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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時間將近,他的責任將了。老人駝背站在懸崖邊,望著波濤不時拍打岩岸而卷起千層雪白的浪花。三十年了,時光就像一列永不停止奔馳的列車,在時間的河流中平穩、安靜的行駛。有人在不同的站上車,又在某些站下車,生命就在上車、下車中完成。
  他是幸運的人,或者他才是最不幸的人。他從最基層的水手干起進而擁有自己的事業,船公司、飯店,但是他卻失去婚姻、愛人的机會,一切都只為了那個承諾。
  雖然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卻清晰的如同昨天才發生。一個很老很老,老得他看不出老人的年紀,只是他的充滿智能眼眸那般溫和而彷佛看透世事;他的手布滿皺紋,握時卻溫柔慈佯。自己當年的叛逆和不馴,似乎都在遇到老人時瞬間褪去。
  他不知道老人如何上船的,他只是交給他一本書,溫和、沉靜的告訴他自己的未來和生命。他接受老人的交換條件,守著那本書,等待老人所說的男女來取。必須是一男一女,所以他訂下規則,來到古堡飯店的都必須是夫婦或未婚夫妻,他在漫長的時光中等待著。
  他慢慢的轉身往回走,在接近古堡時,為見一對男女靜佇在古堡前。
  活到七十歲,他看過不少紳士名媛和俊男美女,卻從末見過比眼前這一對男女還美的人。
  他們的四周似乎變得寂靜,陽光彷佛也被這對男女所吸引,再由他們体內散發出炫目溫柔的光華。即使他們站在人叢中,他相信,所有人的眼光都會不由自主的找尋到他們,就像黑夜中的火炬,有誰能夠忽視那种光亮?
  一定是他們,他等了三十年的人。老人覺得精神奮發,异常的快樂,不過,他還不能主動与他們攀談,至少在三天以內不能。
  他悄悄的走進樹林邊的小岔路,又從岔路走回古堡后門,他必須离開几天,這是當年老人交代的話。雖然他很急切的欲將責任卸下,但是三十年都等過了,又何必在乎多等几天?他下了決定后,立刻收拾行李,知會管家一聲,便悄悄的离開古堡。
         ※        ※         ※
  于昨天深夜抵達古堡的薩斯和想云,立刻在服務人員中引起騷動。大家都沒有想到會在半夜出現如此美麗的男女,特別是深情款款的丈夫与溫柔体貼的妻子,誰說世上沒有童話?!几乎每一位服務員都是以贊佩、羡慕的眼光注意著他們。
  想云心想,似乎表演得太過火了,雖然她是真情流露,不過也只能隱藏在演戲的名目下。然而薩斯對她就好象摯愛的丈夫般,讓她心髒怦怦亂跳,一時間意亂情迷。他們的表演精湛,沒有人怀疑他們不是夫妻,反而招來更多贊歎的目光。從他們一下樓,就有不少人偷偷的望著他們,逼得他們不能不表現出親熱的樣子,雖然她心里很高興,但也心疼他必須強迫自己來碰她。
  他們并肩站在古堡前的庭園中,希望能制造机會和賀連.威伯不期而遇,但是等了半個鐘頭,連個人影也沒有。她知道薩斯的怒气漸漸升高,因為握著她的手,正逐漸縮緊用力,而他卻不知道自己捏痛了她的手。
  “你捏痛我了。”她輕柔的提醒他。
  “什么?”
  “我的手,你握得太用力了。”
  薩斯急忙放開她的手,她白皙的手果然被他捏出淺紅的痕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痛你的。”他蹙起眉頭,不安的道歉。
  “我知道你是為了沒有遇到賀連而著急。放心,今天沒見到他,明天也有机會,而且我听說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為古堡的住客舉辦化裝舞會,到時候就可以見到他,你不要急。”她安慰他說。
  薩斯看著她,急躁的心逐漸安定下來。的确,著急也沒有用,遲早他會見到賀連的,并拿回魔法書,而且得到想云的芳心。這些事雖然沒有先后次序,但是必然會一一兌現。
  “肚子餓了嗎?我們去吃早餐吧!”他展現他的体貼,讓想云毫無防備的落入他的布局中。
  “好。”她溫柔的附和他的意見,跟隨著他的腳步走進飯店的餐廳。
  他們選擇一個靠近落地玻璃窗的座位坐下,一整片玻璃將平原遠山的美景,一覽無遺的展現在眾人眼前;青草隨風搖擺,如同波浪般的前后鼓動,天空藍得清澈,沒有白云,顯得更加廣闊、深沉;几座山峰疊巒交錯的靜躺在遠處,在平原盡處是茂密的森林,整個景色美的像一幅書。
  想云不禁為眼前的美景所感動,所有的色彩既單純又极其濃艷,就像是畫家重复著色在同一張畫布上,但不覺得俗麗,這种廣闊、單純、洁淨,在台灣已經很難看到。
  彼特在他們坐定后,立刻殷勤的上前招呼。現在餐廳中除了一對老夫妻外,就只有這對亮眼的年輕夫婦,彼特站在他們身邊時,竟不自覺興奮的顫抖。風景如畫,人物如神話中的俊男美女,彼特有股沖動,想拿相机拍下他們的一顰一笑,以證明他們是真實存在著的人物,而不是他幻想出來的。
  “一份煎蛋,一份煎餅,兩杯咖啡。”薩斯突然的出聲惊醒彼特。彼特手足無措的漲紅臉,不好意思被他們發現他在發呆,連忙收了菜單尷尬的退開。
  想云抵嘴笑道:“你嚇到他了。”
  “我嚇到他?是他看你看得發呆,所以我一出聲他才會嚇得像小兔子。”
  “小兔子?”想云好笑的看著他,將一個年輕、高大的男孩比喻成小兔子,真是夠絕了。“如果他知道你用這么溫馴的小動物來形容他,恐怕他會一頭撞牆。”
  “你為什么一直提他?對他有興趣?”他灼熱的眼神讓她不安,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种眼神看她。
  “興趣?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更何況他是人類,別忘了我們的身分不同。”
  她輕輕將話題帶過。“身分不同?我記得你們對人類一直很親近,有不少魔法王國的成員和人類陷入情网,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是啊,不是不可能,只是很困難。”她將目光投向遠處的青山,淡淡的笑。
  她眉宇間的憂慮令薩斯的心一緊,他不喜歡看她不快樂的臉,在這段時間,他不要她想他以外的人或事。他正想問時,他們的早餐上來了。
  彼特紅著臉放好早餐,想云輕柔的道:“謝謝你,彼特。”
  彼特根本不相信這美麗的女子會像自己道謝,他結結巴巴的說了不客气,腳下就像踩著云朵似的飄回柜台。
  “你怎么知道他叫彼特?”他不喜歡自己這么問話,好象忌妒的丈夫,可是他忍不住。
  想云并沒有听出來,只是說:“名牌上寫的啊!”
  薩斯一愣,看著她优雅卻不客气的大啖早餐,几乎忘了面前的東西。
  她抬頭望他,奇怪的問:“你不吃嗎?蛋冷了就不好吃,快吃吧!”
  一個忽而溫柔、忽而大方直率的女子,她究竟是怎樣的人呢?薩斯覺得覺得自己開始迷惑了。
         ※        ※         ※
  莫緯凡歎气的放下筆,用手爬梳頭發,偏過頭看著用手支著下巴盯著他看的想夢問:“我今天是長了兩顆頭,還是臉上生花,你干嘛一直盯著我看?”
  想夢眨眨眼,笑道:“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很好看,有一种特殊的气質,很迷人耶!”
  緯凡被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歎息的搖頭,“要看美男子你家就有,我怎么比得上想風。”
  “哎呀!哥哥和你味道完全不一樣,再說我看他早看膩了。”
  看膩了?緯凡好笑的看著想夢,自從他發覺自己喜歡上想夢后,想夢突然間成為他生活的重心,他想擁抱她,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
  只有更加疼愛他、寵溺她。“你再這樣盯著我瞧,恐怕我這一頁稿紙,寫到半夜也寫不完。”他半是認真、半開玩笑的道。
  想夢伸長脖子看他面前的稿紙,果然,一整張只寫了兩行,她私下竊喜,他畢竟無法忽視她用關愛的眼神看他。
  “那就不要寫了,我們出去吃飯,再去看場電影,好不好?我好想看那部恐龍電影,秀秀她們說拍得亂惊心動魄的,好不好?”
  當她用祈求的眼光看他時,他怎么也無法說不。
  “算了,反正我今天也沒有心情工作,就依你吧!”
  “哇!謝謝你,莫大哥。”想夢飛身扑向他,在他的臉上一啄,隨后又像小鳥般飛离,留下他一個人發愣的坐在書桌前。他伸手摸著她親過的左頰,溫暖、柔軟的触覺還留在他的臉上,似乎她的芳香直沁入他的体內,他竟覺得熱起來,而室內的冷气開得正強。
  門外的想夢同樣嫣紅著臉,但是她嘴角的笑意卻無可隱藏的流露出甜蜜。
  她那沒有預謀剛才的舉動,只是感情自然的流露,她不會要求他回報她的感情,只要維持現狀,她就很快樂了,至少目前為止,她真的很快樂。至于以后的事,現煩惱就太笨了,她如此堅信。
  星期六的夜晚,似乎全台北市民都出籠了,在大熱天里,大伙竟然仍有這份耐力,想夢覺得真是奇怪,不過她不討厭和人擠來擠去的感覺,因為她自覺自己和他們一樣,沒有人會怀疑她不是人類。只是,過多惊羡的目光讓她煩厭。緯凡感受到她的不自在。
  “怎么,不高興?”他溫柔的問。
  “我長得有這么吸引人嗎?每個人都盯著我看,讓我很受不了。”她的話中并無自滿,只有沮喪。
  緯凡溫和的笑,“你長得美麗,別人當然會注意你,除非他們是瞎子,你何必在意他們的眼光?自然接受不就好了。”
  “可不只他們看我,還有好些女人,就當你是塊蛋糕似的猛盯,恨不得一口吞下你。”這才是她不高興的地方。
  “有嗎?我怎么沒發覺?”他吃惊的笑。
  “如果你發覺了,能怎么樣?讓那些女人吞下你?”想夢嘟著嘴道。
  “想夢──”緯凡用手摸摸她的頭發,并未回答。
  想夢沉默一會儿,這种酸澀的感覺是不是嫉妒?她不知道,只是她對別的女人對緯凡投射的愛慕眼光覺得不舒服,巴不得將他用箱子裝起來,只讓自己看。如果他老婆回來,她是否會做出什么事,她已經不确定了。
  “想什么?想得眉頭都皺起來了。”
  “沒什么,電影要開始了,我們進場吧!”想夢突然興致全消,不過是自己要求看電影的,只有振作精神。
  “你如果不想看就不要勉強了。”緯凡看得出想夢的情緒突然間低沉到谷底。
  “誰說我不想看,我們花了一個小時排隊才買到票,我當然要看。走吧!”她揚起眉,拉著他擠進人群洶涌的電影院中。
  想夢在電影結束后,伸伸懶腰。不可否認,這部電影頗具商業賣點,刺激、新奇,就算情節并不深刻,但是技術部分倒也值得一瞧;只是她相信,喜好追求新鮮的人類很快就會忘了這部戲,畢竟這只是利用人的好奇心而制作出來的電影。
  “哦!看著后面那一幕他們吃東西的模樣,我的肚子也咕嚕的叫了。”想夢想起晚餐只是一塊三明治加一杯紅茶,難怪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
  “我請你吃消夜,不過你要先打電話回去,不要讓家人擔心你出事了。”緯凡拉著她走出電影院,將她推向公共電話前。
  想夢無奈的撥電話,接電話的正是她最怕的哥哥,當想風听見她和緯凡在一起,沉默了一陣子,然后叫她早點回家,不要玩太晚。
  她苦著臉挂上電話,看來有一場戰爭即將爆發。她甩甩頭,決定不去想煩人的事,微笑的走向緯凡,將手插進他的手臂,“走吧!我餓得可以吃下一條牛,小心你的荷包囉!”緯凡放縱自己暫時享受這份快樂,以疼愛的語气道:“我的荷包很肥的,任你宰割囉。”
  兩人笑著并肩走向緯凡停車的地方。
         ※        ※         ※
  車子在夜色中飛馳,緯凡帶著想夢來到東區的一條巷道中,如果不看招牌,她真的會以為這棟兩層樓的洋房只是住家。
  “藍夜”的裝潢混合了鄉村和古典的風格,一种充滿古朴而渾厚的气質,厚重的原木,有一种逼人的气勢,如同一個不修邊幅的粗獷男子;順著酒吧往后,可見一座旋轉木梯,來到二樓,又具截然不同的風味。
  麻布餐巾、古典的桌椅、輕柔的燭光,使得想夢覺得如同置身十九世紀的英國上流社會里,自己則像一位优雅的婦人,高貴、自然的气質自每一個角落散發出來。
  “怎么同一家店會有兩种截然不同的風格,可是卻又那么奇怪的協調?設計這間店的人一定很不平凡。”想夢好奇的看著四周。
  “如果老板听到你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緯凡帶她朝一扇門走去。他伸手敲敲門,過一會儿,一個男人打開門,笑著和緯凡打招呼,等到看見想夢,才露出沉思的眼光。
  “冷陽?你是冷陽。”想夢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這名歌手。一個有著低沉、濃郁、深情嗓音的歌星。
  他的外形魁梧、粗獷,線條就像用刀刻出來似的。或許他并不英俊,卻沒有人能否認他极具男性魅力,至少他那雙深沉、滄桑的眼神,就蠱惑不少女性歌迷的心。
  冷陽將眼光由想夢移向緯凡的臉上,只見緯凡淡淡的微笑,冷陽的眉頭不禁蹙緊。他回頭看想夢,原本以為她看到他會尖叫,但是,她只是愣愣的看著他,然后用肯定的聲音說出他是誰。
  在演藝圈多年,他見識過各种美女,但是似乎都比不上眼前這位美麗如娃娃般的女孩,她有著靈活、坦誠的眼睛,更重要的是,她似乎不像真人的气質讓她格外醒目。
  “冷陽,她是想風的妹妹,魏想夢。想夢,你知道他是冷陽,歌唱界最閃耀的巨星。”緯凡笑著為他們介紹。
  “想風的妹妹?”冷陽有片刻的訝异,隨后才撇撇嘴角道:“我說想風那小子怎么眼光那么高,原來是有原因的。你好,魏小姐。”
  “叫我想夢吧!你和我哥哥也熟?我還以為他只有莫大哥這個朋友,他可是不怎么親切。”想夢俏皮的笑。
  緯凡和冷陽相視一笑,想風是不夠溫柔,而他這些朋友也是各有怪癖,不過,就算他們各有各的秘密,但是彼此深厚的感情卻是不變。
  想夢望著他們有默契的一笑,不禁歎气道:“如果我有像你們這樣交情的朋友就好了。”
  冷陽震惊的盯著她,似乎被她看透心思似的感到不安,緯凡只是苦笑,他知道想夢不會窺人心,但是她察言觀色的本事,的确讓初識者心底發毛。
  一瞧見他們的反應,想夢立刻吐吐舌頭,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冷陽詢問的看向緯凡,緯凡只是聳聳肩,淡淡的笑,“想夢的拿手好戲是猜測別人心里的事,放心吧!她不會讀心術。”
  冷場揚眉道:“听你這么說,我真的感到安心多了。”不理會緯凡無奈的笑容,他轉頭問想夢:“想喝點什么飲料?或是吃些東西?”
  “我想吃些東西。嗯……冷大哥,能不能請那邊那位小姐不要再瞪我了,會影響我的食欲耶!”想夢用眼睛暗示冷陽。
  當冷陽瞧見那名女子時,神色一變,臉上的線條更加嚴厲,渾身肌肉緊繃,彷佛一頭看見獵物的……不,是見到敵人般的野獸,一副提高警覺、蓄勢待發的模樣。
  緯凡也看見那名女子了,他心中暗歎一聲,拉著想夢,悄悄的走進冷陽的辦公室;經過冷陽身邊,他只是拍拍他的肩,不過冷陽似乎一無所知,只是和那名女子隔著大半個餐廳相望。
  緯凡關上辦公室的門,拿起電話叫了几樣消夜,當他放下電話,轉過身來,只見想夢盯著門,微蹙著眉,臉上似憂似喜。
  “不要再看了,他們的事不是我們幫得上忙的。”緯凡走到她身邊,將她自門邊帶開。
  “看她悲哀的神情,這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想夢凝視著緯凡,希望能有解答。“這是一個悲哀的故事,也是人力無法解決的痛苦。”他太清楚這個故事了,只是這段纏綿多年的感情,似乎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
  過了一會儿,冷陽走進來,緯凡只問:“她走了?”
  冷場點點頭,神情仍是郁悶嚴厲,想夢知道他們一定有話要說,所以藉上洗手間為由,將辦公室留給他們。
  “她說了什么?”
  冷陽冷笑道:“還會是什么?除了仇恨、痛苦、折磨彼此的話,她還能說什么?”
  “有沒有考慮過徹底結束這件事?不要瞪我,你們再執著下去,只會更加刺傷對方。忘掉過去,給彼此一個新生活,何苦用荊棘將兩人捆綁在一起,每一次的掙扎,只有刺得更深,疼得更烈。”緯凡真心的勸他將這段悲哀的感情,完全斬斷。
  冷陽面無表情的瞪視他。
  “你就算瞪死我,我還是一樣會這么勸你,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緯凡毫不退縮的迎視他的眼光。
  “不用擔心我,我會解決這件事。”他放下防御的姿態,反問:“你和蕭樺的事怎么樣了?”
  緯凡淡淡的笑,“能怎么樣?一切順其自然吧﹗”“那她呢?你對她的感情呢?”
  緯凡沉下臉,抿著唇盯著牆上的一幅仿莫內的睡蓮。
  “牆上的畫不會給你答案。她是想風的妹妹,你不能有非分之想,你絕對不能愛上她。”
  緯凡苦澀的想,就算他有非分之想,也盡管他已經愛上她,但是他仍然無法擁有她。
  看著緯凡落寞的神情,冷陽知道他的警告太遲了。其實緯凡會帶女人來“藍夜”,這是第一次,就連他老婆蕭樺,他也未曾主動帶她來過。
  說真話,他一直都不喜歡蕭樺。蕭樺太現實,也太虛榮了,緯凡會和蕭樺結婚,說真的,他很震惊,更不看好這段婚姻,甚至他一直認為緯凡根本末曾愛過蕭樺,只是將欣賞錯當成愛情;他真的為緯凡抱不平,何以像他如此才華洋溢的男人,卻不曾享受過愛情。
  當然,愛情不全然是喜悅,否則他也不會痛苦許多年,只為了那份灼人的愛情。
  冷陽自嘲的想著。
  兩人有默契的互看對方,由對方苦澀的笑容和眼中看見自己的窘狀,誰說男人不會為愛傷神?只是傷得太重,變得冷漠,只好假裝不在乎罷了!
  “我不是想破坏你的家庭。雖然我不鼓勵你追求想夢,不過,我直覺的認為她比蕭樺适合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喜歡她,我勸你和蕭樺离婚算了。”
  冷陽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緯凡,一杯自己仰頭飲盡。
  “我和蕭樺或許會分手,但是原因不在她。”緯凡直直的盯著冷陽。
  冷陽例嘴笑道:“我明白,第三者這個罪名落在她身上是殘酷而且不公平的事,不過,她是触媒沒錯吧!”
  “你真的可以改行去當心理分析師了,說得跟真的似的。”他微微的笑,淺酌杯中的酒。
  “當然,久病成良醫,還有多少感情問題我沒見過?!”冷陽撇嘴自嘲。
  敲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想夢打開門,探頭問道:“現在我可以進來了嗎?他們已經將東西端上來了,還是我在外面吃?”
  緯凡笑著說:“我們談完了,不過還是到外面吃吧!外面這么美的夜景,不看真是暴殄天物。當然,我們的主人將殷勤的招待我們,對不對?老板。”
  冷陽哈哈大笑,拿了酒杯,捧著酒瓶,直說:“當然,不醉不歸,如果把想風找來,一定更有趣。”“千万不可,到時候你們有趣,我可遭殃了,改天你們再找我哥,今天就讓我自由一下吧!”想夢瞪著眼,連忙搖手道。
  冷陽先是一愣,繼而點頭,笑道:“今天你是客,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來,干杯,敬咱們──嗯,敬什么好?”冷問。
  “敬咱們都能心想事成。”想夢拿起果汁接著說。
  “對,心想事成。”三只杯子在燭光下撞擊出美麗的色彩,他們各自在心中默默祈禱著心中的希望能夠實現。
         ※        ※         ※
  想夢才剛踏上房間的地板,立刻一陣光芒一閃,想風面無表情的出現在她面前。
  想夢心中大歎,但是卻不害怕的迎視哥哥嚴厲的眼神,反正早說是死,晚說也是死,干脆爽快一點。所以,她連喘口气的時間都沒有,就坦白無畏的大聲宣布,“我愛他。”
  想風先是一征,繼而像烏云罩頂,臉色泛黑,狂怒的叫:“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你愛上莫緯凡,一個人類?你當初是怎么告訴我的?你說你不會傻到去喜歡人類,為什么你會笨到拿自己的生命去當賭注?我們家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我的兩個妹妹竟然為了不可能的感情玩命?”
  他愈說愈生气,本來他以為想夢不可能,也不會喜歡上莫緯凡,只是好奇罷了。
  看來他倒是小看了緯凡的魅力,單純、直爽的小妹竟然就要這么胡里胡涂的犧牲了。
  “我不允許,你听到了沒有?!從明天起你不准再見他,不准和他說一句話。”
  他暴怒的命令她。
  “不要。”想夢倔強的瞪著他,這是她第一次在想風生气時反抗他。
  想風顯然气瘋了,他根本沒想到想夢會如此堅定的反抗他的命今。
  “不要?那么你就給我待在房間里,不准出來!不要想逃,因為不論你跑到什么地方,我都會找到你。”想風陰冷的說。
  “你不能囚禁我,爸媽不會答應的。”她生气的大叫,她從來不知道哥哥生起气來會這么蠻橫不講理。想風冷笑道:“他們會同意的,因為你是魔法王國的小公主,而我是魔法王國的下任魔法王,你必須听從我的命令。再說,你也不希望緯凡有什么意外吧!”
  想夢臉色一白,咬著牙道:“你不會那么做,因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想風板著臉,冷冷的說:“朋友也比不上妹妹,我是要保護你。”
  “保護我?你干脆殺了我還干淨省事。”想夢凄然的看著他。“我愛他,不管怎么樣我都愛他,見不到他只有加速我的死亡罷了。”
  想風一震,心中不祥的感覺慢慢升高。他不是怕想夢尋死,但是,如果……
  “讓她去吧!”不知何時,柳喚波悲哀的出現在他們身邊。
  “媽──”想風訝异母親的贊成。
  “想夢愛上人類是我們早已預知的事情,就像想云愛上魔界王子一樣,我們扭轉不了命運之輪。”柳喚波的笑容中有著無限的凄楚,不是她不想抗拒,也不是她認命,只是冥冥中天意如此。如同麗絲婆婆說的,她們的命運必須由她們去主宰,結局如何,全在她們的手中,別人管不到,也管不起。
  “媽,謝謝你。”想夢沖入母親怀中,又哭又笑的摟著她母親。
  “我不相信,說什么不能扭轉命運,我不相信。”想風大叫。“愛情是什么?
  為什么你們這樣不顧一切的追求?薩斯的愛是毒藥,人類的愛是利箭,不管緯凡多么好,多么优秀,他還是人類,你又如何保證他會愛你?更遑論一輩子愛你。”
  想夢拭去眼淚,平靜的道:“我不能保證。說我不緊張是騙人的,可是,我不強求他一定要愛我,我只知道我愛他,義無反顧。”
  想風听了她的話,這才惊覺不知何時,小妹已經蛻變成一個女人,不再是他所熟知的調皮、孩子气的小女孩。難道女孩子的成長都是這么快速,快得讓他反應不過來?!他心底的失落感是因為他知道妹妹不再只屬于自己,他必須和另一個男人分享她的感情。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迷惑的低語,臉色是那么哀傷。
  想夢知道他已經軟化,畢竟他是愛她的哥哥。她輕輕擁抱他,喃喃的道:“有一天你會懂的。”“真的無法阻止你?”他不死心的問。
  她搖搖頭,恢复頑皮的模樣,“來不及了,誰教你動作太慢,選手都已經起跑了,你現在才要放路障,怎么來得及?”
  “好,阻止不了你,那我只有從緯凡那邊下手。”
  他的話又將想夢的笑容打回冷宮,她緊張的大叫:“你可不能亂來,如果你敢傷害他,我這輩子都不理你。”
  想風苦笑著:“原來我的地位已經被他取代了,為了他你連老哥都敢恐嚇?”
  想夢只手插腰道:“反正你不能動他一根汗毛。”
  “你不要我幫你?那算了,就讓你一個人孤軍奮斗吧!”想風挑高眉,轉身想走,卻發現他的衣角被一只小手緊緊扯住。
  看著他們兄妹斗嘴,柳喚波不覺泛起笑容,她暗地里祈禱讓那個人類愛上她的寶貝吧!那么至少她還能保有一個女儿。
  “我回房去了,你們兄妹好好談談吧!”她微笑的對儿女們說,离開想夢的房間。
  “好哥哥,你要怎么幫我啊?”想夢撒嬌的拉著他的衣服猛扯。
  “怎么?我又變成‘好’哥哥了?你不是說不理我嗎?”他斜視著她,挖苦的道。
  “哎呀!誰教你措詞不當,幫忙就幫忙,說什么下手,讓人家虛惊一場。而且我是說如果,但是你又沒做,我當然不會不理你囉,你也當然是我的‘好’哥哥嘛!”
  想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真不知道緯凡惹上你是幸還是不幸?”
  “當然是幸運囉!誰有我這么美麗、聰明、善体人意又開朗,更不用說我是個公主了!”她扳著手指,臉不紅气不喘的贊美自己。
  “你漏了最重要的一點,你不只是公主,還是個頑皮精、小魔鬼。”想夢瞪著他,半晌,笑著說:“那也不錯啊!世上哪里找集眾多优點于一身,而缺點才兩項而已的女孩?想想我都佩服自己,幸好我不是十全十美,否則追求者太多,會很麻煩呢!”
  想風一愣,現在他真的歎气了。看來,在劫難逃的是緯凡,而不是他這個洋洋得意自己不是十全十美的寶貝妹妹,他還以為她成熟了,想必是他看走眼了。緯凡!
  棄械投降吧!只要是想夢想要的,任憑你是孫悟空,也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想風歎气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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