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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是偷來的時光,向生命暫時借來的假期;時間一到,火花自然會燃盡,一切不留痕跡,歐陽敏想。
  于是她徹底放縱自己,秉持著『戀愛如同出麻疹般只要一次就免疫』的信念投入這場危險的玩火游戲。
  岳濤算是大開眼界了,截至目前為止,他寥寥可數(不超過雙手手指數目)卻多彩多姿的戀愛經驗中從未遇見過像敏儿這种類型的對手。
  沒有猶豫、矜持,下定決心及時行樂的歐陽敏彷佛無所顧忌,大膽狂野地響應著他的熱情邀約。
  在气氛浪漫、格調高雅的高樓旋轉餐廳中,她可以表現出最完美、含蓄的淑女風度;在五光十色的迪斯科、夜總會舞池里,她也不吝于展示出与她古典仕女臉蛋正好相互矛盾的高超舞技、藝惊全場。
  她的肢体語言對于節奏的掌握非常靈敏,既富挑逗性又惹火,只可惜表情太過冷淡高傲。岳濤如此告訴她,有絲惡作劇与挑釁的意味。
  『沒辦法。』敏儿淡然承認:『我怎么也學不會那种勾魂媚眼、秋波撩人的功夫。』
  她的語气頗為遺憾,令岳濤大奇:『听你的口气似乎是羡慕哩!』
  『對呀!』敏儿大方承認,『不過我早想開了,取悅自己比較重要,硬要去模仿,落個‘東施效顰’可就難堪了!』
  岳濤吃吃低笑:『才高八斗的歐陽敏居然如此低估自己?』
  敏儿理所當然地冷哼出聲:『那跟頭腦、才智沒有半點關聯,貌不如人這是事實……』
  岳濤捧腹大笑,令敏儿不悅,『你笑什么?』
  『沒……沒什么。』他勉強打住笑意,并不愿坦白告訴渾然不覺自己魅力所在的敏儿——她那樣矛盾、獨特的意態神情有多引人側目,套句他剛剛偷听到一句評語就是:『新新人類的酷、炫,加上古董人類的冷、艷。』
  好玩心重的岳濤忍不住左觀右盼的做實驗,選定了几個濃妝艷抹,名牌服飾的目標后,低聲指點予敏儿過目并盤問道:『告訴我,敏儿。你覺得哪一個比較美?』
  『這几位都很美麗,身材一流沒話可說,不過……』敏儿挑眉冷靜詢問,『在另覓新歡之前,你是否應該先送我回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岳濤恍然大悟:伶牙俐齒、心机細密的歐陽居然對自己的容貌沒半點自信心?
  他忍俊不住再度笑出聲來:『啊!敏儿,你的審美觀大大有問題……』
  『什么意思?』她質疑道。
  岳濤沒有回答,不由分說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她。
           ※        ※         ※
  這是一場背叛游戲,妍妍的名字成了兩人絕口不提的禁忌。說也奇妙,如此一來,兩個人居然沒有了爭議、辯論的沖突點,更能心平气和地閒談、說笑、發掘出對方更多的优點,也找出了彼此間的嗜好、性情等种种歧异。
  她知道他:從小就聰敏、嘴甜、得長輩的緣,天生的精靈古怪,一肚子鬼主意:所以囉!現在成了一匹笑臉迎人的坏狼自有其因。
  他知道她:小時候讀書成績頂刮刮,卻因為太高太瘦而對自己外貌失去信心,自尊心強又高傲,身為校長大人的掌上明珠使她一直交不到同齡的朋友,直到离鄉負笈圣星
  高中才有改變。
  『是因為眾人注目的壓力太大,你才選擇到台北求學嗎?』岳濤在激情過后的早晨懶洋洋地間。
  他的眼睛貪婪地注視著心不在焉啜飲著咖啡的敏儿,身上僅穿了一件他的白色休閒襯衫,敏儿渾然不覺自己看起來有多么『秀色可餐』。
  她微皺眉頭,避重就輕道:『或許吧!』
  察覺出敏儿有所保留的岳濤不予深究,這四天以來他和敏儿出雙入對,儼若半同居狀態,早就習慣了她特立獨行的思考、行動模式,也清楚地知道:即使兩人在床上打得火熱,身体相互吸引,歐陽敏也不是那种會對男人剖心訴衷的那种女人。
  『性』,是最直接的肢体語言,不管一個人費盡多大心力在修飾外在或內涵,身為『人』的本質往往在最原始的本能行為中表露無遺。
  有過肌膚之親后,岳濤印證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理論:男人往往在做愛后開始清醒,女人則恰恰相反……
  望著一臉篤定,腦海里不知道又在籌划什么計謀的敏儿,岳濤心頭雪亮,清楚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是有點棘手,不過,他會使出渾身解數,讓這場『三角習題』有個完美結局,他暗下決心。
  彷佛覺得他的麻煩還不夠多似的,翌日他便接到了母親大人從台南打來的長途電話。
  母子兩人像太极拳高手般推、托、拉,無關緊要地扯了一堆話后,岳夫人在電話那端輕笑出聲『你這孩子!做事、說話都不老實。呵!我倒要看你『紙包得住火』嗎?』
  『媽——』岳濤輕松提醒她道:『電話費又漲价了。』
  岳夫人導入正題:『過兩天,台北市的『台南同鄉會』辦月例會,你收到請柬了吧?』她停頓一下賣弄虛玄,『邀歐陽小姐一起去吧!我『保證』你一定會有意外收獲!』
  母親大人的強調語气令岳濤有种『吉凶未卜』的感覺,原本不打算露面的岳濤反而堅定了出席的意志。
  不過,他還是沒透露出席与否的意思,只是淡然建議道:『媽,你老人家如果太無聊的話,怎么不買張飛机票去加拿大『玩玩』外孫!』
  『可是……我現在想要的是內孫吶!』岳夫人愉快地說:『正走桃花運,大享齊人之福的坏儿子!你可得當心噢!現在這一年內可是重要關鍵,你可別鬧出緋聞來功虧一簣!』
  『謝了!老媽。』岳濤沒好气道,電話那端傳來他母親輕快的笑聲。
  岳濤在下班后,弄了點小技巧——直接請求(而不是詢問)敏儿陪他出席『同鄉會』。
  當小孩向大人要求一顆糖、或一塊錢時,再怎么微不足道的東西也千万別加上
  『好不好?』這句話,因為,大人的反射通常是『不好』。這個小道理,岳濤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不過,敏儿可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了解。
  岳濤的死纏爛打,凡事勢在必得的個性生來就是克她這种中規中矩的人的。
  『你沒有讓我拒絕的余地,為什么?』敏儿問。
  『因為我想要你陪呀!』他嘻皮笑臉道,『好啦!』
  敏儿沈吟地望了他一眼,終究還是答應下來,不管他葫蘆里賣什么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無聊!真是無聊!岳濤在心底抱怨道。被老媽誆了!
  和一大票同鄉叔伯輩們吃這頓午飯能有什么收獲?他望一眼泰然自若的敏儿,打算開口邀她离席。
  正要開口時,同鄉會理事們卻搬出了兩箱物品,逐一分發給眾人,嘴里客套著
  『小小紀念品,不成敬意』云云。
  岳濤拿到手上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對价值數千元的名牌金筆,敏儿亦然。
  『哇!賺到了。』岳濤側首在敏儿耳畔低聲道。
  敏儿微微一笑,『你听說過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嗎?』
  一襲淡雅淺灰色套裝襯得敏儿像一位俐落干練的時髦都會女子,清麗不俗。
  當一位姍姍來遲的『大人物』出現時,現場气氛突然喧騰熱切起來,發起人之一的總干事迎向前和這位貴賓摟肩搭背地說笑,几個人簇擁著這位主角輪番向席間賓客敬酒。
  不必花腦筋打听,這位台北市北區議員正是送金筆給來賓『紀念』的主人家,希望同是台南同鄉的鄉親能在這次市議員選舉中鼎力支持。
  『一定!一定!』眾多賓客拍胸脯保證。
  『這算不算賄選?!』岳濤把玩著金筆低聲開玩笑,當他接触到敏儿冷若冰霜的眼眸時不禁一怔。
  原本輕松用餐的敏儿,看著他的眼眸中有著強烈得接近恨意的憤怒一閃即逝。
  年約三十五、六歲的翁議員极富群眾魅力,穩重成熟、談笑風生,是個學者型的政壇新秀。
  來到岳濤這一桌時,介紹人不免對岳濤的家世背景多加著墨。翁議員殷勤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尋求支持。
  心思放在敏儿身上的岳濤分神應允,靜觀其變。
  『這位小姐好眼熟,似乎在哪見過?』翁議員望著敏儿溫文儒雅地笑道,『糟糕!我這樣說話听起來像登徒子了。』
  眾人皆笑,有人打趣:『也許是真的見過,不過是議員貴人多忘事,忘了。』
  敏儿平靜淡漠地開口:『是見過,沒錯。』
  『貴姓芳名?』翁議員伸手寒暄。
  敏儿沒有伸出手來,簡略自報姓名,語气如冰:『复姓歐陽,單名敏。』
  血色由翁議員臉上褪去,他像見了鬼似地瞪視著敏儿,見慣各式場面,歷練有加的他花了數秒才恢复正常,強顏歡笑地迅速轉向他人寒暄。雖然蓄意掩飾,岳濤仍然感覺得到對方落荒而逃的狼狽難堪。
           ※        ※         ※
  回家途中,岳濤和敏儿皆沈默不語。
  不睬敏儿拒人千里之外的肢体語言,岳濤硬是跟隨在后闖入她的公寓。
  异樣的气氛似山雨欲來,存心追根究柢的岳濤吐出問句:『老情人?』
  敏儿霍然轉身瞪視著他,情緒像座積封冰雪的活火山猛然爆炸開來,她厲聲由牙關迸出:『你竟敢說!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安排了這么『惊喜』的相逢!』
  敏儿胸口激動起伏,黑瞳似熾然火炭,她嘶聲低咒:『你想知道什么?!想听我親口告訴你:我有沒有被那個衣冠禽獸誘奸?你這個卑鄙小人!』
  那個丑陋字眼像當頭一盆冰水浸涼了岳濤的思考,該死的……不!可惡的老媽!你知道你對你儿子做了些什么嗎?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岳濤心頭沉重語气急迫地澄清,『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你跟他之間有何過節!真的!』
  『你的發誓不值半毛錢!』敏儿拒絕相信,冷笑出聲。
  『告訴我。』岳濤言簡意骸地請求。
  敏儿揮開了他伸出來的手,語气嫌惡,『你沒有資格質問我任何事!』
  他抓住了她的雙肩,真摯而毫不退縮地望入敏儿怒焰騰然的雙眼中,無聲地傳遞沒有得到解答絕不松手的毅力,『我真的毫不知情!』
  『好!你想听就听仔細!』敏儿綻開森寒的笑容,重提那段沈淀在記憶深處的齷齪回憶……
  那是歐陽就讀小學六年級的事,翁明達市議員那時只是個剛從師范學校分發至國小實習的年輕男教師,故事并不新鮮,國小男老師血气方剛,碰上了早熟的落翅仔,師生發生了不可告人之事。
  擔任班長的歐陽敏看見了不該看的場面,陰錯陽差地被卷入。
  『我看見了那個女孩坐在翁『老師』的腿上,扭動呻吟,丰滿的胸部一直晃動,』歐陽敏的口气平板不帶感情,彷佛在述說著一幕電影劇情,『那女孩只比我大一歲。』
  『你一定受到了惊嚇……』岳濤小心翼翼地說。
  她笑了,表情有絲鄙夷,『你錯了,要說受到惊嚇,魂飛魄散的人是他們而不是我。』
  敏儿低頭沈吟,憶起了自己當時身体的騷動,家教嚴良,從未听聞過任何髒污事物的她清楚而震撼地感受到欲望的威力,看見那种下流行為居然讓她興奮、恐慌,亂七八糟的感覺讓肉体和心智錯亂分裂。
  『我轉身离開,那個女孩嚇坏了……』敏儿說:『當晚她回家便因神色有异露出了馬腳,被逼問出和男老師『戀愛』的丑事。』
  岳濤膛目結舌地听完這件荒唐事,怀疑男主角怎么能安然無事——政治人物有這种腥擅丑聞而不被媒体挖掘出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看出了他的疑惑,敏儿冷冷一笑,『翁老師的舅舅是教育界的有力人士。』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用來哄騙善良百姓用的。
  那女孩的寡母一狀告到校長處——敏儿的父親那里,請求申張正義;翁老師那邊的人情壓力旋踵而來:讓歐陽校長頭疼不已。
  『拜它所賜,讓我更早了解到大人的難處。』敏儿噙笑嘲諷道:『父母親低聲討論該如何是好,一致認定年輕男老師的前程重要,那個素行不良的落翅仔并不足惜……』
  人單勢薄的女孩被眾人斷定為說謊,哭著牽扯出目擊者,『我沒說謊……班長,歐陽敏……有看見!』
  岳濤屏息以待,沈默橫亙在兩人之間良久,良久。
  敏儿目光灼灼地望著他,輕緩吐出結果,『我告訴那群惊惶失措的大人……
  『那一天,我沒戴眼鏡,天黑得又早,我沒看清楚值班室里是不是有人』……』
  岳濤忍不住揉捏額頭,『老天!這……太……』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就是我為什么會在小學畢業后北上就讀寄宿學校的原因。』敏儿輕笑出聲,
  『你知道嗎?我爸媽被我嚇坏了——明知我配合了大人們的期望合演了一場戲,卻不敢追問,不敢張揚。好齷齪!是不是?』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岳濤困難詢問,『為了維護他?』
  『他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敏儿搖頭,『我只是選擇了最簡單、傷害最低的解決方法。』
  她直視岳濤,『物換星移,事隔多年你追究這段陳年疑案又為的是什么?』
  『不是我。』岳濤頹然否認。
  他終于知道可惡的老媽在『玩』什么把戲——她拋出了誘餌,為的就是試探、考驗敏儿的本質与能耐;而且『提醒』儿子:未來儿媳婦必需符合門風(最起碼閨譽無瑕),親愛的母親大人在攻擊弱者時一向不留情的,她也不可能容許儿子娶個軟腳蝦的妻子入門……幸好妍妍躲過一劫!岳濤頭疼地想道。
  『不是你……』敏儿緩聲重复,目光凌厲地瞪著他,『說清楚!』
  岳濤小心斟酌地解釋母親的干預,雖然极為婉轉還是令敏儿大為生气。
  『有這么工于心計的婆婆,我真替你未來的妻子捏把冷汗!』敏儿沈聲說道。
  你絕對和她旗鼓相當。岳濤在心中默念。
  不必老媽多事,他早就認定了歐陽敏!他的唇際泛起笑意。
  他終于知道:敏儿的怪异、別扭個性因何而來。也明白了敏儿為什么對『臭男人』不假辭色、視如洪水猛獸……
  而『聰明一世卻胡涂一時』的歐陽敏居然把他們兩人之間那种強烈命定的羈絆歸咎于是『性賀爾蒙』作祟?
  呵!傻女孩!岳濤莞薾。
  『你笑什么?』敏儿警戒地望著他。
  『笑我們錯得有多离譜……』尾音乍落,岳濤已經低頭吻住了她柔軟櫻唇,心底是心滿意足的清醒、明朗。
  而敏儿卻是恰恰相反,愈來愈茫然迷糊……
           ※        ※         ※
  兩情纏綿之后。
  岳濤懶洋洋地冒出一句:『要怎么跟妍妍交待呢?』
  敏儿攏起額前散發,瞇著眼睛問:『什么意思?』
  『百密總有一疏。』岳濤精明算計道:『我跟你這些天來形影不离,出雙入對的,總會有些風聲走漏到妍妍耳中,我們一起『背叛』了妍妍,這是事實。』
  他蓄意強調,看見了敏儿神色一黯,隨即恢复正常,『否認!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否認到底!——我會向妍妍解釋:陪你亮相是為了讓別的女人死心!』
  死鴨子嘴硬的女人!岳濤暗罵。
  『妍妍很單純,并且信任你。』他狀似無意地攻擊敏儿的弱點,『她太善良了,作夢也想不到多年的好友會背叛她的信任……』
  罪惡感使敏儿臉色泛白,強作鎮定地說:『只要她不知道,就不會受到傷害。』
  『坏女人!』岳濤輕浮地在她胸前烙上吻痕,雙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故意裝出最邪惡的嗓音在敏儿耳畔誘惑道:『我希望在妍妍回來之后,我們仍然可以保持這种親密關系……』
  敏儿霍然推開他,一手捉緊了胸前的被單,一手揚起——
  岳濤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极為費力地隱藏住笑意,不解地問:『好端端地,你為什么生气?』
  胸口急遽起伏的敏儿啞口無言,是呀!同為『共犯』的她的确沒有資格生气。
  深呼吸喚回理智的敏儿低緩開口:『我們之間只是一段露水姻緣,好比在酒吧相遇的陌生人共享『一夜情』;你別怀有期待,妄想『一箭雙鵰』,不然到了最后往往會兩頭落空!』
  好玩!岳濤裝出失望的神情,『你的意思是:妍妍回來之后就不愿和我維持這种關系了?』
  『沒錯!』敏儿冷冷回答。
  岳濤歎了口气,『真可惜——敏儿,要找到像你跟我這么契合的伴侶是很困難的……你真的狠得下心?』
  敏儿的回答是再度推開他的手,穿上衣服离開他的床。
  『無情無義的敏儿……』岳濤喃喃抱怨,眼底眉梢卻是燦爛笑意。
           ※        ※         ※
  敏儿的良知与誘惑在天秤的兩端擺蕩。
  不管她如何抗拒,岳濤總有辦法瓦解她的防御,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拖入情欲深淵。
  她好气也好恨,厭惡岳濤想坐享『齊人之福』的如意算盤,卻又對他的糾纏無計可施。
  老天!她錯了!不該和他玩這种危險游戲!『玩火自焚』,到最后不僅燒傷自己也會傷害到別人,她后悔不已地想。
  太遲了……
  半個月轉眼即過,隨著妍妍回國時間的逼近,心情煩躁的敏儿和岳濤爭吵得更加激烈,次數也更為頻繁。
  從『冰焰PuB』里強行押回買醉的敏儿,岳濤又是憤怒又是心疼,惡狠狠地咒罵,『你這個白痴!歐陽敏!我警告你!你要是膽敢故技重施去酒吧釣男人,我發誓!我絕對把你打得一整個星期都下不了床!』
  他不由分說地在敏儿公寓樓下吻住了她,堵住了一触即發的戰火;吻得纏綿火熱的兩人渾然不覺身后几雙目瞪口呆、而且津津有味的視線……
           ※        ※         ※
  紅霓不滿地瞪視岳濤,雙手插腰道:『說!你存的是什么心?妍妍交待你照顧敏儿,你居然‘照顧’到這种關系去了!』
  羞愧交加的敏儿几乎無地自容。
  岳濤磊落大方地坦承:『這种事并不是我一個人單方面的責任。』
  『你……』紅霓生气欲罵,芋黛阻止了她,低聲安撫道:『他說的沒錯。』
  原本心血來潮想找敏儿一起夜游、吃宵夜的,沒想到卻撞破了岳濤和敏儿的
  『好事』。
  天底下果真沒有永遠的秘密。
  吃惊之余甚覺有趣的賀連宸和王志圣交換了一個男人之間的曖昧眼色,識相地在老婆大人面前保持緘默。
  低垂粉頸的敏儿心亂如麻,無話可說——令王志圣不禁嘖嘖稱奇,他可從來沒見過牙尖嘴利的敏儿有這么楚楚可怜的表情過。
  也是過來人的賀連震沈穩詢問岳濤,『你打算怎么做?』
  『給我一點時間,』胸有成竹的岳濤望向一臉頹喪的敏儿緩聲說道:『請你們不要告訴妍妍,讓我們自行解決。』
  『也只有這樣了。』芋黛淡然說道,望著敏儿又望向岳濤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祝你好運。』
           ※        ※         ※
  桃園中正國際机場
  戴著墨鏡仍掩不住明星丰彩的妍妍輕松地通過海關,對來接机的朋友們揮手招呼。
  『你們怎么都來了?』她愉快地和紅霓、芋黛擁抱,好奇地詢問:『敏儿呢?』
  『她有點事沒空來。』紅霓不自在地說。
  心里有愧不敢來才是真的。芋黛微微一笑看著罪魁禍首。
  『喔。』妍妍漫應一聲,摘下了墨鏡,一雙慧黠美眸含笑望著岳濤,溫柔地說:
  『你不給我一個歡迎的吻嗎?』
  尷尬的沈默籠罩在眾人周圍,知情的紅霓、芋黛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而妍妍身旁的年輕助理則興奮鼓噪:『哇!好熱情噢!』
  『小別胜新婚嘛!』
  明眸皓齒、美若天仙的妍妍笑盈盈地等待,神情有絲嬌羞。
  方寸大亂的岳濤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掙扎考慮了半晌才蜻蜒點水似地在妍妍粉頰印下一吻——感覺純洁到了极點。
  岳濤神志清明地暗暗歎气,蘇妍妍仍是他所仰慕的偶像,完美無瑕的仙子。問題是他那該死的心不受控制,偏偏為那個冷僻、難纏的冰山女子痴迷傾倒!
  他想起了王志圣對他的揶揄:『你一定是眼睛糊到牛屎,神智不清了。』噯!大概是吧!岳濤自嘲道。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岳濤決心坦白認罪。
  『好呀!什么事!』妍妍嫣然一笑,『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討論……』
  『到我家去吧!』芋黛建議道。她希望能在攤牌的時候在場安慰妍妍,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將傷害減到最低程度。
  當眾人進入芋黛夫婦家的客廳后,岳濤躊曙不知該從何開口。
  妍妍笑盈盈地緩聲開口:『你和敏儿究竟打算怎么向我解釋呢?』
  岳濤愕然張嘴,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就是有人泄露給妍妍知曉;芋黛望向紅霓,兩人极有默契地同時搖頭否認。
  『我說中了,對不對?』妍妍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揭開了她『未卜先知』的謎底——赴日第三天晚上十一點多(日本時差一個小時)時,她打電話到敏儿住處只有電話錄音机應對,知道敏儿一向沒有早睡習慣的妍妍打她的行動電話卻被岳濤接起,疑惑的妍妍沒有出聲就挂掉電話,反复思索了好多天才豁然明白。
  『原來,那通無聲電話是你打的?』岳濤恍然大悟。
  『是呀!』妍妍幽幽歎息,『彷佛青天霹靂……』
  看到岳濤的表情,她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跟你開玩笑的啦!其實我也趁机反省自己,似乎把友情和愛情混淆了——竟然忽略了你和敏儿之間不尋常的感覺。』
  『哪里不尋常了?』紅霓忍不住插嘴問。
  妍妍低頭抿笑,『他總是對我太好,對敏儿卻很『坏』!』
  似乎很天真的一句話,固中深意卻耐人尋味。
  『而且……剛剛那個吻也證實了我的想法,』妍妍誠摯溫柔地向岳濤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可是喜歡并不等于愛。』
  妍妍的善体人意將一場風暴消弭于無形,原本可能釀成悲劇竟奇跡似地以喜劇收場;變化大的令眾人惊奇。
  『好啦!』妍妍開朗地站起身來:『我要跟你討論的就是這件事!現在可以叫敏儿出來了吧?我有禮物要給大家喔!』
  芋黛、紅霓相顧失笑。
  『怎么了?敏儿?』妍妍好奇追問。
  岳濤咕噥答复,『那個膽小鬼,『逃』回娘家了!』
  紅霓解釋:『敏儿她沒臉見你,回台南去了!』
  妍妍忍俊不住大笑,『我……不相信!』
  『千真万确。』岳濤強調。
  咯咯而笑的妍妍笑聲清脆悅耳,『那,還不赶快去追?』
  感動莫名的岳濤一時忘情,用力地抱住了妍妍嘴對嘴親吻,玩笑呻吟抱怨道:
  『美麗可人的妍妍,我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舍你選擇敏儿。』
  妍妍輕笑推他,『少來!我要是早知道沒有我在旁邊礙事,你們的感情會進步得如此神速的話,我早就閃到一旁涼快去了!』
  不好意思的岳濤微紅了臉色。
  雨過天青,他也該去逮回『畏罪潛逃』的歐陽敏。
  妍妍喚住了轉身欲走的岳濤。
  在眾人疑惑的眼光中,她綻開了燦爛笑靨,『告訴敏儿,我可不打算輕易原諒她噢!她必須對我負起責任——幫我找一個老公!』
  岳濤大笑應允,『那有什么問題!』
  『妍妍!』紅霓對她翹起了大拇指表示贊許。
  誰說女人之間沒有真友誼?這四個共患難的死党的超級友誼可是牢不可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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