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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正揚!”歐正帆既惊又喜地看著門口佇立的人。
  他知道爸這一次到德國看工厂用地,會順便繞道到英國,叫正揚回來參加他的訂婚典禮;但是正揚已經四年沒回台灣,他也不敢抱著太大的希望。
  沒想到正揚真的為了他的婚事赶回來!
  歐正帆熱情地迎上去,歐正揚則回以一記鐵錘般的直拳,把他又打回沙發上。
  歐正帆手捂著黑青的左眼,一臉的“霧煞煞”。
  “歐正帆,你如果是個男人就站起來和我打一架!以前你坐在輪椅上,我不想以強欺弱,你現在既然可以站起來了,就像個男人地站出來。別軟趴趴地坐在椅子上裝孬种!”
  歐正帆哪禁得起歐正揚這么一激,況且說的又是男人最重視的“面子”問題,就算是親兄弟也要干上一架。
  歐正帆一言不發地扑上去,歐正揚輕易地一轉身使閃了過去,順便再送上一記右勾拳,將他打倒貼在地上。歐正揚不客气地跨坐在他身上,左勾拳、右勾拳:直住歐正帆身上送。
  論身高、論身材,都是歐正揚比較高、比較壯,歐正揚又是盛怒中出拳,因此一開始,整個“戰局”就呈現出一面倒的情況。歐正帆只有倒在地上挨歐正揚揍的分,一些零零星星勉強的反擊打在歐正揚身上,像是蚊子叮一樣,不痛不痒。
  不過,歐正揚忘記估算了他弟弟的一項秘密武器──他的未婚妻方若茵!
  只听到“眶當”一聲,歐正揚連多吸一口气的机會都沒有,就直接昏死地癱在歐正帆身上了。
  “該死!若茵,你敲得太大力了!”
  “我敲得太大力?那剛才他打你的時候就下會小力一點!”
  “好吧!好吧!那你也犯下著拿那個花瓶來敲啊!那可是清朝的,好几十万耶!如果被我爸知道了,他准會气瘋掉!”
  “歐正帆!你搞清楚,我現在是在救你,你居然心疼這個‘破東西’!你還有沒有良心──”
  “噢……”歐正揚的一聲呻吟,打斷了方若茵的抱怨。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方若茵手中的凶器──破成一半的花瓶。
  方若茵看到歐正揚的視線,孩子气地把手背到身后去。
  “你不覺得現在才藏起來,有點太晚了吧──噢!”歐正揚諷刺地挖苦方若茵,腦袋后的抽痛又讓他痛得大叫一聲。
  “哥,你還好吧。”歐正帆一臉的擔心,幫忙把歐正揚扶到沙發上。
  “除了有因為腦震蕩而變白痴的危險外,暫時還死不了。”
  歐正揚用手輕摸腦后的腫包,痛得他倒抽一口气。該死的方若茵,也不怕會“謀殺大伯”!
  處理好“凶器”的方若茵,坐進單人沙發,語气崇拜又仰慕地說道:
  “哇曄!歐正揚。你在哪學到的打架技巧,動作干淨俐落,又狠又准!”
  的确,一場架打下來,歐正揚除了衣服扯亂外,其它一切安好;反觀歐正帆,兩個黑眼眶像只大熊貓,嘴角几處淤血,顳骨紅腫,情況狼狽不堪。
  歐正陽自嘲地一笑。
  “在英國。英國的那些個‘小紳士’,不是每個都很樂于和我們這些個東方臉孔做同學。”
  提到英國的歲月,歐正帆的臉色也黯了下來。
  “哥,真對不起!那時候我几乎是黏在你身邊,沒讓你有一點自由;從樓梯上摔下來是一個意外,我卻搞得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被你揍,也是我自己活該。”
  “我打你,不是為了這件事,我是為了巧鈴。”
  “巧鈴?”歐正帆和方若茵互看一眼。
  好端端地,怎么扯上巧鈴了?
  “當初是你口口聲聲說你愛巧鈴,是你說你喜歡她、是你說你會對她好,我才退出的。我甚至遠避到英國,就是不想跟你爭;而你現在卻為了這個男人婆,辜負巧鈴!”歐正揚憤慨得恨不得再揍歐正帆一回。
  “男人婆?歐正揚你──”方若茵尖叫著就要反駁,遇上歐正帆示意的眼神,不甘不愿地又吞回肚里。
  “哥,這些年你一直愛著巧鈴?”歐正帆試著了解他哥話中的意思,而且明顯地覺得不可思議。
  他老哥一向以花心著稱,女人不過是他手臂上的裝飾品、他床頭的胜利刻痕,他居然會痴心到偷偷單戀巧鈴六年?他就是想破腦袋瓜子,地想不出來他老哥會是如此痴情之人。
  歐正揚給他弟弟一個冷峻的眼神。
  “巧鈴溫柔又可愛,只要是男人都會愛上她。”
  溫柔又可愛?他們現在在談的是巧鈴嗎?雖然身為巧鈴的“上一任”男朋友,歐正帆也不敢說他是為了巧鈴的外貌。
  他哥的女朋友中不乏電影明星、中國小姐之流,可是在他的眼中,巧鈴是溫柔又可愛,可見人家說“愛情是盲目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一點也沒錯。
  “巧鈴是這樣溫柔賢淑的女孩子,你是發了什么神經,居然會舍她而選這個几乎不能算是女人的女人!”
  從剛才就一直被迫噤聲的方若茵,再也忍不佳地破口大罵:“歐正揚,你給我閉嘴!你鬼叫鬼叫個什么勁!你還應該感謝我這個‘几乎不能算是女人的女人’哩!如果不是我把正帆搶過來,等正帆真正和巧鈴姊結了婚,你就只剩下躲在被窩里哭的分!現在巧鈴姊是自由身了,你六年的單戀終于有机會開花結果了,你不感謝我,還在那邊哇哇大叫!”
  男人婆?他自己才是花心大蘿卜呢!居然罵她是男人婆,要不是看在他單戀巧鈴姊六年的痴情分上,以及她搶走正帆的內疚感,她才下屑幫他。
  哼!如果巧鈴姊真不幸被他追上,算巧鈴姊倒了八輩子的楣。
  听到他還有希望,歐正揚原本陰沉的臉整個亮了起來。
  “你是說,巧鈴──”
  “大概恨死我們這一家人了。”歐正帆心虛地插嘴說道。
  他不是故意要潑他哥冷水,如果等他哥去碰了一鼻子的灰回來,他會死得更難看!
  他心虛地看著他哥:
  “當初,我可以說是用我的腳絆住她六年,現在我的腳一好,卻要跟若茵訂婚,還大開party慶祝,巧鈴大概气死我們家每個人了。”
  歐正揚原先燃起的一絲希望,被歐正帆冷水這么一潑,立刻又被澆熄了。
  看他哥一臉的死寂,歐正帆自告奮勇地說道:“我去向巧鈴道歉,直到她原諒我為止。”
  “你去?別傻了,如果我是巧鈴姊,這世界上我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每多見你一次,我就多想起一次你的負心!”方若茵冷冷地駁回歐正帆的提議。
  “這不行、那不行的,好,你行!有什么法子你說好了,看你能有什么妙計!”被方若茵潑了几次冷水,歐正帆也有些火大了。
  方若茵看了歐正揚和歐正帆一眼,態度故作神秘地說道:“我是有一個方法。你們想,正帆要訂婚了,新娘子卻不是巧鈴姊,乃鈴姊是不是會很想報复一下正帆?她──”
  “不會!巧鈴不是這种人。”歐正揚打斷方若茵的話,還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气忿她如此抹黑汪巧鈴。
  方若茵一翻白眼,一副“上帝,快來救我离開這個愛情白痴”的模樣。
  “正陽,當一個女人的男朋友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她,而她這個女人又不會生气的情況,只有兩种:乙正這個女人根本不要她男朋友,她早就想把他換掉了;這點我們暫不考慮。二是,這個女人已經愛慘這個男人,只要是這個男的選擇的,她都甘心退讓。而如果不幸巧鈴姊是第二种情況的話──正揚,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心吧!好了,現在你還要不要听下去?”看到歐正揚勉強地點一下頭,方若茵才又繼續說下去:“正揚,你先把巧鈴姊約出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威脅、利誘、煽動、哄騙……總之,就是要把報复的念頭塞進巧鈴姊的心,然后呢──”說到重點,方若茵故意賣關子地停下來,直到對面兩道殺人的眼光准備要把她千刀万剮了,她才得意地宣布答案:“最佳的報复方法,就是再找一個新的男朋友,嘔死正帆!”
  久久沒有聲音。
  看到歐正揚兩兄弟目瞪口呆的表現,方若茵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她現在才知道,自己除了有絕世的容貌外,還有絕頂聰明的才智。看!他倆兄弟佩服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最后還是歐正帆先開口:
  “你是不是還在气我哥把你甩了的事?你說我的主意不行,你出的又是什么餿主意!叫我哥勸巧鈴再找一個新的男朋友?你不如叫哥去自殺還來得痛快些!”
  “正帆,你少用你的智障腦袋來批評我偉大的計划!巧鈴姊新男朋友人選,你哥不會毛遂自荐啊?就說你們兄弟鬧牆,或者說你們為了家產鬧得不愉快,你哥四年沒回台灣,外面流傳的全是這一類的話,不怕巧鈴姊不相倍;反正隨便正揚說什么,只要巧鈴姊肯暫時冒充他的女朋友就行。至于能不能‘弄假成真’,就要看他‘泡妞’的技巧是不是真像傳說的那樣神奇了。”
  “不行!這個辦法不好。如果失敗了怎么辦。?歐正帆否決她的提議,那會像是在他哥的傷口上倒硫酸一般的殘忍。
  “正帆,你少烏鴉嘴。呸呸呸!又不是你去執行。正揚,你說呢?要不要試試看?一
  “不行!哥,你不耍──”
  “好,我做!”歐正揚鐵了心。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在英國時,只能在每夜的夢中擁抱巧鈴,如果能真實地擁抱她在怀中一次,他愿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能得到巧鈴的愛,叫他跟撒旦簽約他都肯。
   
         ☆        ☆        ☆
   
  午后一點到兩點,一向是銀行一天中最輕松的時間,大家吃得飽飽的,誰也懶得動,不像三點過后,軋三點半的緊張气氛,讓人連喝口茶都覺得罪過。
  汪巧鈴無聊地整理已經很干淨的桌面。坐在她旁邊的陳明秀,則拿出參考書來K;她打算今年考插大。
  汪巧鈴佩服她的沖勁,而她自己則滿足于做一個單純的家庭主婦──不,不是,她只想做歐學長的家庭主婦。
  大概沒有人想得到,她──別人眼中害羞又懦弱的汪巧鈴,居然會單戀歐學長那陽光般的人物長達六年!而最近四年,她甚至沒有再見到他一面,只有透過他的弟弟,才能知道他的一點片段消息。
  歐學長大概早忘記有她這個人了吧!
  午后佣懶的空气,連襄理的眼睛都半眯了,而此刻進來的人,英俊得讓每個人的瞳眸都放大了。
  歐正揚全場環視一遍,即直接走向汪巧鈴。
  “開戶。”
  汪巧鈴眼睛睜著大大的,連嘴巴都因震惊而張開了。刺激過度的她,腦袋早已失去作用,只能直愣愣地瞪著歐正揚瞧。
  歐學長回來了!歐學長回來了!歐學長……
  陳明秀看她沒動作,立刻“熱心”地拿出表格遞給這位帥哥。
  哇──帥呆了!郭富城也沒他帥!如果拿來當男朋友,一定羡煞所有人。
  “先生,我幫你填資料。”
  歐正揚的眼睛依然沒离開汪巧鈴,對著發愣的汪巧鈴問道:“你這不能辦?”
  陳明秀碰了個釘子,收回表格,悻悻然地坐下,還從鼻子里發出小小的一聲“哼”。
  直到听見那一聲,汪巧鈴“罷工”的腦袋才稍稍恢复一點作用。她緊張得上上下下地找表格;歐正揚注視的眼光,讓她更手忙腳亂。
  歐學長回來,第一次看到她,卻是她笨手笨腳的樣子!
  其實汪巧鈴多慮了,在歐正揚的眼中,她漲紅的雙,。像是一顆紅艷的富士苹果,令人垂涎欲滴;她因為冒汗而不斷下滑的眼鏡,只有讓歐正揚更想幫她拔下眼鏡,熱熱切切地吻上一場。
  誰叫情人眼中出西施呢!
  汪巧鈴終于找齊表格,遞給歐正揚,打斷歐正揚在腦中描繪的限制級畫面。
  歐正揚一邊填表格,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道:“最近還好吧?”
  話一出口,歐正揚就恨不得踢自己一腳。問得真是“好問題”!她男朋友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他還問她好不好?
  出乎歐正揚的意料,汪巧鈴居然點點頭,想到歐正揚看不到,赶緊又回答:“很好,謝謝歐學長。”
  “工作呢?以你大學學歷,屈就于此,不覺得太委屈了?”
  “也還好。”
  這不是客套話。歐氏財團下的万方銀行的薪水,在銀行界中,一直是排行最高的;年年突破的業績,也讓他們在年終分紅時,分到下少的紅利。
  而且不像歐正揚想的,她從沒有想過委屈的問題。她一向沒有太大的野心,這份工作穩定、沒有壓力,她已經很滿意了。
  對于她的回答,歐正揚掃了她一眼,才把表格遞回給她。
  汪巧鈴又等了一下,确定歐正楊沒有后續動作后,才遲疑地開口:
  “學長……你的身份證……”奇怪,學長怎么會跑來她這開戶,而且連自家銀行的開戶手續都忘了?大概是事情太多了,記不得這些芝麻小事。
  “我忘了帶。”
  “忘了?”
  汪巧鈴咬著下唇,難以下決定。万方銀行既然是歐氏財團的關系企業之一,而歐學長又是歐氏財團旗下企業的股東之一,以此推算,歐學長也該算堤万方銀行的股東,省道手續,應該可以通融一下……
  但是規定就是規定呀!如果歐學長想要享特權,此時就該表明身分了啊……
  歐正揚可以從汪巧鈴不設防的臉上輕易地看出她為難,也因此,他皮夾內的身份證才更顯得沉重。
  “學長,要不要我告訴襄理,你是──”
  “不用了。”歐正揚打斷她,并且說出他今大真正的目的。“晚上我來接你去吃飯,再一并拿給你就行了。”
  從他說到那句“晚上接你去吃飯”后,汪巧鈴的所有身体机能都停擺了!眼睛只看到歐正揚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就是听不見他的聲音。
  她腦中回音似的,只迥響著“接你去吃飯……接你去吃飯……”,根本沒有听見歐正揚接下去的話。直到歐正揚走出門口了,汪巧鈴還是眼睛眨也不眨一臉呆呆地瞪著他的背影。
  “汪巧鈴,他是誰?你男朋友?”一等歐正揚走出去,陳明秀立刻興奮地拉著汪巧鈴打听消息。
  汪巧鈴仍是一臉茫然地轉向陳明秀。
  她男朋友?天塌下來了都不可能。
  “不是,他是我大學的學長。”
  “哇曄!長得好帥!叫什么名字?做哪行的?有女朋友了嗎?”不是汪巧鈴的男朋友,那她有机會了。
  “學長姓歐,是做……和我們……有點相像……”既然歐學長沒有說,她也不能泄露他的身份,說不定歐學長是在“微服考察”。
  陳明秀活躍的腦袋瓜子開始思考、過濾,哪些行業跟銀行的性質相近,而汪巧鈴又不方便說……銀行最主要的業務就是存放款,既然不能說……放款……不能說……高利貸!
  陳明秀倒抽一口气地瞪向汪巧鈴。
  難怪汪巧鈴說得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原來她的朋友是放高利貸的!放高利貸的不是都和黑社會有挂勾嗎?剛剛那個姓歐的,雖然身上穿著高級西裝,而且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樣子,可是現在不正流行黑道份子看起來像商業鉅子嗎?
  真看不出來呀!汪巧鈴一副害羞又膽小的模樣,居然敢和混黑社會的人在一起。
  一下子,陳明秀丰富的腦中充滿了連新聞都不能播的血腥畫面。
  汪巧鈴看陳明秀一臉震惊的神色,以為她猜中歐正揚的真正身分,結結巴地試圖否認。
  “不是啦……學長……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啦……你別想歪了……”
  唉!簡直是愈描愈黑,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嘛!汪巧鈴緊張無措的樣子,讓陳明秀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于是藉著上廁所、喝茶找資料的机會,把它當“空气傳染”般的散播出去。
  不出兩個小時,分行上下兩層樓的同事都知道──汪巧鈴那個“殺人被通緝中的男朋友”,來向她要跑路費了。
  唯一不知情的只有汪巧鈴這個當事人。
  一整個下午,汪巧鈴受夠了同事們投過來的“關愛眼神”,連襄理都皺著眉頭,淨往她這邊瞧。
  終于熬到了下班,對好了帳,汪巧鈴再也受不了地拎著皮包沖出去。正巧公車又來,急著赶公車的汪巧鈴,沒有注意到對面停了一輛眼熟的寶藍色火鳥。
  倒是火鳥跑車的司机注意到汪巧鈴赶公車的動作,馬上啟動引擎做了一個緊急又危險的U型回轉。
  他只顧著在汪巧鈴上公車前將她攔下,全然不顧后面尖銳的緊急煞車聲和從車窗伸出來的中指,以及連串髒話。
  “巧鈴,上車!”
  汪巧鈴惊訝地看著歐正揚,乖乖地上了車。
  “中午我不是告訴你,下午我會來接你嗎?你還赶公車去哪?”
  汪巧鈴驀然紅了臉,低著頭,絞著手指,囁嚅地道歉:“歐學長,對下起!”
  她怎么能告訴歐學長,說她一听到他要請她吃飯,就高興得昏了頭,全忘了其它!她要是真說了,歐學長大概會以為她是個大花痴吧!
  汪巧鈴紅著臉、低著頭的樣子,落在歐正揚的眼中恰成了心虛的模樣。
  她難道真的如正帆說的,她恨正帆已經恨到不想再和他們家的人有任何的牽扯?
  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該死的正帆!巧鈴的一片真心,卻讓他擺在地上踩。
  歐正揚在心底無奈地歎口气,開車上路。
   
         ☆        ☆        ☆
   
  歐正揚挑的是方若茵推荐的一家法國餐廳。昏暗的燈光、桌上的蜡燭,正适合情人談心;至于談公事嘛──小心被人控告性騷扰!
  門口的侍者一看到這一對,立刻就下了定論──有錢小姐和她包養的小白臉。
  要不然以男的那張臉,何苦委屈自己和這只丑小鴨在一起?
  昏暗的燈光下,歐正揚和汪巧鈴都就著桌上微亮的燭光打量對方。
  分開四年──他們倆都變了!
  看來异域獨自奮斗的日子很艱難。汪巧鈴假裝低頭折弄膝上的餐巾,用眼角偷瞄歐正揚。
  她心痛地看見一個意气風發的青年,經過四年時間的洗練,轉變成她眼前這一位飽經世故的男人。從他益發俊逸的臉上,她找到一股陌生的譏嘲和冷硬。
  從正帆的口中,她知道他四年前冒險買下英國一家被宣告破產的連鎖銀行。在短短的四年間,不僅讓它起死回生轉虧為盈,甚至固守了原來的四間分行外,尚有余力再開第五間分行,在英國保守的銀行界,台起了一陣東方旋風。
  現在万方銀行在英國,也是一塊金字招牌了。正揚在短短的四年間、在沒勢沒錢的情況下,將万方銀行擴展到足以擁有和英國本土屹立了一、兩百年的老銀行平起平坐的地位。
  再也沒有人能在歐學長的背后,用不屑的口气稱他為“歐氏太子”了;再也沒有人敢說歐學長是靠著祖父、父親的“第三代”。事實證明,歐學長他擔得起歐氏繼承人的位置。
  這些,都是用他的實力、他眼中的疲憊,及他眉宇間的深紋換來的。
  四年!四年的時間,足夠讓正帆站起來,足夠讓正帆和若茵相戀,讓她能脫离這個窘境──卻仍不夠讓她忘了他。
  今天中午乍見她的第一眼,將他四年的相思全喚了回來。那一刻,他深刻地知道,他──依然戀她如昔;而她也依然是從前的一副厚眼鏡、依然是脂粉不施。有所改變的是,以前垂在她背后的兩條長辮子,現在梳成法式辮子了;以前溫柔的性格,現在更顯得沉靜內斂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像是微微地笑著,也像是在害羞著一件她心中的秘密!
  這張臉,是他在英國朝思暮想的。現在就在他眼前,他必須費盡全力,才能將雙手握緊,控制住他自己,而不會越過這張小桌子輕撫她的臉,同自己确定她的真心。
  他不禁怀疑,沒有她,他怎么能在英國待那么久?
  “當初我只是隨口提議,沒想到你畢業后,真進了‘万方’。”
  “是正帆极力鼓勵我的。”真正的理由是,他也在銀行業。
  又是為了正帆,是呀,若不是為了正帆,以巧鈴大學的學歷,何苦屈就于一個小小的銀行柜員?
  正帆呀正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丟掉的是什么寶貝?你怎么會拿巧鈴換那男人婆方若茵呢?
  看著燭光下汪巧鈴微紅的雙頰,歐正揚突然沖口而出:“下個禮拜一晚上,正帆和方若茵要訂婚了。”
  歐正揚暗暗呻吟:歐正揚,你行!你就不會說得婉轉一點嗎?
  虧你大學還是辯論社的“台柱”,拿了無數獎杯,在面對自己的心上人,卻只會說一些笨話、問一些蠢問題!
  “我听說了。”現在她上班的分行里,每個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歐氏的二少爺和“峻興航運”總裁的獨生女訂婚,這可是歐氏財團的年度大事;不過大家更議論紛紛的是,弟弟都要結婚了,那個前几年緋聞滿天飛的哥哥,怎么還沒有消息?
  而誰又能幸運地成為歐氏的“太子妃”呢?
  “巧鈴,你為了正帆的腳,等了他六年;現在他的腳好了,他卻選擇方若茵,你真的沒有一點報复的念頭?”
  歐正揚覺得汪巧鈴看他的樣子,好像他忽然變成雙頭人似的。直到侍者端著牛排上來,才打斷汪巧鈴的瞪視。
  “沒有。”
  “巧鈴,我是說,你打算就這樣放棄?你一點都不气正帆和方若茵?”歐正揚再接再厲地照著方若茵的指示,試圖煽動汪巧鈴。
  汪巧鈴盯著面前的牛排,活像那塊牛排隨時會跳起來咬她一口似的。
  “方小姐活潑又大方,她可以鼓勵正帆,比我更适合正帆,我很高興他們能在一起。”而她終于也可以從六年前不懂得拒絕的尷尬要求中抽身而退了。
  歐正揚備受挫折,恨不得把眼前的牛排大卸八塊!
  為什么巧鈴不生气?難道果真被方若茵說中了,巧鈴愛正帆愛得無以复加、愛得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止帆娶別的女人,她都能無怨無悔地甘心退讓?
  如果今天她愛的人是他,他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只是如今,這夢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侍者注意到靠窗的那一對男女只盯著各自的牛排,正想走過去看看,又被男人惡狠狠的眼光瞪退三大步。
  經經地拍拍胸膛,再吁一口气。算了算了,領沒几毛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那种气氛,八成是談分手。另的要分手費,獅子大開口,价錢談不攏。
  男人啊!要是長著一張“帥哥”的臉,就是吃香。
  “有吃又有抓”,要是他也……侍者兀自想著。
  看汪巧鈴低垂的頭,歐正揚忽然有一股怒气──气自己!
  六年前,他退出這個“情場”,結果卻是落得巧鈴心傷、他相思的下場;現在他難道又要“不戰而屈”嗎?
  不行!
  歐正揚耳邊浮起方若茵的話:威脅、利誘、煽動都不行──就用“騙”的!
  “巧鈴,雖然你誠心祝福他們,就怕別人不這么想。”
  “歐學長,你這話什么意思?”歐正揚裝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你和正帆的事,雖然沒有正式的訂婚儀式,但也不是個秘密。峻興的董監事,可能有人知道正帆和你的關系,現在正帆宣布和方若茵訂婚,就怕他們會以為正帆是見利忘義的人,這對正帆以后在峻興的前途,恐怕會……”
  歐正揚故意不把話說完。他知道以汪巧鈴的個性,自然會把歐正帆的情況設想到最悲慘的境界。
  其實峻興的那些個老家伙,只要峻興的股票上漲,讓他們賺錢,才不在乎誰人 主峻興呢!
  汪巧鈴微蹙著眉頭。
  “可我也幫不上忙啊!”
  “你可以找一個男的朋友,假裝是你男朋友,然后帶他在正帆的訂婚宴上出現,假裝你和正帆是各有所愛才分手的呀!”
  耶穌基督、菩薩、如來佛祖呀!你們干千万万要保佑,巧鈴絕不要有一個“恰巧”可以冒充她男朋友的“男的朋友”啊!
  只見汪巧鈴的眉頭蹙得更深了。她不想再蹚正帆的這趟渾水了,而她賈在也找不出一個可以冒充她男朋友的男人來。
  事實上。她上來台北六年,除了歐學長和正帆外,她沒認識半個男人──可風不算。
  “歐學長,恐怕這個忙我真的幫不上,我找不到一個假裝的男朋友來。”
  找不到才好!
  “你忘了還有我!”歐正揚惊喜地叫。
  “你?”
  汪巧鈴惊訝得下巴快掉下來,眼睛瞪大得差點沒凸出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定她幻想太多,耳朵出現幻听了。歐學長不可能說出要假裝她男朋友的提議,絕不可能的……
  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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