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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樓下的騷動惊醒了大圣,只著短褲的他敏捷躍起,同時也听見了手下的叫喚。
  “老大!不好了!”不敢上樓的阿迪在樓梯間嚷嚷:“您快下來,出事了!”
  他迅速開門,看見了“雷神”正警戒豎起雙耳站在門外,他才想起昨晚忘了將雷神關在樓頂狗籠里,聰敏的它一定又費了許多功夫,又抓又撥地打開頂樓的門栓跑到他的房門外“站衛兵”——難怪沒人敢上樓來敲門。
  問題是天還沒亮,到底又出了什么事讓弟兄們急著催他下樓?他才睡了一個多鐘頭而已呀!
  他跺下樓梯,“雷神”緊跟在后,大圣不耐煩地問:“什么事……”
  最后一個字音在他看見紅霓狼狽的模樣時消失在喉間。
  “紅霓?!你怎么了?”大圣震惊地看著她的臉,連續挨了兩巴掌的左頰青紫腫脹,襯衫撕裂了,喉嚨上的瘀痕像是被人扼勒出來:
  是誰?!許多年未曾浮現的狂怒与暴戾像火焰般迅速竄燃,在他的血管里奔流——他曾經以為那种妄想毀天滅地的沖動,早已隨著年歲增加而消逝殆盡。
  被兩個弟兄攙扶著的紅霓無法回答他的問題,狂亂而帶著恨意的雙眸像頭受傷的野獸,張口欲言時咳出了血絲。
  大圣不顧一切抱起了顛躓的紅霓,狂暴的怒意彷佛利刃出鞘般,銳聲道:“叫時彥來!”
  外貌溫文儒雅的孟時彥在大圣的幫助下,強行壓住了紅霓手腳為她注射鎮定劑——這并不容易辦到,因為負傷的紅霓簡直像只暴怒的母獅,一心只想噬人,執著于搜索大圣的槍械,要槍殺那個侮辱她的人。
  即使在她因藥效發作而逐漸昏沉的時候,仍念念不忘要殺了某人的蠻語。
  總算將憤怒的紅霓搞定后,疲于奔命的兩人都覺得有喝杯烈酒的需要。
  孟時彥接過了大圣遞來的蘇格蘭威士忌啜飲一口,慢條斯理地宣布,“周小姐沒什么大礙,休養几天就沒事了。”
  年長大圣一歲的孟時彥与他有著類似的成長背景,有個同樣混黑社會的老爸,只不過勵志向上的孟時彥選擇了不同的人生,一路奮發苦讀順利成為T大醫學系的高材生,現在已經是市立醫院的外科醫師。功成名就的時彥并沒有完全抹煞自己的出身,對資助他多年的王父始終心怀感謝,甚至他在還未從T大畢業時,就暗地為幫內弟兄們療傷動手術,以避免警方的“關注”,他也是大圣能完全寄予信任的人之一。
  大圣壓仰憤怒,語气尖銳:“她被打成這樣,而你卻說‘沒有大礙’?!”
  孟時彥沈著平和地望著他道,“我只是就事論事。那不過是皮肉傷罷了——比她更嚴重的刀傷、槍傷,你又不是沒見過。”
  “那不一樣!紅霓不是‘兄弟’!”大圣怒道。
  孟時彥不予置評,微微聳肩輕聲道:“‘上得山多終遇虎’,看來周小姐這次是遇見一只惡虎。”
  他的冷淡令大圣怒上加怒,將一杯威士忌一飲而盡,半晌才開口:“如果不是早知道你的個性冷僻,我會認為你對紅霓有偏見。”
  “我跟周小姐不過點頭之交。”孟時彥淡淡回答:“若說偏見,大概是因為她從來不懂得自制,老是要你為她收拾爛攤子,光憑這一點就足夠我對她‘敬鬼神而遠之’。”
  大圣默然無言,知道時彥不喜歡紅霓的主因是為了他好,怕他受紅霓牽累。
  他深吸了一口气,問出心中的疑慮,“紅霓……被傷害了嗎?”……”
  時彥以他一貫的直言無諱道:“如果你是問我:她是否被人強暴了,很抱歉,我沒有檢查到那方面去——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可以介紹一位婦產科醫師給你--”“不必了!”大圣銳聲拒絕,“今晚的事我不想再讓別人知道!”
  孟時彥注視他許久,喝干了杯中的酒才緩緩回答:“我知道了。”
  他放下酒杯起身告辭,臨走前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我沒有辦法阻止你想做的事。但我希望你別投注太多,志圣,別管閒事,她不會感激你的。”
  大圣一征,無法回答。在遣開因關心而圍聚在樓梯間的弟兄們后,他繼續獨飲直至天際朦亮……
         ※        ※         ※
  尚未完全清醒的紅霓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像——她似乎又喝醉了睡在猴子的房間……這個想法才剛浮現,瞬間便被洶涌而上的丑惡記憶所推翻。
  那個該死的王八蛋!
  紅霓猛然坐起,握緊了雙拳發出低吼,她的反應讓守候一旁的大圣稍微定心——還有發怒的力气就還有爬起的希望。
  “醒來了?!”他試著輕描淡寫道:“想吃點什么嗎?”
  “人肉!”紅霓由牙關迸出答案。大圣极勉強地牽動嘴角,沉聲探問:“姓龍的?”
  紅霓沒有回答,只是惡狠狠地瞪著他,倏然想起了昨晚的事,她陰森森地指責大圣。“昨晚你居然叫孟時彥幫我打針!你好大膽!”紅霓認真追索槍枝的下落,她要報复龍云鵬——不達目的誓不干休!
  “我換了更隱密的地方收藏。”大圣坦白承認。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紅竟因一時激憤而淪為殺人犯——即使那個人有該死的理由。
  “你是怕我牽連到你嗎?”紅霓目露凶光冷笑道:“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就是怕你這樣。”大圣輕聲說道,“你去洗個澡冷靜一下,我們再從長計議好嗎?”
  “不干你的事!”紅霓悍然拒絕:“我不需要你插手!听到沒有?!”
  不待大圣回答,她气沖沖地走進浴室,“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紅霓將雙掌抵住了洗手台邊緣,低著頭大口喘气,試著平复激動的情緒,她略彎身子打開了浴缸的出水掣鈕,溫熱的水花由頂上的蓮蓬頭嘩啦洒落,浴室里冒出了氤氳蒸汽。
  她站直了酸痛的身軀想脫下破皺的襯衫時,惊异地發現自己的雙手正微微顫抖。
  天!她痛恨這种軟弱的反應!
  紅霓以憤怒為盾牌,粗暴地扯下身上不成形的衣衫,在看見自己胸部上的瘀紫時倒抽了一口气,猛然抬頭望進鏡子時,臉頰被摑腫青黑半邊的她回瞪著自己。
  龍云鵬愉悅而邪惡的嗓音像魔咒般回蕩在她的耳際——
  “痛嗎?听話點,不要這么倔強,你就不會吃這么大的苦頭!”“痛的話就開口求我吧!”
  令人作嘔的撫触記憶像千千万万只虫蟻爬滿紅霓全身,她發出了震撼狂亂的咆哮,用盡全力揮拳擊向鏡里的人影……
  紅霓的怒吼和刺耳的玻璃破裂聲響,令心情緊繃的大圣由椅上惊跳起來,一陣旋風似地沖進未鎖上門的浴室里。
  “紅霓!住手。”他大唱出聲。
  浴室的情況像經過一場戰火洗禮,鏡子的碎片四散,水花四濺,紅霓的左手滲出了鮮血——顯而易見是被鏡子玻璃所割傷,她的襯衫丟在防滑地板上,半裸的她像瘋子似地以完好的右手撞打牆面發泄怒气。
  大圣不顧一切沖上去捉住了她的雙臂,阻止她發了狂的自虐行為,溫熱的水花直往兩人頭頂落下,將纏扭成一團約兩人淋成落湯雞。
  “你冷靜點!”大圣吼道。
  “那該死的……”嘶聲咒罵的紅霓在他的怀里奮力掙扎,用所有想得到的血腥手段及髒話來攻擊那個屈辱她的敵人。
  急欲反扑的紅霓似乎下定了殺人的決心。腰際挨了紅霓一拳的大圣深吸气,半裸的紅霓胸部上的丑陋瘀紫令他產生了許久未曾有過的沖動——他渴望著親手扭斷姓龍的脖子!
  “別這樣!別為了那混蛋污了你的手!”大圣壓仰住情緒,讓語气維持平板:
  “要他的狗命不需要你動手,辦法多的是!”
  做掉龍云鵬對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法律歸法律,那些冗長條文對寄身黑暗的江湖中人就像狗屁!光憑強暴紅霓的舉動,那家伙就死有余辜!
  原本盲目捶打他胸膛的紅霓驀然靜止了一切動作,粗動的喘气清晰可聞。
  “我要殺了他……”大圣低沉保證,一語未了,臉頰上左右開弓地挨了紅霓兩巴掌。他錯愕地瞪視如火山爆發的紅霓。
  “殺了他?!你憑什么?”几近歇斯底里的紅霓重新掄起雙拳捶打著大圣,逼迫他松手。
  “我警告你!受辱的是我,要執行報复的人也該是我!”她嘶吼出聲,“我絕對不允許你代我出面!我不允許!你听清楚了沒有?!”
  溫熱的水花持續落在兩人身上,將紅霓手上的血跡沖淡染上了彼此的衣物,氤氳蒸汽中,大圣彷佛看見了紅霓雙眼中布滿水霧。
  “我明白了!”他震惊茫然地讓步,一向好胜倔強的紅霓居然哭了?不知為何,他的心莫名地絞擰成一團。
  大圣伸手擁抱紅霓,再一次喃喃低語:“我明白了,想哭就哭吧!哭出來的話心情會舒坦的多……”
  臉頰濕濡的紅霓將臉埋入了他的肩膀,雙手抓緊了他的衣襟,嘶聲堅持道:
  “我沒有哭!”
  她的雙肩微微顫抖,“哭泣是懦弱的行為!我沒有哭!即使在他出手打我、故意弄痛我的時候我也沒有哭!真的!”
  大圣困難地深吸一口气,天!僅僅扭斷那家伙脖子的想法仍嫌不夠!他想做的是把姓龍的寸寸凌遲、千刀万剮!
         ※        ※         ※
  終于出事了!接到大圣通知的歐陽敏歎息地挂上電話。
  龍云鵬也未免太沉不住气,這么快就采取了那么下等的手段;真是錯估了他!
  歐陽敏想道。事情鬧得這么大,已經不是她一個人能擺得平的,要安撫紅霓,她還得通知芊黛、妍妍出馬才行。
  “是蘇妍妍耶!”青松幫的弟兄們睜大雙眼交頭接耳,“那個大明星!”
  “我……我想請她在我衣服上簽名!”“我也要!”
  從未碰過這种情形的妍妍慌了手腳,最后還是大圣為她解了圍,以凌厲森寒的目光嚇退了這群搞不清楚狀況的手下。
  “嘿!真難為你了,這么一群蝦兵蟹將支撐場面,貴幫居然還能屹立不倒,誠屬難得。”同行的歐陽敏明褒暗貶道。
  大圣裝作沒听見,和小學同學芊黛寒喧,“凌小姐,好久不見。”
  “現在是賀太太了——”芊黛星眸凝笑地糾正他,飄逸出塵的气質,一如他印象中備受紅霓呵護的小公主。“真的好久不見呢!王志圣。”
  “現在不是開同學會敘舊的時候。”歐陽敏淡然提醒道:“紅霓人呢?”
  “在樓上,”大圣口气抑郁:“已經喝掉了兩瓶‘皇家禮炮’XO了!”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准備,在看見紅霓的傷痕時,她們仍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冷气。
  “天哪!”妍妍掩嘴惊呼,眼眶泛出了淚光。
  芊黛則僵直了身体,目射寒光。
  歐陽敏走近紅霓端詳她半晌,才緩聲開口:“真慘……你還好嗎?”
  微醺含怒的紅霓語气辛辣:“不好!”
  “唔。”芊黛微微頜首,約略明白了些許內幕——龍云鵬或許傷害了紅霓的身体,但是還無法摧毀她的精神。
  一語未了,歐陽敏已迅速攔截了芊黛的話語,她轉身對大圣綻開一個客气的微笑:“能否請你回避一下,讓我們說些女人的悄悄話?!”
  被下逐客令的大圣乖乖退出了自己的房間。芊黛狐疑地揪著她問:“敏儿,你弄什么玄虛?”
  “沒什么。”敏儿泰然自若道:“只是覺得這种隱私話題不該讓男人旁听。”
  “好啦!現在我們從頭說起,紅霓?!”敏儿徐徐道。
  “有什么好說的口”她不耐煩地答:“我只想喝姓龍的血、啃他的肉!”
  “這么好精神……”敏儿喃喃自語,眼中有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默契极佳的密友們互相對望,芊黛一針見血地間出重點,“紅霓……告訴我們,你被強暴了嗎?”
         ※        ※         ※
  悶坐在樓下的大圣煙不离手地吞云吐霧,桌上的煙灰缸塞滿了煙蒂;直到芊黛三人施施然下樓時才放松了他的臉部筋肉線條。
  “紅霓她……怎么了?”他低聲詢問。
  掌握大局的歐陽敏緩緩地說:“沒事了……再嚴重的身心創傷終究會往時間流逝中慢慢愈合……”
  她哀戚的口吻簡直像為病入膏肓的病人宣布死刑的醫師。
  痛苦的大圣像与香煙有仇似的狠狠捻熄了它。
  芊黛輕柔地開口:“紅霓這樣子實在不能見人,為了不讓周爺爺操心,我們決定先讓紅霓避一陣子,在你這儿養傷几天,好嗎?”
  情緒躁亂的大圣以點頭做答复,也無心送客;視線焦點空洞茫然地盯在半空中。
  一走出大門,心地善良的妍妍便忍不住質疑道:“敏儿,你為什么要故意誤導王先生,讓他以為紅霓……”
  歐敏敏輕快地打斷她的話,“這個嘛……你辜且把它當作是一帖心藥,專治王某人的心病!”
  “為什么?!你實在應該對他說清楚,不必讓他做無謂的擔心憂慮。”妍妍說道。
  “然后讓一切又重回起點?”敏儿微笑反問。
  開什么玩笑?!她可是巴不得王某人愈操心愈好,誰叫他“忠言逆耳”!
  妍妍恍然大悟:“敏儿,你在設計他?”
  “別說得那么難听,”歐陽敏慢條斯理道:“我只是給他一個机會好好反省罷了,誰叫他當初不听我的勸告‘急起直追’!”
  保持沉默的芊黛終于說了一句公道話:“就算王志圣真的‘急起直追’也未必能改變狀況——你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亂’,樂得看他受苦!”
  “總得有人提醒他們面對現實。”歐陽敏优雅聳聳肩道:“這叫做‘當頭棒喝’!”
  “坏心眼。”芊黛搖頭道。
  “敏儿,你好邪惡!”妍妍頓道。
  “邪惡?!”歐陽敏揚眉道:“真正邪惡的好戲還在后頭呢!”
         ※        ※         ※
  “真惊人!”歐陽敏喃喃低語道:“你怎么得到消息的?”
  大圣語气緊繃似拉滿的弓弦,“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閒話、中國餐館及……幫派!”
  歐陽敏微微頜首,對大圣的神通廣大并不覺得惊訝;以他未屆而立之年卻能在江湖道上嶄露頭角自然有些本事在。平時她敢奚落調侃大圣,不過是看准了他“好男不跟女斗”的寬容心態,還有仗著紅霓朋友的特殊地位,小小戲弄大圣一番。
  她拿著越洋傳真,瀏覽龍云鵬的資料——包括兩次被控強暴,卻因證据不足獲不起訴的經過。
  “一個智能型犯案的變態!”歐陽敏歎道:“真令人不敢相信。”
  資料顯示龍云鵰很小心地選擇被害人,第一個控告他失敗的是唐人街里混太妹的華裔女孩,時間是八年前,龍云鵬就讀大學時,加拿大警方采信了他的說詞,認為素性不良的原告想勒索一個品學兼优、家境富裕的高材生,不起訴龍云鵬。
  獲得法律“保障”的龍云鵬似乎收斂了一陣子——或者是手法更精進了也不一定——直到去年才又被告上法庭。這一次的受害者是個白种女性,小有名气的舞台演員,她指控龍云鵬對她做出“約會強暴”(DATE RAPE)而鬧上法庭,在知名律師提出原告平時生活不檢點的證据,并舉出多名證人曾目睹她和龍云鵬多次親密擁舞接吻的證据后,動搖了陪審團的判斷;加上輿譽論炒作法官有“种族歧視”的嫌疑,陪審團最后以三票的懸殊裁定這個風度翩翩、英俊体面的華裔男子無罪,法官宣布當庭開釋。
  “所以他便回台避風頭。”歐陽敏沉吟道:“一個慣犯,你覺得我們該怎么做?”
  “把他閹了!”一直保持沉默的紅霓陰惻惻地說。
  “我有更干淨俐落的方法。”大圣語气冷酷道。
  紅霓像顆爆彈炸了開來,轉身對他咆哮道:“我再說一次!這他媽的不干你的事!”
  當紅霓繼續揚言如果他膽敢插手的話,她將如何“報答”云云之際,大圣只有保持緘默,面不改色地抽煙。
  真是不得不佩服他“忍辱負重”的能耐……歐陽敏微感訝异地挑起雙眉。
  “我倒有個想法……”她慢吞吞地調停紅霓的怒火,“不知道實際執行是否可以印證理論?!”
  “什么想法?”大圣提高警覺問。
  歐陽敏給了他一個燦爛笑容——令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語气如謎地說:“不干你的事!”
         ※        ※         ※
  勁曲熱舞,在這家音效、裝潢、气氛堪稱一流的夜總會里,時髦光鮮的都會男女爭奇斗艷,在一口子樂的同時狩獵也被獵。
  龍云鵬點起一根香煙,隧著一雙豹眼透過淡藍煙霧挑選他今晚的獵物——每當這种時刻,他總是惊奇于台灣年輕人的天真軟弱及缺乏戒心——而太過輕易得到獵物往往令他索然無味,迅速失去興致。
  一簇艷紅的火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龍云鵬訝异于那女孩的傲慢与神气,她年約十八、九歲,穿著廉价的亮光PC材質衣物、貼身短褲、長筒靴,被一群年齡相彷的青少年眾星拱月地奉承著,為她遞煙、點火、斟酒。
  他不禁發笑:這個染得一頭紅發的小太妹簡直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
  拒絕了好几個女子明說暗示的挑逗,始終沒有反應的龍云鵬霎時決定:就是她!
  “我要你,”龍云鵬一頓:“陪我跳一曲!”
  紅發少女微瞇雙眼瞪視這個無禮高傲的男人,輕彈手指制止了身旁不約而同跳起來虎視眈眈的同伴。
  “媽的!這老家伙欠揍!”有人低嚷道。
  “啊!別嚇著了這個可怜的老家伙,”紅發少女輕嘲道,“你們沒看見他嚇呆了嗎?”
  僵直身子的龍云鵬扭曲臉上僵硬的線條,他渴望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教訓一頓,不過不是在現在。
  “不會跳嗎?沒關系,我會帶你。”他對這群小男生的敵意視若無睹,語气輕松地挑釁。
  一個紫色雞冠頭的少年怒气沖沖:“笑話!咱們……”
  “住口。”紅發少女平靜命令,一雙野性眸子打量著龍云鵬,他洒脫自在地任她看個仔細,嘴角噙著自信笑意。
  “你知道我是誰嗎?”紅發少女好奇問道。
  “不知道,我們可以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如何?”他說。
  紅發少女大笑,“真夠种!”
  她面露驕傲,“我是‘火鳳凰’車隊的首領!”
  “那又如何?”他面不改色介紹自己,心底暗笑著她的驕傲態度——不過是一個自甘墮落、素行不良的小太妹——也是一只難得的獵物。
  一首快節奏的熱舞、一杯雞尾酒加上几句奉承話,心花怒放的祖儿——那個紅發少女——便掉入了他的网中。
  “哇!你開法拉利跑車?”喜愛飆車的年輕女孩目光耀耀發亮:“飆起來一定很過癮!”
  “想坐嗎?”龍云鵬隱隱含笑問。
  “當然!”祖儿毫不考慮答道。
  “請!”他彬彬有禮伸手邀請,祖儿不顧同伴的抗議聲浪,熱切地挽住他向店外走去。
  “台北的路我不熟,”龍云鵬目光閃爍,別有用心問:“既然你喜歡飆車,一定知道某些人煙稀少,可以痛快飆車的山路了?”
  “沒錯!”祖儿得意地說:“山路曲折多彎,飆起來才刺激呢!”
  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他提供了加害的場所。
         ※        ※         ※
  好地方!龍云鵬微笑地審視四周,半人高的雜草、偏僻山徑杳無人家……适合吸血鬼、狼人出沒的地點。
  最后該确定一點,“你真的滿十八歲了嗎?”
  “我干嘛騙你?你真囉唆耶!”祖儿不知天高地厚地說。“問這干嘛?就算要做愛也不必要滿十八歲呀!老古董!——喂!我警告你哦!別打歪主意!不然我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一語未了,山徑下方出現了一輛車子,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哈!八成又有不怕鬼的情侶來打野炮!”祖儿口气粗俗猥褻:“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們裝神弄鬼嚇得一對狗男女屁滾尿流……”
  龍云鵬一心二用,皺眉盯著愈來愈接近的模糊車影。
  有些地方不對勁……警訊方才浮上腦海,那輛車子已經對著他的車向閃了三次遠光燈。
  自稱祖儿的紅發太妹迅速跳下車外原地滾向山壁,在一剎那間,巨大的沖擊轟向了法拉利,強勁的力量令龍云鵬撞向方向盤悶哼出聲,震得他气血翻涌,狼狽棄車。
  紅霓?!
  一身黑衣的她像是地獄來的复仇者,手持著圓筒狀物品——看似漁船所用的信號彈——不管那是什么玩意,都已經毀了他的名貴跑車;即使是逆光,他仍可以感覺到紅霓愉悅的神情。
  “大姐,幸不辱命。”現任“火鳳凰”車隊第四任首領的祖儿丟棄了庸俗言行的偽裝,冷靜优雅地向紅霓复命。
  數十輛重型机車像鬼魅般聚攏,早已守株待兔多時的成員將車燈齊亮,封鎖了山徑通路。
  忍痛而咳的龍云鵬強作鎮定:“人多勢眾嘛!紅霓,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事應該是一對一的嗎?”“在你還有余力的時候盡量貧嘴吧!”紅霓森冷微笑說道。
  她要將她所受的屈辱連本帶利討回來!
  夜,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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