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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為什么我要陪這只豬去上班?”
  正如凱文所想,吃過晚餐后,亞伯向絲琪提及他的想法,立刻遭受絲琪可預期的怒火。
  “我……”亞伯強迫自己平心靜气,最后決定先解決絲琪對凱文的稱謂問題,“你不應該道么稱呼你的丈夫。”
  “我沒意見她怎么叫我。”凱文仿佛認為事情發展還不夠精釆似的在一旁放著冷箭。
  “閉嘴。”亞伯火大的轉頭瞪了凱文一眼。
  “好。”凱文自討無趣的聳聳肩。若他愿意,他可以當個徹徹底底的隱形人,但先決條件是要他愿意。
  看到凱文這么不成熟的模樣,絲琪不知為何,感到一把火從自己的腹中熊熊燃燒起來。
  自己嫁的丈夫非但不成熟,更不懂事,一點也沒有大男人應有的擔當,她有种強烈被欺騙的感覺。
  “我之所以會要求你跟凱文一起上班,無非是想替你們兩個制造較多的相處机會,”亞伯面對絲琪,再一次重申,“這對目前的你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難道你不認為嗎?”
  “我不認為。”
  “她不認為。”
  出自兩個不同人的嘴巴,但卻表達相同的意思,亞伯緊閉了下雙眼,他不知道是哪個聲音讓他覺得刺耳。
  “辛凱文,若我沒記錯,我已經叫你閉嘴了。”他再一次轉頭,忍不住抬高了自己的音調。
  “對不起。”凱文微微抬高自己的手。表達自己的歉意。
  “絲琪,”再一次面對絲琪,對亞伯這個沙文主義挂帥的人而言并不是容易的事,他只有在心中不停的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自己好友的妹妹,才能控制自己的怒火,“相信我,我是在試圖替你們解決問題。”
  “不是我不信任你,”絲琪冷淡的表示,“而是你們辛家人做事的態度已經令我感到心寒了。”
  “你──”亞伯早知道絲琪難纏,但還不知道她不講理至此。若是以往,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哪理她要或不要,這個女人。實在不怎么可取。
  “你真厲害。”凱文對絲琪豎起大拇指,“我花了二十几年才對我們辛家人做事的態度感到心寒,沒想到……”
  凱文的話聲隱去,因為他看到了亞伯看著他的眼神。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現在在做什么?”亞伯的語气帶著危險的輕柔。
  凱文狀似正經的想了一會儿,最后搖搖頭。
  “我在幫你解決事情。”凱文的搖頭早在亞伯的意料之中,所以亞伯接口,“而我發現,你一點都不感激。”
  “請原諒我的不受教,”凱文微點了下頭。當作表達自己的歉意,“可是我真的不認為你現在是在幫我。”
  “辛凱文……”
  “我想我們都累了,”凱文站起身,站到亞伯的身旁,“所以你去休息,我跟她談。”
  “你跟她談?!”
  “沒錯,”凱文硬是將亞伯給往門口的方向推,“畢竟有些事。是需要夫妻兩個人單獨談談的。”
  “就憑你?”亞伯看向凱文的目光中寫著怀疑,他只求自己這個侄子不要闖禍就好,可不敢指望他能說服絲琪。
  “是的,就憑我。”凱文毫不留情的當著亞伯的面將門給甩上,“偶爾也信我一次好嗎?”
  有時候想想,一個人的善意往往可能造成另一個人的不便,但卻鮮少有人去想過這一點。
  “你認為你能說服我嗎?”絲琪坐在床上,抬頭看著凱文問道。
  “不,我不認為我能說服你,”凱文輕聳了下肩,“而我也不認為我想說服你。”
  听到凱文的話,絲琪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她隨即將之掩去。
  “既然如此,我想我們沒什么好談的了。”她站起身,用力的將床罩給拉起,丟在地上。
  凱文冷眼旁觀的看著絲琪的動作,不由輕歎道:“你很美,但是你的脾气真的不好。”
  “我的脾气好不好,并不關你的事。”她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你沒有任何權利批評我。”
  “這倒是實話,不過,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看著她准備就寢,凱文在一旁問道。
  她沉默。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看到她的樣子,凱文忍不住又歎了口气,“當所有人要你去做一件事,而你不去做時,你知道你是什么嗎?”
  她停下自己手中的動作,抬起頭,轉身面對他,一言不發,因為她知道,他會告訴她答案。
  “罪人。”他淡淡的說道,“所以,你今天若不照著亞伯的話做,你就是個罪人。”
  “這不關我的事。”她將手一攤,“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凱文一點也不意外絲琪的答案,畢竟,要一個千金大小姐去學著体諒另一個人,不是不可能,而是有點困難,“但是我在乎。因為一切都將變成我的過錯。”
  絲琪沉默了一會儿,最后諷刺的一笑,“我得要說,我很開心看到你今天這么為難。”
  “可以想見,”凱文對絲琪的口气不以為意的一笑,“畢竟是我有錯在先,我很抱歉。不過,我想,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
  他的樣子擺明了告訴她,她在無理取鬧,她有些憤然的看著他。
  “我不得不說,你是個很懂得說話藝術的人,”絲琪的手拉起被單的一角,目光卻盯著凱文說道,“但這對我而言,并沒有用,我是個不容易被說服的人,我不會跟你去公司上班,就這樣,請你出去!”
  “你說錯了一件事,”凱文的腳一動也不動,壓根沒把她的逐客令給放在心里,“我并不懂得說話的藝術,我只知道去爭取對我有好處的理論。”他的手無意識的相握,“而且,你并沒有權利赶我出去。”
  “你是什么意思?”她緩緩站直身体問道。
  他的手一揮,“這是我的房間,你應該沒忘吧?”他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所以該走的人應該是你,而不是我。”
  僵著身体,絲琪感到怒火中燒,她有股沖動想上前去將他打一頓。
  看出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极限,凱文隨即收起自己的玩心,有些事情得要懂得适可而止,“我想跟你打個商量。”
  她丟給他冷冷的一瞥,等著他開口。
  “你陪我去公司,而我不來打扰你。”凱文言簡意賅的表示。
  “你是什么意思?”她疑惑的微皺起眉頭。
  “就像我剛才說的,”凱文實事求是的說道,“這是我的房間,而你是我妻子,縱使你不愿意,這卻是不爭的事情,所以我大可跟你同床共枕。”
  她聞言一凜,“你威脅我?!”
  “不是!”他連忙搖頭表示,“我只不過想跟你交換個條件。若你跟我去公司,我便將這房間讓給你,你認為怎么樣?”
  縱使心中對他充斥著不滿。壓根不想妥協于他,但是她還懂得去權衡輕重。她打開衣柜。將凱文的行李箱給拉出來。
  “收拾你的行李。”她抬高自己的頭,露出优雅的頸項,尊貴得如同女王似的表示,“离開這個房間。”
  看到她的樣子,令他有股想狂笑的沖動,但他壓下自己的感覺,畢竟他不會傻到讓事情節外生枝。
  他緩緩的收拾著自己的行李,自己這個美麗的妻子,不僅脾气不好,似乎還是個自我主義的擁護者。
  “晚安,美麗的天使。”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我不是……”
  “好,對不起!”拿著行李。凱文識趣的退出房間。
  他可不想要因為稱謂這种小事而听她的河東獅吼,他与她──似乎還有好大的一條鴻溝得要跨越。
   
         ★        ★        ★
   
  “天使……”
  “我不叫天使。”絲琪口气冷淡的打斷凱文的話,几天下來,她對于凱文總是沖著她叫天使的反應從激烈趨于平靜。
  畢竟跟他生气就擺明了是跟自己過不去,她愈生气,他就愈沖著她傻笑,讓她對他气得牙痒痒的但又莫可奈何。
  凱文看著顯然不太愿意搭理他的絲琪。感到有些可怕。只要一想到他与她就得這么相敬如“冰”的相處下去,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天使,我覺得肚子餓了。”
  絲琪沒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想應該不用我提醒你,我并沒有必要照顧你的胃吧!”
  “天使……”
  “你夠啦!”啪的一聲,絲琪站起身。原本擱在大腿上的畫冊也應聲而落。
  這几天下來,他就這么不正經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說話,愈与他相處愈覺得他的幼稚与不成熟。
  一進公司,亞伯便交給凱文一個企划案處理,他是否弄好了,她不曉得,但她可以肯定一點,就是他以取笑她為樂,她不懂自己為什么還要在這里自取其辱,而且弄得自己气憤不堪又無處發泄。
  “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絲琪筆直的走向凱文,美麗的臉龐上寫著正經与堅決的神色。
  “我以為我們已經談過了。”他故作惊訝的看著她,縱使繃著一張臉,她還是美麗得惊人。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沒談。”她的手輕點了點玻璃桌面。
  凱文一臉洗耳恭听的模樣,“什么?”
  “离婚。”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她直接表達自己的念頭。
  這早在凱文的意料之內,他只是沒想到,以絲琪的脾气,竟然能夠忍那么多天才跟他談。
  “但是离婚在辛家是不被允許的。”凱文故作為難狀。
  “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她帥性的一個甩頭,將濃密的長發給撥到身后,“總之,我要离婚。”
  她除了脾气不好之外,還真有點自以為是。
  凱文在心中歎了口气,在少年監獄的日子里。他看多了這种人,他也曾經是這類型的人,但歲月已經將他的脾气磨得差不多了。
  “好吧!”他遺憾的說道,“我會去跟我的家人談這件事。”
  他口气似乎靜得一點都听不出怒气的痕跡。絲琪有時還真迷惑。他當真傻得什么都好嗎?
  平心而論,他是個好看的人,若再公平點,或許可以稱得上是個英俊的男人,深棕色頭發,綠色眼眸,立体的五官……若他能再成熟一點,或許她真的會被他吸引也說不定。
  雖然已經二十八歲,但她看他,總覺他稚气未脫,一切听從家人的安排,沒有任何主見,這樣一個男人……真的不是值得一個女人托付終身的人。
  “這一年來,你去了哪里?”在她還沒有阻止自己之前,好奇的問句便從口中脫口而出。
  凱文對她挑高一邊的眉毛,似乎吃惊她的問題。
  “我很好奇,”她有些不自在的在他的目光下動了動,“畢竟我總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讓你丟下我,從婚禮中逃走?”
  凱文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若你認為不方便說,那就算了,”她強迫自己露出不在乎的表情,“反正那是你的事,說或不說,也是你的自由。”
  “我并不是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你,”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只是在想著我該怎么跟你說,你才會明白。”
  看著他,絲琪不由皺起眉頭,“我的問題很簡單,我只是好奇你去了哪里罷了,有必要那么為難嗎?”
  “很多事情,不是一個問句,或一個答句就可以解釋的。”凱文微側著頭,最后簡短的回答。“我去了台灣。”
  “台灣?!”
  “嗯!”他進一步解釋,“位于太平洋上的一個小島,我母親的故鄉。”
  “你母親的故鄉?!”她有些吃惊。
  “嗯。”他點點頭,“我的母親是東方人。”他指了指自己的深棕色頭發,“我的發色比亞伯的深,你沒發現嗎?”
  絲琪點了點頭,凱文与亞伯的發色确實有一段深淺的差距,但她卻沒有去細思原因。
  “這是來自我母親的遺傳,”凱文笑著表示,“我的身上流有東方人的血液。”
  絲琪這才想起了在辛家大宅中的螺旋梯旁的東方女子的畫像,她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藝術品,現在看來,畫中的女子,應該是凱文的母親……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她曾經多次看到凱文的父親站在畫像前沉思了。
  “你因為想念你的母親,所以到台灣去?”她直覺猜測。
  凱文搖搖頭,“不!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因為想念她而到了台灣,”他低下頭,視而不見的看著桌面,“這次去台灣是為了一個朋友──一個認識近二十年的朋友。”
  她打量著沉默的他,安靜時的他,有种由內散發至外的沉靜气質,不可否認。這种气質擁有蠱動她的能力。
  門被示意的輕敲了下,旋即被由里向外的推開。
  “你的企划案?”亞伯向凱文伸出手,劈頭便問,他身后跟著的是凱文私底下笑稱為“跟班”的私人助理。
  真是殺風景的人──抬起頭,凱文無奈的看著亞伯,他的出現破坏了原本的沉靜。
  “我在等!”亞伯一臉不耐煩的站在凱文面前。
  “還沒完成。”凱文咕噥的回答。
  “還沒……”
  “我會盡快給你。”在亞伯的指責未脫口而出前,凱文立刻聰明的開口表示,“可以嗎?”
  看著他一會儿,亞伯深吸了口气。
  “什么時候?”亞伯毫不留情的問道,“我想,應該不用我提醒你。時間就是金錢吧!”
  他就知道亞伯是如此一板一眼的人,對天一翻白眼之后,凱文一個聳肩,“明天。”
  “明天?”亞伯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明天下午,”凱文肯定的點著頭,“我發誓。”
  “好!我相信你一次,”亞伯也干脆的一個彈指,“明天下午一點。我會來找你。”
  不給凱文反應的机會,他便像來時一般急急离去,隱約之間還能听到他的“跟班”在提醒著亞伯去開會。
  “要當個成功的人,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凱文看著已經關上的門,不由輕聲歎息。
  偶爾。他也會很有良心的在心中同情亞伯一下。
  不過通常這种好心腸只會持續一下子,畢竟當一個人投身于他所狂熱的事物時。就算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也會甘之如飴。
  就如同他,喜愛繪畫,可以待在書室三天三夜不出來,但是……這一陣子,他被逼得連拿畫筆的机會都沒有。他不由感到惆悵。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嗎?”听到凱文的話,絲琪才對他升起的一絲好感立刻消失殆盡,她忍不住在一旁放著冷箭,“無所事事的紈褲子弟一個。”
  凱文聞言,呼了一口气,自己的妻子對自己的評价竟然只到這种程度,真令人泄气。
  “我現在實在好奇,你為什么會嫁給我?”凱文覺得可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在你對我的評价如此──低時,嫁給像我這么一個人,不可否認,這可像在冒險一般。”
  絲琪沒有給他任何回答的聳了聳肩。畢竟現在再說些什么,似乎都已經無濟于事,那就毋需去浪費口舌了。
  “不說話。”凱文輕松的靠著椅背,疑惑的搖搖頭,“難不成你天生喜歡這种未知的冒險感覺。”
  她聞言。不在乎的將雙手朝天一攤,恍若事不關己的表示,“為什么要嫁給你?因為我哥哥要我嫁給你。”
  這可新鮮了!“為什么?”凱文只手撐著下巴,好奇的問。
  絲琪听到凱文的問句愣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你哥哥要你嫁給我?”凱文進一步追問,“就我印象所及,我好像沒有見過你的哥哥。”
  “這……”她很惊訝凱文會問她這個問題。“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我不知道!難不成,連你也不知道你哥哥為什么要你嫁給我嗎?”凱文露出一臉的同情,“沒想到,你竟然跟我一樣。”
  她一臉如墜五里迷霧的表情看著他,“你是什么意思?”
  “跟我一樣,不知為什么結婚。”凱文輕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我是因為我爸和亞柏要我結婚,所以我娶你;而你是因為你的哥哥,所以嫁給我──這樣看來,我們是一樣的。人生屬于自己,但卻是別人在操縱。”
  “才不是這樣。”絲琪忍不住反駁。
  “不是?”凱文坐直身体看著她,“那是為什么?你嫁給一個陌生人,你不了解你的丈夫,你只是听從安排,難道這不叫操縱嗎?”
  “不……”雙手握拳,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她想反駁凱文的話,畢竟她不認為自己有可悲到讓別人操縱的地步,她有想法,她是個獨立的成年人……但此刻她卻發現自己想不出話來反駁他。
  看她用一雙閃著困惑的美麗眼眸看著他,這令他有點不忍心,他可以想見,她從來沒有想過她被人操縱,她只會稱之為妥協。
  “其實有許多人從一出生開始,就被安排了該如何、如何,”他輕聲的安慰,“我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至少,你的家人、我的家人,出發點都是為了我們好,不是嗎?只要這么一想,他們自以為是的做的很多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仔細的看著他的綠眸,她第一次發現這一雙眼睛有一种不易察覺的睿智,或許在吊儿郎當的表情底下。他有他刻意隱藏,不愿被人輕易察覺的一面。
  “你很聰明。”絲琪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將他想得太過容易了點。微點了下頭,對他也對自己說道。
  “不,”他不認同的對她搖搖頭。“若要我說,我會說──你才聰明。既漂亮又聰明。”
  “你對哄女人開心很有一套。”她微微側了下頭,雖然對他還有气,但她還是露出一個笑容,“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贊美的話對一個女人來說,永遠都不會嫌多。”
  “我一直希望我能跟你和平相處,”凱文的綠眸專注的看著她閃著金黃耀眼光芒的眼眸。“就像個朋友一樣。”
  他有股變動人心的能力,看著他的眼眸,她感到自己有种沉淪的荒謬感覺,她故作鎮靜的聳了聳肩。將目光給移開。
  “或許可以!”她咕噥了聲,緩緩的走向沙發,“你忙你的事吧!我想,若明天你不把企划案交出來,亞伯會扒了你的皮。”
  看著她的背影,凱文不由露出一個笑容。看來這段感情似乎沒有他所想像中那么悲觀。
  季絲琪──他想,他會与她相處愉快的,事情至此,似乎已經有了一個好的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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