著他跪下抓著他雙手往前拉,直到他整個人都靠在她背上為止,然后她深呼吸几次,再咬牙猛力一背……她咬緊牙根,咬得牙齒都痛了,洛斯毫無知覺的趴在她背上,就像百歲老翁一樣駝著伸不直的背,她死命苦苦支撐著,抖著腳往前一步再一步。再几步就到了,再几步就到了。她不斷這樣告訴自己、勉勵自己。
  她辦到了!最后兩三步她几乎是沖向前摔跌在床上的,但是,她辦到了!
  她把洛斯翻到床上后,便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气,胸口因為缺氧而灼痛,她閉上嘴吞了口口水再張開繼續貪婪的吸取氧气。
  過了好久,她勉強闔上大張的嘴巴,但呼吸仍然急促。她把洛斯龐大的身軀挪置好,蓋上她的大衣,去把大門關好,再把背包拿進房取出舒跑打開,她半跪在床邊左手扶起洛斯的頭,右手慢慢把飲料倒進他嘴里。
  一陣猛烈的嗆咳,他把倒進去的飲料統統咳出來了。她再一次嘗試,這次的動作更慢、更小心、更少量,但是依然引起他劇烈的嗆咳而咳出飲料。
  他在發燒,他必須補充水分,她焦慮無措的看著他。怎么辦?她咬牙苦思,突然她雙眼一亮,把飲料倒進自己口中,再緩緩一點一滴的哺喂入他口中。
  當苹儿成功的哺喂完一口時,几乎高呼胜利,她吁了口气,滿心安慰的繼續哺喂直到整罐飲料都沒了。她坐在床邊,摸著他的額頭,希望這些水分能讓他的体溫降下來,她盼望著。
  但是,隨著時間的逝去,他的熱度不但未減,反而更高了。他在發熱的睡眠中輾轉反側的呻吟著,他的雙唇因高燒而干裂,他的呼吸急促不穩,嗆咳不斷,并開始囈語,他的頭前后擺動,想起來又躺回去。
  “小精靈!”他突然喘息著大叫,并掙扎著要起來。
  “洛斯,我在這里,洛斯,我在這里。”她盡量小心不去動到他的傷口的阻止他。
  “不要!小精靈,不要离開我,不要!”洛斯仍然劇烈掙扎著,他的臉部因痛苦而扭曲,冷汗不斷從他額頭、唇上沁出流下,他的下額顫抖著逸出聲聲令人心碎的呻吟。
  高燒已接管他的腦袋和他的動作,使他陷入無法控制自己的狀態。當他又想爬起來時,她壓住他的大腿,強迫他的雙腳躺平。她的雙手抓住他的上臂,把全身的重量放在他上面,壓下他的雙手使他不能動彈。
  接著,苹儿惊慌的發現繃帶上又開始沁出更多的血,他的掙扎使得傷口裂開又開始流血了。她淚眼模糊、心痛的摩挲著他的臉龐,破碎的低語著,“洛斯,哦,洛斯,我該怎么辦?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如此痛苦下去,又不能暴露形跡讓安東尼追蹤到,我到底該怎樣?”
  仿佛听到她的聲音似的,洛斯突然停止了呻吟,困難的睜開被高熱燒紅的雙眼,“小精……精靈?”
  “洛斯!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她惊喜的叫著。
  他似乎正努力的集中視線的焦點,“小……精靈?”
  “洛斯……”她啜泣不已,“洛斯,我在這里,洛斯。”
  他終于能看清日夜纏繞在他腦海里徘徊不去的臉容了,“小精靈……你……沒事吧?”他的聲音細如蚊蚋,她必須把耳朵靠在他嘴邊才听得清楚他在說什么。
  “我沒事,我很好。”苹儿哭泣得更厲害了。他自己傷得那么重,卻仍一心惦記著她。
  “你沒事……就好……”他又闔上了雙眼,再度陷于不安的昏睡當中。
  她輕輕拂去他額上的汗水,下定了決心,她宁愿和他一起死,也不愿眼睜睜的看著他痛苦而死。她拿起洛斯的行動電話,按著那几乎已遺忘的號碼。
  “請問蘇蘇在嗎?”
  “我就是。”
  “酥餅,是我,苹儿。”
  “苹儿?苹果?是你?天啊,多久沒有聯絡了?十几年了吧。老天!我以為你忘了我呢,你這沒良心的水果!虧我們是幼稚園一起穿同一條裙子長大的好朋友,你居然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沒了蹤影,太過分了吧!我媽有我哥到現在都還常叨念著你呢,我還考慮著沒有你作我的伴娘,我能不能結婚?現在可好了,我可以安心結婚了,你這沒良心的苹果!你呢?有沒有對象?沒有的話,小哥正合适,才大你三歲,英俊瀟洒,年輕有為,是耕心醫院的外科大夫,前途……”
  “外科大夫?”深知蘇蘇爽直的個性,苹儿便由著她長篇大論的訴說,直到听到那四個字,“小哥是外科大夫?”
  “是啊?不錯吧?偷偷告訴你,他一直很喜歡你呢,要不是你……”
  “酥餅,請你停一下听我說好嗎?我需要你的幫忙,還有小哥,我現在只能找你了,如果你不愿意,我……”
  “別哭,苹果,別哭,什么忙我都愿意幫,先別忙著哭,快告訴我要我做什么?”
  “酥餅,謝謝你。我老公他受了傷,但是他不能留在醫院里,太危險了。他一直在發燒,愈來愈厲害了,而且傷口又開始流血了,我不知道怎么辦?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好,我明白了,我什么都不問你,只問你你在哪里?”
  苹儿告訴了她,“酥餅,你們來的時候,注意一下有沒有人跟蹤你們。”
  “我知道,那里不遠,我們應該很快就到了,你不要急,安心等著就好。”
  “酥餅,謝謝你,我……千万個謝謝你。”
  “你再說一個謝字,我就不管你了!好了,我們待會儿見。”
   
         ★        ★        ★
   
  等待的時間最難熬,尤其是當苹儿惟一能做的事只是為洛斯哺喂飲料,及在他痛苦囈語時低聲呢喃安慰時。她焦慮的不時看著手表,心想酥餅會不會不想來了?還是小哥還沒回來?或著有沒有人跟蹤她?一連串的疑問使得她頻頻看著窗外,害怕出現任何她無法應付的情況。
  洛斯又開始囈語,嘴里模糊不清的吐出一連串義大利語,偶爾還出現一些德語、英語、法語甚至日語,還有一些她根本不知道是哪里的語言,他也常用中文說出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甜言蜜語。
  他們什么時間才會到?洛斯的額頭像火爐般燒灼她的掌心,他不停翻動著,情況好像更嚴重了……天啊!他們到底什么時間才會到?苹儿焦慮的想著。
  兩道亮光從窗口一閃而過,她忙沖到窗前一看──是車燈,他們來了!
  她跑到門口,毫不遲疑的打開門,甚至沒有考慮到是不是安東尼追來了,其實她也不在乎,最多和洛斯死在一起,沒什么大不了的。
  福特全壘打停在門前,還未完全靜止車門便打開跳出來一位來了。
  就著屋內照出的燈光,苹儿打量著那一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酥餅?”
  “苹果?”蘇蘇沖過抱住她,“苹果,我好想你啊!”
  “酥餅,”苹儿噙著淚水喃喃低語著,“你終于來了,我以為你生我的气,不來了。”
  “傻苹果,”蘇蘇抬起滿是淚痕的圓臉蛋,“我怎么可能不來?你忘了,十歲那一年我們發下的誓言,‘不管多久,不論多遠……’”
  “‘只要其中一人需要幫忙,另一個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生死不論。’”苹儿的淚水涌泉而出,“你還記得。”
  蘇蘇含著眼淚笑了,“你也記得。”
  “喂,還有我呢。”輕快的男聲打岔道。
  苹儿轉過頭去看著那個神情淘气的男子,“小哥?”
  柏天翔咧開一個開心的笑容,“正是本人。”
  “謝謝你,”苹儿安心的笑了,“你可以不來的。”
  “不來行嗎?”他滑稽的苦著臉,“我就活不到明天嘍。”
  “那當然,”蘇蘇得意的朝他揚揚下巴,“碎骨分尸加上人肉叉燒包!”
  屋內突然傳出隱約的痛苦呻吟和模糊囈語聲,柏天翔面色一整,“讓我先看看病人再敘舊吧。”
  苹儿點點頭領頭帶路走向屋里,柏天翔提著醫療袋,蘇蘇則兩手各提一個一旅行袋跟在后頭。
  剛走到房門口,他們就看到洛斯又掙扎著要起身而且几乎要掉落到床下了,口里則不斷嚷著,“小精靈!不要走,小精靈!”
  苹儿忙沖過去扶著他,“我在這儿,洛斯,我在這儿,不要起來啊!”
  柏天翔也過來幫她把洛斯扶回躺好,蹙眉看著猶在滲血的繃帶,然后摸了摸洛斯的額頭,便打開醫療袋取出針藥先替他注射了一針退燒劑,隨即拿出剪刀開始剪開繃帶,“他是什么傷?”
  苹儿決定說實話,反正他自己也看得出來,“他中了三槍,胸前兩槍,肩膀一槍,醫院已替他取出子彈了。”
  她身后的蘇蘇抽了一口气,柏天翔沒出聲繼續拆開繃帶。
  “他的傷口全裂開了,又嚴重感染發炎,加上失血過多,所以他才發高燒。”柏天翔面色凝重的檢查著洛斯的傷口,“我相信有一槍傷及他的肺部,他根本不應該出院的。”
  “我也告訴他醫生不會准他出院,可是他堅持要出院,我們是例溜出來的。他說他不能待在醫院里,目標太明顯了。”苹儿流著眼淚說道,“你知道,有人在追殺他。”
  柏天翔開始清理傷口,蘇蘇在一旁幫忙拿這遞那的。
  “是警察嗎?”她問道。
  “當然不是。請你們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們的,你們處理好就可以赶緊离開了。”
  蘇蘇敲一下苹儿的頭,“誰怕你連累?我只是好奇而已,你知道我的個性嘛,就算他真的被警察追緝,我們也不會出賣他的,對不對?小哥!”
  柏天翔迅速抬頭對苹儿露出溫暖的一笑,“當然,我從小看你長大,我相信你看上的人絕不會差到哪里。所以,安心吧,小哥你也不信嗎?”
  苹儿感動的緊握住蘇蘇的手,“謝謝你們,真的。”
  “小心我宰了你,如果你再說一次謝謝!”蘇蘇裝腔作勢道。
  “我想你們是有權利知道一些,”苹儿輕柔的抹去洛斯的汗水,“對方不是警察,也不是黑道,是他的表哥。”
  柏天翔正在處理并清洗發炎的傷口,引起洛斯一陣陣抽搐、呻吟,苹儿咬著下唇,忍著心痛的淚水抖著手為他擦拭汗水。
  蘇蘇微微一怔,“表哥?為什么?”
  “洛斯他……”苹儿躊躇著,“他的身分很特殊,特殊得他的表哥安東尼不擇手段的要奪取他的地位。”
  “安東尼?他是外國人?”
  “義大利人。”她回答。見柏天翔開始穿針引線要重新縫合傷口,她緊張的盯著針,“你……要替他縫合了嗎?”
  見他點點頭,她問:“不用打麻醉針嗎?”
  “他現在處于昏迷狀態,不需要用到麻醉針。”
  “可是他……他會痛。”苹儿的眼淚快掉下來了。
  蘇蘇摟著她給予安慰,“小哥,就給他打支麻醉針嘛。”
  柏天翔歎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我的麻醉劑不多,我希望能保留到真正需要用的時候再用。”
  苹儿抹去眼眶的淚水,勇敢的挺起身,“我明白了。”然后她俯下身在洛斯耳邊開始喃喃細語。
  令人訝异的,原本輾轉呻吟的洛斯竟然慢慢安靜下來了,苹儿溫柔的聲音似乎能安撫他。
  蘇蘇兄妹惊异的看著洛斯原本緊抓住床墊的手松了開來,手心向上緩緩的張開,苹儿把她的手放進去讓他緊握著,并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繼續在他耳邊輕聲誘哄著。
  蘇蘇推了推柏天翔,如夢惊醒的他連忙乘机開始縫合。
  在冗長的縫合過程中,洛斯仍不時的抽搐,但他不再痛苦呻吟,不再輾轉掙扎,直到縫合結束,苹儿從沒中斷在他耳邊的呢喃。
  當柏天翔終于如釋重負的吁一大口气宣布縫合完畢時,洛斯突然微微蠕動雙唇。
  她惊喜的喊了起來,“洛斯!”
  蘇蘇嚇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
  “洛斯,”苹儿含淚望著洛斯,“他說他很快就會沒事,教我不要擔心。”
  “哇!他都清醒著嗎?”蘇蘇惊叫道。
  苹儿點了點頭。
  “厲害!我從沒見過這么勇敢堅忍的傷患。”柏天翔贊歎著。
  洛斯又動了動嘴唇,苹儿赶緊把耳朵靠近他的嘴邊傾听著,然后她抬起頭來對柏天翔笑道:“他說謝謝你的夸獎,他忍耐了那么久就為了等你這句話。”
  “我喜歡他!”柏天翔大笑著,“夠勇敢,還很幽默風趣,我喜歡他!”
  “等你跟他聊過,你會更喜歡他。”她心疼怜惜的在洛斯額上親了一下,“洛斯,你睡一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的,你安心休息吧。”
  柏天翔緊接著替洛斯注射了三針,還未注射完,他已呼吸平穩的睡熟了。
  “他必須打點滴,小妹,我開張單子給你,你去藥房買,再去買一些營養品,他需要好好補一補才行。”柏天翔摸了摸洛斯的額頭,“看看苹果還缺什么,順便買一下,或者回家拿也可以。我要待在這里看著他,以防他有什么變化。”
  “小哥,你還要上班……”苹儿又歡喜又擔心的說道。
  “你運气好,碰到我年休。”柏天翔眨眨眼又說:“不過以后可畏免費招待我到義大利去觀光喔。”
  “當然,”苹儿毫不遲疑的答道:“就算你們不去,我也要綁架你們去。”
  他挺高興的又說:“現在,小妹得先去藥房、購物、還有,這里的環境不适合他養傷,我打算他一退燒就幫他換個地方。”他沉思著,“別墅!金山的別墅,人少、環境清幽,不過,很久沒人去了,小妹,你得先去整理一下,看看缺什么把它給補齊了,知道嗎?”
  蘇蘇兩眼一瞪,剛要頂回去,卻瞥到苹儿懇求的眼光,只好不甘不愿的嘟了嘟嘴,“看在苹果份上,饒了你!”不過她仍然窮凶极惡的警告道:“你給我好好醫好苹果的老公,否則看我饒不饒你。”
  “這還用得著你說,”柏天翔盯著洛斯咕噥道:“不把他給醫好,不但我的義大利之行要泡湯了,大概連我的命也會給你們兩個小辣椒給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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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止退燒了。”兩天后,柏天翔量過洛斯的体溫之后,松了口气說道:“小妹,別墅那邊都沒問題了吧?”
  “Noproblem!”
  “可是他為什么都沒清醒?”苹儿摸著洛斯凹陷的面頰,不減憂慮的問道。
  “他需要休息、靜養,他才剛退燒,体內各部分机能都尚未恢复元气。”柏天翔解釋著,“其實,我极不愿意現在移動他,但是……”他看了看四周,“這個環境實在是又肮髒又潮濕,對他的身体只有傷害沒有幫助,所有我才決定冒險把他移到另一個适宜休養的地方。”
  “小哥、大醫生、杏林高手,”蘇蘇嘲諷著道,“那么你可有考慮過,我們該如何搬動這個……這個……”她用手比了比洛斯,“這個大個子、大塊頭、大巨人?我看他至少也有一百九十公分高吧!”
  柏天翔愣住,“這我倒沒有想到。”
  “哈!”
  三人苦思許久,毫無良策。
  最后已,苹儿只能試著叫醒,“洛斯、洛斯,醒一醒,洛斯,醒一醒。”
  洛斯如般的長睫毛微微抖動了。
  “洛斯,我是苹儿,你醒一醒好嗎?我們需要你的協助,洛斯、洛斯。”
  終于,洛斯徐徐的睜開眼睛,只睜開一點點,几乎只是一條縫隙似乎就花了他所有的力气。
  “小……精靈……”他低喃,聲音很模糊,苹儿必須湊近耳朵才听得見。
  “我在這里,洛斯。”
  他微微一笑,僅僅是嘴角輕微牽動,片刻過后,他才有力气再一次開口,“什么……協助?”
  苹儿對柏天翔示意,柏天翔遂對洛斯解釋道:“這里不适宜養傷,我們打算把他遷移到金山的別墅,但是,你太高大了,我們無法靠我們三人的力气搬動你,所以……”
  洛斯再一次閉上眼睛,三人無措的面面相覷。
  “扶我起來。”洛斯突然又開口。
  三人都嚇了一跳,柏天翔忙道:“我先幫你注射一針止痛劑,劑量不能太多,否則你會動不了,但多少有點用處。”注射過后,柏天翔等候片刻,才對苹儿點頭示意。
  苹儿對著洛斯的耳朵,一字一句小心而緩慢的說:“現在我們要把你扶起來,你明白嗎?”
  洛斯微微點頭,他像受傷的野獸似的痛得呻吟,飽受摧殘的身体搖搖晃,晃一陣毫不留情的劇痛使他渾身冷汗直冒。他蹣跚的搖晃著,重傷加上發燒和感染榨取他所有的精力,僅感純然的意志力支撐他。
  “走吧!”洛斯兩臂圍繞在柏天翔和苹儿頸項上。
  兩人以肩膀支撐著他沉重的軀体,三個人開始費力的往外走。
  洛斯靠著僅有的自制力,在腦中設下屏障,對抗身体的無力和傷口的疼痛。勉強在移動和倒地不起之間維持平衡。
  柏天翔和苹儿牢牢的支撐著他,盡力避免触及他的傷口,讓他自行決定每一步。
  他的步履緩慢痛苦,僅僅走到門口,他就累得一身是汗。
  “運气真好!居然讓我們中了大獎。”一個高大形象猥的外國人操著別扭的英文說道。
  另一個瘦巴巴的男子說著同樣奇怪腔調的英文,“莫諾把這個最不可能的區域派給我們,卻反而把最好的机會送給我們了。”
  “爺,听明的話就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傷害無辜。”高大男子得意洋洋的說道。
  “是啊,安東尼只想跟你聊聊而已。”瘦巴巴男子也附和道。
  “你們在作夢!”蘇蘇從門口鑽了出來,馬上破口大罵,“你們這兩個卑鄙無,恥下流齷齪、落井下石的不要臉東西,你們去死吧!”
  高大男子臉色一沉,“你這臭的婊子!”他掏出手槍指著她,“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你!”
  “蘇蘇!”柏天翔、苹儿齊聲惊叫,“不要!”
  “信,信!”蘇蘇猶自頑固的強忍著恐懼、硬著頭皮的嘲笑道:“怎么不信,你們這种人渣只會這招嘛,正大光明的招數你們也不懂啊。”
  “蘇蘇!”苹儿更慌亂的叫著,“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瘦巴巴男子尖聲笑了起來,“這婊子在嘲笑你哪。”
  高大男子猙獰的一笑,“嘲笑我?”喀嗦一聲手槍上了膛,“我就讓你嘗嘗……”
  令人難以置信的,原本垂頭軟弱無力的挂在柏天翔和苹儿肩上的洛斯突然按著兩的雙肩,雙腿凌空飛踢而出,一腳踢掉手槍,一腳踢飛瘦巴巴男子。
  這個動作是出于必要的,對洛斯卻是宛如酷刑,痛徹心肺的痛苦竄向四肢百骸,令他搖搖欲墜,那一剎那他不确定自己能否保持清醒,大腦一直奮力要克服傷痛的殘酷折磨。
  他必須繼續思考,而且行動要快,他看見那個高大男子在一惊之后馬上去撿手槍,就在窒息的劇痛開始由高峰衰退時,在那一剎那之間,他采取行動,明白第二波劇襲來時,他必然無力再動。
  洛斯咬牙推開柏天翔和苹儿,快速往前移動,在高大男子彎身撿拾手槍時,往他后頸用力擊出一掌斬昏他,再旋身以掌沿切向正沖過來的瘦巴巴男子的喉嚨。
  當他看見瘦巴巴男子雙眼一翻便倒下時,第二波毀滅性的劇痛也在此刻涌來,他彎著身子感到震惊、惡心,身体抽搐蠕動,耳朵只听得見嗡嗡的嗚叫,而听不到苹儿惊恐的叫聲。最后他再也忍不下去,膝蓋發軟彎曲,當他頹然倒地時,他感覺到兩旁有人扶著他,他用手撐著身体,手掌貼著潮濕冰冷的地面。兩旁的人极力想扶起他,他也掙扎的想要爬起來,可是一股沉重的黑暗將他裹住,他雙臂也投降了,無力再撐住身体。
  片刻之后,蘇蘇兄妹、苹儿連拖帶拉的將洛斯抬上轎車后座,盡速的离去。
   
         ★        ★        ★
   
  位在陽明山后山公園与金山之間的柏家別墅處于群山之間,位置偏僻寂靜,只有一條泥土通路,沒人帶路外人不容易知道這里還有幢兩層樓別墅。
  苹儿一行人到達別墅的當晚,蘇蘇的未婚夫岳凱也到了。
  岳凱是個身材頎長結實的開朗男子,行動迅速确實,思想精密周到。他是亞運跆拳道銀牌得主,現在擔任亞運跆拳道隊的教練,蘇蘇特地叫他來幫忙。
  客廳旁的房門開處,疲憊不堪的柏天翔走出來,他雙眼閉上的在長沙發上躺下,“天哪!比在急診室值一天班還累。小妹,有沒有吃的?”
  “土司或滿漢大餐,隨你挑。”
  “隨便,能吞到肚子里的就可以了。還有,炖一些雞湯什么的,洛斯醒來后給他喝一些。”他閉著眼睛交代。
  “早就在炖了,還用得著你吩咐。”蘇蘇邊說邊走進廚房准備食物去了。
  “怎么樣?”岳凱關心的問道。
  “什么怎么樣?”柏天翔仍然閉著雙眼。
  “洛斯的傷勢啊。”
  “糟透了!傷口一再裂開,不但發炎情況沒有改善,而且都已經開始長膿了,還有失血過多,屢次高燒不退……”柏天翔睜開紅絲密布的雙眼無奈的歎道:“總而言之,糟透了!他實在應該住院。”
  “住院?”岳凱搖搖頭,“不行!太危險了,那么复雜的環境,怎么保護啊?”
  “所以說嘍,我只有盡力而為了。”柏天翔又閉上雙眼,“不行了,我實在撐不住了,我一定要睡一下才行,告訴小妹我不吃了。”
  “不吃?我都弄好了,你才說不吃?”蘇蘇端著一盤三明治走出廚房,“不行,吞也要給我吞進去!”
  “好嘛,吃就吃。”柏天翔拿了一塊三明治閉著眼咬了一口,結果就這么含著食物睡著了。
  岳凱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簡單,這樣也能睡著?功夫深啊!”
  蘇蘇狠狠K他一下,“深你個頭!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動靜沒有。”
  “是!未來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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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Jessica 掃描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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