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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二年后
  “格格,浚王府的大阿哥來了咱們府里,這會儿王爺正陪著坐前廳,听說是為了浚王府的親事——”敬謹王府的悅宁格格不等自個儿的奶娘說完,放下手里茶盅三步并兩步地跑出自個儿的閨房——
  到了王府前廳,她悄聲靠在門邊上,听到門內她阿瑪和一名男子的談話聲。
  門邊前恰恰擋了一姝供觀賞用的矮松,怎么也見不著那男子的面孔——
  “至于婚期——-”敬謹王爺提到。
  “王爺,小侄尚有一問。”佑棠貝勒突然截斷敬謹王爺的話。
  “咱們將來就是自家人了,有話你直說無妨——”王爺道。
  佑棠拿起手邊的茶盅,徐徐呷了一口,“小侄是想——不知悅宁格格是否已經准備好嫁入我浚王府?”
  敬謹王爺愣了愣,才道:“這是當然的——”
  “王爺自然知道,嫁入我浚王府,將來便得承當起府里的大小內務。”
  王爺臉色微變。
  佑棠雖沒把話挑明,可也點明了對悅宁掌理府務的能力質疑。
  “小女她——”王爺頓了頓,為之語塞。“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只不知賢侄為何有此疑問?”
  佑棠略勾起嘴角,慢條斯理地徐道:“格格是千金之軀,生即富貴,怕將來嫁至我浚王府,若有絲毫委曲了格格……”
  “賢侄只管放心,小女一旦嫁過門即是浚王府的人,浚王府內的家務事,本王絕無理由過問!”王爺斬釘截鐵地道。
  “王爺言重了!”他傾身向前,唇角的笑紋泛深。“不過是小侄听說了些無稽的閒語,所以才——”
  “賢侄听說了些什么?”王爺皺起眉頭。
  悅宁是他女儿,事實上不必問佑棠她自個儿心底也清楚雪亮——-
  悅宁的驕蠻任性是出了名的,當然有大部分責任得怪他自己,是他管教不嚴,這才縱出悅宁的蠻性子!
  “既然是無稽之談,王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佑棠輕輕帶過。
  他話已說出,敬謹王爺自會有分寸。
  王爺遲疑了片刻,才語气凝重地道出;“小女的性子本王明白,不需賢侄提醒,本王也會找個時間訓誡小女一番。”
  佑棠斂下眼,似不經意地說起——
  “不過是一名在貴府奇住的客人偶爾提起,說是格格訓斥了她一頓,姑且無論有理無理,格格貴為王府千金,訓斥一般人也無大不了之處——”
  這話里頭儿帶了刺,讓敬謹王爺的眉頭倏地擰緊一
  一直站在外頭偷听的悅宁,驟然背過身子倚靠在門邊上,兩手揪著心口,霧蒙蒙的大服里閃著奔騰的怒气!
  她肯定那個同佑棠告狀的人,就是大阿哥前兩日帶進府里的小孤女!
  可惡!可惡!
  悅宁突然扭頭往她大阿哥——-定雋貝勒的書房奔去,再也顧不得這趟來是為了想偷瞧佑棠一眼——
  隨后赶來的奶娘在悅宁身后叫喚,悅宁卻理也不理,早己去的老遠……
  “好格格,可讓奶娘找著您了!”奶娘找了悅宁日,這才在大阿哥的書房門前找著她。
  “奶娘?你找我做啥?”悅宁詢問道,小臉上卻不自覺地顯出一絲得意的神情。
  奶娘不明所以然,遂疑惑地問道:“格格,您方才勿勿忙忙地來這做什么?”
  “來訓個不知輕重的小賤人!”悅宁驕恣地回話。奶娘皺起眉頭。“格格,王爺找您呢!”
  “我阿瑪找我?”
  “是啊!王爺要您用過午膳后到前廳,有事交代您!”
  悅宁只得點點頭,先用膳去。
  用完午膳,她便照著奶娘的交代往前廳去。
  到了王府前廳,悅宁緩下腳步,在門口深吸了口气,這才睬著端庄的步伐踏進廳門。
  “阿瑪,听奶娘說您找我?”
  悅宁撒嬌地揉到她阿瑪身上去,清脆悅耳的嘻聲,熨酥了王爺的心。
  “嗯,知道阿瑪找你為的是啥事嗎?”敬謹王爺抬眼瞧自個儿如花般嬌明艷的女儿,一股為人父的驕傲自然由心底生起。
  “悅宁不知道,阿瑪告訴悅宁!”
  她倚偎在她阿瑪怀里,粉嫩似春花嬌綻的面頰,愛嬌地輕輕摩挲阿瑪的胸襟。
  “宁儿,”王爺拉著小女儿的手,愛怜地撫摩她捆軟烏亮的發絲:“告訴阿瑪,你今年多大了?”
  “回阿瑪的話,宁儿今年就及笄了。”
  “也該是時候!’’
  “阿瑪,您說該是什么時了”悅宁揚起臉,眨著無邪的明亮大眼。
  “小丫頭,”他擰了下悅宁挺俏的小鼻頭。〃你會不明白阿瑪意思?”
  悅宁不依地噘著小嘴。“阿瑪說什么高深莫測的話,悅宁不明白!”
  “呵!阿瑪同你這小丫頭片子說的話半點儿也不高深莫測,不正是你心里頭的話?”王爺取笑道。
  悅宁頃刻間羞紅了小臉。“不來了,阿瑪欺負人!”
  “啐,阿瑪疼你都來不及了,否則做什么要揣測你這小丫頭片子的心思,投你所好,處心積慮地把你嫁進浚王府——-”
  “阿瑪!”
  “怎么?阿瑪說錯話了?”
  悅宁不說話,低下了頭,兩手不自覺地扭著衣角。
  “瞧,教阿瑪說中你的心底事了!”
  “阿瑪就愛取笑人!”悅宁偏過頭,從微側的潮紅小臉上瞧得出她心底是欣喜的。
  “這回阿瑪可不同你說笑!”敬謹王爺斂起笑臉,嚴肅地道:
  “阿瑪安排這樁親事縱然是要你嫁得順如意,可到底也是為了阿瑪自己的私心——,一則為你挑個顯赫夫家,二來也為阿瑪自個儿挑個顯赫的親家!”
  敬謹王爺頓了頓,悅宁抬起頭,眨著水媚媚的大眼瞧阿瑪,等王爺繼續說下去。
  “阿瑪現下同你把話說明白便是要你記住——-縱然你貴為王府的大格格,可嫁出去的女儿等同潑出去的水,你要記住浚王府才是你往后的依靠,攸關著你后半輩子的榮辱!從今而后你謹記從夫順子之德,倘若受了委曲也不許回娘家來哭訴,你要牢牢記著浚王府才是你唯一的家,佑棠才是你往后要倚靠終生,替你做主撐腰的男人!”敬謹王爺一口气說完,不忘再補上句:“阿瑪這番話你听明白了嗎?”他明白女儿任性難馴,更因為今早佑棠的一番話,因此特地交代。
  “悅宁明白了。”出乎意料地,悅宁垂下了眼,柔順地回她阿瑪的話。
  佑棠!
  那打從她五歲起,便不停在心中呼喚的名。
  自那年在楓下匆匆一瞥,他倆距今已整整十二年不見!她仍記得當年他要她長大后當他的娘子,多年來她一直記挂在心,專一頃注,不曾忘怀……
  而他呢?
  他可還記得當年自個儿曾說過的話?
  現下她就要是他的妻子了,隔了這許多年再見面,他可還記得她?
  今早他還替她說話,就同十二年前他護著她那回——-他肯定記著她吧!
  悅宁柔柔地想著他的名,十二年來她一心一意記挂著想成為他妻子的男人……佑棠——
  這日悅宁騎著她自個儿的馬儿,到王府后頭的樹林里遛達,傍晚時回到王府,正走進她住的宁心軒,碰巧看見一胖嬤睫手里頭,正抓著她養在花園里的大白免。
  “你做什么抓我的小免?”
  悅宁立刻上前,一把搶過她心愛的大免子。
  “格格!”胖嬤嬤一見是悅宁退了一,心虛地垂下眼,肥胖的身軀恭謹地向前微彎。
  “你好大的膽子!抓了我心愛的小兔想打什么坏主意?”悅宁把大兔子緊摟在怀里,气得握緊拳頭向那胖嬤嬤。
  “稟格格,我趙嬤嬤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打格格這只小免儿的主意!”胖嬤嬤申辯道。“是王爺傳人吩咐下來,要嬤嬤我替格格把這些小玩意清理掉,免得格格玩心,將來嫁到浚王府后還要一心挂記著這些……”
  “胡說八道!”悅宁听到這儿忍不住怒斥。“我到哪儿,小鑼自然跟著我一塊儿去!我疼小兔阿瑪明白得很,豈會要人抓走它!擺明了是你這老東西暗地里使坏心眼。”
  “冤枉啊!格格!格格要不信的話親自去問王爺便成了,到時格格就知道嬤嬤我有沒有說謊來著了!”胖嬤嬤一苦相。
  “我當然要問我阿瑪,而且現在就去!”
  悅宁要跟在身邊的隨從抓住了胖嬤嬤往敬謹王爺的書房走去——-
  “阿瑪,這胖嬤嬤撒謊,您人要她抓走我的小兔——”
  “沒錯,是我要人清理你留在府里的小玩物。”敬謹王爺看著沖進書房的悅宁冷靜地回道。
  悅宁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最疼愛她的阿瑪——-
  “為什么?”她受傷地問,不能理解阿瑪為什么命人抓走她的小免!
  “你就要出府去了——”
  “可小兔會跟著我一塊儿走,您沒必要命人清理掉它。”
  “嫁到浚王府后,你在自個儿府里的孩子心性就得給我全部收起來,安安分分地學好怎么當個端靜嫻德、將來能執掌多羅浚府內務的大福晉!”儆謹王爺一反往常,神色嚴厲地。
  悅宁瞪大了服,啞口無言。
  她雖明白阿瑪說的有理,可要她割舍掉心愛的大白兔,就好似剜去她心頭肉一般,何況阿瑪的好似一旦嫁了人,便等同再世為人一般!
  她只是嫁進浚王府,換個環境罷了,為什么阿瑪要看得這么嚴重,還一反往常地不再對她展現出全然的疼愛!
  “阿瑪說的什么‘端靜嫻德’悅宁會努力學刁,可我不過嫁人罷了,做什么要弄得這般嚴重,或者佑棠是個不拘泥于小節的人,他才不在乎我這么些小嗜好——-”
  “別再說了!”王爺打斷悅宁未說完的話:“不論佑棠在不在乎,事關咱們敬謹王府的面子,我豈可讓人笑言,嫁出個不識大体、毫元風范的頑劣女!”
  “阿瑪!”悅宁頭一回听她阿瑪說這般話,嚴厲且又是沒來由的,便委曲地紅了眼。“您明白我一向便是如此的!從前您沒嫌過宁儿哪里不好,怎么這會儿您就變了,您是不是打算宁儿嫁走后便從此不理宁儿、不疼宁儿了!”
  敬謹王爺一啞口無言,只能瞧著自個儿女儿干瞪著跟。
  不一會儿王爺重歎一聲甩甩袖擺。“總之你照著阿瑪的話便是!將來你自會明白,今日阿瑪這么要求你是愛你抑或不疼你,之所以堅持要這么做是如何的用心良苦!”
  敬謹王爺說完話后便搖頭而去,不再多言。
  悅宁愣楞站在原地,委曲地流著淚,心底只覺得阿瑪再不愛她了……
  “格格,你真的決定要這么做嗎?”悅宁貼身婢女小喜憂心忡忡地問。
  一早上小喜不斷重复這句話,苦口婆心地試圖勸自個儿的主子打消主意一.
  “我說過不許再噦嗦!”悅宁白了小喜一眼,端起格格的架子。“再多話我可要生气了!”
  平時格格雖任性跋扈,可小喜跟在格格身邊多年,知道,悅宁格格平日表現出來的驕縱、甚至不可理喻并非是習慣,而是另有隱情,這才會出口相勸。
  小喜原本還有一絲指望悅宁也許肯听的,這會儿她只能暗歎口气,沒敢再多說什么。
  “記著,要是我額娘來瞧我,便說我吃過午飯后就睡下了,這會儿睡得正熟呢!你要這么說,額娘就不會堅持要見我了。”悅宁吩咐道。
  “可是格格,若是福晉不依,堅持要見您——-”
  “你別同我額娘使眼色,依我額娘那溫柔的性子,她可不會固執到底!”悅宁警告小喜別出賣她!
  小喜的居心被識破,心虛地垂下頭,大气也不敢吭一聲。
  “我走啦!你就待在府里罩著我,乖乖待房里等我回來吧!”悅宁嘻笑一聲,跨上馬背揚長而去。
  留下小喜愣在原地吸了不少馬蹄蹬起的飛灰。待悅宁去遠了,她才猛然惊醒過來,一顆心開始被吊得七上八下,心情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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