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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未了結的偽鈔案


  亞歷山大·戈莫夫,愛稱“阿勒斯”,是一個胖胖的挺健壯的男人,象頭蠢笨的熊。他有一頭濃密的黑發。他黑黑的大眼睛表現出他不安定的靈魂:時而憂傷,時而狡詐。在國際刑警總部看到他的照片時,很難讓人想象他是個能取悅女人的人。
  他所喜歡的女人是個非常女性化的女人,体態丰滿、金色頭發,帶有某些母性的愛。這樣的女人在他生活中起了重要作用。
  阿勒斯生于1897年,是波蘭血統的猶太人,但他家住在蘇聯的烏克蘭。他父親曾是個企業主,大革命時剝奪了他的全部財產,他成了他自己工厂的看門人。
  這就是國際刑警組織的第一名大顧客的家庭背景。他的檔案很厚,從1927年9月一天下午在阿姆斯特丹開始。一個30歲的男人走進一家俄國移民經常光顧的咖啡館,他愛上了咖啡館的女招待塔尼娜,她是個23歲,頭發象棕繩一樣、胖胖的很柔情的姑娘。
  “克曼先生,來杯伏特加?”塔尼娜問道。
  30歲的男人用一張名為馬斯亞·克曼的德國假護照在荷蘭生活了3個月了。
  “親我一下,”女招待用手親切地拍著男人的手又補充道。
  他知道塔尼娜在盯著他,她唯一的希望是嫁給他,使她离開咖啡館。然而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克曼在基輔美術學院出色地完成學業之后,被布爾什維克判處了死刑。他只能通過土耳其逃出來,住在德國。講述他如何逃出來,又如何開始制造偽幣,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簡而言之,這個背井离鄉的人從未露過餡。
  五年以來,他曾經有過洗手不干的想法。他可以在塔尼娜和偽幣之間作出選擇。但不幸的是,他制造偽幣不僅僅為了維持生計,而是他喜歡這個行當。
  同一天的同一時刻在斯德哥爾摩一家銀行柜台前,一位太太要用瑞士法郎和50英鎊兌換瑞典克郎。銀行職員摸了摸英鎊,票子挺完整,但紙質有些軟?是的,是有些軟。它是偽鈔。職員叫來了刑警。女人被抓了。當然警察扣下了50英鎊,也就是說那女人損失了50英鎊。
  “我開了一家家庭旅館。”她說,“是一個房客給我的。”
  “這個房客是誰?”
  “一個很熱情的男人,他叫克曼,是個德國人。”
  “他在哪儿?”
  “他走了,但我不知道他的去處。”
  几分鐘后,警察搜查了那位自稱為克曼先生的房間。在紙簍里發現了一封撕碎的電報,拼湊后讀到了以下的字“阿姆斯特丹”。斯德哥爾摩國際刑警組織分部馬上向海牙通報了女店主描繪的克曼的外貌特征。
  這樣克曼就成了國際刑警組織的第一位大“顧客”,那時國際刑警組織的總秘書處還設在奧地利的維也納。當天晚上在阿姆斯特丹的一家酒吧里,一只手拍在克曼的肩頭上:“克曼先生嗎?”
  “是的,干什么?”
  “刑警。請服我來。”
  塔尼娜和克曼最后互相望了一眼,以后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在刑警辦公室,克曼很卑謙地講述了他從俄國逃出來的經歷。他說他搞到一張假護照,他的真名是亞歷山大·戈莫夫。
  “我們審訊您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您在斯德哥爾摩流入市場的一張50英鎊的偽鈔。”
  自稱戈莫夫的人大吃一惊:“偽鈔?難以置信!我上當啦!從俄國逃出來時,我變賣了家產,那些購買我家產的人大概是詐騙犯。”
  但是負責調查此案的德國警察可不那么容易上當。
  “您在浪費時間,伙計!還是說說您怎么制造這些偽鈔的吧。”
  “可我沒有制造偽鈔!”
  然而,阿勒斯清楚他必須改變戰術。這些人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他能做到的就是盡量少坐几年牢。因此,他必須供認,但不能說出全部真相,只能說到能讓警察可以結案的程度。
  “好吧,”他說,“我承認。我知道錢是偽鈔。但我害怕告訴你們這些,我的事是這樣的。在基輔美術學院里,我有一個教繪畫的油畫的教授,他也不得不逃亡。當我在柏林碰到他時,他剛剛被警察抓住,因為他成了偽幣制造者。他的家庭處境很坏。在他家里我發現了警察搜查時沒有發現的一捆50英鎊的偽鈔。用這些偽幣我想能為他家解除困境,也能使我定居意大利過自食其力的生活。為了得到去意大利的簽證我不得不路經荷蘭和瑞典。偽鈔就是這樣來的。”
  警察相信了他。事實上教繪畫和油畫的教授佐多夫和阿勒斯兩個是同謀犯。如果現在阿勒斯往佐多夫身上栽贓也無關緊要。因為佐多夫已經被抓住而且開始服刑。國際刑警組織沒有進一步追究,阿勒斯象地進來時一樣走出了警察局。但是歐洲到處是同樣的偽幣,到處抓到使用偽幣的俄國人,國際刑警組織确信阿勒斯是他們的頭頭,因為他的才能和絕頂聰明完全可以成為頭頭,但是沒人檢舉他,國際刑警組織也沒有任何證据。
  1928年7月法庭終于得以審判阿勒斯時,檢察長承認阿勒斯給他留下极好的印象,他很可能犯有比他供認的更大的罪行,但是他的确是由于一連串政治事件之后才成為詐騙犯的,他首先是被害者,他是极有天才的藝術家,但找不到工作。
  阿勒斯僅僅被判處了兩年半徒刑,而在監禁一年后就被釋放了,對一個偽幣制造者來說懲罰的确太輕了。
  1931年5月一家英國公司的代表在阿姆斯特丹認識了德國一家銀行家。他們經常在同一家咖啡館碰到。突然德國銀行家說道:“瞧這張10英鎊的票子。”
  “我看不出它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這是一張偽鈔,偽造得維妙維肖。”然后他放低聲音說,“我能提供偽鈔,要多少有多少,如果能將大量的偽鈔投入市場,那可是一本万利的生產……讓偽鈔一下子全部通過銀行。”
  另一個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這的确是一本万利的事,”他說,“但是十分危險。您有什么辦法實施?”
  德國銀行家覺得自己且我對了同伙人。
  “我們先試圖養肥一個銀行職員……”
  “嗯,成……這倒是個辦法,我得考慮一下。”
  “想想吧,留著這張鈔票,這是部分付款。”
  “好吧,再見。”
  几分鐘后英國公司的代理人通知了倫敦刑視廳,那張偽鈔落在英國銀行經理手中,經理從牙縫里吹出不太象英國民歌的曲調:“這是一樁非同一般的工作,但我了解內情,這伙人在巴黎,在耶書撒冷,在鹿特丹、在羅馬和柏林發現的偽幣一模一樣,的确偽幣的發行量已到了令人擔憂的地步,幸運的是人們可以挺容易地識別這种偽鈔,它的紙太軟了,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模仿我們的紙!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制造偽鈔的藝術家是個天才,可他永遠也不會模仿我們的紙!”
  當時的英鎊象我們現在的美元一樣,可作為儲存貨幣。荷蘭盾的堅挺使阿姆斯特丹變成了一個很大的貨幣市場。這一市場吸引著各种各樣的偽幣制造者,而荷蘭刑警在此建立了專門机构与所有加入國際刑警組織的成員國保持著經常的聯系。
  几天以后,在駐阿姆斯特丹的英國公司代表的幫助下,在德國銀行家周圍撒開了一張极大的跟蹤网,負責偽幣流通的組織中了圈套,許多成捆的用蜡封好的50英鎊面值的偽鈔被繳獲,共10万英鎊,而在整個歐洲至少有10倍于這個數字的偽鈔。
  對國際刑警組織來說,不幸的是所有与偽鈔案有關的罪犯都沒有說出天才的偽造者的藏身之處。然而大家都猜到一定是亞歷山大·戈莫夫,愛稱阿勒斯所為。
  國際刑巴組織又花了几個月的時間才重新找到線索。一位住在柏林的23歲的胖胖的金發姑娘叫蘇珊娜,她好象給偽幣制造者和負責流通偽幣的組織之間傳遞了兩三次口信。
  年輕姑娘一直被人跟蹤到她的住處。在她住處的一間房間里隱居著一個与世隔絕的男人。男人的外貌特征通告了國際刑警組織,后者馬上作出令人鼓舞的答复:他就是亞歷山大·尤莫夫,因此,阿勒斯就這樣落网了,全怪他迷戀胖胖的金發小妞,事實上半個月前他就計划逃走,他偽造了瑞典護照,他所有的行裝准備完畢,一切就緒。不幸的是阿勒斯与蘇珊娜難分難會,愛情拖住了他的后腿。
  這樣,阿勒斯使身陷絕境,很自然地被判刑或處決,但是當時這种符合情理的判決卻改變了性質,因為阿勒斯是猶太人,而當時希特勒正在台上,因此,阿勒斯便從監獄轉到了集中營。
  戰爭結束了。
  希特勒軍隊投降后几天,一位在奧地利的美國反間諜特工人員与法蘭克福的校官喬治·莫納利——偽幣識別專家打電話,向他報道剛剛這扣了一名德國上尉,他交出一輛裝滿英國銀行的几百万英鎊的卡車,另外在托浦利技湖附近的一條小河里扔進大量的錢幣,河邊居民和聯軍士兵正興致勃勃地在打撈。
  校官來到現場,人們讓他看了卡車上的東西:23箱象棺材一樣大小的箱子裝滿了一捆捆英國銀行發行的貨幣,一共2100万英鎊!河里也有同樣數量的英鎊!校官即使拿著倍數极高的放大鏡也無法确定這些貨幣是真是假,他只好向倫敦銀行請求幫助,倫敦馬上派來一位密使,他是個長的有棱角的紳士,冷靜、不愛說話,人們把他帶到守護嚴密的放鈔票的大廳里。
  密使查看了一個箱子,從中拿出一張鈔票,摸了摸,他終于停下來,沉默了一會儿,若有所思,然后,他開始慢吞吞地有條理地用一种非常不一般的但有些激動的聲調判斷道:“請原諒我的失態,那些偽造鈔票的人差點在戰爭中把英國毀掉。”
  “在1943年,”英國密使說,“一批數目惊人的英鎊從中立國家運到英國倫敦。這時我們在愛丁堡抓住了一名德國間諜,他是由直升飛机空降到蘇格蘭地區的海面上,然后坐气墊船划到岸邊,在他箱子里裝滿了錢幣,是我們從未見過的仿造得最好的偽鈔。我們知道了偽幣制造者是德國政府,而大英帝國的信譽冒著受牽連的危險,校官先生,這就是我激動的原因,現在這些鈔票与當時的偽鈔是同一种。”
  校官去調查偽鈔制造厂的負責人,交出裝有偽鈔卡車的德國上尉交待卡車是從一個納粹軍官那里得到的,這位納粹軍官得到命令要把偽鈔扔進附近的湖里銷毀,但是上尉的卡車在村邊發生了故障。因此,校官又到了這個村庄,發現一座由地下通道改造的倉庫和車間,它位于阿爾卑斯山的一個有名的城堡里。德國人企圖在此做最后的抵抗,從城堡的一個沿山壁而挖掘的一個深井而下是一條長達60米的隧道。校官在此看到了一堆報廢的印刷机,但沒有印鈔票的銅版,沒有紙,也沒有架子。他只能尋找在此工作的人。
  在村里他听說,140名可怜的死囚在地下工厂印偽鈔。德國投降的前几天,他們被帶到离此65公里的集中營。在集中營里,指揮官得到命令要把他們140個人送進毒气室。但是附近地區已被美國軍隊占領,他們阻止了德國人的行動并解放了集中營,偽幣制造者借此机會四處逃生。
  然而校官還是一個一個地收集近40個主要偽幣制造者的情況,他有效地控制住他們,并分析著他們的供詞。有段時間,納粹党想制造偽幣來動搖英國的根基,但是德國銀行界的老板們馬上跑到希持勒那里去說服他不要這樣做。如果世界知道偽鈔是由德國制造的,那么誰還會相信馬克呢?但是納粹仍堅持自己的計划,并用偽幣支付在國外的几千名特工人員的工資。
  納粹在集中營里网羅專家和死囚,他們要想得到緩刑就必須工作,他們仿造貨幣上的圖案和雕刻可以說是完美無缺,可惜紙質太軟了。
  這里沒有必要講述這個成功的藝術家就是阿勒斯,當然他被判處了死刑,當然從印刷机要里印出的几百万、几百万的偽鈔不屬于他,但是無論如何這是一种奇跡!几千億的偽幣!從偽幣轉到真幣!對阿勒斯來說是個何等偉大的業績!
  因此,英國的偽英鎊開始進入世界市場,一部分是由德國特工人員流入市場的,這些偽鈔侵扰著全世界和工商業,使英國財政破產,當英國首相在目瞪口呆的議會會員面前宣布英國銀行要收回所有面值的英鎊,而用一种新的面值5英鎊的貨幣取代時,人們是十分震惊的。他不再做出任何進一步的解釋,而英國報紙對此也不加任何評論。
  現在就坷下阿勒斯了,世界上所有的刑警在1946年對他都是十分戒備的,因為校官發現在最近几個月里阿勒斯根据納粹的要求開始制造假美元了,但是印刷假美元的銅版和阿勒斯同時失蹤了。
  1948年美國識別偽鈔的專家接到國際刑警組織的緊急通知,一個住在列支敦士登名叫佐多夫的俄國移民制造出了100美元面值的偽鈔。警察出在他家發現了底版。最后佐多夫供認說這些底版是阿勒斯的作品。
  還是在1948年,在羅馬抓住了一個姑娘,她向收藏家出賣的已不通用的50英鎊面值的偽鈔,這個女人的外貌使巴黎的國際刑警組織秘書處的人警覺起來:她是個胖胖的金發姑娘。
  刑警對她進行跟蹤,最后終于找到了阿勒斯。
  “您在使用50英鎊面值的偽鈔?”
  “是的。但是這种鈔票已不再通用了,把它賣給收藏家,我看不出我犯了什么罪。”
  “您也制造假美元?”
  “是的,但那是納粹過我干的。”
  “您把印刷炒稟的銅版給了佐多夫教授?”
  “是的,但這些鋼版僅僅是一种收藏物。我個人自從被釋放之后從來沒有用過這些鋼版做過偽鈔。”
  調查沒有得到任何可以指控他犯罪的事實,阿勒斯馬上獲得釋放,他又一次脫身了。
  1955年,60歲的亞歷山大·尤莫夫結婚了,定居巴西,在阿雷格里港他辦了一家生產机械玩具的小工厂,他的新同胞把他當作一個“很風趣的”的鄰居,一個生活“舒适”的人,沒有人猜到他過去的經歷,當一直把他當作可疑份子的國際刑警組織訊問他從哪里來的錢辦工厂時,他回答道,“我用了我10年的積蓄,主要是用的我在集中營生活的補償費。”
  這是事實,阿勒斯在集中營所受的迫害得到的補償費是一大筆錢,因此,他的回答是合乎情理的。
  但是每次無論在世界上哪個角落出現大量的偽鈔,在巴黎的國際刑警組織都要向巴西的中心局通話訊問秘密監視阿勒斯的活動情況,一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可以指控他的地方,可能阿勒斯真的改邪歸正了?另外,他的新妻子不是胖胖的金發美妞而是一個漂亮的棕發、黑眼睛的意大利女人,而阿勒斯大概也有82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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