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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坐吧!”馮玉怜牽著排衣的手,挑了個樹蔭濃密的位子坐下。
  “我一見你的臉就喜歡上你,好似一見如故。”馮玉怜親切地笑笑。
  傳緋衣抬起頭來,望著眼前態度隨和的夫人,心情逐漸平緩下來。“我也是。”她說道。“不過起先我真被您給嚇了一跳。”
  馮玉怜格格地笑了兩聲,溫柔地說著:“好奇怪,陰陽兩地,人鬼殊途,此時的你我卻能心平气和地坐在這儿聊天,要給別人知道了不昏倒才怪!”
  緋衣听了她的話,也被那幽默的言語逗笑了。
  “能再見到你笑真是太好了。”小怜衷心道。
  傳緋衣看著柔媚的小怜,如此美麗、善良、充滿靈性的女人,竟紅顏薄命的早逝,實在令人扼腕,太可惜了些。
  “談談你嗎!雖然我們早已見過面,但實際上,我對你一點也不了解。”
  “我?”小怜輕柔的語調,滲雜藏濃稠的感慨。“好吧!反正你遲早會知道,不如由我的口告訴你。”
  小怜的目光停仁在遙遠的彼方,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充滿濃濃的愁緒。“我于一九四一年出生在香港。”她緩緩說道。“父親是個商人,家境還算寬裕,因而我從小便有机會接触音樂,修習鋼琴。”
  “也許你能了解……”她轉身看著徘衣,靜靜說著。“就像你創作小說一樣,一字一句,全是嘔心瀝血之作,即使再累再辛苦,那份樂此不疲,樂在其中的成就感是旁人難以理解的。”
  “我明白。”傳排衣點點頭,她真的感同身受。
  “就在准備出國深造的前一年——”小怜繼續講道。“我遇到了思遠。我們很快就陷人熱戀,愛得難分難解;你可能不相信,我們分分秒秒都在一起,誰也不能忍受离開對方一刻。”
  听了那么多的愛情故事,傳緋衣很清楚占有是熱戀的情侶中极為獨裁,卻也最享受的環節。
  “為了他,我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机會,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毅然決定地嫁到溫家,做思遠的姨太太。”
  小怜拍拍落在肩上的樹葉,接下去說:“你知道那時民風未開,男人娶個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對我家人而言,這种陋習根本不應該存在,更別說讓自己的女儿去受這种苦了。何況,憑我的家世及自身的條件,要找好的男人多得是,因此家里极度反彈,我也為此和父母絕裂。”
  “這樣的犧牲,您不覺得太大了嗎?”傳排衣蹙著眉頭,心中深感不值。
  “當時的我像你一樣年輕。”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緋衣一眼。“陷入情綱的泥沼無法自拔,我只知道自己不能离開思遠,根本不考慮往后的日子。”
  “那……后來呢?”傳緋衣听得入迷。
  “我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決定。”小怜語气堅定地說著。“倘若能再來一遍,我仍會這么做。因為,他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啊!”
  看不出嬌滴滴的馮玉怜,競也有据理力爭、擇善固執的時刻!
  “到了溫家,我并沒有受很大的委屈。”這回小怜沒有察覺排衣的想法,靜靜地沉醉在過往的情史中。
  “或許是元配沒能生個儿子給溫家傳后,婆婆——也就是思遠的母親倒和我相處得很愉快。”
  呀!就是那個老誤認我是小怜的婆婆嘍?
  “沒錯!大部分的人們都待我极為親切,佣人也都很尊重我,加上思遠的寵愛,讓我宛如置身天堂一般。”
  說到這里,她卻幽幽地歎了口气,神色屬然的道:“原本一切都很美好,但我的心愿仍藏不住對音樂的熱愛。在思遠不在家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琴室中,反覆地彈奏那些曾經最喜歡的曲子,小小地彌補心頭的遺憾,也借以消磨時光。
  “思遠知道我對鋼琴無法忘情,因此托人四處尋求名師,找來了當時頗負盛名的李維德,并換了一架更大更好的德制鋼琴。”小伶訴說這些時,跟里明顯閃動著興奮的光采,連維衣也能感染到她歡喜的饋緒。
  “我終日沈醉在音樂的洗禮中。無論是獨奏;或是与維德四手聯彈;都讓,我開心無比,后來維德提議我們開個聯合發表會,我真是心動极了!”
  “是呀!你終于可以一償宿愿,職慰沒有出國的遺憾了!”傳緋衣也進人小怜的故事里,真心替她高興。
  “無奈好景不常——”小怜難過地泫然欲泣。“起先思遠也不反對,甚至還為我們張羅場地的事宜;也許是隨著時間的逼近,我和羅德需要經常碰面練習,這時居然有人傳出我和他私通的流言。
  “思遠听到這些閒言閒語,當然火大得不得了,他怎么忍受他心愛的妻子紅杏出牆,跟別人瞎搞——,他要我取消發表會,并發誓和李維德從此斷絕往來。
  “這太不公平了!”緋衣大聲抗議著。
  “當時我也這么認為。”小怜仍舊難過地說。“我堅持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明明沒有的事怎能因別人的碎嘴而故意避免呢?何配那對我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机會內!”
  “那后來呢?”排衣忍不住追問下去。
  “我取消了演奏會。”小怜默默地低下頭,嘴角出現一抹嘲諷的微笑。“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吧!到最后還是屈服在思遠的大男人主義之下。”
  “不……”緋衣同情小怜,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愿意自毀前程、拋開一切,這樣的決定對她而言想必非常痛苦。
  “可是思遠不明白,他不了解我對他的愛胜過一切;所以我打算花一點時間說服他,讓他知道鋼琴和他并不沖突。可惜——”她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我卻再也沒有机會告訴他了。”
  听到這里,傳緋衣也忍不住鼻酸。上天真是捉弄人,讓這對愛侶承受此番煎熬,而且還是悲劇收場,怎不教人惋惜?
  “謝謝你愿意陪我聊聊。”小怜的手拾上她的,感慨地說:“年紀一大,人就變得嘮叨。
  “你才不老哩!”傳緋衣不以為然地抗議。
  “要是我還活著,現在都快六十了!那還不老?”小怜俏皮地眨眨眼,拉著緋衣的手站了起來。”耽誤你夠久了!彩音和廷瑜一定急著找你,我們回去吧。”
  “不。”傅緋衣面露苦澀,使著性子說道。“我不回去。”
  “我知道你心底恨著廷瑜。”小怜明白她的顧忌,遂以長輩的身份規勸著。“不過你總不能逃避一輩子啊!”
  傳緋衣兩眼直視前方,抿著嘴不講話。
  “自從我和思遠不在位兄妹倆身邊,廷瑜的日子就不大好過。”小怜心疼地講道。“你見過書琴吧?就是采音的大媽。她心里一直怨恨著我,對廷瑜和采音也就格外仇視;廷瑜是獨子,從小就一直被視為溫家繼承人般地教育著,他和采音不一樣。采音向來是直話直說,一根腸子遇到底的個性;廷瑜卻自制、嚴謹、凡事要求完美,對一個失估的孩子而言,實在是很沉重的包袱。”
  傳緋衣仍舊沈默不語。
  “廷瑜自小到大很孤獨?”身為母親的小怜,仍舊企圖為儿女說項;“他根本沒什么童年,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而且不允許出錯;因為他要比別人优秀,一定要攀爬至最高峰,如果失敗,就會使溫家蒙羞。”小怜繼續喃喃自語。“廷瑜是位內斂的孩子,凡事都往心里擱,而且他的責任感,一再驅使他必須不斷超越別人。對于自己的挫敗,他只能獨自療傷,絕不會讓別人有拯救他、怜憫他的机會。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緋衣冷冷地說。“或許因為家族背景的因素;他真的值得別人同情,但那打心里流露出來的功利主義;和處處不信任他人的態度,我不欣賞。”
  “緋衣——”小怜苦口婆心地說著。“我知道要你原諒廷瑜很難,因為他和思遠樣,錯把占有當愛,實在是因為他們太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了。”她扳過緋衣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你知道嗎?他對你有一种……難以言喻的感情。你的出現,讓他向來沉穩的心緒大亂,就像一個惊慌的孩子;不知怎么解決自己失控的步調;他懂得如何處理商場上的重大危机,卻不知該怎么傳達自己的愛意。”
  “不可能!”傳緋衣捂住耳朵不愿听下去。”我不相信,我不信他愛著我;他根本誤解我、恨透我了。
  “我的緋緋——”小怜肯定的對她說。“你真的錯怪廷瑜了!”
  “像他這种表達愛意的方法,誰敢接受?傳緋衣痛苦地說著。“他還把我當成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可以任意褻玩,實在太可惡了!”
  “那些女人全是為了錢才和他在一塊儿,沒一個真心的。”小怜也很難過地講道。”他待你的方式,就像打發以前那些女人般給了錢后走人。這樣一個明明渴望真情,卻要壓抑自己、時時提防別人、不懂傳達自己心意的男人,你不覺得很可悲嗎?”
  “這……”面對頻頻勸慰的小怜,緋衣覺得有些招架不住。
  “給自己,也給廷瑜一個机會好嗎?千且你了解他并非像傷所想的那般惡劣,就會明白、他真正的好處。”
  “……”
  “我走了。”小怜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所說的話。”
  “等等!”傳徘衣急忙叫喚,但小怜又在她跟前如一縷輕煙般地消失。
  緋衣感到相當茫然,再度走到石椅前坐下;金色的陽光透過樹梢,把她的影子連同心湖一塊儿搖晃。
  “緋緋!”听見有人呼喚,發呆中的傳緋衣才回過神來。
  溫采音一把扑到她的身上,哭哭啼啼地說著:“你跑到哪儿去了,我找得你好苦哇!”
  “我只是想到處逛逛……”
  “逛了三天?”溫采音埋怨地說。“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啊?我只不過出來一下子呀!?傅緋衣覺得莫名“你明朗就三天三夜沒回家了!”溫采音反問。“難道你不知道嗎?”
  傳緋衣搖搖頭,認真地說:“我頂多只出來一個上午,和溫伯母在公園里談天……”話才出口,緋衣便覺得事有蹊蹺,莫非她真的出來三天了?
  果然……
  “你和我媽……在公園里聊天?”采音好像快窒息一般。
  “采音!有什么事回去再說;大家都累坏了。”
  听到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排衣如道電擊般僵立。
  “緋緋?”溫采音欲拉著她回家,競發現她一動也不動地站著。“怎么啦?”
  “你——”傳緋衣僵化的手以极慢的速度伸起。已“你來做什么?”
  雖說早已有了心里准備,傳排衣憎恨的目光仍令溫廷瑜感到無力。縱然這几天他像發了瘋似地不眠不休地找她,但看到她完好和初,一切也就值得了,只是沒想到她的指責竟來得那么快,令他有些難堪。
  這几天,每當夜蘭人靜,獨自一人時,廷瑜才發現,即使他不愿承認,但心早已遺落在排衣身上。他這輩子從沒那么在乎過一個女人。但他卻傷害了他,那罪惡像揮之不去的夢一再折磨他。
  如果可以,他宁可花一生的時間求她諒解。他不要她恨他,那將會令他無法承受。
  “哥哥也很擔心你……”溫采音看了廷瑜一眼道。“他這三天不吃不喝的,人都瘦了一圈。”
  憔悴的廷瑜抬起頭看著緋衣,但見到她充滿怨恨的目光,隨即又心虛地低了下去。
  “滾……你給我滾!”傳緋衣沖到廷瑜面前,使盡全身的力量拳打腳踢,且歇斯底地狂喊著。“我不要再見到你!你給我滾!”
  “緋緋!”溫采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看著傳緋衣毫無理由地捶打著溫廷瑜,也覺得有必要加以阻止。
  “到底怎么回事?”溫采音介入兩人之中,面對廷瑜問著。
  溫廷瑜沈默無言。緋衣瘋狂的舉止著實令他舒坦些,起碼,他能稍稍減輕心中的罪惡感。
  看著自己哥哥反常的模樣,溫采音轉向排衣問道:“緋緋,你和他怎么了?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哥哥?”
  傳排衣像沒听到采音的說話,只一個頸儿地嚷著:“我恨你。你听到沒有?我一一恨一一你:“溫廷瑜原本任由緋衣捶打而不反抗的身軀,此時卻顫抖了起來,心中猶如刀割般的痛楚。
  “你先回去。”溫廷瑜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等你把身体調養好了,要怎么樣都可以。”
  啪!一個巴掌扎扎實實地落在他臉上,把站在旁邊一頭霧水的溫采音給嚇了一跳。
  “你不要在這里假惺惺了。”傳緋衣怨恨的眼神、直穿透了溫廷瑜。
  “只要看到你,就讓我想起那天晚上你是如何惡毒地虐待我!”她撥開采音,狠狠地拉著他的衣襟,咬牙切齒地道:“你當時怎么不關心我的感受?怎么不聆听我的解釋和哀慟?”
  溫廷瑜听著緋衣的指控,心中一陣陣痛,有如千万根針毫不留情地戮刺著,火辣辣的溫度在臉龐慢慢爬升,急速點燃他的悔恨。
  “別再任性了。”他傷痛的限眸帶著一絲認真。“跟我們回去吧!你該好好休息。”
  “不!你走!你走!”緋衣用盡力气,嘶吼著然后便整個軟癱在廷瑜身上。
  “快!采音廣溫廷瑜奮力一撐,抱著意識昏迷的緋衣。“我們快回去!”
  楞在一旁的溫采音此時方如大夢初醒,溫廷瑜飛奔上車,往回家,的方向沖去。
  緋衣感覺自己在飄著。
  就像棉花一樣,毫無重量地輕浮在空中,看著底下忙碌的人。
  “我已經幫她打了鎮定劑,可以暫時休息一陣子。”
  面容慈祥的老醫生,對著溫氏兄妹講道:“她可能受到了什么打擊,受了風寒再加上操勞過度,所以有點發燒;你們好好看著她,讓她多調養個几天應該就可以痊“謝謝你,盧伯伯。”溫采音連忙道謝,并喚梅嫂送客。
  “別忘了——”盧醫生走到門邊再次叮吁著者。“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知道。”溫采音熱切地點著頭。“盧伯伯再見。”
  “再見。”
  溫采音關了門,立即走到自始至終一動也不動的廷瑜身邊;壓低聲昔河道:“你們兩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溫廷瑜依然像風化了的石頭,征征地盯著躺在床上的緋衣,悶不吭聲。
  溫采音是個性急的人,老看著哥哥像木頭一樣的發楞;忍不住拖著他到門外詳加盤查。
  “緋緋的失蹤跟你有關吧?”
  “你倒是說說話呀!”溫采醬打定主意,要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而溫廷瑜卻仍是沉默以對。“你究競對人家做了什么好事,讓她這么生气?”
  “喂!”溫采音覺得自己像個超級大白痴,一個人喋喋不休,還得不到二點回應。“你別像個死人一樣好不好?要不然!”她下定決心轉身回房。“你不告訴我,我直接去問緋緋總可以了吧!”
  “采音!”溫廷瑜立刻拉住她的衣袖叫著。“別去吵她,讓她好好睡一下。”
  “那你告訴我啊!”溫采音立刻回過頭來,咄咄逼人地向著廷瑜興師問罪。
  “我……”溫廷瑜神情痛苦,實在不知該如何啟齒。
  溫采音等著他的解釋,決心打破炒鍋問到底而不肯放松。
  “我……”溫廷瑜深吸了口气,打算面對現實。“我強暴了她!”
  “什么?”溫采音震惊得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強暴了她。”溫廷瑜咬了咬牙,忍著痛楚再說一次。
  溫采音的臉針對唰地變得慘白,不可置信地搖頭著。“難怪……難怪她這么恨你。”她淚水成串地落下。“你怎么會做出這种事?原本我已計划好一畫……”溫采音貼著牆壁柔腸寸斷。“我該怎么向緋緋交代!是我硬把她叫來的。現在出了這种事……”她哽咽地說。“我對不起她!我真對不起她!”
  廷瑜看來音這般痛苦,服角也禁不住濕了起來。他不知該如何來補救這一切。
  “你!”溫采音直指著廷瑜。“我不管你為什么昏了頭做出這种喪盡天良的事,如果你不是我相依為命的哥哥,我真根不得親手殺了你!”她扭曲的臉,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句:“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切地希望——你不是我哥哥!”
  “采音——”溫廷瑜緊握著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渾身不斷地顫抖著。
  溫采音大哭出聲,轉身跑回房里留下孤獨受傷的溫廷瑜。
  意識未清的緋衣,朦朧中听到兄妹兩人的聲音,她很想掙扎地站起,全身卻不听使喚地一動也不動。
  “隱隱作痛的下腹,令傳緋衣睡睡醒醒地很不安穩;雖然渾身腰酸背痛,她仍嘗試下床來,試圖走動走動。”
  暖洋洋的太陽,照著整個房間光彩明亮,今天真是個万里無云的好天气。
  “你怎么起來了!”溫廷瑜一開門就發現行動遲緩的緋衣,一個箭步上前抱起她,并擔心地說:“稱不舒服,還不好好休息?”
  “你……走……”傳緋衣聲音微弱的說。“你走呀……”
  廷瑜知道自己應該离緋衣遠遠的,不能再出現在她面前,惹她生气。可是,一見她那病懨懨的模樣,离開她的念頭卻不翼而飛。
  他想幫助她,不!、不只這樣,他還想呵護她—。永遠。永遠呵護著嬌弱的緋衣。
  她像冬天溫暖的陽光,只要一靠近她,即能感受到世間的美妙,他好想自私地把這道曙光留在身邊。
  “還會疼吧!”他溫柔關切的眼眸,緋衣一呆。她的臉迅速燥熱了起來,心也跟著狂跳不止。
  討厭!她是怎么了?眼前這個溫文儒雅的男人,會是那個以欺侮她為樂的溫廷瑜?真教人不敢相信!“讓我抱你下樓走走吧!”
  “不必了。”她故意扳著臉,不安地拒絕。
  溫廷瑜牢牢地抓著她,溫柔而堅定的說:“等你好了,要怎么打我罵我都行。但現在為了你好。我不能依你。”說罷隨即抱她下樓,不愿緋衣微弱的抵抗。
  “門諾醫院打過電話來……”溫廷瑜邊走邊說道。“他們收到我一百万元的捐助,非常感動。”他望著怀中沒有力气的她問道。“是你捐的吧?”
  “我不愿拿你的肮髒錢。”緋衣的語气仍极為冷淡。
  “看來……你是不可能原諒我了。”他神色黯然地囁嚅著。看溫廷瑜如此自責,緋衣有些于心不忍。她很想說些什么來緩和一下他們僵持的气氛,但嘴巴卻不听使喚,不愿張開。
  到了大廳,溫廷瑜小心翼翼地放下緋衣,仿佛她是易碎的水晶玻璃般。“坐在這儿可以透透气,也許体會覺得舒服些。”
  “你干什么?”傳緋衣正想開口,卻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只見溫采音急急忙忙地沖下樓來,擋在他倆中間怒气沖沖地質問廷瑜:“你又想做什么害人的事?我不會再讓你接近她的!”
  “采音——”傳誹衣拉拉她的裙角,示意她別再說了。
  “我不像你那么好欺侮。”溫采音雖是對著排衣講話,眼睛卻盯在溫廷瑜的身上。
  溫廷瑜心里涌起一陣難過,他垂下限險無奈地立著,宛若一只斗敗的公雞。
  傳緋衣突然覺得有些同情他。她想起小拎的話:一個寂寞而無助的大男孩,正极力克制心底的疼痛,拼命壓抑著不能渲泄的情感——如果他真的覺得后悔。
  “你何必……”
  “誰教他對稱做出這种禽獸不如的事。”采音雙手插腰,气唬唬地說。
  “我等千下再來接你。”廷瑜朝緋衣點點頭,便大步离開。
  “對不起。緋衣!”溫采音一屁股坐下來,臉上的淚不能抑制地流下。“我不知道竟會發生這种事……我真該死!”她緊緊握著傳緋衣的手顫抖地說。“我該怎么辦?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別哭了。”傳緋衣伸手拭干采音的淚,勉強的笑笑。“這怎么能怪你呢?只能怪我自己運气不佳。”
  “不!緋衣。”采音仍然淚如雨下。“你不知道我的用意,因為……我沒有告訴你實情。”
  采音戲劇化的反應令她啼笑皆非,她一點儿也不明白采音的意思。“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會原諒彌。”
  “真的?”
  “真的。”緋衣溫和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我——騙了你。”她期期艾艾地說道。“我要你來台中陪我,以及送你血龍鐲……都是別有用心的。”
  采音偷睨緋衣一眼,看她是否會生气。
  緋衣不大明白采音的意思,杏眼圓睜地看著這淚人儿。
  “我……我……我想讓你為我達成一個心愿……”溫采音吞了口口水,戰戰兢兢地講著:“硬要你來,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可靠的實驗對象。”
  “實驗?”
  傳緋衣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實在不知道采音在玩什么把戲?
  “是這樣啦……”采音吞吞吐吐地說著。“大約三個月前,為了試驗一套新進的儀器,我在開羅大學做古物能量測驗。因為一時心血來潮,便把血龍鐲拿來試試,結果……”她眼角偷偷地瞄向緋衣。“我發現它蘊涵了极大的能量。”
  “然后呢?”傳緋衣仍舊搞不清楚這和采音欺騙她有何關系。
  “基本上,磁場較強的人能輕易接收來自另一空間的訊息,也就是所謂的陰陽眼或第六感等等。”采音仔細地解說著。
  “所以……”
  靈魂的能量常常以電磁波的型態存在,而我怀疑……血龍鐲上殘留的強大能量,是溫家歷代祖先的靈魂。
  緋衣此時終于恍然大悟,原來采音開了她這种玩笑!難怪自從戴了玉鐲之后。莫其名奇妙的事接二連三地不斷發生。
  “我知道你一定會生气。”采音看著傅緋衣一言不發地坐著,心底真的覺得過意不去。“不過……我真的很想見見我媽。
  “就算它真藏有你母親的魂魄又如何?”緋衣同情她這么做的用意,可是那一點義點也吸有哇!
  “我想證實一件事。”溫采音的唇瓣倔強地抿起。
  “我想知道當年是誰殺了她!”
  “什么?伯母不是自殺的嗎?”緋衣感到非常地惊訝。
  “我不認為。”溫采音的態度很堅決。
  很奇怪地,其實連緋衣自己也不相信。但是,她有什么理由這么認為呢?她不知道。
  “即使伯母真的遭人隱害,這么久了,查出真凶有何意義呢?”緋衣摸模挂在手上的玉鐲。“你該不會指望警察相信這种靈异事件吧?”
  “我的用意不在此。”溫采音搖搖頭。“我只要知道,我父親是否是凶手。”
  “怎么可能!”傳緋衣警呼出聲。“他們這么恩愛……”
  “我也不相信,但流言都是這么說的。”溫采音表面鎮定,但內心想必波濤洶涌。“緋緋——”采音突然緊抓她的手,眼神滿是熱切。“幫幫我!你能和我媽溝通的,對不對?”
  “這……”傳緋衣覺得有些為難;“每次都是她來找我,我設法找她呀!”
  “不要緊。只要你下回再有机會見到她,幫我問問好不好?”溫采音的眼睛又紅了起來。畢竟有了緋衣的協助,真相很可能就此解開,采音就不用再受這种折磨了。
  “我……盡力吧!”傳緋衣點點頭。
  “真的?你真的愿意?”采音高興极了,隨即又低聲地問道:“那你不怪我嘍?”
  傳緋衣點點頭,溫和地說:“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啊!”
  采音突然激動地抱住她,哽咽著說:“噢!緋緋,你真是太好了!我要怎么報答你才好呢?尤其……尤其在我哥哥對你做了那件事之后。我真的感到好愧疚哦!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又怎么會……”她說完便大哭起來。
  排衣擁著她輕柔地說:“別哭嘛!采音。我能体會你的心情。”
  采音抬頭,淚眼婆婆地道:“真的?你真的不怨我?”
  緋衣微笑著點.點頭。
  采音只安心一會儿,突然又稀哩嘩啦地哭了起來。
  “緋緋——”采音用力,地抱住緋衣。“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緋衣拍拍她的臉。“好朋友不會計較那么多的。”
  “我真的好愧疚。”采音垂下頭,但隨即又抬起頭來笑著,能得到排衣的諒解,比什么都重要。
  溫廷瑜的再度出現,有如烏云遮日般,令原本平靜的采音臉色黯淡了下來。
  “你又想干么?”溫采音怒斥著。
  “我想帶你去看醫生。”溫廷瑜一把抱起傳緋衣欲往外走。
  “你于什么?”采音跳了起來。“快放下她,听到沒有!”
  采音的叫嚷,引得所有仆人全出來,大伙爭相目睹達難得的一幕。
  “采音——”傳排衣感到非常不好意思,雖然她仍气溫廷瑜,但在眾目睽睽下,她覺得采音有點儿令人下不了台。
  仆佣們的目光,令緋衣渾身不自在。他們一個個交頭接耳,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我只是帶她去看醫生,你別無理取鬧。”溫廷瑜試圖化解妹妹的敵意。
  “看什么醫生!你不會又想做什么傷害緋緋的事吧?”溫采音的手交叉于前胸,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度。
  “你們都閒得無事可做了嗎?”溫廷瑜轉向眾人,語調輕描淡寫卻不怒而威。
  “我們快走吧!”傳排衣希望趁采音還沒發瘋前,不要再喧嚷下去。
  “等等——”溫采音仍不放心地尾隨在后。
  “采音!”傳緋衣說道。“拜托啦2廷瑜他不會傷害我的。”
  听見排衣這樣說,采音也不好再講什么,只有告誡著溫廷瑜。“要是緋緋少了一根寒毛,我唯我是問。”
  溫廷瑜沈默地轉過身,抱著虛弱的傳緋衣出門。
  他的手強而有力地支撐著緋衣,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臂肌是那么地堅硬,充滿力量;還有那不時傳來的心跳聲,規律的呼吸,是如此充滿著成熟男性的魅力。
  紅潮布滿了她的臉,手心也微微發燙。每次只要一接近他,就會產生這种小鹿亂撞的情緒。
  “你要帶我去哪儿?”傳緋衣雖跟著溫廷瑜出來,但只是不想在眾人面前鬧笑話。如今又只剩下他們兩個,她心中不免感到害伯不已。
  溫廷瑜小心地把她安置在白色凱迪拉克跑車的前座,幫緋衣系好安全帶,一邊發動引擎一邊輕聲地說:“你放心,我真的只是擔心你的身体,雖然你不可能原諒我,但我還是想盡點心力,我們看完醫生馬上就回來,你再信我一次,好嗎?”
  最后這句話,溫廷瑜用近乎懇求的聲音說。不知為何,緋衣覺得可以相信他。
  其實,他也有溫和体貼的一面,尤其想到小怜說他不愉快的童年,緋衣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份怜惜,在他意气風發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十分孤寂的心吧!
  傳緋衣專心地注視著溫廷瑜,思緒紛亂不已,待她惊覺到自己的失態時,連忙別過頭去看窗外的街景,但一顆心卻狂跳不已。
  而專心開車的溫廷瑜,卻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
  排衣沒有拒絕他,讓他的心底產生一絲快感。他真的把柔弱的小白兔給嚇坏了,但卻不知如何彌補,只要一想到她將永遠憎恨他,他的心中便產生一股撕裂的痛楚。
  他渴望接近她,撫摸那陽光下透明嬌媚的面頰,擁抱她那柔軟輕盈的身軀。
  這女孩如此的特別,顧盼問隱約浮現著似水柔情,像渾身散發著愉悅气息的小天使。只要一靠近她;就像置身在大自然間,讓人可以全然地釋放。
  但他對不起她,想到自己帶給她的傷害,廷瑜眼眸一沈,他根本不配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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