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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追蹤


  一輛空費包車緩緩地從北面駛過來。哼,机會太巧了!我慌忙搶步上前,走到車夫的面前,輕輕地向他說話。
  “朋友,我要借你的車子用一月。”
  “借我的車子?干什么?”車夫的聲調充滿了惊异。
  “‘我是一個偵探,借你的車子有用處。我給你兩塊錢。你不妨遠遠地跟在后面,至多一個鐘頭,便可以將車子還你。”’那車夫似乎還惊疑不信,此自向我的身上上下打量。我早已摸出一張名片和兩個很圓順勢塞在他的手中。我繼續遭;“你放心,我不是歹人。別耽擱,快把號衣脫下來。你先在那轉彎角上去等我。我接著了一個人以后。你盡可在距离二三十步的后面跟著。我決不會難為你。”
  我不等他完全同意,就自己動手,替他將衣服脫下來。號在上的汗酸气刺鼻難受,我也不暇顧慮,急急軍在身上。拖了車子,緩緩走到計家洋房的門前。那車夫還是詫异地呆立著。
  哈,我拉貨包車了!其實操偵探事業的人,既然抱著維持社會安宁和保障人權的志愿,無論什么事情,有時也不能不要由求全地來一下。老實說,裝扮黃包車夫還算不得什么,我在“墮落女子”一案中,還裝扮過一次女子!
  我拉著車子來到計家門前,又不敢停住,來回了好几次。可是鐵門依舊關著,不見有人出來。我防他們疑心,索性走遠些,只保持著相當的距离,以便如果有人再度出來雇車,不至被別的同業捷足先得。
  十分多鐘過去了。那個車夫有些耐不住,走近來跟我要車子。我又低聲慰藉他。
  “你放心,我決不吞沒你的車子。如果時間延長些,我再給你錢……對不起,請你走遠些一
  “笛……笛……”
  一輛黑色汽車從華記路轉彎過來,駛到計家的門前,突然停止。我心里亂跳。汽車中來的是什么樣人?和凶案有沒有關系?我急急拉著車子走近去。車廂中卻空虛無人。前面只有一個車夫,車子的照會是白牌的,號碼是一O九二號。我才知道這汽車是計曼蘇打電話向車行里去租來的。他雖知屋外已沒有監守的人,還不放心,故而特地去雇汽車。這一著我竟沒有想到。倉卒之間,我怎樣對付?真厲害!
  那個穿一身黑拷綢衫褲的汽車夫一下跳下車來,走上前去按門鈴。鐵門開了。那出來的人果真就是我們早晨向他問話的黑臉的門房。
  他忽向車夫道:“秋生,你來?馬阿大呢?”
  汽車夫含笑答道:“他今天偷懶玩一天,我做他的替工。少爺預備好沒有?
  門房答道:“你等一等。我去通知他。
  我听得了這几句,急急搶著車子走開。兩塊錢總算不曾落空,就是這几句話,也幸虧靠著這輛車子,否則一個人空身站在那里,沒有掩護,怎能免他們的疑心?我又想那汽車夫既和門房認識,可見計曼蘇是時常作成這車行的生意的,他平日舉止的闊綽,也就可想而知。
  問題來了。他們到哪里去?我瞧瞧汽車后面,又沒有可以攀附的地方,況且時候還早,馬路上行人不曾絕跡,即使車后可以藏身,也難免不被人瞧見。怎么辦?
  我還來得及另外雇一輛汽車嗎?我知道這輛黃包車已沒有用了,連忙拖到轉角,把車子和號農還給了那等待的車夫。我偶一回頭,看見計家門口里走出一個穿深色長衫的人來。我冒險走近兩步仔細一瞧,果真是計曼蘇。不過他已改裝了,穿了本國農服,頭上戴一頂灰色呢帽,壓得很低。一轉瞬間,曼蘇已跨上汽車,机輪一動,便直向我所站立的轉角駛過來,循著西江路向西開去。汽車在我面前經過,我又不敢上前阻止,因為一阻止不但斬斷了一條路線,并且證据也不充分,在法理上也奈何他不得。
  正在那時,忽見一個人騎著一輛自行車從東面過來。我一時沒法,便騰身跳到車前。那車子不得不停。
  我招呼他說;“朋友,對不起。我要借用你的車子追赶一前面一輛汽車。這里有我的名片。你在這儿等一等,我馬上送回你。
  我不顧那人的反抗,奪過車子,飛身而上。我還听得那黃包車夫似在向那騎車人解釋我的任務。我向前一望,前面元勞路上隱約有一輛汽車,但距离已遠,是否追蹤得上,當然毫無把握。
  我什么都不管,只是開動兩腳,拚命地前進。那倒是一輛跑車,比平車輕快,本始不是一個巧遇。不多一會,忽然見前面有一盞紅燈,似乎計曼蘇的汽車受著阻礙停止了。我暗暗歡喜,更努力向前,果然越迫越近,瞧瞧前面汽車的式樣,真像是一O九二號。原因是虹橋路上有几個工人在打架,圍集了許多閒人。汽車才停住不進。不過不等到我的腳踏車追近,汽車已繼續通行了。
  我已滿身是汗,喘得透不過气來,兩條腿也疲乏得發酸。
  用自行車追汽車,原是一种“不自量力”的勾當。追不上是合理的結果:追得上倒是意外的奇跡。我既盡了我的全力,得失只能付諸命運。我努力追到民行路轉角,前面的汽車早已不見,忽見一輛黑色汽車迎面過來,車廂中是空的。那車夫我還認得,真是那個穿黑拷綢衫神的秋生。
  噎,計曼蘇已到了目的地了。他到哪家去的?我本來可以阻住了那汽車向秋生查問曼蘇的下落。但這辦法在急切間不一定有效,這車夫看見我這樣打扮,當然不會貿貿然告訴我,說不定會白費唇舌,錯過時机;還不如直截了當地我自己赶緊去找。万一不成,我既已記明了車號,秋生這條線路遲早總可以進行。
  我下了車,站在轉角上定一定神,一壁抹著額上的汗流,忽見同濟醫院就在目前。我不覺靈机一動,高興起來。曼蘇不會進醫院里去嗎?他不會真和丁秦德相識嗎?
  我正在惊异高興的當儿,冷不防背后有警笛聲音。我回頭去瞧,遠遠有一個人飛也似地赶來。另外有一個警士追在后面,且奔且吹警笛。我才知那腳踏車的主人一定已誤會我搶劫他的車子,所以弄出這出把戲。
  來勢相當洶洶,我怎樣應付?我急忙退了几步,將車子移近階沿,靜立著等待,預備和來人們說一個明白,免得拉拉扯扯,耽誤我的事情。那個高大的警士先走到我面前,不問情由,一把將我的左手捉住。
  我低聲說道:“別動手。我是包朗。
  警士好像沒听懂,睬也不睬,還要想捉住我的右手。
  那短衣的車主大聲說:“這正是我的車。他搶我的!他說著連忙將那車從我的手中奪了過去。
  我向警士分辯說:“弟兄,別誤會。我是你們汪偵探長的朋友。我借用他的車子是為一件公事。
  我的左腕上感覺到那警士的抓握的手松了些,顯然是“汪偵探長”和“公事”字樣產生了效力。
  他向我端相了一下。“你有公事?”但他的手仍沒有放脫。
  我的服裝當然不能使他相信,我為節省口舌,又消耗了一張名片。這時有几個閒人圍攏來。
  我說:“這是我的名片。你不相信,不妨馬上打個電話。”我順手拿出兩個銀圓交給那車主。“對不起,請你原諒。
  警士似乎因著我的語聲的堅定起了些反應。他乘勢問那短衣人。
  “你要怎么辦?要署里去不要?
  那短在人也很知趣,搖了搖頭。我知道緊張的局面已一經消散,便節省了廢話,從人叢中脫身而出,急急赶到醫院門前,一直進去。
  一個看門人走出來阻止我,問道:“喂,干什么?請醫生嗎?
  我搖頭道:“不是。我來找一個人。
  “要瞧病人?不行,不行。我們的章程只許在白天探病。”
  “我不是來探病,我來找一個人。剛才是不是有一個人進醫院里來?
  那人一壁向我上下打量,一壁搖頭。
  “沒有。
  “有的,約摸五六分鐘以前進來的。
  “別搗鬼;
  “有的!穿咖啡色綢長衫,戴一頂灰色呢帽,年紀比我輕——_
  那門房居然呵斥了。“我告訴你沒有,囉嗦什么?”
  我也不耐煩地說;“你別胡說!
  那人睜大了眼睛。“誰騙你,別胡鬧!去!
  “那末,你們有別的門出進設有?”
  “也沒有走出去!”
  我的希望被他的一連几個“沒有”打消得精光,目然有些發火。不過我的理智還沒有喪失。我想到我e己既然不會眼見計曼蘇進來,論理也不應硬派這個門房看見他。我要是再拿出我的名片來,要求見見他的上級的負責人,那也未始不可,但不免小題大做,而且万一曼蘇果真不曾進醫院里來,石子里也榨不出油來。我正在躊躇著怎樣辦,忽听得有一种熟悉的呼聲。
  “包朗,走罷。
  唉,是霍桑!他還是穿著那套淡灰色派力司的西裝,正低了頭從里面出來,走近我時向我揮揮手,示意出門去。奇怪!霍桑不是說要留在寓所里听消息嗎?他怎么獨個儿在這醫院里?而且還是從里面出來?
  我跟他走出了醫院的大門,踏上了冷靜的鬧行路,自然耐不住地要提出我的疑團。他的答語表面上雖很平淡,其實有一种興奮的潛流,語气問究竟遏抑不住。
  他說:“我在半個鐘頭以前,接得了徐稽查員的答复。他說一九一九號汽車是達萊汽車公司的。
  我躊躇道:“是個外國公司的?
  “是啊。這個答复很使我失望。徐稽查員問過那法國經理,据說這一九一九號汽車損坏了,已經兩天沒有出門。昨夜里這一輛車擱在公司的修理間里。
  我一半慰藉一半解釋似地說:“那末一定是王福瞧錯了號數。可是王福剛才又說得非常确定。”我略頓一頓。“也許那凶手假造了一張號牌。
  霍桑不答,慢吞吞走向轉角,忽自動地解釋他的經歷。他說:“呂拯時的驗尸報告還沒有來。我悶极了,再不能枯守在家里。我本來要見見庄清夫的夫人,以便查一查他們家庭間的狀況,早晨因為伊發病,不能如愿。剛才我看時候還早,便決意再到鴨綠路去走一趟。
  “你已見過庄夫人嗎?
  霍桑搖頭道:“沒有。我到庄家時,据阿金說,庄夫人痛過一陣后剛才睡著,不便叫醒伊。我只得退出來。我想見見丁惠德,才直接到醫院里來。
  我問道:“你看丁惠德有什么目的?再要查究一下手袋是不是被劫的?”我自覺我的語聲有些失常。因為這問題我已經究問得很切實。他如果真為著這一點,顯見對于我的報告認為不滿——也許是不信任。
  霍桑仍淡淡地答道:“是的,可是還有其他問題。
  “其他問題?什么?”。
  他在轉角站住了。他的汽車立即開駛過來。但霍桑不即上車,低聲答复我的問句。
  “我要問丁惠德,伊是不是出席學生聯合會的代表。
  我一時摸不著頭緒,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他道:“你不是告訴我丁惠德在愛華女子体專里讀書嗎?因此我料想伊也許有被同學推選為出席學聯代表的可能。
  “這有什么關系?我還是不明白。”這是我的坦白的供述。
  霍桑的眉毛掀了一掀,向我注視著,用一种遏制著情感的聲調,說:“我有一种冒險的設想:這兩件間接相關的案子,會不會竟有直接關系?…”
  “直接關系?”我承認我的思緒的活動追隨不上他,雖也有些模糊的輪廓,卻不敢貿貿然發表。
  霍桑自顧自地解釋道:“是的,這設想也許太冒險,你也許會把‘神經過敏’的考語回報我。不過冒險雖冒險,卻不是完全憑空無据。我告訴你,我fi〕從地點,時間和刀的据點上誰想,假定了這丁惠德和在愛蓮兩件事的間接關系。但我們怎么不能作進一步的推究?庄愛蓮是上海大學的所謂枝花,計曼蘇是滬江大學的高材生,他們倆的相識是學生聯合會做的媒介。同時那丁惠德也是愛華体專的學生。据你說,伊的丰姿也不弱,而且同樣是在需求配偶的年齡。要是丁森德也是愛華的出席學聯會的代表之一,三方面當然彼此認識。那末,這里面不是會有錯綜复雜的浪漫史嗎?這兩件案子不是也會從表面的間接而形成內幕的直接聯系嗎?”
  我領悟地說:“晤,真不錯!剛才我也偶然猜想到他們倆也許相識、不過你的料想是有依据的。霍桑,你的思想的触須真可說是無孔不入!”我的手不期然而然地拍著他的肩。
  他仍宁靜地說:“‘那也是偶然想到,你別太恭維我。
  “你的冒險的設想到底證實了沒有?”
  “證實了。”他的語聲平談中含著興奮。
  我忙著追問。“你已見過丁惠德?伊已經承認了三角關系嗎?”
  霍桑忽又出我意外地搖搖頭。“沒有,我沒有見伊。可是我的冒險還算值得。我的設想已經完全證實。
  “喂,你說得明白些。你既然沒有見丁嘉德,怎么能——”
  他突然插口說:“我看見計曼蘇在伊的病房里!
  霍桑這一句答語情不自禁地說得響了一些,引起了一個行人的回頭注視。他好像很后悔,拉拉我的衣袖,使首先跨進等待已久的汽車里去。這消息當然給我很大的反應,可是這時不能急切追問。我也跟著上車,默付我在數分鐘前做過黃包車夫,轉瞬間忽又變成坐汽車的人。不過我的身上還是勞工裝束。
  霍桑向車夫說:“鴨綠路。”車子便鼓輪前進。
  我問道:“你還要到庄家去?
  霍桑瞧瞧手表。“是的,現在還只九點四十五分。我總想知道些他們的家庭情形。
  “我這個模樣怎么可以進去?
  “那有什么關系?勞工是神圣的,何況僅僅是裝束?
  我不再爭辯。略停一停,我問道:“好,你說得明白些。你怎么也看見計曼蘇?我剛才費盡了力,卻終于給他溜掉。”我順勢將我權充黃包車夫而改變為臨時強盜,借了車拚命追蹤,終于追蹤不著的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
  霍桑微笑著說道:“我看見他是偶然的,遠不及你這樣吃力。我的汽車剛才駛到問行路口,計曼蘇的汽車恰巧駛過,正在慢慢地煞住。我一眼瞧見,立即停車,下車來在轉角上一看,他正在走入同濟醫院。那輛一0九二號汽車也已回頭駛去。“我自然很高興。這是意外的收獲。我向醫院中守夜的門房說了一聲,便悄悄地跟著計曼蘇上樓——”
  我插口說:“這樣說,那門房明明是看見計曼蘇進去的,他卻給我一連串的‘沒有!
  “大概是你的裝束造成了一种阻礙。
  “唉,都市社會真是太勢利!尤其是這班勞工階級,反而看不起自己的同類!真可怜!
  霍桑也微微歎口气。“這是個教育問題。好,現在別發牢騷,你听我說。那丁慧德不是在二樓二O九號嗎?我看見計曼蘇在門上叩了兩下,便走進去。不一會,有個十二三歲的小使女走到門外來,站著不動。這使女大概是來陪伊的小姐的,那時候伊被遣出外,我相信決不是為著防我偷听而出來戒嚴。因為我尾隨曼蘇,曼蘇根本沒覺察,否則他也不敢這樣子坦然進去。我料想他們要談什么,那小使女在旁邊也許不方便,所以被差遣出來。總而言之,我在門外偷听的權利卻因此給剝奪了。
  “我瞧瞧左右兩套二0八號和二一O號都有病人,都不容我進去偷听,所以我就回下樓來。
  我惊喜地說:“霍桑,這真是意外的收獲!可惜你沒有机會听得他們的談話。
  霍桑仍安閒地答道:“急什么?我已知道了他們間的直接關系,而且知道他們倆的關系非常密切;同時也知道他們倆的會晤一定和庄愛蓮的凶案有關。那也夠得上說一句“不虛此行’了啊。
  “囑,你還知道他們的關系非常密切?而且和凶案有關?”
  “是啊、這一點你也應當知道的啊。”他把眼梢向我瞧著。
  我呆住了,一時又來不及應付。
  他繼續說:“你自己先前說過,計曼蘇明知有人監視,卻仍一再冒險出門,顯見有不得不出門的理由。而且今天早晨他曾一早出門,要到某一地點去,卻被慶家的曹媽阻止。后來他到了庄家匆匆就退出來,當然仍是往早就預定的目的地去的。現在我們可以假定這目的地也許就是同濟醫院。這可見他對于了惠德的關心。他們倆的關系,也就可想而知。再進一步,他的冒險出門和詭秘的姿態,也顯然和這件凶案有關,那也不必我再嘮叨了罷?”
  我艦和道:“對,這的确是很顯明的。那末你為什么不等曼蘇出來?或者通知汪銀林,立即把計曼蘇傳進警署里去問問?”
  霍桑道:“這也用不著太急。只要我們不去打草,這條蛇也不會吃惊逃走。我們不如先將其他方面的線索作一個綜合比較的研究,同時再搜集些內幕中的事實,不是更有意思嗎?”
  我點頭道:“你說的其他方面,是不是指由壯飛和宋夢花?”
  “是的,不過說不定還有。
  “還有?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這里面的內幕非常复雜,一定不會像表面上那么簡單。因為到目前為止,我還捉摸不住它的動机。
  我沉吟了一下,說道:“那末,据你看,泛探長所說的凶案的目的不外圖財,你也不贊同嗎?”
  霍桑皺著眉峰,搖頭說:“不,我不能說得這樣确定。你總知道贊同和反對,是兩個确定的相對的動詞。我在沒有成立具体的概念以前,當然不能有任何确定的表示,至多只能有一個暫時的假定。
  “假定也好。你能不能說一說?
  霍桑沉吟著說;“從最近發展的事實看,很像他們玩的是一出戀愛把戲,不過三角四角或者甚至五角方式,那還說不定。因為那申壯飛也是愛蓮的同學。此外還有家庭問題,也不能不顧到。你知道在清夫是一個所謂‘聞人’從前在政界里混過,著實有些錢。我們雖不知道他的錢的來源是否屬于‘造孽’,但瞧他家里有著三個女人,那末他家里的空气不會怎樣洁淨。也就想象得出。所以我很擔憂,但愿這件事不再牽涉他的陰暗复雜的家庭,否則也許貽絲益其’,真會教人頭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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