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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韻庭眼睛一睜開,有一剎那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最后,意識才一滴一滴的沁人腦海中。
  “我沒事。”韻庭抬起手,謝絕了Don要扶持她的手,憑自己的力量坐了起來,只是頭依然有些暈眩。
  “讓醫生看看吧!”Don難掩其關心的神色,他看得出韻應在志華的心中是一塊珍寶,他可負擔不了這塊珍寶有個万一。
  听到Don提起,韻庭才留意房內還立著一位年近半百,頭發已見花白的中年人,這應該就是Don口中所言的醫生吧!放眼望去,沒有Alice的身影,為此,韻庭感到松了口气。
  “不用了。”韻庭微微搖搖頭,“我很好,今天早上因為匆忙出門,所以沒有吃早餐,中午又沒吃飯才會這樣,不用這么大費周章。”她的目光移到醫生的臉上,“謝謝你!”
  Don看著韻庭堅決的神色,最后放棄的聳聳肩,轉頭看著醫生,“她已經沒事,謝謝你跑這一趟。”
  醫生的目光來回穿梭在Don和韻庭之間,似乎不太認同他們要他离去的話語,但最后他拿起自己的醫療箱。
  “那我就先走了,這位小姐,”他看向韻庭,“你的臉色不太好,最好到醫院檢查、檢查比較好。”
  韻庭點點頭,“我知道,謝謝。”
  “那就告辭了。”醫生看出韻庭的堅持,只好轉身离去。
  門一闔上,Don立刻說道:“對不起!Alice她……”
  “我沒關系。”韻庭嘴巴雖然這么說,但心中還是沒辦法躲開那种被背叛的感覺,“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是怎么回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拿了張椅子放在床邊,Don生了下來,“你知不知道其實都無所謂,所以你就別再問了,沒必要。”
  “你跟志華認識多久?”韻庭靠在床頭,她在Don的身上找到了些許志華的影子,听說相處久了,往往會互相影響,她猜,Don与志華應該交情匪淺。
  “很久。”Don露出一個深思的表情,“忘了有多久了。我在大學時跟他認識,他的座位就在我旁邊,”他的雙手握拳,擱在自己交疊的大腿上,“從小到大,我找不到一個可以比得上我的人,我一直堅信著我是強者,但他打破了我的堅信,一個東方的男人,行事果斷、獨立。”
  “你确定你口中所言的人是戚志華?”韻庭很難想象志華的行事會果斷,說他獨立,她相信,但行事果斷?!
  “嗯!”Don肯定的點點頭,“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兩個大二的時候,為了存錢自己創業,我們兩個平均一天睡不到四個小時,除了上課以外,我們拚命的打工,連Waiter都做,一直到畢業,我們兩個的經濟還是不行,所以還在別人的事務所工作了大概兩年。”
  韻庭有點難以相信現在自己所听到的,她不了解Don的家境,但至少她知道,若是志華開口,她想,幫他開家事務所應當不是太難的事才是,而她也一直以為,志華的成功有一半是來自家庭的支持,但今天看來……韻庭收回心神,繼續听Don接下去的話語。
  “不過也因為這兩年,讓我們累積了許多人脈關系,所以我相信Dicson和我一樣,不后悔這兩年的歲月,之后的一切還稱得上順利,我們自己的事務所營運不錯。對于Dicson我只有一個遺憾,就是因為我的關系讓他認識了Alice。”
  韻庭眨了眨眼睛,不解的搖搖頭,讓志華認識Alice跟他自己有遺憾,實在畫不上等號。
  “Alice的占有欲強,我想是跟她的母親學的吧!”Don冷冷的哼了一聲,“總之,大概就在我們事務所工作上軌道那一年吧!Dicson陪我回家過一趟,就纏回了這個麻煩。”他似乎頗覺苦惱的順了順頭發。
  “你怎么能這么說?”韻庭中立的開口,“若是志華……不喜歡她的話,他們兩個也不會在一起。”
  Don考慮了一會儿,才開口說道:“我記得中國有句話,男追女隔屠出,女追男隔層紗,有的時候,就是這個道理。我可以肯定一點,志華喜歡Alice,但他并不愛她,一個人在國外,總是希望身旁有人陪伴,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這种感覺,一种……該算是寂寞的感覺吧!而Alice,她剛好就在身旁,她──對你,构不成任何威脅。”
  “我不管她是否能對我构成威脅,就單單听你這么說,志華不是太過分了嗎?”韻庭說不上來心中交雜的矛盾情感,“他算是欺騙了Alice,因為他寂寞,所以他找了個人陪。”
  “我該不會是把事情給弄擰了吧?”Don露出一個笑容,“這不算是欺騙。”令人吃惊的事,Don搖了搖頭,彷佛Alice根本不是他妹妹似的,“我知道得很清楚,一開始Dicson和Alice在一起,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當他們同居的時候,Dicson在NewYork的杜交圈已經頗有名气,Alice也因為這層關系,得到很多,”Don露出一個諷刺的表情,“沒想到我不幫她,她一樣有辦法,就像她母親一樣,永遠有辦法。”他看著韻庭的臉,“不要因為她的出現而對志華的感覺改變,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韻庭不懂Don這對兄妹之間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但她真的不知道Alice那股信誓旦旦要奪回志華的气勢到底從何而來?若事情真像Don說的一般,志華与Alice兩人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那為什么現在……她感到頭痛。
  “她到底想要些什么?”韻庭強迫自己問道。
  “你沒事吧?”Don一看到韻庭的臉拜然變得蒼白,不由著急的問道,“我去找醫……”
  “不用!”韻庭深吸了口气,“我只是有點頭痛,一會儿就好,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
  “錢。”
  “啊?”韻庭像是沒听清楚似的。
  “為了錢。”Don低下頭,看著自己交疊的雙手,“這又是一大諷刺,不要說他在台灣、在戚家所擁有的財富,你或許不知道,”Don看著韻庭,“我与他不單在美國有家事務所,在法國、西班牙還各有個葡萄園,甚至在台灣我們都有投資。直到前几天,就我所知,法國和西班牙營業不錯,在台灣,當然也不坏。我們工作、理財都有一個專門的經紀人。”看出韻庭眼底的訝然,Don不由一笑,“很惊訝嗎?所以我佩服Dicson,他一直知道他自己想要些什么?而他似乎也從沒失敗過,但他惟一輸的一次,就是因為Alice。”
  “你是說那件官司的事嗎?”韻庭認為自己躺夠了,便拉開蓋在身上的毯子,站了起來,“我沒關系。”韻庭一看到Don擔心的神色,立刻說道。
  Don看著韻庭也沒有堅持,就請她坐到起居室的沙發上。
  “其實真正的狀況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一點,不要相信Alice,她絕對不會因為志華沒時間陪她而把文件給藏起來,我看比較有可能的是,志華不愿幫她做什么事情,她才想拿這個作報复。”
  “你對你的妹妹評价不高。”韻庭不能理解Don的心態,她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雖然有時會很气他們,但气頭一過之后,她依然覺得他們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和弟弟。
  Don攤了攤手,“我跟她根本不親近,志華十三歲被送到美國,而我十歲就到了美國。志華是志愿的,我是硬被送去的,所以找跟Alice相處的時間一向不多,但這些時間已經足夠讓我了解她了。”
  “十歲?!”韻庭搖搖頭,“你不是美國人?”
  “我是西班牙人,我出身于Madrid,我的家族是個西班牙古老的家族。”Don搖搖頭,不是很想提及自己的事,“總之就是Alice把文件給藏了起來,讓志華敗了那場官司,不過這樣也好,她嘗到了苦果,Dicson离開了她,我想這是Dicson這次失敗,所得到的最大的好處。”
  韻庭想起了第一次与志華見面時,那時他剛好從美國回來,她沒想到他是為了這個原因回台灣,若她知道……若她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么做,安慰他還是將他推得更遠──一個謎樣的男人。
  Don對韻庭揮了揮手上的雪茄,韻庭搖搖頭,表示不在意,Don才點燃它。
  “這件官司敗訴,但這原本可以胜訴的,”吐出一口濃烈的煙霧之后,Don才繼續說道:“到最后竟然會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的敗訴,且是個挂牌律師本身致命的錯誤,你可以想見他所遭受的責難,我認識他那么久,還沒見他那么沮喪過。”
  韻庭的心,一陣揪然,“所以他就同台灣了?”她猜。
  Don搖頭,“不是因為這件事,我還記得那場官司之后的第二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很晚,大概快午夜吧!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我因為一份文件忘了拿,回到事務所,看到他辦公室的燈還沒熄,我想,他可能是為生平的第一場敗戰而難過,所以想找他去喝一杯,進了他辦公室,才看到他不省人事的躺在地板上。送他到醫院之后,才知道他有心髒病,心肌梗塞,之前他就有說過,他常覺得胸口刺痛,我叫他看醫生,他卻推說沒時間,認為可能只是人累了,所以到最后就……若再遲一點,今天你可能再也看不到他這個人了。”
  韻庭聞言,臉上一變。
  “而且雖然說事務所是屬于我們兩個,但他的工作量卻高出我一倍,因為他熱愛工作,很奇怪的人,對不?”Don似乎因回憶而一笑,“有時連不需要他親自出馬的官司,他因為有空閒,他就從別人手中接過來,我不懂他怎么受得了?”Don歎了口气,“而事實證明,他的腦受得了,但他的身体受不了。”
  心髒病?他到底瞞了她多少事?韻庭緊閉了下雙眼,想告訴自己說這些事不重要,但心中卻怎么也無法說服自己。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韻庭站起身,不曉得自己該不該后悔問了那么多,知道得愈多,才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所嫁的男人。
  “你再坐會儿吧!”Don伸出手,阻止了韻庭的离去,“我想,Dicson應該快來了。”
  “他……”
  “你剛暈了過去,我擔當不起你有個万一,所以我打電話給了Dicson,你應該不介意吧?”
  “沒關系。”韻庭說道,“若他來,就說我走了,我想靜一靜。”
  “那些只是過去的事,”Don握住韻庭的手臂,輕聲表示,“則讓它影響你,不然我會后悔告訴了你這些話。”
  “在你眼中或許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但在我心中,它卻是現在,甚至是未來。”韻庭微微露出一個苦笑,“我一直以為婚姻是信任,所以我從沒怀疑過他對我說過的話,有時甚至他不能說服我,可是我卻想辦法說服我自己,因為我相信他,所以找不相信他會騙我。”
  “他沒騙你,”Don連忙表示,“他只是不想傷害你。”
  “傷害?”韻庭真不知自己該笑還是該哭,“他說過一輩子都不會傷害我,但他沒有想到,等到有一天紙包不住火的時候,我受的傷害最大。”
  看到她的樣子,Don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緩緩的松開自己在韻庭手臂上的掌握。
  “再見。”韻庭對他微點了下頭,“你是個好人,志華一定很慶幸自己交了個好朋友。”
  Don聞言,但笑不語,默默跟在她身后。
         ※        ※         ※
  “Alice?!”電梯門一開,志華正打算往前沖,卻吃惊的看著半靠在牆壁上的人,腳步硬生生的停下來,“你怎么會在這里?!”
  “等你啊!”Alice一笑,緩緩的走向他,“你好狠心,回台灣之后,連通電話都不給我,”她抬起手,輕畫過志華的臉龐,輕聲的開口:“我好想你。”
  “別這樣。”志華不著痕跡的退后了一步,讓Alice的手扑了個空,“韻庭──我太太呢?”
  Alice看到志華的舉動,臉上不由一沉,听到志華的問話,眼光恨恨的微瞇,“你太太?!叫得真順口。”
  “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你應該知道的。”志華冷靜的跟Alice講理,与她相處許久,他了解Alice一旦情緒失控,是很容易歇斯底里,而現在韻庭就在這附近,他可不敢冒險。
  “過去式?”Alice冷哼,“我看只有你認為這是過去式吧!我可不認為,我想,你的那個女人也不認為。”
  “你說什么?!”志華原本打算跟她講理,但听她提及韻庭,不由抓住她的手問道,“你是不是跟韻庭胡說了些什么?”
  “我沒胡說!”Alice壓根不在乎被他捏住的手腕,“我只是跟她說實話而已!”
  “你──”志華松開自己的手,不愿再与她多談,“韻庭人呢?”
  “我不知道。”Alice似乎十分享受的看著志華著急的神色,但她一听到Don房間所傳來的些微聲響,她嘴角輕扯出一個笑容。
  她的母親是個輸家,爭了一輩子,還是人家不能公開的女人,爭了一輩子,卻什么也沒有,現在還在跟那該死的家族爭,她不會重蹈這個覆轍,她要贏更何況上個月她知道自己竟拿不到一點遺產,家產全都如數給了Don,她不甘心,為什么她什么都沒有?Alice毫無預警的沖進志華的怀中。
  志華吃了一惊,因被Alice強力的撞擊,而連退了好几步,后腦結結實實的撞上了牆壁,他隨即感到后腦傳來的刺痛,正想開口問Alice搞什么鬼時,她卻厚顏無恥的吻住他。
  志華皺起眉頭,設法推開她,但Alice好象是打定主意似的,硬是不肯离開他的身上。
  “Alice......”志華感到心中的肝火漸升,但他的怒气卻絲毫不影響Alice,她的舌頭乘机在他的口中极盡挑逗。
  “志華?!”
  “Dicson?!”
  志華听到惊呼,抬起頭,不敢相信韻庭會挑這個時間出現,現在可說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次他也不在乎用力是否會傷了Alice,奮力一堆,便把Alice給推開,而Alice被他推得踉蹌了几步,但志華根本就不在乎。
  “我可以解釋!”志華連忙說道。
  “我不想听!”老天,韻庭想尖叫。
  她搖搖頭,想他不想的就往電梯的方向跑,拚命的模樣,就好象希望能藉此甩開方才所見的一切,事實證明,她并沒有想象中的大方,方才与Don一席的談話,還在她的心中余波蕩漾,現在卻又……她死命的按著電梯旁的圓鈕,但電梯卻還是停在五樓,硬是不肯上十五樓。
  她放棄等電梯,轉頭就往安全門的方向跑去。
  “韻庭!”志華叫了一聲,眼光銳利的瞪了Alice一眼,“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我原諒過你一次,若你傷害她,我就……”
  志華飛快的跟在韻庭的身后,在十一、二樓間攔腰抱起她,阻止她再繼續沒命的往前沖。
  “你放開我!”韻庭气喘吁吁的搥著志華的肩膀,“你是騙子,你為什么瞞我那么多事?”
  志華咬牙忍受韻庭的搥打,直到她的力量漸漸流失,他才輕聲的開口:“剛才的事我可以解釋。”
  “解釋?!”縱使沒了力气,但韻庭的口气依然激烈,“你永遠都有解釋,你是當律師的,你的口才好,我說不過你,但我可以選擇不听吧!”
  “韻庭,你到底怎么一回事?”志華深怕她誤會,“我跟Alice沒什么的,剛才是她突然吻我,不關我的事。”
  “我不管你們怎么樣,我不想知道。”韻庭气憤的推了他一把,“我只要你放開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志華深深的看著韻庭難過的眼眸,心不甘、情不愿的緩緩放開她。
  “到底怎么回事?”志華冷靜的問。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韻庭像是埋怨又像是不舍似的瞥了志華一眼,便繼續往樓下走去。
  志華看著韻庭离去的背影,強迫自己不要追上去,他緩緩的跑上樓,与韻庭走相反方向,他想在与韻庭談話前,知道韻庭方才口中所言──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事。
         ※        ※         ※
  這几天,韻庭感覺自己就像是做賊似的,她放棄騎机車上、下班,而是哀求蘇麗雯開車接送她。
  原因無他,只因為她現在在躲志華,她已經當了數天的逃妻,這几天,志華并沒有出現,倒是筱若、念慈、奷珣像打人海戰術似的天天跑到學校來,利用下課的十分鐘來纏著她,她想若不是大嫂鄀君生產,可能她也會拖個肚子來醫院找她,要她回家。
  昨天听筱若的意思似乎志華已經忍不住,決定用扛的都要把她給扛回家,今天是她上課的最后一天,她還真有點擔心會遇上志華,不過一顆忐忑的心一直到下課,都沒見到志華。
  “想什么?”蘇麗雯將車子開往韻庭居住的地方,“你最近怎么怪怪的?該不會跟你那個帥哥老公發生摩擦吧?”
  “沒有。”韻庭勉強的一笑,“只是有點累!你也知道每次學期結束前,都是這樣的,不過也好,明天就放假了。”
  “對了!”蘇麗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是辭職了嗎?”
  “嗯!”韻庭點了點頭,歎了口气“所以休息几天之后,我可能又得開始找工作了。”
  蘇麗雯在看路況的空檔時,瞥了韻庭一眼,“你不對勁,你真的不對勁。”
  “或許吧!”韻庭不愿多說的將目光移到窗外,看著外頭飛逝的景色。
  那天离開Don居住的飯店之后,她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天母,愣愣的坐在客廳中,想了半天,換來的不是清醒,而是頭痛。最后,憑著一股沖動,她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离開。
  她壓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所以她只好姑且一試的回到婚前所居住的大廈,想看看是否能租到個房子,反正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想回到婚前居住的地方,志華應該找不到她。
  而當天,也或許是上天不舍讓她四處游蕩,一個韻庭以前居住在這時便認識的大約三、四十歲的管理員,听到她想回來住,問都沒問一句,就把鑰匙給了她,讓她順利的住進來。
  那間小套房還是如同她离去時的樣子,干淨的程度,就如同她從沒离去一般,這或許是房東有固定找人回來打掃的緣故吧!她心想。
  當天晚上,她疲累的躺在床上,几乎一整天沒有進食,但她卻毫無食欲,只覺得很累,但閉上眼,卻也了無睡意,就這樣躺了一夜。
  韻庭深吸了口气,看到車子停在大門前,這才想到自己待會得去問管理員怎么聯絡房東,好告訴對方,她可能得住在這個地方一陣子。
  “謝謝你了,麗雯!”韻庭打開車門,跨出車子,低下頭,對蘇麗雯揮了揮手,看著車子揚長而去。
  “宋太太,你回來了啊!”
  韻庭才踏進大門,便听到熟悉的爽朗山東國語,不由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高伯伯,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高伯伯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硬朗,“前几天休假回大陸去,今天一回來,就听到你搬回來了,怎么不見宋先生?”
  “高伯伯,我再跟你說一次,”韻庭無奈的開口,“那個男的不是什么宋先生,我也不是什么宋太太。他姓戚,叫戚志華,以前你都弄錯了,不過你現在可以叫我戚太太。”
  “原來宋先生姓戚啊!”高伯伯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韻庭听到高伯伯奇怪的文法,忍不住的露出一個笑容。
  “我只知道他叫什么森,”高伯伯一臉的深思,“我以前見他的時候,他有跟我說過個洋名,听都沒听過。”
  “Dicson?”韻庭說道。
  “對!”高伯伯立刻點點頭,“就是這名儿,以前這棟大廈剛落成的時候,我見過他一次。他是在美國當律師的對不對?”
  “大廈落成?”韻庭臉色微微一變,“高伯伯,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該不會是說早在我搬進來這里之前,你就認識志華了吧?”
  “對啊!”高伯伯一點也沒留意到韻庭微變的臉色,“事實上,這棟大廈是宋……
  戚先生和一個洋人出資建的。”
  “他出資建的?!”韻庭喃喃的重复了一次,細細咀嚼這個消息,志華和一個洋人Don?!她想起Don說過他与志華在台灣也有做投資,她顫抖的吸了口气,逼著自已開口問道:“我想我也不用問我住的那間套房的房東是誰了吧?”
  “房東?以前是戚先生,現在是你。”高伯伯好笑的指著韻庭,“難道你不知道那間套房已經過戶成了你的房子了嗎?”
  “不知道!”韻庭用力的吞咽下一口口水,吞下喉嚨中的哽咽,“不過謝謝你告訴我。”
  韻庭緩緩的走向電梯,待來到十二樓后,打開門的走了進去。
  “你可好!”她站在小套房里,環顧著四周,感到被四周的環境壓迫,“嫁了個那么行的丈夫。”她用力的搥著小餐桌,發出巨響。
  “你怎么了?”
  韻庭听到身后的聲音,愣愣的轉過頭,看著站在門口的筱若。
  筱若幫韻庭把門給關上,“門都不關,雖然這里有管理員,但你也不應該那么有恃無恐吧!”她這才留意到韻庭的表情,“你臉色怎么那么難看?出了什么事了嗎?”
  “你又來做什么?”韻庭沒有回答筱若的問題,口气很沖的問道。
  筱若被韻庭的口气給嚇了一跳,在她印象中,還沒見過韻庭用這种口气對她說過話。
  “你到底怎么回事?”筱若的手關心的放在韻庭的額頭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沒事!”韻庭揮開筱若的手,“我今天很累,你不要再來跟我談志華的事,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他愛你,”筱若听到韻庭的話,感到難以置信,“他這么對你,你竟然說這种話?”
  “不然你要我怎么說?”韻庭激烈的問。
  “你到底要我怎么說才會懂?”筱若多希望韻庭能恢复少許的理智,“一個那么好的男人,那么死心……”
  “我永遠都不會懂,也不想懂。”韻庭轉過身,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好友,“我求求你,你讓我靜一靜好不好?”
  “只要我說完我想說的話,我就會議你靜一靜。”筱若也好商量,“你以前不是那么不講理的,你有沒有想過,你結婚還沒有一年,硬要說還算新婚,那你現在算什么,你到底哪根筋不對?你應該知道現在要找個好男人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你竟然要去放棄一個好男人?”
  “好男人?!”韻庭深覺諷刺的一笑,忍不住流下眼淚,“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事都瞞我,他以前在美國有個同居人而且他有心髒病,可是他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讓我知道。”
  筱若看到韻庭的眼淚,不由一陣遲疑,但她硬逼著自己開口,一方面是不想看志華難過,更重要的是,她看不慣自己的好友一臉的無精打彩。
  “有同居人又怎么樣?”筱若反問,“你自己都說了,是“以前”有個同居人,不是現在,去吃以前的醋,你不覺得太傻?再來,他有心髒病又怎么樣?難不成你因為他有病,你就不愛他,不想跟他共度一生?你不要鑽死胡同好不好?如果你老公欺騙你,你就要跟他分手,那這世上該分道揚鑣的夫婦可多不胜數了,我就得去挂名第一號了。”“隨你怎么說。”韻庭輕而易舉的就看出筱若的一顆心全都偏向志華,所以索性閉上嘴巴。
  “韻庭,二哥已經很煩了,你就別這樣了,別忘了,他有心髒病,”筱若好心的提醒,“不怕刺激到他嗎?”
  關于這點,韻庭根本就不擔心,她從床頭柜上拿了好几本有關心髒病的書,“我已經查過了,他最危險的時期已經過了,一年內沒有复發,代表他复原得還不錯,他很愛惜自己的身体,只要不要再像以前一樣熬夜、生活緊張,他會慢慢跟以前一樣。并不是所有的心髒病患者,一輩子都要擔心病情發作。”她將書交到筱若的手中,一抹臉上的淚水,“這有些是心髒病的護理,我想他應該自己知道,但──你就拿回去給他。”
  “你為什么不自己拿去?”筱若不懂韻庭到底在堅持些什么?
  “我說過,我再也不想見他了。”韻庭冷冷的回答。
  “你──”筱若气憤的一個跺腳。
  “我要搬家了。”韻庭絲毫不在乎筱苦不悅的神色,徑自說道:“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是我還是沒有勇气跟以前斷得一乾二淨,所以我現在告訴你,明天,我就不住這了。”
  “宋韻庭,你到底搞什么?”筱若的肝火真的揚起,“搬家?這种絕情的話虧你說得出來,你存心讓二哥找不到你啊?”
  “是又怎么樣?”韻庭把梳妝抬椅子拉到衣柜的面前,想也不想的踩在椅子上,“這個房子是志華的,我住了那么久,現在才知道我的房東原來是偉大的戚志華先生。”
  筱若聞言,不由一愣,“不會吧?!”
  “我像在開玩笑嗎?”韻庭將放在衣柜上的行李箱給拖出來,“他騙我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件又一件!不過現在房東竟然是我自己,嫁個有錢的老公真好,你只要說喜歡的東西,人家就給你,好象寵物一樣。”
  雖然將心比心,若是志歲這么對她,她的反應可能跟韻庭一樣,但人就是這樣,看別人的事,總是簡單,所以筱若沉默了一會儿,輕聲說道:“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這樣不是代表著二哥從以前就開始照顧你,而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仔細想想,你不也被照顧得很好嗎?”
  韻庭聞言,不由默然,動作也停頓了下來。
  “韻庭,脾气發過就算了。”筱若看出了韻庭的軟化,不由繼續開口勸說,“不然你不好過,二哥也不好過。”
  “別再說了。我再求你一次,別再說了。”韻庭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好友,“我已經決定了,你就別再理我了。”
  “我真會被你气死!”筱若气憤的轉過身,“算了!我不管你了,總之你一定會后悔的。”她把韻庭方才交到她手上的書本給丟在地上,“這些書若你想送志華,你自己拿給他。還有,我雖然答應過你,不告訴二哥你人在這,但現在你那么不懂事,那我也沒必要做到我的承諾了。”
  “筱若!”韻庭無奈的目光跟著筱若离開,大門砰然一聲關上,“這下可好,眾叛親离。”
  韻庭自嘲的哼了一聲,像是對自己生气似的把行李箱用力的往下扯,自己卻也重心不穩的摔下椅子。
  “連你都看我不順眼。”韻庭整個人半坐在地上,全身的骨頭彷佛散掉似的,她气憤的一踢行李箱,換來的卻是腳底傳來的刺痛感,她的眼淚再吹忍不住的掉下來,把頭給埋在雙腿之間。
  到現在才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對志華真的人不公平,他騙她又如何?她實在想不出志華騙她有什么好處可言,他這么做,只證明了他當真愛她。
  久久,韻庭拖起疼痛的身体,硬是站起身,一站直身体,覺得似乎有什么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有何不對勁。
  “算了!不搬了。”韻庭痛得顧不得其它,把身体理進柔軟的床墊,喃喃自語的說道:“再給你一個机會,如果今天你再不來找我,我一定要你好看。”
  當然這話是對志華說的,畢竟就如筱若所說的,脾气發過就算了,而且她心底也明白志華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她閉起眼睛,想著想著,便渾渾噩噩陷人睡眠之中。睡夢中,無數張臉在她腦海中旋轉著,韻庭想睜開眼,但發現自己提不起任何力气。
  當志華一進門,吃惊的望著室內的一片漆黑,他摸索的將電燈打開,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儿,這一看,可嚇了一大跳。
  “韻庭!”他屈腳跪在她身旁,拍了拍她蒼白直冒冷汗的臉,他連忙把她一抱,連大門都忘了關的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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