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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北投郊區別墅
  『追求大明星辛苦嗎?』賀連宸玩笑的問道,遞給岳濤一罐啤酒。
  『辛苦倒不至于……』岳濤笑笑打開啤酒拉環,眼神投向妍妍,她正和芋黛准備著眾人的午餐。難得的一個假日約會,又成了團体式的交際,哎!
  連一向話不多的王志圣也忍不住消遣他,『只是礙眼的電燈泡太多了些。』
  『既然兩位都有自知之明,為什么不幫個忙,行行好,把兩位尊夫人及敏儿帶開?』岳濤半真半假抱怨:『眾目睽睽下,就算我有偷香竊玉的手段也施展不開來呀!』
  『耐心!耐心!』賀連宸含笑道:『總有一天讓你等到的。』
           ※        ※         ※
  又是一個風和日暖的美好周日,一行人就在賀連宸名下的別墅里悠然度過,無拘無束地閒聊、娛樂。
  依照以往的習慣,掌廚的重任一向是落在芋黛和妍妍身上;一向抱持『君子遠庖廚』信念的敏儿頂多只幫忙削個時令蔬果,弄個生菜沙拉或水果盤什么的;至于最無濟于事的紅霓則包攬上菜,安置餐具的跑腿工作——這是她們四人聚會時的默契。
  而今加上了兩個老公,一個准老公候選人,就打破了平衡狀態。
  寬敞的廚房里笑語連連。
  『王老大,請你管管你老婆好嗎?』賀連宸揚聲道:『菜還沒上桌呢,就快被她偷吃光了!』
  『連宸,請你幫我把餐桌挪到陽台附近好嗎?謝謝。』芋黛甜美命令道。
  『遵命,老婆夫人。』
  王志圣挽起袖子幫忙,臉上挂著抱歉笑意,『對不起!紅霓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身分不同,請多多包涵。』
  『就是嘛!』大言不慚的紅霓驕傲的挺起微突的腹部。
  『紅霓,別只顧吃,去把餐巾、刀叉排一下。』妍妍柔聲叮嚀,『雖然有孕在身,飲食也得節制一下,多運動對你有好處。』
  『知道了。』紅霓揚聲呼喚服侍她十几年的長工,『圣,幫我拿!』
  芋黛搖頭,『都是王志圣把你慣坏的。』
  『上菜了……』妍妍環顧四周,習慣性呼叫歐陽敏,『敏儿,幫忙一下。』
  正用手提電腦觀察上周股市行情的歐陽敏頭也不抬:『叫岳濤,他沒事做。』
  岳濤玩笑立正致意,『謝夫人恩典!』
  真搞不懂誰才是老板。
  『人家可是你的頂頭上司,這樣做不怕有后遺症?!』賀連宸玩笑問。
  『我可是給他机會表現,怕什么?』歐陽敏懶洋洋微笑:『他要炒我魷魚,最起碼也得等把妍妍追到手,我還有几年好光景可混咧!』
  『几年?太不人道了!』賀年宸故作惊恐道:『我真同情岳濤!』
  耳朵尖的岳濤揚聲問:『同情我什么?』
  『你的『試用期』啊!』賀連宸笑道:『可能得花上好几年哩!』
  『我會力求表現,縮短時間。』岳濤的玩笑話中充滿自信。
  中西合璧的七人午餐并沒有什么虛禮限制,气氛輕松而愉快。岳濤訝异地發現:舞台上艷光四射的妍妍步入廚房后竟然是一位『好煮婦』,做菜手藝并不含糊。
  當然,芋黛的廚藝也不錯,大快朵頤的賀連宸滿足地感慨,『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同感。』岳濤望著妍妍,大膽地以眼神挑逗她。
  對他的視線有所察覺的妍妍有絲甜蜜与嬌羞。
  『你們好惡心!』紅霓嗤聲道。
  對自己老婆實在想不出任何一條可以夸贊的婦德优點,自慚自愧的王志圣只有裝聾做啞埋頭加飯。
  吃飯時,眾人的閒聊話題有一半集中在岳濤身上,關切他在台北落腳的民生問題。
  『老是住飯店也不是辦法,』岳濤笑著說:『雖然事事方便就是沒什么隱私。』
  他沒說出口的是:台北也有他母親那邊的親戚,為了避免一些『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長輩亂點鴛鴦譜,他只有急急尋覓住處。
  一向直言無諱的紅霓好奇詢問道:『你在慈善晚會上說自己是妍妍追求者的鏡頭,第四台頻道有播喔!你家里的人怎么說?』
  『紅霓……』妍妍實在不知該拿她怎么辨,一雙美目有些惶惑与擔心。
  据敏儿所補充的調查顯示,岳濤家在台南雖然不是什么豪門貴族,但也算得上是殷實仕紳——不過他的外祖母則大有來頭,徐林月華女士是台灣政壇的奇女子,少女時期曾赴日留學多年,父系是台南世家望族。本身的智識加上西方民主思想的啟發,使她和丈夫一直積极在強人統治的時期爭取為民喉舌的權益,一路風雨走來,徐林月華女士為在野党打下一片天地,即使功成身退仍是台南政壇上備受尊崇的大老,鄉親口中昵稱的『阿嬤』。
  『我外婆夸我有眼光。』岳濤笑瞇瞇道。
  『真的?』紅霓一臉怀疑。
  實際上,由他母親轉述的話是這樣的:這孩子一向挑剔,眼高于頂;既然看上了人家當然是不錯的女孩——万一看走眼了就是他的晦气,該打該罰!
  眾人談笑風生,只有敏儿淡然寡言,表情是若有所思的。
  吃完午餐合力收拾善后,洗碗盤的差事自然落在沒有半點貢獻的紅霓身上。
  『圣——』只見她從容篤定的指揮老公,七手八腳的把碗盤刀叉擺入洗碗机內,剩下的大小鍋瓢還是苦命的王志圣挽起衣袖賣力刷洗,邊抱怨邊嘮叨,什么大哥气概都蕩然無存了。
  一會儿,連宸和志圣兩人已泡起功夫茶;紅霓和芋黛促膝聊天;敏儿則窩在稍遠處的沙發上觀賞影碟;岳濤突然發現:自己終于和妍妍有獨處私語的空間了。
  這一個月來的耐心等候,終于獲得了眾人的認同与默許。岳濤有點感動,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他能明了為何眾人會如此小心保護妍妍,她是這么的細致与脆弱——妍妍有著一顆与絕美容貌毫不相襯的心——溫柔、善良。柔軟的內在對她而言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是最容易吃虧的。
  『你有一群很好的朋友,』岳濤戀戀地望著她道,『她們一向如此『保護』你嗎?』
  『嗯……』妍妍頜首承認,眼眸晶亮直視岳濤,『你也看出來了?其實,這兩年還算好呢!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敏儿她們對我看得更緊呢!』
  她抿著嘴笑,雙頰梨渦淺現;陷入回憶的妍妍看起來像個純真無邪的少女,不似銀幕上『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絕代風情,但卻真實的擄獲住岳濤心弦。
  『妍妍,幫我一個忙好嗎?』岳濤的嗓音陡然低沈嘶啞,黑眸也變得深邃。
  『什么事?』妍妍毫無防備地問。
  岳濤輕托妍妍的手腕將她帶退了數步,來到翡郁盆栽之后,他輕柔開口要求:
  『為我閉上眼睛……』
  一個极輕柔的吻試探地落在她未涂胭脂的唇瓣上,妍妍溫馴地順從本能闔上雙眼,粉紅色的唇瓣像剛受雨露潤澤的花朵輕輕綻放……
           ※        ※         ※
  岳濤和妍妍之間的感情發展似乎頗為穩定,交往時日愈久,他對妍妍的了解也愈深。
  真實的妍妍是個羞怯內向的小女人,不似紅霓狂野火爆;也不如芋黛深沈內斂,更不像敏儿那樣冷漠机警。岳濤心底有絲慶幸:自己机緣湊巧地看見妍妍真情流露的一面,沒有被人云亦云的謠言所蒙蔽。
  其實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很多步下舞台的藝人往往和台上判若兩人——喜劇泰斗是易暴易怒的怪人;風流小生實際上是愛家的新好男人;凄美的苦旦下戲后是彪悍惡女……這种例子比比皆是,那么,銀幕上煙視媚行,万种風情的蘇妍妍為何不可能是個溫柔小女人?!
  岳濤謹慎小心地珍惜這份剛萌芽的情怀,不敢造次——實際上,除了那一吻外,像守護犬般亦步亦趨的盯著他們的歐陽敏,也沒有再給他任何机會越雷池一步。
  以男性的直覺,他隱約感受到:妍妍不擅于應付异性的追求,太過激烈的手段會惊嚇到她,至于原因為何,迄今岳濤仍無從得知。
  耐心呵!岳濤在心底不斷提醒自己,像妍妍這般秀外慧中,內外兼美的女子是可遇而不可求,值得他耐心等待的。
  只是,不免好奇的岳濤心底悄然躍過一絲疑惑:是什么樣的際遇,使得敏儿她們如此無微不至地護衛著妍妍?
  他曾經試圖從歐陽敏口中『求』出答案來,但陰陽怪气的敏儿只是噙著冷笑道:『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答案吧!』
  岳濤也明白,他從歐陽敏那儿是得不到任何幫助的,她如果不橫加阻撓的話,自己就該謝天謝地囉!
  雖然如此,他還是忍不住調侃道:『敏儿,你不會是吃醋吧?』
  歐陽敏瞇起了雙眼,語气尖銳:『吃醋?你算哪根蔥呀?——還有,不准叫我敏儿!』
  岳濤揚眉,這女人根本不把他這個老板放在眼里嘛!
  『不然要叫你什么?』他有點蓄意作弄地壓低嗓音喚:『敏?』
  哇!親昵而曖昧的語气連他自己都快起雞皮疙瘩了,而性情冷僻的歐陽敏更不用說了,鏡片下的雙眸更是寒光四射。
  的确太過火了些,岳濤暗忖,那是屬于情人間濃情蜜意時的私語低喚……
  『你大可連名帶姓叫我,或直呼我的姓,或加上稱謂!』雖然隱帶怒意,歐陽敏的口气仍是冰冰冷冷的。『就是別單呼我的名字,上班時間公事公辦,我不想跟老板套私人交情。』
  另有所思的岳濤倏然伸手——
  歐陽敏直覺閃避,仍然來不及退開,鼻梁上的眼鏡已經被岳濤靈巧輕盈地拿在手上。
  歐陽敏為之气結。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似乎沒有近視嘛!』岳濤以一种稀松平常的閒聊語气端詳掌上秀气精致的眼鏡道:『干嘛戴眼鏡?』
  『你這個白痴!』從未在人前出現情緒失控的歐陽敏終于忍不住口惡言,『我沒有近視,我是遠視!』
  岳濤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她只在辦公室里才戴眼鏡,『我還以為,這又是你的另一項偽裝呢!』
  他慢條斯理的說著說著,掌中的眼鏡隨即被主人奪了回去,『我沒事偽什么裝?公司里開化妝舞會嗎?你們岳家的主事者八成是神智不清了才會派你這個紈褲子弟接掌這家公司——要不然就是拿這當借口,將你調到台北好把不成材的子弟逐出家族權力核心!整日只會閒玩閒逛,追著妍妍跑,什么時候看你正經辦過公事的?!』
  嘩!惡龍噴火了.心里既惊奇又有趣的岳濤不禁歎服她敏銳的觀察力。
  他裝出一副受傷表情,委屈地說:『敏儿,你這樣說我太不公平了。』
  『閉嘴!』她低吼出聲:『不准你再叫我敏儿。』
  冷靜風度盡失的歐陽敏轉身便走,并沒有注意到走廊轉角處,有一個把她當天敵看待,『立志』打敗她的無聊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對新老板大發脾气的難得鏡頭。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呀?腦筋不太靈光的王裕德想破了頭地想不到其中曲折离奇的過程。
  為什么歐陽敏敢對新老板大吼大叫?而且听老板的口气,他們兩人似乎早就認識了……王裕德苦苦思索,認定內情絕不單純。
           ※        ※         ※
  于公,岳濤是歐陽敏的老板;于私,她可是他女友的閨中密友,兩個人的生活自然容易產生交集——或者『磨擦』。
  雖然被岳濤气得一時失去冷靜,有損冰山『威名』,歐陽敏還是迅速地調整回正常情緒,在眾多同事眼前若無其事地落座。
  只是她沒有心情再裝出一副『工作忙碌并樂在其中』的模樣了。連岳濤老家擁有的『北斗科技』大本營她都敢『逛』了,更何況是在這間『天高皇帝遠』的小小衛星公司?而岳濤可能永遠也想不到『逛』進『北斗科技』公司网絡的『默格利』竟近在眼前。
  于是她明目張瞻地拿出一本書,挪了一個較舒适的坐姿,在眾人的惊异目光下展卷而讀。
  『哎!跟老板有特殊關系的人果然不一樣,』蟑螂王令人厭惡、假惺惺地說:
  『居然可以公然摸魚,在上班時間看小說……』
  『是呀!』正巴不得拿個倒霉鬼來『磨牙齒』的歐陽敏頭也不抬地說:『當老板侄子的人更何止如此,別說看小說了,就算是鏢竊同事构思的軟件程序向老板邀功也不算一回事。』
  心虛的王裕德臉色一變,『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別以為現在公司剛轉手給人,新老板還摸不清狀況,你就可以信口雌黃了!』
  那已經是前朝舊事了,歐陽敏心血來潮為四歲的小侄子設計一套可輕松學習英語的游戲程序。由于她并無心發表所以也沒注意什么保密功夫,誰知道落在有心的王某人眼中竟成了一個賣點,硬是半偷半抄地弄出一個方案,什么『儿歌學英語』、『游戲學英語』的噱頭,推出后市場反應還不差。
  一直狐疑著王某人怎么會有如此优良成續的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眼見眾人已轉移注意力,歐陽敏冷淡地說:『彼此!彼此!』
  王某人頗知趣的不再試探她和岳濤之間的關系,他的注意力倏然被歐陽敏手上的書名所吸引。
  那是一本FBI心理分析官對异常殺人者的分析手記——內容是各种駭人听聞的殺人事件分析,包括凌虐奸殺及吃人肉、飲人血的殺人魔犯案記述。
  『天哪!』王某人以夸張的惊駭語調說:『你居然看這么惡心的東西!』
  『什么書?恐怖小說嗎?』一個年輕的同事好奇湊身窺探,正好看到被害人尸塊分散的黑白照片。
  『啊——』她惊呼出聲:『哇!我今晚要做惡夢了……』
  她哭喪著臉,惊魂甫定地拍著胸口。
  慢吞吞跺進辦公室的岳濤早把一切听進耳中,好奇地走近了敏儿的身邊。
  『我正在构思一個血腥、謀殺的游戲……』歐陽敏似真似假地說:『也許,第一個被害人就設定為一個不學無術,只會鏢竊他人心血的計算机公司職員。』
  王某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岳濤不得不低頭斂笑,信手翻了翻敏儿的書,嘴里虛應道:『你的构想真是特殊……』
  他望進敏儿含怒警告的雙眸中,口气客套而公式化說道:『歐陽小姐,希望你的設計不要太血腥、暴力。』
  敏儿松了口气,岳濤算還知些輕重,沒有在眾人眼前『敏儿長敏儿短』地親昵喚她,避免了不需要的誤會。
  一場爭執消弭無形。
  下班時,歐陽敏走到了公車站牌前等車。
  岳濤的富豪轎車倏然停在她面前,『上車吧!我送你一程。別客气!』
  哼!有什么好客气的?歐陽敏傲然入座,于情于理,岳濤都該好好巴結女友的閨中密友不是嗎?
  在開車途中,岳濤問起了『鏢竊』的那件陳年公案,她也簡略回答了。
  『你知道嗎?』岳濤若有所思地說:『我想他原本是有些喜歡你的,敏儿。』
  歐陽敏冷笑出聲,『那是他犯賤。』
  男人的劣根性,愈對他冷淡,他反而不甘心,追不上手干脆就搗蛋、作對!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岳濤莞爾笑道:『他的方式太幼稚。』
  歐陽敏全神戒備等著岳濤出言調侃——例如:王某眼光太差或者她太過挑剔,諸如此類的玩笑話。
  可是岳濤卻難得地放棄跟她斗嘴的机會,只是輕松地詢問:『你到底做了什么?讓他『由愛生恨』,老是找你的喳?』
  歐陽敏怪异地瞥他一眼。
  『說嘛!』岳濤柔聲催促:『咱們又不是外人!』
  真是死性不改!歐陽敏不悅地抿唇,語气有些勉強,『沒什么!大概是我的話傷了他的男性自尊心。』
  『什么話?』岳濤好奇极了。
  『我告訴他,他說的黃色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敏儿輕描淡寫道。
  事實上,她還以顏色說了一個极侮辱男性的黃色笑話,讓王某人臉上無光,從此不敢再說黃色笑話。
  岳濤一怔,隨即爆出笑聲,『敏儿,你真是令我惊奇。』
  考慮了半晌,他再度開口詢問:『你需要我幫忙,把他調离你身邊嗎?』
  話才出口,岳濤便后悔了,假公濟私,動用特權一向是他的心中大忌。
  孰料歐陽敏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表情,『無所謂。』
  岳濤知趣地閉嘴,放棄了這個提議。
  坦白說,他很能了解王某人的心情,真的!
  只要是稍有實力,自命不凡的男人,沒有一個會放棄擊破冰壁取得胜利的這种挑戰……岳濤有些『皮痒』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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