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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火

作者:赤川次郎

   
1

  對于小偷們來說,偶然遇到的竟是兩名刑警,算是倒了十八輩子的霉。
  “——剛才是什么聲音?”
  警視廳搜查第一科的刑警片山義太郎停下腳步。
  “好像是打破玻璃的聲音。”山倉答腔。“——這是超級市場哦。”
  兩人仰頭望向那座暗了下來的大樓。
  ——午夜十二時過后了。
  片山和他的后輩山倉正在回家的路上。他們聯手破了一宗大案,跑去慶祝回來。
  為了走捷徑,他們穿過四層樓的超級市場大樓后面,然后仿佛听到玻璃打破的聲響。
  在寂靜的深夜中,那個聲音听得很清楚。
  “不可能是……”兩人止步,抬眼望了大樓的窗戶一會。
  然后一應該誰也不在的窗口,有光線一閃一閃地晃動著。
  “片山兄,看到了嗎?”
  “也許是保安員在巡視哪。”
  片山說出一個夢幻似的希望。可是,又傳來玻璃破裂的聲響。
  “——好像不是咧。”他歎息。
  “我聯絡總部一下。”
  山倉從口袋掏出手提電話,打一一O通報總部——廿六歲的他,是個充滿活力的年輕人。
  見到山倉的快速行動,片山之輩會覺得“我老了”。
  “——進去看看吧。”山倉說。
  “太危險了。人馬馬上就赶到的。”
  “可是,万一他們加害保安員,怎辦?”
  的确。最近的歹徒都很凶狠,動不動就拿槍出來,不僅要錢,必要時也開槍殺人。
  “好吧。小心啦。對方可能有武器。”
  “我知道。”
  兩人往便門的方向接近。
  然后——黑暗中,突然有個男人走出來。
  他發現片山他們,嚇得止步。
  是把風的。片山他們憑直覺把頭垂下。
  對方拔槍。可是由于惊慌之故,手槍在拔出的當儿飛掉了。
  山倉沖上前去,用頭去撞男人的腹部。男人被撞跌在地。
  “OK。扣上手銬吧!”
  “讓我來。”
  片山把男人拖到便門旁邊的水管處,用手銬銬住那人的手腕。
  那時候,山倉已經走進里邊去了。
  哎……這人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其中一道門。有光線射出來。
  “——快點。”聲音說。“只要現款哦!”
  “OK。全部放進來了。”
  “檢查繩子。看看綁緊沒有。”
  ——看樣子,有人被綁住了。
  里頭的人走近門口時,剛才在外面把風的男人大聲喊:“快跑!警察!”
  意想不到的事。
  “跑哇!”
  光線消失了。片山朝著黑暗中的人影大聲吼。“警察!停步!”
  他的吼聲似乎有點空虛。
  山倉往天空開了一槍。他不清楚有多少個歹徒。
  跌跌撞懂之中,片山身子失去平衡,雙手亂揮,手里的槍無意中碰到什么。
  希望不是山倉就好了。總之,必須先救里面那個被綁的人才行。
  于是他喊,“山倉,不要追了!”
  他摸索著走進門內,找到燈掣。開了燈。發現保險庫開著,里頭几乎空無一物。
  穿著制服的保安員,雙手被綁在桌腳上。
  “我是警察!你沒事吧?”
  片山急忙替保安員松了綁。
  “獲救了!”
  “我們剛巧路過。”片山把保安員扶起來。“歹徒有几個?”
  “四個。一個在外面把風。”
  “那家伙捉到了。”片山點點頭。
  “片山兄!”山倉气喘喘地跑回來。“跑掉了兩個——不過,剛剛听到警笛聲了。”
  “兩個?那么。還有一個在里面。”
  “哦——不是被片山兄擊暈了么?”
  “啊?”
  他們出到走廊一看,有個穿運動外套的年輕男子,變成“大”字暈倒在那里。
  看樣子,在黑暗中擊中的是這家伙。
  “我把他綁起來。”
  說著,山倉把那男子拖進眼前的小房間里。
  是個收藏雜貨的小儲物室。
  山倉用手銬把那小伙子綁在鋼架的骨架上。
  “到外面等巡邏車好嗎?”
  “就這么辦。”
  片山他們從便門出到外面。
  這時傳來警笛聲。山倉奔上前去迎接巡邏車。
  片山對后面跟著來的保安員說。“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還以為活不成了。”
  保安員頂多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嚇得臉也青了。
  片山突然想到剛才那名綁在水管上的歹徒,于是走上前去,准備解開手銬帶他走——
  “——片山兄。要不要幫忙?”
  “山倉!叫救護車!”
  “啊?”
  “他被刺了!”
  男人軟綿綿地癱坐在地。手腕依然被銬在水管上。
  “好過分的家伙!”山倉倒抽一口涼气。“因他不能解開手銬——”
  “大概是殺人滅口吧。已經……死了。”片山站起來,搖搖頭。
  “把里頭的家伙帶出來。”
  “是。”
  山倉從便門走了進去。片山解開那名被刺殺的男了的手銬。
  “片山兄!”是山倉的喊聲。
  “怎么啦?”
  片山連忙沖進去,頓時愕然。
  火焰從那間小小的儲物室噴出來。
  山倉的衣服也熏焦了,跑過來說,“來不及了。”
  他喘气。“里面有太多紙張,火勢太猛……”
  “那歹徒呢?”
  “在火堆里。”山倉蹲坐下去。“——沒得救了!”
  火警鐘聲響起,自動洒水系統開動。
  仿如細霧般的水,洒在片山和山倉的頭頂上……
   
2

  “這是沒法子的事呀。”晴美說。
  “喵。”福爾摩斯也罕有地(?)發出安慰的叫聲。
  “可不是?福爾摩斯。是歹徒太過分了。”
  “可是……好大膽的家伙。他明知還有一個伙伴躲在里面,知道我們要把他帶出來,于是在儲物室中縱火……”
  “山倉先生一定耿耿于怀了。”
  “對呀……因為是他替那人扣上手銬的。”
  “話是這么說——”
  “道理上是講得過去的。不過,那人被手銬扣住了,所以無法逃生。”
  盡管唉歎連連,片山的晚飯卻吃得很多。
  “結果,歹徒呢?”
  “一瞬之差,被他跑掉了。那一帶入夜后很少行人經過,所以找不到目擊者。”片山搖頭。“這是搶劫案,不屬于我們這一科負責。怎地覺得心里有點不舒服?”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片山為別的案件奔波。現在才回家吃晚飯。
  “——咦?”晴美說。“听那腳步聲。是不是石津?”
  對晴美一片痴心的石津刑警。走路時發出的腳步聲很惊人。
  “是嗎?好像金剛猩猩似的。”
  “晤。又好像不是他……這么晚了。會是誰呢?”
  “喵。”福爾摩斯坐起身來。
  “晴美小姐!你在嗎?”肯定是石津的聲音。
  “來啦來啦。等等。”晴美跟上拖鞋,打開玄關的門。“怎么啦?——咦。他是誰?”
  石津本人已相當重了。而他肩上還扛著一個人,重上加重。難怪腳步聲大得惊人。
  “他是山倉。”
  “山倉?”片山嚇得站起采。“他怎么啦?”
  “爛醉如泥。我和他一起喝酒。”石津繼續扛著山倉走進來。“把他擺在哪儿好?”
  “哎。等等。”晴美把山倉的鞋子脫掉。“來。讓他到屋里躺下。”
  “打攪啦!”
  石津走進屋里時,福爾摩斯在他腳畔“喵”了一聲。
  “嘩!”石津嚇得飛起——可是扛著山倉的關系,跳不起來。只是使山倉的頭擺動了一下。碰到餐柜。
  “石津!小心點。里頭的餐具碰坏啦。”
  晴美也為現實問題擔心起來。
  “對不起,我太失態了。”天亮之后,山倉覺得很不好意思。
  “——沒法子的事。來。吃一點吧。”
  跟片山一起吃早飯時,山倉一口气吃了三碗飯。不像是昨晚喝悶酒的人。
  片山不由得感歎,“為何到我們家的客人都很會吃?”
  “片山兄。”山倉說。“今天是茂田的喪禮。”
  “茂田?哦,那個被火燒死的……”
  “他是我害死的。”山倉又沮喪起來。
  “是縱火的歹徒的錯。山倉先生無須太過怪責自己。”晴美說。
  “嗯……可是茂田哲二才二十歲——一想到就很難受。”
  “這樣想是很偉大,但不能一直懊惱下去呀。”
  “嗯。所以我想出席今天的喪禮。在心里面忏悔一番。”
  “喂,別來這一套。”片山叱責。
  “我一個人去就好!當然……有人陪著去也無妨。”他希望有人陪他一塊儿去。
  晴美微笑。“好吧。我和福爾摩斯陪你。”
  “謝謝!”山倉雙手就地鞠躬。“我可以再添一碗飯嗎?”
  “隨便你。”
  片山仿佛覺得家里多了一個“石津”,感覺頓時沉重起來。當然是為了荷包會變輕的關系。
  看樣子。山倉跟石津很相似,屬于那种一旦受到沖擊就胃口大開的類型。世界上有這种類型的人。乃是片山的重大發現。
  “是不是這里?”
  晴美悄悄窺望玄關內。
  的确。門上挂著“茂田”的名牌。可是不似舉行喪禮的樣子。
  “晴美小姐……是我搞錯了嗎?”山倉說。
  這是一間相當殘舊的房子。玄關的格子門戶,今時今日已很難見到了。
  “你好——有人在家嗎?”
  晴美喊了几遍。沒有回音。
  “沒法子。回去吧。”晴美說。
  福爾摩斯似乎在意什么的樣子。推動著格子門,發現其中一條方木折斷了。于是用身体把它推開。鑽了進去。
  “咦,福爾摩斯——喂!”
  見到福爾摩斯徑自跑了進去。晴美說:“好像有事,山倉先生。”
  “晤。”
  “必要時。作好辭職的心理准備哦。”
  “啊?”
  福爾摩斯從里頭沖出來,尖叫著。
  “山倉先生!把這道門拆下來!”
  “是!”
  山倉困惑著,然后不顧一切地把格子木門用力拆下來。
  “進去吧!”晴美飛身沖進去。
  他們跟在福爾摩斯后面。然后見到走廊盡頭的浴室地面上,有個女孩倒在那里。
  “她割脈了!”
  晴美抱起那個穿黑色喪服的女孩。把耳朵貼緊她的胸口。
  “——沒事。快叫救護車!”
  “是!”
  山倉正要沖出去時,那少女說了一句:“哥哥……”
  “——她好像是茂田哲二的妹妹。”
  “哥哥……”
  少女睜開眼睛一十七八歲左右,圓圓的白臉上滲出紅暈。
  “這里是……天國嗎?”她問。
  “你還在浴室里。”
  晴美用手帕將少女割得不太深、只有少許血水淌出的手腕綁緊。
  “好痛……”少女皺眉。
  “痛嗎?因為你活著,所以才痛。痛是一件好事。”晴美這樣說。“——山倉先生。把她抱到那邊去吧。”
  “是。”
  “山倉……”少女突然沉吟一下。“那么……是你殺了我哥哥的!”
  突然,她以想象不到的速度站起來,抓起割脈的剃刀。向山倉走去。
  “你是我哥哥的仇人!”
  “住手!危險!”
  山倉轉身就跑。少女吧嗒吧嗒地追上去。
  晴美啞然注視眼前的鬧劇。福爾摩斯只是“喵”了一聲而已,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慢著!你!”
  山倉轉了一圈,回到浴室附近。少女揮動著剃刀窮追不舍。
  “沒法子啦,福爾摩斯。”
  “喵。”
  晴美站起來,擋在少女前面。“請等一等。”
  “讓開!”
  少女挺上前。晴美往旁邊一閃,舉起拳頭,向少女的下巴一擊。
  少女仰面倒地昏死過去
  “嗚呼……”山倉擦擦汗。“不過……也不是沒道理。這等于是我殺了她哥哥的……”
  “那么,你想被她殺了,一命償一命?”
  “不……還是不要的好。”山倉想了一下說。
   
3

  “在外面把風的人叫加藤正夫。”山倉說。“听說今年廿四歲。”
  “嗯哼。”
  “茂田哲二是廿歲——那么年輕,干嘛做這种事來縮短自己的壽命呢?”
  山倉歎息——他本身才廿六歲,也很年輕就是了。
  片山飛快地望他一眼。“其他的同党知道是誰了嗎?”
  “很遺憾,還查不到。”
  “交給民事組的人辦吧。我們有我們的工作。”片山望望車窗外。“——喂,這條路不是回警視廳的吧?”
  “噢,是嗎?搞錯了。”山倉擺動駕駛盤。“這里是哪里呢?”
  很有方向感的山倉不可能會迷路。片山發現“N大醫院”的路牌。
  “那間醫院,不是茂田妹妹入院的地方嗎?”
  他從晴美那里得悉了事情的經過。
  “啊,是呀!真巧。”山倉故意這樣說。“反正順路,不如去看看她好嗎?”
  “我不想看她。”片山盤起胳膊。
  車子停在N大醫院前面。
  “咦。”晴美抱著福爾摩斯走過來。
  “怎么,你也來探病?”片山下車。
  “是啊,現在要回家——涼子小姐平靜多了。”
  “涼子小姐——是不是茂田的妹妹?”
  “對呀。茂田涼子,十八歲——跟哥哥兩個相依為命。雖然她哥哥走入歧途,不過听說兄妹感情很好。”
  晴美看看山倉。“咦。你又來啦?”
  “什么又……”片山看住山倉。“你以前來過?”
  “涼子小姐說,他今天早上來探病了。”片山吃了一惊。
  山倉說。“快去探病,然后赶回去干活!”跟著徑自走進醫院去了。
  “——怎么回事?”
  “喵。”
  “你好遲鈍啊。”
  “什么?”
  福爾摩斯也表惊訝。“山倉呀,他對那女孩一見鐘情哪。”
  片山啞然。
  ——結果,晴美他們又回到涼子的病房。
  “在那邊——咦,跟山倉談話的是誰?”
  那名年輕人,片山似乎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啊,片山兄。”
  “你好。那天承蒙照顧了。”那人上前打招呼。
  “啊!是你。你沒穿制服,認不出來。”
  他是那名保安員。
  “我叫永江浩。”他拿著花束說。“我覺得死去的小伙子好可怜,听說他妹妹入院了,所以想來探探病。”
  “是嗎?其后你還在那間超級市場上班?”
  “嗯。聘請我的是社長先生。他說希望我做下去。”
  穿上運動外套的水江,給人好青午的印象。
  “那么,大家一起去探病吧。”山倉說。
  “慢著。”晴美上前阻止。“女孩子會介意許多事的。讓我先去,你們稍候——”
  她和福爾摩斯走進病房去了。
  片山、山倉和永江浩一直挺挺地站在走廊上,好像准備合唱的樣子。
  片山認為這是形勢所迫,唯有百無聊賴地注視左來右往的人們病人、護上、醫生、探病的人。
  由于是大醫院的關系,人們頻頻在走廊上經過。
  突然,他的眼睛跟某人相遇——大概不是醫生,卻肯定是這里的職員。那人只是穿著白色的上衣,跟其他人相比,他的步伐比較悠閒。
  然后,當他的視線与片山相遇時,似乎也在思索他是誰的表情。接著赫然移開眼睛。
  那人加快腳步走開了。
  片山歪歪脖子,喊住一名從反方向走來的護士:
  “對不起。請問,剛才走去那邊的是醫生嗎?”
  護士回頭說:“——我沒看清楚。”
  “是嗎?謝謝。”
  片山有點在意,卻又不曉得自己在意什么。
  不知何時,福爾摩斯從病房走出來,登地坐在地上。
  “喂。看到剛才那個人嗎?令人在意哦。”
  “喵——”
  “但又不曉得什么地方令人在意呀。”
  片山沉思——對方認得片山。他是誰?
  “喵。”福爾斯走到山倉的腳畔。用前肢捅了捅他穿的拖鞋。
  “——對呀。”
  剛才那男的明明是醫院的職員。而他跟普通探病的人一樣穿普通的拖鞋!
  “久候啦。請進。”晴美探臉出來。
  一行人魚貫走進去。兩邊有并排的床,在最里邊的床位上,少女坐起身來。
  “厲害。”她瞪圓了眼。“團体訪問嗎?”
  “——涼子。他是家兄。山倉先生,你認識的。”
  “是。”涼子微笑。“今早謝謝了。”
  “今早?今天早上你也來過?”永江惊訝地說。
  “啊,永江先生。”涼子說。“要你每天送花來。不好意思。”
  “每天送花?”這回輪到山倉看永江。
  “他連續三天送花給我。”涼子接過花束促狹地說:“不如長期住院好了。”
  山倉冷冷地望望那名保安員。“連送三天?你相當空閒嘛。”
  “呃,還好……”水江把臉扭過一邊。
  來到這里時,這兩名青年突然變成“情敵”。
  “謝謝你們。”涼子飛快地看一遍眾人的臉。“得到大家如此關怀……家兄之死。雖然令人傷心,但我知道不是你們的錯——希望早日逮到凶手。”
  “我一定逮捕給你看。”山倉保證,惹來片山一瞪眼,而他渾然不覺。
  “涼子小姐。”片山說。“殺你哥哥的凶手,是劫案的同一批党徒,你有見過你哥哥的朋友嗎?”
  “他的朋友?我們家破破爛爛的,所以從來不曾招待過朋友。”
  “哦?也沒听他提過什么人的名字?”
  “嗯……我想我哥哥不想把那种事告訴我。”
  涼子的答复,令山倉很感動的樣子,他噙著淚水說:“那么為妹妹著想,真是一個好哥哥!”
  “——住院到几時?”片山問。
  “我隨時可以出院了,你看我多精神。”涼子不服气地說。“但听醫生說還要多住兩天。”
  “因她吃了我一記,傷得不輕啊。”晴美笑說。
  “那就走吧——山倉。”
  “是。”山倉似乎依依不舍。
  永江看看腕表。“我也有事——改天再來看你。”
  “謝謝。”涼子點點頭。
  出到走廊,片山說:“我去找她的主診醫生談談話。”
  “為什么?”晴美問。
  “有點在意的事——山倉,你先回去好了。我叫計程車回去。”
  “我留下來。”山倉說。
  “我還有一點時間……”永江也依依不舍的樣子。
  看來這對“情敵”都在擔心對方獨自留下來的樣子,除非一起离開。
  片山拜托一名護士去叫主診醫生。
  十分鐘以后。一名長相穩重的中年醫生走過來。
  “打攪你,對不起。”片山說。“關于茂田涼子的事……”
  片山和醫生走到稍遠的地方談話去了。
  “——你在干什么?”晴美看看福爾摩斯。它似乎漠不關心——當然,他們都很同情涼子的遭遇。卻因不是片山他們那一組承辦的案件,大概也幫不上什么忙。
  片山回來了。
  “——對不起。”
  “談些什么?”
  “沒啥大不了的。”片山搖搖頭。“來,赶快回去。不然科長又囉嗦了。”
  他催促山倉。
  莫名其妙地,山倉等人跟著片山邁步。
  這時,福爾摩斯短促地叫了一聲。
  片山回頭——那是只有片山兄妹才听得懂的擠壓式叫法。
  “——晴美。”
  “啊?”
  “我好像把錢包掉在病房里了。”
  “怎會呢?”
  “你先走吧。”
  片山和福爾摩斯急忙回到涼子的病房。
  晴美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假如晴美也跟著的話,
  那兩名大男孩當然不甘落后。
  “片山兄他——”
  “沒關系沒關系。讓他去找好了。”然后她揪住山倉的手臂,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搭仙:“你有沒有寫情書給她?永江先生呢?”
  ——拖鞋。
  即使偷偷穿上醫生的白袍,腳上的拖鞋卻露出馬腳。
  片山捉住一名准備走進病房的護士。
  赫然回頭,乃是一名年輕女子
  “我有點事要向你請教。”
  “呃,我很忙——”
  “這里的護士,不會穿訪客的拖鞋吧。”
  片山的話使那女子的臉色轉白。
   
4

  “加藤千加……姓加藤的——”
  “嗯。”女孩說。“被殺的加藤正夫是我哥哥。”
  “現在流行妹妹哪。”
  “啊?”
  “不,沒什么。”
  片山借用醫院的其中一間房。那女孩脫下護士的制服。
  “這种裝扮好拘束。居然能穿著它做事情呀。”她歎息。
  加藤正夫就是片山在超級市場的便門外面。用手銬把他扣在水管上的男子。
  “你几歲?”
  “——二十。”
  “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做那种事?”
  “知道的話,我會阻止的。”名叫千加的女孩反駁。
  “雖然不曉得能不能阻止。”
  晴美走進房間。
  “山倉他們呢?”
  “走啦。”
  “哦?好,你叫千加吧。千加小姐,把你哥哥扣在水管上的人,是我。”
  對于片山的坦率說話,千加只是說一句,“是嗎?”
  “我想我做了一件殘忍的事。不過,來刺殺他的同党才真的過分,我們一定要設法逮捕他。你明白嗎?”
  “——嗯。”
  “如果知道什么的話,可以告訴我嗎?你哥哥的朋友,一兩個也可以。也許可以從他們口中問出那些同党的名字。”
  “晤……”千加垂下眼睛。“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因為我哥哥几乎不回家的。”
  “是嗎?那真遺憾。”
  沉默片刻后,千加說,“我可以回去了嗎?”
  “還有一件事。你干嗎想去涼子姑娘那儿?”
  “我——”
  “假如只是想見見她的話,普通的探病方式就行了,不是嗎?”
  千加一言不發。
  “——總之,留下你的聯絡地址和電話,讓我隨時可以聯絡你。可以吧?”
  “是。”千加站起來。“給你添麻煩了。”
  她鞠躬后走了出去。
  “——哥。”晴美進來。
  “石津呢?”片山問。
  “他在房間外面待机而行。現在應該會跟蹤那名女孩去了。”
  “好极。”片山站起來。
  “剛才那女孩,好像知道什么。”
  “多半認識某個同党吧。”片山點點頭。“她之所以不肯講出來——”
  “也許是男朋友。”
  “可能是殺死她哥哥的人。大概心里開始怀疑了。”
  “希望石津好好跟蹤就好了。”
  “應該沒問題吧。”
  “喵。”福爾摩斯也出聲“保證。”
  “哥哥,你要怎么做?”
  “我擔心茂田涼子的安全。但又不能一直陪在她身邊——”
  “換作山倉,大概求之不得。”晴美微笑。“好吧。變給我辦。”
  “你想怎樣做?”
  “緊急入院羅。腰(包)痛嘛。”晴美說。
  千加在板凳上坐下。
  已經是黃昏。風變冷。沒穿大衣的她,覺得透骨的寒冷。
  有人替她披上外套。
  “——謝謝。”千加臉上浮現寬心的笑容。
  “我買了吃的。”年輕人打開快餐店的紙袋。“——雞肉漢堡包。你愛吃吧?”
  “謝了。”千加按過紙袋,撕開。“還暖呼呼的。”
  “嗯。是當著我面前做的。”
  他露出一副仿佛是他自己做的洋洋得意表情。
  “——好好吃。”千加咬了一大口。“龍治,你不吃?”
  “嗯。我有……”
  他撕開另一個紙包。正要把漢堡包塞進口邊之際,驀地停住。
  “你到醫院去了?”他問。
  “嗯。不過,在我走進病房之前,被人擋住了。”千加說。“是個刑警。”
  “便衣警探?”龍治大吃一惊。“你怎么說?”
  “我說……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因她哥哥是我哥哥的朋友什么的。”
  龍治慢吞吞地啃著漢堡包。“——其他呢?還問了什么?”
  “他問我認不認識哥哥其他的朋友,我說我不知道。”
  “嗯。那就好。”
  “哎,龍治——是誰殺了我哥哥?”
  “不曉得……”
  “當然,他做了坏事,等于自作自受……可是,他還年輕,還有机會從頭來過的。”
  “對呀。”
  龍冶吃完了漢堡包,在手中把包裝紙擠碎,摟住千加的肩膀。
  “我……以后怎么辦?”千加把頭偎靠在龍治的肩上。
  “我盡量幫你好了。”
  “謝謝。”千加微笑。“不過龍治。你也不過廿一歲而已。不必勉強為我做什么。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龍治什么也不說。他本想說什么的,可是表情里明顯透露出他不能說出來。
  “——我該走了。”千加說。“遲到的話,老板會罵。”
  “千加……保重身体哦。”
  “嗯。”
  千加輕輕閉上眼睛。龍治的唇輕輕碰了她的唇一下。
  ——千加小跑步离開后,龍治滿怀心事地站起來。
  他走近公園內的公眾電話。天開始下小雨。他豎起外套的衣領。
  “——喂?”
  “怎么樣?”男聲說。
  “剛剛和千加見了面。”
  龍治把千加的說話重复一遍。
  “——被刑警發現了?糟糕。”
  “不過,好像沒有問起件么大不了的事。”
  “那更麻煩了。你不覺得有古怪嗎?”
  “呃……”
  “她肯定被跟蹤了。”
  “跟蹤千加?”
  “周圍有沒有像警察的人?”
  龍治慌忙環視周圍。天色已完全暗下來,但在公園里面,藏身的地方多的是。
  “好像沒有……”
  “算了。即使對方盯上了千加,那也無所謂。”
  “可是——”
  “听著,龍治。你也是咱們一伙的。你不想讓千加知道吧?”
  “嗯……不過,不需要把千加的哥哥干掉的——”
  “讓他留在那里不理?現在可能大家都被捉住啦。你想坐牢?”
  “不!”
  “那就听我的。”對方說。“讓戶山那家伙承擔殺人罪名好了。”
  “戶山?”
  “實際上,殺死他們兩個的是戶山哦。”
  “我知道。可是——”
  “當然,我們因此脫身了。不過,必須犧牲什么人才行。否則大家都會被捕。是吧?”
  龍治遲疑片刻,回答說:“好吧。”
  “好。你是聰明人。我把你看作我最好的伙伴。”
  “嗯……”
  “懂嗎?警察肯定在監視著千加。今晚,叫千加再去醫院一趟。”
  “叫她再去一趟?”
  “今早不是沒見到茂田的妹妹么?所以,今晚叫她再跑一趟。”
  “可是——應該怎么說?”
  “別擔心。照我的話說就行了。”
  “呃……千加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吧?”
  “當然不會。我也覺得她蠻可怜的。她不會遇到危險的。”
  “拜托了。”龍治說。
  原本像細霧般的小雨,剎那間變成斗大的雨粒,潛入龍治的脖子里……
  千加趁救護車來到醫院的緊急入口,護士們忙進忙出的當儿,閃身走進醫院內。
  “——是家屬嗎?”
  有人喊住她。千加嚇得呆在原地。
  “呃……是的。”
  “那么,請到前面那個房間等一下。醫生會來的。”
  “是,對不起。”
  千加松了一口气。過關了。
  ——剛才那名護士好年輕,多半跟我差不多年紀吧。
  然而,那名護士的眼睛充滿血絲,大概睡眠不足的關系吧。
  千加覺得很感動——這份工作不容易做哪。
  千加因自己說謊的事心痛,卻不得不往走廊直走。
  那女孩的病房……應該是樓上吧。
  上了樓梯。千加有點困扰,不過總算走到她有印象的地點。
  就是這里——她找到“茂田涼子”的名牌時,不由得吁一口气。
  夜半二時,病房內當然黑暗一片。她怕吵醒其他病人。可是現在顧不得那么多了。
  悄悄開門一看,居然有人在看她。大概睡得不熟的關系吧!
  茂田涼子——看到病歷卡的名字,她走近那個床位。
  “誰?”涼子張開眼睛。
  “呃……你是茂田小姐吧。”
  “嗯。”
  “我是……加藤千加。加藤正夫的妹妹。”
  “哦——你哥哥也是被殺的吧。”涼子說。
  “嗯。好一點了嗎?”
  “沒事了。我想割脈的,可是剃刀太舊了,血管根本割不斷。所以傷勢沒啥大不了,不過醫生說要留醫,直到精神穩定為止。”
  “哦……”
  涼子仰頭望住千加。“你哥哥……對你好不好?”
  “他時常打我……他說這是兄代父職。”
  “我哥哥也是。不過,他從來不打我的。他很疼我。”涼子抬頭看天花板。“千加小姐……你哥哥。他是被人刺死的吧。”
  “嗯。好可怜。”
  “是呀……不過,總比我哥哥好些。”
  “啊?”
  “因為我哥哥是被燒死的嘛。一下子是燒不死的。當時大概拼命想逃吧……一定很熱的。”涼子說。
  然后,她的視線轉向千加。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關于殺你哥哥和我哥哥的凶手的事,我有話要告訴你。”
  ——兩人用耳語的聲音談著話。其他病人肯定豎起耳朵在偷听。
  “那么……出去好嗎?”涼子從床上坐起來。
  “可以嗎?”
  “嗯。去一個沒人的地方。”
  涼子在睡衣上面披上開襟毛衣,從床上走下來。
  兩人悄悄离開病房。
  “這邊……”涼子為千加帶路。
  兩人打開那道通往太平梯的門,出到外面。四周寂靜一片,人影全無。
  “這里沒問題了。”涼子說。“你想告訴我什么?”
  “我——”
  千加的話還沒說完,門又打開。
  “終于把她帶出來了。做得很好。”
  穿白袍的男人走了進來。
  “——戶山先生。”涼子瞠目。“果然是你。我眨眼看了一下,覺得很相似……”
  “僅此而已?”
  “嗯。白天只是一晃眼而已。”
  “可惜太遲了。”名叫戶山的男人弄響手指。“千加。來,抱住她的腿。”
  “啊?”
  “把她從這里拋下去。哥哥死了,妹妹傷心過度。所以跳樓自殺。反正她已自殺過一次,誰也不會覺得奇怪。”
  涼子啞然后退。
   
5

  “我……我沒听說要做這种事。”千加猶豫了。
  “快點!你想龍治被捉嗎?”
  “龍治?”
  “他也有份搶劫超級市場哦。”
  千加愕然。同時也覺得釋然。她知道的,只是采取駝鳥政策,故意移開視線而已。
  “乖乖听話哦。”戶山從后面抱緊涼子,堵住她的嘴。“抱她的腿!快!”
  千加遲疑了。殺了這女孩?她的哥哥跟自己一樣,也是被殺的。
  “我做不到!”千加后退。
  “万一被捉了,我會作證說你也有份哦。”
  “怎么可以……戶山,是你吧!殺了我哥哥的是你!”
  “這是為了保護我自己!”
  戶山長得很瘦,但孔武有力。涼子拼命掙扎,靈巧地轉動身体,終于捉住了樓梯的扶手。
  “掉下去的話,折斷頸骨,一剎那就升天啦,作好心理淮備哦。”
  涼子拼命捉緊扶手——千加忍耐不住,揪住戶山的手臂。
  “放手!別做這种事!”
  “讓開!”
  戶山甩手一撞,千加跌倒了。涼子趁他松開一只手之際。不顧一切地撞他。從他的臂膀脫出。
  可是她馬上栽倒在地,而且撞到膝頭,一時站不起來。
  “——乖乖听話吧。”戶山掏出匕首。“挨刀子比較好嗎?我倒無所謂。”
  刀子上有血跡。
  “千加。好好看著。這是你老哥的血。”戶山亮起刀鋒給她看,咧嘴而笑。
  “是你!”千加瞪大了眼。
  “我一揮刀,這丫頭的喉嚨也馬上裂開哦。”
  戶山掄起匕首。就在這當儿,有什么褐色的物体掉下來,咚地跌在戶山的頭頂上。
  那只貓!涼子見過,它是那名刑警帶來的。
  “嘩!”
  戶山被貓的銳爪撓傷了臉,發出悲嗚。他拼命脫開那只貓的糾纏,可是貓儿緊緊捉住他不放。
  終于,貓儿咚地跳到地面上。
  “好家伙!”
  有人沖下樓梯,是山倉刑警。
  “山倉先生!”涼子喊。
  山倉的拳頭瞄准戶山的臉使勁——擊,戶山當場暈倒在地。
  “——涼子小姐,你沒事吧?”
  山倉奔過來,一把抱住她。
  “嗯,我……”
  涼子難為情地想掙脫他的怀抱,可是山倉用力緊抱著不松手。涼子只好讓他抱著。
  “喵。”
  福爾摩斯嘲笑的聲音,似乎進不了他的耳朵。
  “是不是假裝听不見?”晴美邊下樓梯邊說。
  “戀愛的人。都是這樣的。”片山也跟著下來。“加藤千加小姐——你哥哥是這個人殺的。”
  “是……”
  “你知道其他的同党吧?”
  千加很難受似的用手按住胸口。
  “是不是你喜歡的人?”
  “他叫……小田龍治。”
  說完,千加兩手掩臉。
  “——這是全部了吧?”晴美說。“死了兩個,加上這個戶山,還有小田,總共四個。”
  “怎樣呢?”
  “什么意思?”
  “喵。”福爾摩斯叫。
  片山對千加說:“小田在哪儿?”
  “不曉得……”千加茫然若失。
  “我好象知道他在哪儿了……山倉,走吧。”片山喊——山倉還在緊緊擁抱著涼子。
  “——人家叫你呀。”涼子說。
  這回山倉采取“封口行動”——吻她。涼子呆在那儿。
  “喵。”福爾摩斯也放棄了。
  “石津在下面。”晴美說。“這里交給山倉處理好了。”
  “就這么辦。”
  “呃……我怎么辦?”千加一臉無辜的表情。
  小田龍治在黑暗中等待。
  雨停了,夜晚的空气又冷又濕。
  “好遲啊……”他嘟囔著,在黑暗的停車場中踱步。
  几盞水銀燈的藍白光映在一灘積水中,卻無法照射整個停車場。
  他不耐煩地踱來踱去。二十分鐘后,終于傳來腳步聲。
  “——怎么回事?”對方的聲音。
  “戶山被捕了。”龍治說。
  “你說什么?”
  “听說刑警在暗中埋伏。”
  “他沒死?”
  “嗯。”
  “干嘛不先殺了他?”
  “下不了手。”龍治反駁。“我——從沒殺過人的。”
  一陣沉默。
  “對的。也許你辦不到。”對方平靜地說。
  “可不是?即使勉強做了也會失敗的。”
  “對呀。”對方說。“不過,這樣子沒了戶山,剩下的的只有咱們倆了。”
  龍治有點困惑。
  “是嗎。……是的。我倒沒察覺。”
  “總會察覺的。到了分錢的時候。”
  “錢?我忘了。”
  “忘了也好。”對方笑。“開玩笑的一喂,兩個人分,一個人三千万哦。”
  “三千万!”龍治呆住。“猜也猜不到,那么多?”
  “可以完了一陣子了。你和千加兩個,找個地方躲起來生活吧。”
  “可是……可以嗎?我沒出過什么力,可以分一半嗎?”
  “那就是你的長處。總之,你是我的好搭檔。怎么分,想了也嫌麻煩。一半一半好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啦。”
  “好——盡早逃亡的好。在這里分吧!”
  “在這里?但錢——”
  “在那部車上。近在咫尺。想不到吧?”對方又笑。
  “是想不到。”
  “那部旅行車——等等,我來打開車門。”
  那人走到停車場的角落,打開一部不起眼的普通旅行車的后門。
  “——就在里面。全是一捆捆的鈔票,你數數看,很棒哦。”
  “是。”
  龍治干勁十足地坐上旅行車放行李的空間。接著,他困惑了。
  “錢在哪里——”
  轟一聲,龍治趴在地上。
  男人從車底下面掏出一罐汽油,洒在龍治周圍。
  然后澆在旅行車下面。
  “——不好意思。”他喃語。“最簡單的算法,就是全部由我一人獨享。”
  火柴發出“咻”一聲響。男人用手圍著讓火焰大一點,然后扔進汽油堆里。火焰轟然蔓延開來,轉眼就布滿車底。
  “再見啦,好搭檔。”他邁步,嘴里哼著口哨。
  然后——配合他的口哨旋律,傳來貓叫聲。
  他駭然止步。
  “——你做得太過分啦,永江先生。”聲音說。
  他轉過身來。
  片山站在那里。
  “石津,滅火!”片喊說。
  石津抱者滅火器跑過來,消防水管對准燃燒著的旅行車。白色液体橫飛,一下子就滅了火,升起煙霧。
  “——那天也是,你點了一根火柴,扔到儲物室中。輕而易舉的動作。”片山說。“死了兩個人后,你見財起惡心。你想獨吞那筆錢,因此逐個逐個地殺掉你的伙伴。”
  “事情不會那么便宜的。”永江笑。
  “可不是。”片山點點頭。
  水江猛地回頭就跑。然而——
  “嘩!”
  他踩到一個圓形的物体,栽個四腳朝天,頭撞到地上的混凝土,馬上失去知覺。
  “高爾夫球一打。”晴美從暗處走出來。“可以開公帳吧?”
  “撿起來吧,還能用的。”片山說。
  “喵。”福爾摩斯愉快地叫。
  “恭喜出院。”晴美贈上花束。
  “嘩,好開心。”涼子高興地接受。“永江給我的花。我都扔了。”
  “不是花的錯,但我明白你的心情。”
  涼子已經換上便服,准備隨時出院。
  “出去走廊吧——各位,祝你們早日康复。”
  同房的病人們拍手歡送她。看來這名十八歲的少女,贏得大家的好感。
  “——山倉先生好遲哪。”涼子嘟起小嘴。
  “馬上就來了。不過,以后只剩下你一個了。好好努力哦。”
  “是。”涼子點點頭。“——那件事,是永江策划的?”
  “對。因他看中保險庫里一天的現款收入。他知道內部的人會怀疑他。可是如果碰巧刑警來了。事情便會變得复雜,因而產生了其他意外的事。他大概事先都想到了。當然,他之所以殺了你哥哥。是怕他供出內幕。可能是突發的犯罪動机吧。”
  “好過分的家伙!他把毫無關系的千加小姐也牽連進去了。”
  “他把罪名推給死去的人,企圖獨吞現金——可惜事与愿違。”晴美話。
  “啊,山倉先生來了。”涼子揮手。
  山倉哈哈聲喘著气跑過來。
  “在醫院里不能跑的。”涼子責備他。
  “——辦手續費了一點功夫。”山倉說。“來,我來拿行李。”
  “辦什么手續?”
  “我辭掉刑警的職務了。”
  涼子眼都大了。“——為什么?”
  “你那么年輕,我不能丟下你不理。況且,家人叫我繼承家族的實業做生意去。”
  “山倉先生——”
  “只要你嫁給我,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我覺得是好主意,你呢?”
  涼子呆呆地望著山倉。“——我也覺得是好主意!”
  說完,她扑向山倉的怀抱。
  “那就走吧!”
  “嗯!”
  山倉和涼子緊緊地手挽著手率先离去,留下片山、晴美和福爾摩斯,以及晴美送給她的花束在后頭。
  “——扔了多可惜。”晴美撿起花束。“沒法子啦。她又不能嫁給花束。”
  “不過……山倉不需要辭職的……”
  “你自己還不是遞了辭職信?”
  “那個意義不一樣。”片山盤起胳膊。
  “總之,我們也走吧。”晴美催促哥哥。“咱們也要手挽手嗎?”
  “又不是情侶。”片山沉下臉邁步。
  “對不起。”穿醫院制服的女孩走過來。
  “什么事?”
  “茂田涼子的住院費,由誰支付?”
  ——片山連忙追赶山倉他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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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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