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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于龍宮既是皇上所居住之主宮殿,自然是整個皇城中規模最壯麗宏偉的一座宮殿,不但其內之殿閣座座豪華輝煌,宮內各處更是景致秀麗如仙境。
  堆石為山,蓄泉為湖,亭台樓閣數十座散落其間,再點綴著賞心悅目的嘉花名木,迷人之幽境渾然天成,巧奪大工,絲毫不像人間塵境。
  但相對的,因為是皇上的宮殿,禁軍守衛也特別多,在干龍宮逛了好几天后,可柔才找到一處比較隱密的私人游樂場所。
  雖然也是一片密林,但比飛燕宮那片柏林大了一倍多,于是,齊天君又得另外交代干龍宮的太監、宮女、守衛們,要是瞧見密林內冒出濃煙陣陣,于万別大惊小怪的拿水去潑,那是德妃娘娘又在烤魚了。
  雖然如此,但剛開始大家一看到冒煙就赶緊跑去密林里察看,然后便被可柔轟出來。好一陣子之后,大家終于習慣,再看到冒煙,不管冒得多大,總是見怪不怪地撇過頭去不予理會。
  小翠仰頭望著坐在高枝上的可柔。
  “小姐,下來吧,要是讓皇上瞧見就不好啦!”
  “放心吧,”可柔悠哉悠哉地晃著兩只腳。“他這會儿在御書房批閱奏章,小玄子說今儿個奏章很多,至少要一、兩個時辰后才能批閱完畢。”
  無奈,小翠只能靠在樹下,單腳無聊地踢著落葉。
  “小姐,你現在到底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可柔很干脆地回答。
  “小姐!”小翠抗議。“哪有人這樣的嘛,這樣人家心里沒個底,很難過日子耶!”
  “好吧,那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可柔往下望去。“你也看見啦,無論我怎么激他,他就是不生气。即使我們初至干龍宮那一夜,他明明就很火大了,我都瞧見他七孔在冒煙了呢,可他就是硬憋住了,你說,我還能怎么辦?”
  “那……”小翠躊躇著。“小姐有沒有考慮過留下來?”
  “留下來?”可柔喃喃道,雙腳忽地停止了晃動。“我能留下來嗎?現在他是很寵我,可是以后呢?誰又能保證他能疼找多久?等他厭倦了我,還是會去找其他嬪妃不是嗎?”
  小翠往上斜睨,“喂,小姐,你不會是說我們已經卡在這里了吧?不想留,又走不了,我們是要和皇上耗下去嗎?”
  可柔不知道該說什么,小翠依然脫著她許久。
  “小姐,小翠服侍你那么久了,你還不能跟小翠說老實話嗎?”
  可柔心虛地移開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小翠輕歎。“小姐,別忘了小翠是服侍你的貼身丫鬢,這种事怎么可能瞞得過我呢?”
  可柔又無語了。
  “該有兩個多月了吧,小姐、’可柔沉默片刻,“知道你還問!”
  “你不打算讓皇上知道嗎?”小翠以极力不贊成的語气說。
  可柔冷哼一聲。“知道了,他就更不會放我走了!”
  小翠猛翻白眼。“就算不知道,他也是不放你走啊!”
  “那你要我怎么辦?真的就這樣留下來了嗎?”可柔色厲內荏地叫道。“我告訴過你,我不要和一個有一大堆妻妾的男人在一起的不是嗎?”
  小翠搖頭歎气。“小姐,再下去也是瞞不住了!”
  可柔眼珠子一轉,异想天開地建議,“那我們就這樣溜了吧?也不用他貶我進冷宮了,就這樣直接給他偷溜掉,然后跑得遠遠的,讓他找不到我們,如何?”
  小翠張口結舌地瞪了她好半晌。
  “小姐,請問你几歲啊?這么幼稚的念頭是你想出來的嗎?”
  臉一沉,可柔不高興地瞪回去。“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姐啊,就連我小翠都知道,干龍宮守備森嚴,想要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事,你怎么可能想不到?”小翠不可思議地說。“還有,我擔保跑不了半天,皇上就會追來了,我們又怎么個跑得遠遠法?最后,就算真讓我們逃掉了,小姐就不怕連累家里的人嗎?”
  可柔揚了揚雙眉,再搓了挂鼻子,又輕咳兩聲,最后才咕噥道:“算我沒說過!”
  竊笑了會儿,小翠又問:“好,那小姐到底打算怎么辦?”
  可柔咬緊下辱,考慮了老半天,終于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我還是不能接受他是個多妾的男人。”
  “可皇上現在都不再去找別的嬪妃啊!”小翠辯駁。
  “那又如何?你能擔保他永遠不會去找了嗎?”可柔反問。“告訴你,只要他去找一次,我肯定會瘋掉,說不定還會親手宰了他呢!”
  “喔,那我們還是跑得愈遠愈好廣小翠忙道。免得小姐因弒帝而被五馬分尸。
  可柔滿意地點點頭,“所以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讓他貶我進冷宮。”
  “可是……”小翠忽地眨了眨眼。“孩子呢?孩子一定是在冷宮出世,皇上也一定會知道,然后……小姐,你舍得离開孩子嗎?”
  啊!又是一大難題!
  真傷腦筋,怎么前一個問題還沒解決,后一個問題又蹦出來了呢!
  可柔猛搔著腦袋,“呢……這個嘛……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好,你慢慢想沒關系,可是小姐,拜托你先下來好嗎?”小翠哀求。“我的心都快停了耶!”
  可柔雙眼一翻,“沒出息!"她罵道,而后慢慢從樹上下來,找了一塊又大又平的石頭就坐下,雙手托腮,認真的思考起來。
  孩子呢?孩子怎么辦才好?她舍得拋棄孩子嗎?當然舍不得,可是皇上一定會留下孩子的,難道她也得留下來才能保有孩子?不,她才不要留下來看他和別的女人親親熱熱!可是不留下來的話,就得放棄……
  “嘖嘖,娘娘,少見喔,居然這么安安靜靜的!”
  誰?是誰?竟敢這樣調侃她!
  可柔循聲望去……混蛋,原來是那個每天閒閒無事干,到處亂晃的六王爺齊天文。
  實在不想理會這個老是嘲笑她的男人,可柔轉個身背對他,拉好裙擺,端端正正的坐好,大家閨秀的規矩又全數出籠—一擺好,這才瞪著前方,繼續思考她的棘手問題。
  “奴婢見過六王爺。”
  “免了!”齊人又擺擺手。‘小翠,小順子在找你呢,他說娘娘的新衣裳做好送來了,讓你去看看有沒有問題。”
  “喔,那……”小翠瞧一眼落人沉思中的可柔,想想似乎沒必要打斷她的思緒。"那奴婢過去了,麻煩六王爺跟娘娘說一聲。”
  “行了,我會的。”
  看著小翠离去后,齊天文才轉回身,漫步踱到可柔斜對而倚著樹于坐下。
  “娘娘,想什么?”
  沒听到!可柔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暗忖著。
  “想娘家嗎?”
  下輩子吧Z可柔心想著。
  “想三皇兄嗎?”
  神經病,可柔忍不住翻白眼的沖動。
  “想三皇几多陪陪你嗎?”
  謝了,不必了!她依然不為所動。
  “想如何讓三皇兄將你打人冷宮嗎?”
  真聰……可柔驀地倒抽一口气,繼而猛轉眼惊視著齊天文。
  齊天文倏地露齒一笑,神情充滿了戲謔。
  “從你進宮第一天起,三皇兄就知道啦,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也毋需追究那么多了,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知道,所以無論你怎么触怒他,他都不會生气,因為他知道你在于什么。”
  齊天君居然都知道?!可柔完全傻了!
  “其實三皇兄能那么容忍你,也相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廣齊天文拔起一根野草疇著。“我想這几個月來,你也听過很多關于他的描述,喜怒不定、冷漠狂傲、乖戾霸道,這就是他對所有人的態度,包括母后,可就是……”他瞄她一眼。
  “對你除外!”
  可柔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的灼灼雙目,齊天文的神情逐漸轉為嚴肅。
  “你為什么一定要离開他呢?他對你不夠好嗎?他不是把他所有的心神和時間都耗在你身上嗎?你到底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可柔欲言又止地輕啟雙唇,可又立即闔上,她咬緊住下唇。
  齊天文搖頭,無奈歎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你又何必計較那么多!”
  “有的男人就不會!”可柔沖口而出,可一說完就后悔了,她這一辯解就等于承認他所說的一切。
  齊天文凝視她半晌,“可是他不再去找其他嬪妃了不是嗎?他甚至遣散了后宮三分之二的嬪妃,而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讓你住進干龍宮!"他突然失笑,“你知道這事讓母后和梅貴妃有多后悔嗎?”
  可柔猶豫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反駁,“他現在是沒有去找其他嬪妃,可是你能保證他以后永遠也不會嗎?嬪妃被遣散了,三年后還是可以選更多不是嗎?就算我現在住在干龍宮,天知道他什么時候會把我赶出去!”
  齊天文張了張嘴,繼而搖頭,“你真是……就算你嫁的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保證他永遠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啊!”
  “我知道,"問柔下巴一揚。“所以我宁愿終身不嫁!”
  齊天文皺眉,“老天,你這不是因噎廢食嗎?”
  可柔的腦海中倏地浮現母親那副痛苦哀傷、凄涼絕望的面容,不禁苦澀地哼了哼。
  “餓死總比心死好!”
  齊天文沉默了,良久后,他才又不滿地說:“這樣實在不公平,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三皇兄對你的感情有多深嗎?如果你真的离開他了,他一定會非常痛苦的。你為了畏懼未必會有的痛苦,卻要把痛苦強加在三是兄身上,這樣公平嗎?”
  可柔盯視齊天文片刻后道:“天下間沒有絕對公平的事,然而男人的心是貪婪的,所以他絕對不會把所有感情灌注在一個女人身上,男人的心也是硬的,或許失去我真的會令他痛苦一時,但是絕對不會有女人絕望時的痛苦那么的深切久遠,男人的心更是善變的,所以我离開后,很快就會有另一個女人占据他的心。”
  她輕歎。“相反的,女人的心卻是如此的脆弱,稍稍一碰就好了,你憑什么要求公平呢?”
  齊天文緊攢眉頭。“老實告訴我,你對三皇兄難道一點感情也沒有嗎?”
  “沒有嗎?”可柔自問,而后突然笑了,如此苦澀又無奈。"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一個男人對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愛上他呢?就算我再不想,一點一滴的情絲總是在我不知不覺中就悄悄地纏到他身上了,而當我發覺時,他早已擄獲了我的心,再怨歎已是無用了!”
  “是嗎?”齊天文狀似頗不相信,“既然你也愛三皇兄,為何還想离開他?那樣你就不會痛苦嗎?”
  “當然會,我會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好痛苦,可那也是甜蜜的痛苦,因為……”可柔浮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在我的回憶里,一切都會是最溫馨多情的,他會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男人,這會是一段最纏綿縫蜷的感情,這樣就夠了,我不想讓丑陋的結局毀了這一切,你明白嗎?”
  她慢慢眯起雙眼。“如果你硬要讓這一切有個結果,肯定會是當他厭倦我而回頭去找其他嬪妃的時候,那時我就會開始恨他,而我不像我母親那么軟弱只會自己痛苦,我會想報复,最后當我恨到极點時,或許我會親手殺了他,而后自殺!”
  齊天文惊喘,“老天!”
  可柔的神情冷漠,眼色更冷。“難道這才是你要的嗎?”
  齊天文一時說不出話來,真的看不出來這個有時淡漠、有時活潑的女孩子,愛恨居然是如此強烈得可怕。
  “你了解了吧?”唇角的笑容又改為嘲諷,可柔淡淡道:“我愈是愛他,就愈需要离開他,否則我們只會同歸于盡而已!”
  齊大文張了好几次嘴才發出聲音來,“你……,你就不能相信他會永遠專情于你嗎?”
  雙眉一揚,嘲諷之色更深,她反問:“你信嗎?”
  “呃!"齊天文僵窒住了。
  她濃密的長睫毛緩緩垂下,“其實我也很矛盾,有時想到那些曾被他寵幸過的嬪妃們,現在卻只能像我母親一樣暗夜飲泣,度過一個又一個寂寞長夜,我也無法安心。"可柔凄然道。“她們都望穿秋水的期待皇上偶一夜的溫存,而我卻貪心的要求皇上的全部,但是……我就是無法接受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實,所以我只能离開,這樣對我、對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齊天文實在不曉得他還能說什么。
  “所以,”可柔淡淡一笑,多少無奈盡在其中。“如果你真是為我們好,就幫我想辦法离開他,否則你就要先有心理准備,一旦他開始厭倦我時,你就必須先殺了我,在我還未開始恨他之前先殺了我,那么至少這還會是一段美好的愛情。”
  語畢,她長長吁出一口气,而后起身向他微微頷首,“好了,我該走了,小翠應該在等我去試穿新衣裳了。”
  禮貌的行禮后,可柔优雅的离去,齊天文瞪著她离去的方向許久,他突然開口道:“三皇兄認為我該如何抉擇?是幫助她离開你呢?還是把劍磨利了等著殺她?”
  話落,人影倏閃,齊天文的面前落下了身穿龍袍的齊天君,他也凝視著可柔消失的方向,良久之后——
  “我宁愿讓她殺了我。”

  在干龍宮寢殿后方,靠近奇石疊成的小山處筑有一方小上坡,波上植滿杏樹,旁邊有茅亭、修竹,野趣無窮。
  可柔人寢前總愛來這儿仁立沉思,想著她到底該如何,才能將彼此的傷害減至最低,情況已經跟最初計划的狀況不同了,她沒料到自己會傻傻的把心丟在齊天君身上,更沒料到齊天君也如此眷戀于她,而最超乎預計之外的卻是“第三者”的降臨。
  齊大君寂然而至,抬手示意小翠噤聲并要她离去,而后他溫柔地從可柔身后環抱住她,用他的溫暖燙勻了她的心。齊天君身上的大袍也密密地里實了她,不讓一絲寒風侵襲她纖小的嬌軀。她沒有說話,他亦不出聲,任由幽靜籠罩住他們。
  夜深人靜,更漏未曾停歇,可柔站得腿麻了,很自然的把身軀癱向齊天君怀里,他將她摟得更緊,一只手卻悄悄地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真的不想告訴朕?”
  可柔這時有點醒然,有點恍惚,有點無奈,有點佣懶,還有點滿足。“不想。”她低喃。
  齊天君輕歎一聲,“還是想离開朕?”
  “是”“為什么不能相信朕?”
  “因為皇上是男人。”
  齊天君無語片刻,“要如何才能讓你相信朕?”
  可柔也沉默半晌。“皇上,難道你不明白嗎?即使臣妾相信皇上,愿意和皇上共度一生,但臣妾還是不會快樂的。一想到后宮其他的嬪妃。因為臣妾之故而必須在自傷自怜。自怨自艾中度過漫漫長夜,在寂寞、無望中迎來黎明,又送走落日,君主近在咫尺,卻如遠在天涯。那种日夜期待,卻由希望至失望,終至絕望的痛苦,從娘親身上,臣妾有刻骨銘心的感受。”
  “皇上,臣妾不希望自己是造成那些哀思想情的罪魁禍首,卻又無法大大方方地叫皇上去安慰她們,所以皇上,讓臣妾走吧,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呀!”
  “最好的辦法?”齊大君頗感無奈。“對你?還是對朕?朕是一國之君,權掌天下,卻連個心愛的女人也留不住,只因為朕的后宮嬪妃太多,即使朕不再去找她們了?好,如果朕答應你,讓那些嬪妃有更妥善的未來,讓她們不必再獨守空閨幽怨度日,你是否就愿意留在朕身邊了?”
  可柔震了震。他的意思是……他的身邊只會有一個女人嗎?可是……又能維持多久呢?
  她的長久沉默今他不安,“這樣還是不行嗎?”他痛苦地闔上眼。“老天,你到底要朕如何做,你為什么不說明白呢?
  可柔垂下雙眼。‘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忘記娘親所受到的痛苦折磨,我好害怕自己也會跟她一樣,所以我宁愿讓一切在最美的時刻划下終止符,不希望走上同歸于盡的不歸路。”
  齊天君聞言慘然一笑。“朕卻宁愿和你同歸于盡也不愿意嘗受失去你的痛苦!”
  “皇上……”輕喚兩個字,可柔又猶豫地頓住了。
  齊天君深吸一口气,“說吧。”
  可柔咬著下唇,躊躇半晌后才吶吶道:“我想……皇上已有兩子,所以……所以我想向皇上請求,讓我留著自己的孩子好嗎?”
  齊天君輕輕一愣,繼而喜色倏現。
  真笨!他怎么忘了還有孩子,就算他留不住她,只要留住她的孩子,她就走不了了。
  “皇上?”
  “啊,抱歉,愛妃,”聲調听來歉意十足,可齊天君臉上卻是笑容滿面,但背對著他的可柔瞧不見。“宮中規矩,恐怕是不能任由皇子、皇女流落在外哩!”
  "啊?那怎么辦呢?”
  她神情凄慘的說著,齊天君的神情卻是更歡愉。
  “真的很抱歉,愛妃,朕實在無能為力!”
  呵呵呵,這叫兵不厭詐!

  初一歲首,百官朝賀,在王朝正殿,齊天君一身袞冕,庄嚴肅穆的出席慶典,百官身穿朝服,列隊排列御前,置旌旗,設儀仗,備太常雅樂,還請外番使節。各王公宰相率先領百官向皇上賀歲,執酒上壽。皇上接受拜賀,然后大擺宴席賞賜群臣。
  之后,齊大君回到后宮,又接受各嬪妃的行禮,同樣擺宴并上演樂舞和百戲。
  首座是齊天君,一邊為太后,另一邊齊天君原要可柔傍坐,但太后堅持梅貴妃為四妃之首,理當由她占据齊天君鄰座,而可柔只能居于太后下首。齊大君面色陰沉地思索片刻,隨即吩咐可柔回宮休息。理由是——
  德妃身怀有孕,不堪勞累。
  居于干龍宮的可柔极少出宮,即使是太后宣詔,齊天君也會緊隨而至,因為只有這种時候,太后才有机會對可柔說些“有的沒有的”。齊天君不愿意老是想落跑的可柔,趁此机會与太后“勾結”而逃出宮去,所以他總是三、兩句話便將可柔赶回于龍宮去。
  可是這兩句簡單的理由卻听得太后心頭大震,梅貴妃更是險些摔下椅子去。
  德妃怀孕了?!
  完了!她要是生個女儿那還好,要是生的是皇子,以齊天君對她寵愛的程度,恐怕大皇子的太子寶座就要飛啦!然后……皇后的寶座也……然后……曹氏家族夢寐以求的榮顯貴天下也……
  太后与梅貴妃惶恐的雙目對上,旋即側首悄聲命令宮女喚來國舅晉見。
  將一切看在眼里的齊天君不發一語,僅是面無表情地啜酒看戲。
  不久,國舅來到,太后賜座在她自己身邊,一陣唏嗦耳語后,國舅也是臉色驟變。
  后宮中有太后、有梅貴妃,但曹氏卻無人撈上一官半職,即使有,在齊天君登基之后也被廢去,就連國舅也是空有名號而無實權。原因無他,因為曹氏族人全是貪婪無能之輩,而以齊天君的賢能英明,自然不會讓這种人站上朝廷腐敗朝綱,破坏天下百姓的安宁平和。
  所以曹氏才會用盡心机想把大皇子推上太子寶座,也要將梅貴妃送上皇后之位,如此梅貴妃才能偕同太后以一國之母名義“管理”后宮,借机除去所有會搶去大皇子太子寶座的人。等大皇子登上帝位,就該是曹氏一族飛黃騰達的時候。
  如今危机降臨,若一個處理不慎,曹氏的夢想就要煙消云散,所以太后和國舅赶忙耳語討論,商議著該如何解除危机。在梅貴妃惶急的注視下,太后和國舅似乎終于有了結論,太后清了清喉嚨,狀似隨口地出聲。
  “啊,皇上,哀家……”
  “這次又要說什么?”齊天君淡然插進口。“立后?立太子?還是兩樣都要提?”
  太后一顆心提得老高,干脆承認道:“既然皇上明白,就該有所決定,即使皇上認為兩位皇子皆不堪大任,至少也要立后吧?畢竟歷朝皇上都在登基時便立后,而皇上己登基十年有余,后位卻始終虛懸,似乎不太合理。”
  齊天君的嘴角輕撇出譏誚的線條,懶洋洋地單手托腮,深沉的雙眸凝視在太后臉上。
  “要朕立后是嗎?”
  太后點頭。“哀家是認為皇上早該立后了。”
  “那么……”齊天君慢吞吞地拉長了語句。“儿臣若想立德妃為后呢?”
  雖是預料之中,太后仍是倒抽了口气,旋即沖口道:“絕對不可!”
  “喔?不可?”齊天君眼瞼半閱,好似無聊得快睡著了。“為何不可?母后當有很好的說辭吧?儿臣洗耳恭听。”
  “她是平民出身,不夠格母儀天下!”太后斷然道。
  齊天君嘲諷地笑笑,“儿臣記得母后也是平民出身吧?”
  似乎已有所准備,太后立刻反駁,"可哀家是書香世家出身,德妃卻是商賈之女。”
  齊天君抓起酒杯一口飲盡,再慢吞吞地放下酒杯,雙眸轉至前方戲台上。
  “母后,儿臣的太祖母可也是商賈出身喔!”
  太后呆了呆,“真的?”說著忙將詢問的眼神移至國舅那邊,國舅皺眉想了想,而后無奈點頭,她輕啊一聲,半晌,她又道:“她進宮不久,若立她為后,恐后宮不服!”
  “啊,這倒是,皇后統領后宮,若嬪妃們有人不服,她這皇后就很難做了。”齊天君贊同地點點頭,雙眸徐徐移到梅貴妃臉上。“不過沒關系,哪些人不服,叫她來跟儿臣說,儿臣保證讓她心服口服!”
  梅貴妃抖了抖,忙垂下眼。太后和國舅相顱一眼,國舅臉容稍沉,雙眼不斷使著眼色,太后咬咬牙,隨即也沉下臉來對著齊天君。
  “皇儿,哀家要你立梅貴妃為后!”
  又是皇儿?
  齊天君心中冷笑著,神情陰惊到极點。
  “是嗎?太后要朕立梅貴妃為后?”
  輕細卻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森語气,令听聞者皆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太后更是心惊膽戰。那回她要齊天君提拔曹氏子弟為官,齊天君便是以這种口吻拒絕她,而當她以太后的身份欲使他听命時,他卻以皇上的身份警告她后宮嬪妃不得干預政事,念在她初犯而恕過,若然再犯,同樣要人冷宮度余生。
  當時齊天君的無情絕然口气,她仍記憶猶新,就如此刻一般無二致,嚇得太后不敢回話。
  “嗯?太后怎么不回答朕?太后要朕立梅貴妃為后嗎?”
  太后瑟縮了縮,國舅忙暗中扯著她的裙擺,梅貴妃也直眨眼,無奈,太后很勉強地點了頭。
  “哀家……希望皇上立梅貴妃為后。”
  “喔……原來是希望……”齊天君松下臉色,又換上嘲諷的神情。“朕還以為太后忘了朕才是一國之君,天下間沒有人能夠命令朕做任何事哩!”
  齊天君的雙眸緩緩掃過神色极不自然的三人,最后回到太后臉上,他再度用手支著下頷。
  “不過,很抱歉,母后,儿臣恐怕要令母后失望了,因為儿臣從來沒想過要立梅貴妃為后,而且,儿臣也暫時不可能立德妃為后。”
  三人聞言同時松了一大口气,但太后還是忍不住要問:“為什么?”
  齊大君無奈的開口,“因為德妃根本不想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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