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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短暫的會客時間很快就過去,起初柳蝶戀并不愿意离開,她堅持要留在醫院里陪伴仍昏迷的父親,她相信父親很快就會醒過來。
  可是醫院有醫院的規定,加護病房是不允許病人家屬滯留的,于是,在關繼威透過關系找來的特別護士的保證下,她才依依不舍的讓關繼威送她回家。
  “謝謝你。”在開門下車的同時,她打破沉默向他道謝,哀傷的雙眼看不出任何情緒。
  關繼威探出身捉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說:“讓我陪你進去,好嗎?”
  柳蝶戀矛盾的咬緊下唇,猶豫地看著他,一會儿,想有個人陪伴的渴望促使她朝他微微地點了頭。
  她刻意忽視他一閃而過的狂喜眼神,轉過身開了鎖,示意他和她一同進去。
  打開燈,一室的明亮讓四周變得暖和。
  “坐一下。”她示意他自己落座,然后便去廚房沖了兩杯香片。
  霎時,茶的清香彌漫了過份安靜的客廳。
  關繼威皺起眉,不贊同的將杯子自正一小口一小口啜飲的柳蝶戀手中拿走,有些不悅的開口:“你忘了自己一整天都沒有吃飯嗎?”
  回答他的仍是她近乎自虐的沉默。
  歎了口气,他煩惱的揉揉眉心,視線再度投向一臉蒼白的她,她的模樣令他心疼。
  “戀儿,我弄點東西給你吃好嗎?”他試探的開口。他知道他們父女感情一向深厚,但虐待自己也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
  “我吃不下。”她淡淡的看他一眼,淚水再度不受控制的沿著臉頰滾落。
  “不行,你一定要吃點東西,別忘了你父親還需要你的照顧,若是你現在倒下去,你父親知道了一定會心疼的。”還有我也一樣,他在心里補充。
  “可是……他還沒有脫离險境……”
  “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沒事的,你忘了?醫師說手術非常成功。”他坐到她身旁,輕輕的為她拭淚。
  几秒鐘后,她突然投入他的怀抱,像攀著救命浮木般的攀住他。
  她哭得像個遭人遺棄的孩子。
  關繼威摟著她,讓她盡情的哭泣,默默地給予她支持和力量。
  “我好怕……威……我真的好怕。”她的哭泣漸漸轉弱,最后轉為細弱的抽泣。
  一會儿,她坐正身体,讓自己与他隔開一段距离,猶帶淚水的雙眼則凝視著自己絞緊的雙手,不敢往他的方向看去。
  關繼威屈身蹲在她身前,修長手指覆住她微微顫抖的白皙玉手,他深深的看著她,醫師已說過她父親會沒事,她到底在怕什么?
  “告訴我,你在怕什么?”不理會她閃躲的眼神,他執意要找出原因。
  柳蝶戀怔忡一會儿,才小聲地開口:“也是在這樣的天气,我找了几個朋友出去玩。我們在海邊玩得好開心,我還撿了一個洁白又美麗的貝殼要送給我媽媽,可是我回到家里,卻沒有聞到熟悉的飯菜香,我覺得好奇怪,因為媽媽說要炖我最喜愛的獅子頭給我吃,她還要我將朋友帶回家一起用餐——”陷入回憶中的她一度恍惚失神,絕麗的臉蛋上浮現一种近乎悔恨的哀傷。
  “然后呢?”關繼威握緊她的手,鼓勵她說出來。
  “然后……我的心痛得好厲害,一种不知名的恐懼突然間緊捉住我不放,這時電話鈴響起,我赶快接起來,才知道媽媽在上市場買菜的途中讓闖紅燈的貨車撞死了!”她的淚水再度滾落。
  “過去了,都過去了。”他將她摟入怀中,熾熱的唇落在她的發心,溫柔的摩挲著,沒有摻雜任何情欲,純粹只為安撫她。
  “葬禮過后,我才知道爸爸打了一下午的電話找我,因為媽媽強撐著一口气在等我,可是我因為貪玩而沒有回家……”積壓在心底許久的愧疚感一旦被挑起,便如波濤洶涌的海浪,將她整個淹沒。
  “不要說了,都過去了。”
  “我媽過世的時候正好是我突然心口揪痛的時候……我好差勁!竟然連媽媽的最后一面都來不及看到……”
  關繼威輕輕搖晃著她,因為這場再也無力挽回的悲劇所帶給她的痛苦而整顆心緊緊揪痛著。
  這時,電話鈴聲再度划破宁靜,關繼威松開環住她的雙手,往腰側的行動電話摸去。
  “不要接,求你不要接。”
  他遲疑的看向不停搖頭的柳蝶戀。
  “為什么?”電話鈴聲仍持續響著。
  “我怕……怕會像上次……像我媽一樣……”她語無倫次的說著,深濃的恐懼已漫在她的眼里。
  “不會,相信我,不會的,或許這是報平安的電話!”關繼威一手安撫的拍拍她,一手將響個不停的手机打開。
  緊張与害怕讓柳蝶戀忘記呼吸,她屏住气息地瞅著手机不放。
  只見關繼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面向她,并告訴她父親已經醒過來、同時脫离危險的消息。
  柳蝶戀听完,不禁激動得放聲大哭。
   
         ☆        ☆        ☆
   
  八點整,門鈴的聲音刺耳地傳來,柳蝶戀掙扎地下樓,沒有問清來人是誰便打開大門。
  “是你?”門外的人讓她愣了好一會儿,回過神后的她已睡意全消。
  不待招呼,關繼威便逕自往客廳走去,同時揚了揚手上的保溫壺,告訴她自己熬了她最喜愛的雞片粥。
  “你怎么知道我愛喝雞片粥?”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為她盛粥,眼中閃過瞬間的感動。
  “以前——”關繼威自進門后便挂在臉上的笑容因她聲調里的冷漠而略顯僵硬,他看著再度豎起防備之心的她,無言地放下手中的碗。
  “以前的我……不對,應該說千年前的我最愛喝雞片粥了。”她像在折磨他似的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美麗的臉上勾起一抹淡笑,但神情卻顯得冷涼。
  關繼威的雙手扶住桌子的邊沿,他沒有開口回話,但握緊的拳頭已泄露了他的思緒。
  柳蝶戀臉上的淡笑變得有點苦澀,她諷刺地揚起嘴角,“你怎么敢肯定我還是愛喝雞片粥呢?在經過那么久之后,我的喜好難道就不會改變嗎?”
  昨日的溫柔早已不复見,取而代之的是陷入過往回憶而萌生出的怨。
  她痛恨自己昨夜竟然軟弱地偎在他怀中尋求慰藉,她應該要恨他的,這是自己守了千年的誓言,怎么可以打破呢?
  她是恨他的,這千年來不曾停止的信念,是支撐著她飄蕩在無垠時空的動力。說來諷刺,她居然是靠著對他的恨,才能度過無依魂魄所須承受的空蕩、錐心般的苦。
  不愿去想起,卻偏偏難以忘怀……柳蝶戀眨眨酸澀的雙眼,難過得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往,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遺忘,但每見他一次,記憶便如潮水般朝她不留情的襲來,太多慘痛的往事,每每令她難受不已。
  每回只要回憶之門開啟,心便得狠狠的痛一次,誰能禁得起一而再的疼痛?
  “戀儿,為什么你就是不能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負你,為什么你不肯相信?”關繼威額上的青筋微露,他痛苦吼叫著,聲音回蕩在屋子里。
  “相信你又有何用,你能還我一個平靜的人生嗎?你能讓我再見舞儿一面嗎?不能,對不對?”
  她沖動的走向前,与他在桌子的兩端對峙。
  “你能將我的寶寶還給我嗎?你知不知道失去她我有多痛苦,在黑暗的空間里我有多寂寞!”
  “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他狂暴的怒吼,努力壓下想將她搖醒的沖動。
  一次的疏忽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足夠?除去這一點,他也是個受害者啊!
  因為悲傷過度他吐盡鮮血而死;為了找回真愛,他受盡折磨達千年之久……
  他跟她一樣,也是個受害者,為什么她一定要一再的傷害他呢?
  狂吼一聲,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奪門而出。
  片刻,柳蝶戀哭得癱倒在地上。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不甘心,人多的怨恨已困鎖住她的靈魂,她也想掙脫,也想忘怀過去重新過新的人生,可是被喚起的記憶卻不斷折磨自己,千年來所執著的恨意已成為一种習慣,頑固得緊捉住她不放。
  如果不是有太多的愛,又怎么會有這么深濃的恨呢?
  蜷縮成一團哭泣的身軀突地讓一雙熟悉的寬大手臂擁住。
  透過含著水霧的視線,她不信又震惊的抬頭看向來人。
  良久,關繼威喑啞的開口:“我無法丟下你,我試過,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柳蝶戀只是不斷的哭泣。
  “再給我一次机會,好嗎?”卑微的聲音再次乞求。
  哭得不能自己的柳蝶戀再也忍不住地投進等待已久的胸膛里,埋首其中,用力又傷心的痛哭出聲。
   
         ☆        ☆        ☆
   
  撤下心防,柳蝶戀答應關繼威再給他一次机會,但仍要他給她一段時間去學習遺忘,因為現在的她在感情上猶如受過重傷的病患,雖然傷口漸漸痊愈,但心底的恐懼仍無法排除。
  兩人重新适應彼此,也對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以如履薄冰般的態度經營著。
  日子就這樣規律的往前推進。
  每天早上,關繼威總是提著他為柳蝶戀准備的早餐,准時出現在柳家大門,時間總是八點整。
  然后,他會不理會她的抗議,半哄騙半威脅的要她將早餐全部吃完,而她也會使盡招術來拒絕他的好意。可是每一次的意志拉鋸戰,胜利之神總是站在關繼威那一方。
  同樣的戲碼每天都會上演一次,而這樣的生活方式也因此拉近兩人之間的距离。
  這一天,一如往常,關繼威准時出現在柳家大門前,時鐘正好停在八點正的位置,而大門也在他抵達的同時開啟。
  “猜猜看今天早上我為你准備了什么?”帶著一臉神秘笑意,他獻寶的揚揚手上的保溫壺,還特意松開壺的瓶口,讓食物的香气略微散出來。
  飄散在屋內的香味挑起柳蝶戀的食欲,她貪婪的深吸一口气,突然覺得喉頭有點緊,眼眶略微泛紅,她搖搖頭,低低罵了聲:“傻瓜。”
  原來——他竟為了昨天晚上她的一句玩笑話,而南下高雄的六合夜市為她買回她向往以久的海鮮粥!?
  難怪他一臉疲憊、眼泛血絲。
  昨天夜里,在他送她回家的途中,收音机里傳來主持人低沉帶磁性的聲音,他介紹了南部地區聞名的夜市小吃,于是她便透露一年前曾吃過教她至今難忘的海鮮粥,沒想到他竟然……
  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呢?這一南一北的距离得耗去他多少時間,就只是為了讓她吃一碗海鮮粥?
  他怎么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無怨無悔的嬌寵……是會讓人習慣并且沉溺的。
  太多的感動彌漫心田,她凝著眉、咬著唇,幽幽的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心中的感受。
  望著猶冒熱气的粥,她感動的問:
  “昨夜,你去了高雄?”
  沒有多余的言語,關繼威只是朝她點點頭,算是回答她的話。
  “趁熱吃,好不好?”舀了一碗粥,他仔細的吹涼后才放到她手里,催促著要她赶快吃,然后便拿起報紙坐到一旁等待。
  十分鐘后,關繼威放下手上的報紙,訝异的看著低頭不語的柳蝶戀。
  “怎么不吃呢?還是我弄錯了?”為了怕買錯家讓戀儿失望,他還搭專机跑這一趟,應該不會錯才對啊!
  這時,突然沖進他怀里的嬌小身軀打斷他的冥思。他訝异的看著埋首在他怀里、頻頻低嚷“傻瓜”的嬌小人儿。
  “怎么啦?”他低問。
  “傻瓜……”柳蝶戀只是不斷重复這兩個字。
  疼惜的歎口气,他歎息般的呢喃:“我只是單純的希望你開心,并不想惹你哭,所以,別哭了好嗎?”
  “傻瓜……你這個大傻瓜……”柳蝶戀的心隱隱刺痛著,就為了一句無心的話,他竟然犧牲他的睡眠。
  一直以來,她總是習慣性的用帶點懲罰意味的態度對待他,放縱自己享受他的歉意,卻從不感到愧疚。明知道他一直很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她卻一再放任自己驕縱的傷害他,而他也無怨尤的承受一切。
  抬起頭,她淚眼蒙矓的看著他,一夜無眠的臉上已有些疲倦。就是這樣的柔情,一點一點的消弭她心中的恨意。
  怎么會有這种人,就像只打不死的蟑螂,執意要待在她的身邊,甘心付出所有。
  柳蝶戀顫抖的手不舍地撫上他的臉,差點讓他失去控制。
  不穩的歎口气,他終于忍不住呻吟出聲:
  “老天,我快讓你逼瘋了。”
  在她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關繼威已經迅速吻住她,有別于之前的急切,他的吻是那么溫柔,不再瘋狂需索,反而更像在确認些什么。
  她順從他的帶領,放縱在他的怀抱里。他在她身上撤下魔咒,就像夜空中突然燦亮的火花在她黑暗的心靈里綻放一樣,她別無選擇的在他怀里顫抖,甚至分辨不出那糾纏跳動的心跳是誰的,彼此的心在這一個時刻里緊緊靠在一起。
  他們的心跳得如此狂野,彼此互相應和……
  “戀儿……”關繼威气喘吁吁的拉開兩人的距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拉回快脫序的理智。
  柳蝶戀這才想起今天是父親出院的日子,于是她羞赧的推開他,赶緊吃完他帶來的海鮮粥。
  “走吧!”
  看著她吃下最后一口粥,關繼威露出滿意的笑容。
  雖然彼此都沒說,但他知道自己离再次裸回她的時刻又近了些。雖然這樣的進展實在不甚令人滿意,但總比先前她帶恨的眼神和疏离的態度好過許多。
  “你……還是回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去。”
  這段時間,他總是不辭辛苦的陪她上醫院探視住院的父親,之后又一人獨自返回公司處理公事,等到下班時間,才又上醫院接她回家。這對原本就忙碌的他來說,無疑更加重了負擔。
  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關繼威露出近乎狂喜的表情。
  睜著略微酸溜的眼睛,她輕聲的問他:“何苦呢?以你的條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對象,何苦對我如此執著?”
  “我不要別人,只要你。”他堅定的回答她。
  “為什么?”
  “因為你是蝶戀,我的蝶戀。”
   
         ☆        ☆        ☆
   
  七夕,是屬于情人的浪漫節日,更是傳說中牛郎与織女會面的日子。
  這一天,街上到處可見手捧鮮花的男男女女。有人以鮮花贈佳人,表達愛意;有的人則為自己買束花,祝自己情人節快樂。
  不論是何种原因,在這天每個人的手上几乎都捧著一束花。
  銷假上班的柳蝶戀也是一樣,各式各樣的花在她四周圍成一片花海,每一束包裝精美的花都有一張寫著“我愛你”的小卡片。
  起初,送來的卡片与鮮花都贏得她喜悅又甜蜜的甜笑,但隨著花束的增加,她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僵。
  關繼威竟讓花店每隔十分鐘送來一束花,整個辦公室已變成花房。而原本一臉欣羡的同事也在看見花店小弟時,自動代她簽名收下花束,因為她已簽名簽到手軟。雖然心底甜絲絲的,雖然辦公室的同事們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對她暗中排擠,但這种騷動的場面仍讓她有點尷尬。
  “蝶戀,你的花!”黃千惠微笑著將手上的鮮花遞給她。
  過濃的香气使得柳蝶戀再也忍不住打起噴嚏。
  她忍不住拿起電話撥了一組號碼,電話在鈴蠁的瞬間被接通。
  “你這個神經病!擎天快倒了,所以你沒事拿我尋開心是不是?”電話一接通就開罵,因為她知道電話那一端絕對是那個讓她出糗的罪魁禍首。
  這是支專供她使用的專線。
  話筒另一端傳來低沉的愉悅笑聲。
  “你還笑!”她愈想愈气,有股想沖上樓痛罵他一頓的沖動。
  只要一想到前几天到他的辦公室被他吻得忘了身在何處,差一點讓敲門進來的公關部陳經理撞見……
  哦!只要想起陳經理看到她時的曖昧眼神,她就覺得好丟臉。
  “別再讓花店送花來了。”她忿忿地道。
  (為什么?)他的口吻親匿,聲音低沉似愛撫。
  “關繼威——”柳蝶戀不高興的低吼出聲,對他近乎無賴的回答頗為不滿,她听得出來,他根本沒有將她的怒气當作一回事。
  (上來陪我。)他開出交換條件。
  自從他的戀儿卸下心防后,燃燒在兩人之間的火花越來越熾熱,讓他好想將她緊緊拴在身邊,于是他提出要調她上來當特別助理的要求,沒想到她竟然連考慮都不曾便回絕他,讓他大男人的自尊嚴重受挫。
  “你想都別想。”她不留情的立刻拒絕。
  上去陪他?她又不是笨蛋。為了怕前几天的尷尬場面再度發生,她還特意買了不褪色口紅。
  (那——晚上陪我吃飯,我准備了燭光晚餐。)他戲謔的口吻轉成軟軟的哀求:(今天是情人節,你不陪我嗎?)
  “你……”柳蝶戀歎息了,也佩服他為了逼她點頭同意所使出的花招。
  (答應我,嗯?)誘哄仍然持續著。
  柳蝶戀咬咬下唇,再也無法漠視心底那股几乎要滿溢的溫柔,她像吊胃口般的問他。
  “如果我還是不愿意,那你怎么辦?”
  (那我就下去捉人,然后順便讓員工免費觀賞一場好戲。)他輕笑出聲,似乎很享受這种情人間才有的談話。
  “你敢!”柳蝶戀嬌聲斥喝他。
  沒有回答,話筒里只有他的笑聲回蕩,笑聲里,含帶著滿滿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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