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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就是像這樣子。 頭頂閃耀著炎熱的太陽,耳听看誘人入睡的波浪聲,一吸气滿胸就充滿了潮水的香味,而且身邊有位穿著比基尼的棕色肌膚的美女……。 我從未夢想自己會有福气來享受這樣子的休假,可是,那夢想居然成真了。 自從我到刑事警察局服務以來,第一次拿到夏季一星期的休假,也是本局第一名幸運者。尤其是升任第一組組長以來,几年的夏季都連續發生了大案件,連星期日都奉獻了。這几年也就這樣過來了,一旦得到休假,反而是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排假期。幸虧永井夕子的提議,也因此我能這樣躺臥在“伊豆海濱飯店”走廊的長椅子上,眺望南伊豆海,在強烈的陽光下暴露著四十歲男人不雅觀的啤酒肚。 這天下午,在二樓的陽台上,除了我和夕子之外,還有几位享受著日光浴。從下面的沙灘上傳來陣陣小孩追逐波浪的尖叫聲。對面就是無盡頭的翠綠色海洋,而這個海岸是由附近的岩石圍成的海灘,卻變成了這個飯店的專用海灘。這地方很清靜,能享受到如住別墅的悠閒。 “這樣子才像在度假嘛!”我愉快地說著。 “來這里來對了吧?”夕子得意地看著我。她穿著鮮艷的紅色比基尼泳衣,皮膚洒得紅通通的,快變成古銅色了。 在其他客人的眼中,一名年輕的二十二歲女孩和已稍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湊在一起,他們會怎么想呢?再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女,兄妹也說不過去。難道是有錢人和情婦? 任誰也看不出我們是名偵探及警官吧!也看不出我們是一對很親密的朋友……。 “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享受日光浴了!” “你也該稍微游泳運動一下呀!你那腹部的肉好像都松垮了嘛!” 我用手拍拍腹部,“你真會說難听的話嘛!” “我可不記得是和狐狸來度假的喔!” 夕子冷冷地回著。 這時候,背后傳來“呀──!”的叫聲。 夕子回頭一瞧,笑著說: “哎呀!來了小土匪了!” 一听到她的話,我馬上反應起身回頭。 “噗──!” 結果被惡作劇的小孩用水槍打到臉。 “不可以這樣子!” 竹中綾子慌張地制止孩子們。她是位纖細、肌膚很白的婦人,大約有三十五歲左右吧!前几天和三個小孩子住進這飯店,而她先生因事業忙要過几天才來。 “很抱歉,一郎他惡作劇──” “沒關系!”我拿起耳旁的毛巾邊擦著邊說:“這种陽光,馬上就干了!” “真的是很抱歉……” 在滿怀歉意的竹中太太后頭,三個小土匪早就在另尋攻擊目標了,看有沒有啥好玩的事可做。竹中太太相當文靜,雖然稱得上是日本典型的美人,可是沒有那种華麗的感覺,所以在人群中并不搶眼。而且,令人怀疑她真的是三個調皮搗蛋鬼的母親。小孩和母親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九歲大的男孩一郎對我說: “叔叔,對不起──”可是臉上沒有絲毫的歉意。 “哥!你真笨呀!” 接著發言的是穿著紅色連身泳衣的八歲妹妹由美,“這時候要說‘大哥,對不起!’被叫年輕,他一高興就忘記生气了呀!” “姊也笨呀!” 站在后面的六歲弟弟治男不甘寂寞,也要發表他的高見。“他這時候那里听得進這些話呀!” 听了他們三位小調皮天真的對話,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一郎又說道: “抱歉啦!” 我回答他說:“不需要道歉第二次啊!” “是道歉后頭的傷唷!” “后頭的傷?” 突然從他伸出的手中跑出一只橡膠制青蛙,不偏不倚地往我臉上扔,“啪”地擊中目標。 “哇!” 他們三人一起往里面跑。而母親則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結結巴巴地對我說: “啊!……真的……很抱歉……” 我笑笑說道: “沒關系!小孩子嘛!” “我先生來了的話,一定會好好管教他們的──” 竹中太太突然住口了。我不自覺地看看她。然后對夕子使了個眼色。竹中太太的臉色變得像死人一般的蒼白,瞪著眼,以激動的神情死盯著進出陽台的玻璃門。那儿有個男人,我第一次看到這個人,大概今天才來的。身穿時髦的夏威夷衫,戴著一副太陽眼鏡,剃了個平頭,一看就像是做導演、流氓型的中年男人。他絕不是個做正經事的人! 夕子擔心地問道: “太太,您不要緊吧?” 竹中綾子突然回神過來,慌張地搖搖頭。 “啊──嗯,不要緊,沒什么事。” 可是,她的眼光一直跟著那往陽台信步走來,在椅子之間溜躂的男子。可是,那男子似乎沒發覺竹中綾子似的。 “那……我先走一步。要去找小孩……” 竹中綾子像逃命似地离開了陽台,那個夏威夷衫男人稍微凝視大海一會儿后,也進去飯店里面了。 “──奇怪!” “那個男的不是什么好東西。” 夕子搖搖頭說:“沒有太平的日子啦!” “跟我們無關喔!” “話是沒錯啦……” 夕子一說完,就躺下來閉上眼睛繼續她的日光浴,下面的沙灘上,不時傳來那三個小土匪的嬉笑聲。 “我還是喜歡先有開頭、有中間、再結束,有先后秩序的電影。” 一位還很年輕的青年森山帶著批評的口吻談論前衛藝術電影。 夕子回答他說: “若是法國大導演高達的話,他就會同意你的想法。只是,他會說并不需要照順序來拍電影的。” 森山聳聳肩,似乎對她無可奈何,投降了。已經決定好的秩序“适當地”交換改變,對這位优秀的銀行人員來說,大概是一种很難理解的想法吧! 晚餐時間的飯店餐廳客滿。在我們這一桌,除了森山之外,還坐了一位白發、气質高雅的老婦人織田絹女士。 她是位英文學者,曾在英國住了一段很長的日子,在研究英國古典文學的學者當中,是一位很有權威性的學者。現在已經退休了,先生也已去世,她就一個人自由自在地過著悠閒的日子。雖然上了年紀,可是她的一舉一動流露出丰富卓越的智慧,令人覺得人若是要老,也該老得像她這樣高貴、慈祥而有智慧。卻不是固執、冥頑不化的糟老頭。那三個調皮鬼前几天才認識她,就喊她“奶奶”,像祖孫似地親密起來。 當我們用完餐時,竹中綾子帶了孩子進來,一看到織田絹女士,三個人就圍了上來,爭著和她說話。 “奶奶,今天,哥哥……” “沒有,是由美太笨,是真的哦!奶奶……” 而織田女士對他們三人一一地微笑點頭,就像是很平凡、脾气又好的奶奶。 我若無其事地看了竹中太太大眼。她只是和往常一樣,溫和地笑著,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織田女士把他們三個赶往竹中太太那邊,說道: “好了!去跟媽媽說你們要吃什么。” “吃什么比較好呢?” 夕子提供意見似地說道: “最好不要點蝦子哦!” 織田女士歎气地搖搖頭說道: “現在的蝦子都是冷凍食品!” “媽,冷凍是什么啊?跟幽靈有關系嗎?”一郎不解地問道。 竹中綾子一邊看菜單一邊回答他說: “冷凍就是把溫度調得很低,讓它冷得結凍的意思。” “結凍干什么呢?” “可以保存很久呀!” “那么冷要怎么吃呢?” “溫熱它呀!一溫熱就變回原來的樣子,就可以吃了。” “嗯──可以保存多久呢?” “很久的。” “一百年嗎?” “沒有那么久。──好了,你想吃什么?” “据說這間飯店的菜大都是先冷凍再溫熱的。”森山說道,“好像有一間很大的冷凍庫哦!” “大概吧!”織田女士點點頭,“要不然怎么每天的菜都是一樣的味道呢!” “可是,若站在效率這一點來想的話,那也就難怪他們會這么做了。他們能保持某种水准而供給了多數人的需要,比起只供給少數人的高級品還有价值。” 織田女士對森山這种銀行人員作風的意見不太贊同,正想說話之際,一郎搶先了一步,插口說: “供給是什么?” 夕子怕他又問個不停,忙岔開話題,問竹中綾子說: “你先生什么時候會來呢?” “我想大概是大后天吧!他太忙了,也無法确定……” 她的先生竹中是一位企業家,長年在國外奔波,現在雖然是在歐洲,可是身為太太的她并不知道他是在歐洲哪一個國家。 我和夕子先离開了。 “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我先去一下洗手間,你到酒廊等我好了。” 推開飯廳最里頭的一扇門進去就是酒廊,在柜台點了酒,正在放松自己的時候! “這不是宇野先生嗎?” 好熟稔的聲音。一回頭,站了一位五十出頭,白發矮個儿的男子。 “您不記得我了嗎?” “哪會忘記呀!一听到聲音就知道是你了。” “真高興您沒忘掉我。真是好久不見了。” “看你也應該是來度假的吧,事業似乎做得不錯嘛!” “托您的福啦!”說著就在我身旁坐下,“盡管如此,還是很感謝您對我的信任。前一陣子,在某家飯店碰到以前常抓我的便衣刑警,那位先生以為我仍操舊業,就向飯店密告,我就被飯店赶出來了。可是,您一點都不怀疑我,我好高興喔!真的!” 這男子叫作辰見健吉,他同伙的都叫他“辰”,是個天才小偷。在我初出茅廬當刑警時,跟蹤這小子三個月,終于在偷竊現場捉到他,也因為這种机緣認識了他。可是辰有一种手藝專家的气質而且他只偷有錢人和流氓坏人的東西,我很欣賞他這兩點。所以,有几年一直在幫助他改過自新,重新做人。辰活用他那靈活、誰都比不上的指頭功夫,成功地成為一位打造黃金花樣的工匠。 “怀疑你?”我說道:“我還想向你道謝呢!我太太的葬禮你不是也送了花來嗎?” “您知道是我啊?” “一束沒有附名片的花,馬上就知道是你送的了。” “以前也常受您太太的照顧。──本來,很想去參加葬禮的,可是一想到有前科的我去了的話,可能給您增添麻煩,所以只送花致意了。” “真會替我著想。──對了,你太太和健治都很好吧?” “啊!健治都已經長得比我高了!”辰一提到他儿子,高興得眯起眼說:“每次都要抬頭罵他,脖子會酸,就叫他坐下來,然后再訓他呢!” “他已經這么大啦?” “大人,您來這里是為了工作?” “不不。是休假!” “真的?” 辰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是在追蹤專門敲詐的嫌犯呢!” “敲詐的嫌犯?” “坐在吧台最里面的那個家伙呀!” 我快速地側眼看了一下,就是那個夏威夷男子,太陽眼鏡還戴著,只不過上身換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 “辰,你認識他?” “嗯,稍微知道而已。他叫做色沼,是個坏胚子,專門向人敲詐勒索,常使外行人痛哭流涕的。是不可饒恕的家伙。”生气似地仰頭把酒一干而盡,“對了,大人,您一個人來度假嗎?” “啊?──嘿──嘿──” “是嗎?……哎呀,我這張嘴太多話了。可是,大人您還年輕,最好是再娶一個。我那個伴也一直在講您的事情喔!她說您一個人生活太寂寞了!” “你們這份心意我心領了,可是──” “哎呀!又不是在說什么坏事。” “啊!你的客人嗎?”夕子看著我和辰。辰以吃惊的眼光看著穿著圓領短袖襯衫、褲裙的夕子。 “啊!這個──這位是我的老朋友──辰見。” 我結結巴巴地介紹說:“這位小姐是那個……” “您好!” 夕子笑容滿面地對辰說:“我是宇野先生的愛人永井夕子。” “啊!”辰茫然地看著我和夕子。一會儿噗哧地笑出聲說: “您真會隱瞞嘛!我太小看您了!算啦!我還是早點走,免得在這儿當一百燭光的電燈泡!” 夕子目送辰离開,問我說: “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呀!沒怎樣……” “專門敲詐勒索的啊!” 夕子邊搖著手中那杯滲了檸檬汽水的杜松子酒,邊點頭听我說。冰塊撞在杯子上響出清脆的聲音。 “竹中太太被勒索嗎?” “大概是吧!白天我看到她那副神情,就在想會不會是被勒索了!” “為什么?” “那個男的──叫色沼?──那男的到陽台上,瞄都沒瞄竹中太太一眼。若是色沼完全不認識她的話,照理說無意間碰到,不會沒看見的。” “又是位美人。” “是嗎?說不定是因為我在場,所以她并不顯眼而沒看她呢!……” “是嗎?” “有何异議嗎?” “沒有,沒有。”我急忙搖頭。 “這么一想,只能說色沼認識竹中太太,卻故意裝作沒看到她。主要是要讓她知道他來了,做著無言的威脅。” “可是,她是有名企業的太太喔!究竟為什么會被勒索呢?” “誰都有一段過去呀!”夕子戲劇性地說著。 “──那你呢?” “當然有啦!” “是怎樣的事?” “我啊!”她悄悄地說:“實際上是個宇宙人哦!” 色沼這家伙起身离開吧台,從我們后頭走過去。 “我們跟蹤他好不好?” “為什么?” “現在几點?” “剛好八點呀!” “八點整离開酒廊,你不覺得奇怪嗎?有很好看的電視節目嗎?” “你是說會在某個地方見某人……” “就是這樣!” 她一仰頭把杜松子酒喝光。 我們回到飯廳時,果真如她所料,竹中太太正要离席。三個小孩子正專心地在听織田女士講故事。竹中綾子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半途快步地走向大門消失了蹤影。 看到她走向販賣部、寄放部的走廊之后,急忙向通往海邊的樓梯走去。我們也隨后追到,通過走廊,下了樓梯。過了短短的通道,就是沙灘了。──突然身陷在波浪沙沙的響聲之中,處處是潮水的味道。 月儿已升起,細沙微微閃亮著,月光一波一波地搖動。几對情侶有的手牽手、有的挽臂、有的擁肩、有的攔腰,隨心所欲地散步著。入境隨俗,我們也牽著手一邊隨處走走,一邊找尋竹中綾子的芳蹤。雖然是個有月光的晚上,但沒明亮到在沙灘上可以清楚地分辨對方的臉,走了一會儿之后,就放棄搜索了。 “回去吧!” “也好,在走廊等她上來好了。” 我們就坐在走廊的沙發上等,過了五分鐘,色沼上來了,快速地坐上電梯消失了。大約再過了五分鐘,竹中綾子才上來,臉上表情就跟白天所看到的一樣,蒼白而僵硬。沒發覺我們坐在走廊似地走過去。 “果然見面了。” “是啊……可是,我們能做什么呢?” “只要能證實被勒索的話就好辦事了。” “說得也是……” 夕子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儿,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說:“喂,剛才在酒廊里遇到的人是誰啊?” “你說辰見啊?” “怎么樣的人?……他是老朋友了!” “我看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听到這一句話,我苦笑地對她說: “你小的時候,一定是個找零食吃的天才!” 夕子一听完我對辰的描述,她眼睛閃閃有神地說: “好棒哦!喂!他肯不肯收徒弟啊?” “黃金手藝嗎?” “笨哦!是他那當小偷的手法!” 針對名偵探是否有需要具備小偷的技巧,我們討論了一會儿,結果還是討論不出個所以然,就暫時保留這個問題,再次地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拜托他幫我們查一下,好不好?我想他大概有辦法應付那种人吧!” “大概吧!我拜托的話他大概會幫我忙吧……。好吧,我明天早上跟他說說看。” 夕子微笑地對我說:“那,現在我們要做什么呢?要不要再去沙灘上走一走?” 我想沒有人不知道小紅帽和狼的故事吧!可是你可能不知道在法國童話家查理士.貝羅的寓言中,是狼把小紅帽吃掉了呢!(格林童話或是華德狄期奈版的童話都是獵人巧妙地出現,而把狼修理一頓,极符合理性主義。)貝羅的寓言是教訓我們要注意床上的色狼,极現實性的教誨。 乘著酒勢壯膽,在沙灘上,我擁抱夕子入怀。夕子也順勢地接受我的親吻。我們兩個人是各住一間,每晚在走廊道聲晚安之后,就各自回到房間里去,可是,今天晚上,火車卻往別的支線突飛猛進了。 坐電梯直上六樓。我沉默地打開自己的房間,讓夕子進去,說到剛才的狼及小紅帽的故事,現在哪一邊是狼,哪一邊是小紅帽,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夕子兩手圍在我頸上,惡作劇地笑說: “……你是狼。” “我是可怜的小羊呀!” “亂說!在溫泉鎮那一次就不是這樣子!” “是嗎?” “真狡猾──” 她自動地吻我,里抱著柔軟的年輕的軀体,令人激動得喘息不已。 “抱我到床上。”夕子喃喃地說著。 外國電影上常有抱人的鏡頭,好像是輕而易舉之事,我就模仿地抱起了她,她雖然嬌小,可是并不輕,好不容易才把她抬到床邊,慢慢地放她下來。 “真不可靠!” “什么?是沒做准備運動的關系!” 我一邊喘气,一邊懊惱地說著。 接下來,若是電影的話,一定是鏡頭拉遠,隱隱約約交代過去。可是,偏偏在這時候有人敲門了,就像導演無情地說“卡”一樣,令人咬牙切齒!本來想不去理它,可是,外面的人似乎不死心地猛敲著。 “──好像有客人喔!” “會是誰呢?” “不會是跟別的女性有約會吧!” 夕子開玩笑地說著。 我勉勉強強地走去開門。 “叔叔,晚安!” 是娃娃土匪中兩個小的,由美和治男。 “咦!怎么了?” 治男說: “跟我們去玩游戲嘛!” 由美接著說: “媽媽出去了!” “嗯……,可是,叔叔現在正忙。” “啊!姊姊也在呀!” 治男看到夕子就高興地跑到房間里去了。這樣一來,又泡湯了。 夕子問他說: “一郎呢?” “他在游戲室。” “媽媽去哪里了?” “不知道。” 我和夕子快速地交換一眼,點了點頭,竹中太太會不會去見那叫色沼的男子呢……? 夕子拉起治男的手站了起來說: “那我們走吧!” 游戲室就在一樓,只是在地板上擺了雷射槍、足球游戲、迷你保齡球之類的電動机器而已。 就這樣,跟他們三個小調皮耗了一個小時,也花了不少錢。正覺得有點累的時候,竹中綾子來找他們三個人,對我和夕子道謝過好几次才帶他們离開。她的眼睛紅紅的,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 “被那個男人的叫出去的嗎?” “大概是吧!” 夕子憂郁地說:“……不像是僅只見面的樣子哦!” “你在說什么?難道說──” “她綁頭發的緞帶,和晚上吃飯時看到的綁法,不太一樣。” 頓時,我的胸中燃起一股怒火,激動地說: “不行動不行了!” 夕子不語地沉思著,我們又回到了六樓。 站在房間前面時,我問她: “怎樣?” “今天還是在各自的房間睡吧!” “好吧。” “很抱歉!晚安!” “沒關系!晚安!” 夕子送來一個飛吻之后就進自己的房間去了。把我當成是她的同學了嗎?雖然走廊上都沒有人,我還是臉紅,慌張地進房間去了。 翌一大早起來,是個好天气。在一樓的交誼廳吃過火腿蛋、烤吐司、橘子汁的早餐之后,夕子回去換泳衣,我一人到沙灘去。因為几分鐘以前,我瞥見辰走了出去。 才九點而已,陽光已強烈得令人睜不開眼,才走一會儿就滿身大汗了。到海邊玩的人還很少。所謂的觀光客就是一些通宵玩樂、睡懶覺的人。 當我看到辰在海邊嬉戲時,嚇了一跳,圍繞在辰身旁吵鬧玩耍的不正是三個小搗蛋嗎? “啊!大人,您早!” 辰看到我就向我打招呼。他穿著運動衫,普通的長褲,褲管卷到膝蓋上面,打著赤腳。看到他那奇妙的造型,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回答說: “早啊!” “叔叔,您早!” 一郎對我打招呼,“這叔叔會變魔術呀!” 辰笑笑說: “哎呀!不是什么魔術,只不過是這樣而已──” 辰的手掌上有一個淡紅色的小貝殼,突然間,他指指頭動了起來,快得令人眼花撩亂。而貝殼則快速地出沒在指頭之間,有時爬上手指甲,有時出現在指縫間,他的手指魔術是相當神奇的。 “這次真是大開眼界!”我對他說道,“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 三個小頑皮邊玩著水邊跑去。辰笑著說: “大人,您起得相當早嘛!”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有那么漂亮的小姐整夜為伴,早上您居然沒打個呵欠──” “不要亂猜,我們不是那种關系。” “是嗎?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 “對了,辰,你認識那小孩的母親嗎?” 辰猶豫一會儿之后,回答我說: “不認識。怎么問我這個呢?” “我想拜托你幫我調查一下昨天你說的那個家伙。” “看您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就洗耳恭听了。” 辰也換成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听我敘述。 我們并肩坐在沙地上,我將原委說給他听。 “──就是這樣子。是否能拜托你裝著若無其事地去和他搭線?” “當然可以啦!” “也不要問得太多,以免他起疑心。” “您放心!奸雄識奸雄,干哪一行的人懂得哪一行的事,我會技巧地問出來的。” 說完就站了起來。 “去柜台問他們的房間號碼──” 我還沒說完,辰就搖手說: “大人,像那种貨色住的地方,用我這個鼻子聞就聞得出來的。” 辰以輕快的腳步走回飯店。 已經換好衣服的夕子來了。穿著比基尼的泳衣,肩上搭著浴巾。 “怎么了?有沒有找到辰見先生?” “剛剛才走!” “哦!那么,我們一起游泳等他的消息吧!赶快去換泳衣嘛!” “一大早就游泳?” “當然啦!隱居先生!” 夕子把浴巾丟給我,將緊繃的身体前后左右彎伸了二、三次之后,就躍入海中了。夕子的身子向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大海滑丟。在那一瞬間,看著她那晒紅的肩膀及背部优美地閃動,令我升起一股欲望。我又想到昨晚的事。唉,真是可惜! 和辰約好十一點見面,我們游到十點半左右,就回房間淋浴,然后下樓到餐室与辰碰面。 “已經見過他了!”辰若無其事地說著。 “已經見過他了?”夕子惊訝地說道。 “黑道上的人總是有團体意識,而且對方也記得我,所以也就談得起勁,早早結束啦!” “那么,是怎么一回事啊?” “嗯,是這樣子的。我先套他說:‘我知道你在勒索那個女人,算我一份吧!’剛開始,那個叫色沼的男子有點不爽,不過后來也答應了。” “真有你的!” “不要夸我!──那個家伙就大把地說給我听:‘那個女人是一棵搖錢樹。當她的情夫,吃的、住的、穿的都不必擔心呢!’我一听就火大,可是對方靠過來壓低聲音說今晚那女的要拿錢來,叫我也一起去。” “在哪里見面?” “海岸的最邊邊,岩石后頭。今晚十二點整。──大人,您有何打算呢?” 我想了一會儿,說: “該怎么辦呢?辰,給那家伙來個下馬威,你看如何?” 辰笑著說: “我也正這么想呢!其實呀!他表面看起來恐怖,骨子里還不是個膽小鬼的小混混!我想他若吃一記警察大人您的橫眉豎眼,包管他全身發抖,走都走不動。” “至少會离開這飯店吧!我還是渡我的假,等假期結束,我再徹底去調查他,應該會有一、二次紀錄才對。” “說得也是。對啦!今晚我也會在場。我也來演一場看到大人您就發抖得吱吱叫地對他說,您是有名的鬼刑警,包管叫他當場雙腳發軟,爬都爬不回飯店。” “這种臉可以吧?” “你在說什么!不要忘了我!”夕子插嘴。 辰睜大眼看著夕子說: “那個──你也要去啊?” “咦,當然啦!要是我不在場的話,這個人是完全不行的!對吧?!” 我充耳不聞,拿起開水就喝。 “這么說,”夕子環視交誼廳一圈說:“被色沼看到我們在一起,不是會坏事嗎?” “不會被他看到的。那家伙說要去哪個鬼地方參觀。” 我坐正了身說: “那好,我們來好好計划商量細節一下。” 深夜十一點四十分。今晚的海邊處處可見一對對的情侶,我和夕子通過沙灘走向辰所說的岩石。 伸出海面的岩石和從沙灘通往高台的傾斜坡道上,剛好形成一個洼穴。從飯店往這儿瞧,也無法看到波浪的沖擊。 “真是幽會的好地方。”夕子快樂地說道。 “啊!大人,你們來了!” 辰已經先到了。 “色沼那個家伙還沒來?” “是的。像這种碰面,他一定會遲到的。” “為什么?”夕子不解地問他。 “那是為了讓被敲詐的對方坐立不安,精神受折磨就對了。” “真卑鄙!”她手插著腰,憤憤不平地說。 “而且,也預防是否有警察的埋伏!……那么,你們二位到岩石上頭去埋伏好了。” 今晚也是有月光的夜晚,可是藉著這么一點光亮想攀爬到有我二倍高的岩石上,還真費了不少力气。我們兩個好不容易爬上去之后,就匍匐低下,窺看下頭的情形。 “几點啦?” “五十五分。” “竹中太太應該來了吧!” “噓!好像有人來了。” 有個人影走過沙灘往這里來了。看起來比竹中綾子更嬌小,等她靠近時,才看清她的臉。 “那不是織田女士嗎?!”夕子嘟囔著。 “嗨!晚安!” 織田女士看到辰見時,愉快地跟他招呼。“今晚月色真美!” “是呀!……” 辰應付式地說了一聲,眼光往我們這儿瞄了一下。 “你是辰見先生吧?” “是的。” “那些小孩子跟我說你很會變魔術呢!” “哪里哪里!沒有這一回事!” “我倒很想看看你的表演呢!──啊!你在散步嗎?” “不是,跟朋友約好了在這儿見面。” “嘿──”織田女士笑說:“月下浪漫,好棒喔!” “不是啦!不是那樣子的啦!”辰慌忙地辯解。 “‘不要對著月儿發誓,月儿每天都在改變,是不真實的,若你的愛也像它一樣改變的話,我將會枯萎而死。’” “羅密歐与茱麗葉的台詞嘛!”夕子悄悄地說。 “你還年輕,沒關系的!” 織田女士在辰肩上拍了一下子就离了。我們瞧著辰以茫然的神情目送她离去,說: “碰到織田女士,辰他也沒輒了!” “好奇怪喔!”夕子看著我的手表說:“照理說應該來了,可是怎么還不見他們兩個人呢?” 過了十二點、十二點十分、十二點十五分,還沒看到竹中太太。更奇怪的是,色沼也沒出現。我們只好下來往飯店走去。 “好奇怪!” 辰搖頭說:“會是改地點了嗎?” “去那家伙的房間看看吧!” 我們回到飯店直接上十樓。色沼是住在一○一二室。是在走廊的最盡頭右邊的房間。敲了門,可是里頭沒有半點聲響。轉了把手,打不開,門上鎖了。干我們這一行的人都知道,門完全鎖上或完全打開,意味著將有危險的事發生。 辰看著我說: “要不要打開?” 我勉強地點頭說: “好吧!……沒有辦法啦!” “那么,小姐,發夾一根借我好嗎?” 夕子拔了一根發夾給他。這种飯店的門匙,對辰來說是小事一樁,我則巡視走廊,注意有沒有人出入。“喀啷”地一聲,鎖打開了。 辰不以為然地說: “虛有其表嘛!” 房間里面點著燈。通常飯店在最高樓的房間都設有客廳,這家濱海飯店也不例外。在這房間內就有著寬廣的客廳設備。右手邊是西式浴室。正前方是及地玻璃門。似乎是通往陽台的地方。我查看浴室,沒有人。這時候…… “喂!”夕子發出緊張的聲音說:“他在這里呀!” 夕子隔著玻璃門看著外面的陽台。我和辰站在她背后看過去。 色沼穿著長袍坐在陽台的椅子上。可是,他好像縮著身体坐著,很不自然的坐姿。 我打開玻璃門到陽台上,輕輕地推著像在睡覺的色沼的身体,然后,我拿起他的手腕把脈。 “──怎樣了?”夕子問道。 “已經不必給這家伙臉色看了。”我回答說:“而且,也不必擔心有人會再被他勒索了。” “您認為如何呢?組長大人。” “有完沒完呀!”我歎了一口气說:“我只是來這里度假而已。拜托你不要叫我‘組長大人’好不好呢?” “是的。組長大人。” 這個叫做深草的本地刑警,剛開始時候很傲慢無禮地問東問西,等知道我是刑事警察總局的組長時,像是背后夾了尺似地,態度拘謹得很不自然。 發現色沼的尸体,然后叫飯店的經理通知警察,接下來的几個小時,就像是戰場似地喧沸吵鬧,而且,天也亮了。 要通知警察之前,必須先決定一件事,那就是我們所知道的事要告訴警方到什么程度呢? 身為警官的我,當然主張為了調查,應該是提供全部的情報消息。 “不行,不行!”夕子決然反對。 “為什么?” “一說出竹中太太的事,她一定會被逮捕的。” “現實中的警察跟推理小說中出現的警察是完全不同的。不會那樣隨隨便便就抓人的啦!” “不然,她也會被當成重要涉案人之一吧!如此一來,她被敲詐勒索的事,連她的過去也會被調查出來。那對她來說,這一切都完了喔!” “那也是有道理,可是……” “如果她不是凶手的話,后果怎么樣?她的一生會這樣被毀掉的呀!” “好啦!知道了啦!可是,如果查出我們知情不報的話,我一定會被革職的!” “我來負責就是了!” 說得倒像有那么一回事似的。她又不是干這一行的,當然不必怕被炒魷魚了。 事情一決定好,我就叫夕子和辰回房間去,再用電話通知柜台。之所以會叫辰回去是因為有前科的人,只要跟案件沾到邊的話,他馬上就會成為警察偵辦的焦點。我再怎么相信他是清白的,當地的警察可不會這么想呢! 至于說為什么這么晚了,還來拜訪色沼呢?就解釋說歸還他遺放在酒廊的香煙盒。時間上的解說是牽強了些,可是,所謂的飯店就是在深夜二、三點仍然有人出出入入的地方,我想不會有特別值得怀疑的地方。又加上刑事警察組長所說的證言,不信也不行了。然后,再把門稍微留個縫。若是關著的話,外人沒鑰匙是打不開的,那我怎么去發現他死了呢?只好裝著門是打開的。憑辰那熟練的技巧,鎖孔應該不會有傷痕的。 通知后,約莫過了十五分鐘,警察和鑒定的一行人馬過來了,照著我看慣的辦案手法整理現場。 深草刑警長得矮矮胖胖,營養丰富似的,大約有三十五歲了吧!一邊揉著困睡的眼睛,一邊傲慢地詢問我,詢問中,打了一個大約有一分鐘的呵欠。就像電視某個商業廣告似地,一個大黑洞。 可是,那也是在我要報上姓名“刑事警察局──”之時的事。他以半信半疑的眼光注視著我拿給他的證件,凝視了一會儿,冷不防地,深草刑警站直身,敬了個大禮。 “失禮了,組長大人!” 我在想,接下來會不會是跪下來親吻我的手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費了一番口舌才讓他相信我是沒帶任務來這里度假的。因為他似乎認為當上了刑事警察局的組長不可能單純地到海邊來游玩的。 “哎呀!這好像是偵探小說才有的事嘛!”深草刑警愉快地大聲說道:“休假旅行中的刑警組長在無意間碰上了殺人事伴,這不就像偵探小說上所描寫的一樣嗎?” 深草刑警咧嘴大笑著。令我聯想到河馬打呵欠時的壯觀。 “──組長大人,您認為死因會是什么呢?” “這得等解剖之后才知道,可是他身上又沒有像是致命傷的傷痕,可能喝了藥之類的。可是,他又沒有掙扎痛苦的表情……” 當我們察覺他已經死亡時,頭一次這么近地看他。尸体沒戴太陽眼鏡,一看了他的臉,才知道他為何一直都戴著太陽眼鏡。他長得一副娃娃臉,眼、鼻子、嘴巴都小小地,五官看起來甚至還有點幽默感。沒有戴上太陽眼鏡,就看不出來是專門從事敲詐勒索的坏人,被這樣臉孔的人敲詐,說出來會笑掉人家門牙的。 這暫且不說,色沼的臉上相當安詳,像是正在睡覺似地。完全沒有痛苦的跡象或是惊訝的表情,若要說有什么傷痕的話,只有在他那一只赤腳腳尖上,像是絆倒時擦傷了皮,或是被指甲抓傷的痕跡而已。 “會不會是自殺呢?”深草刑警左思右想地說:“您有沒有發覺他有那种傾向呢?” “沒有,我沒有注意到。看不出他是那种會自殺的人!” “那么說來,也有他殺的嫌疑了。” “我想調查他周遭的人會比較容易找到線索,我看他也不像是個正經的家伙。” “是,我馬上做。” 深草刑警在他筆記上快速地記錄著。 “然后,”我繼續說:“有兩樣東西不見了。” “啊?” “一個是太陽眼鏡,他經常挂著的,可是在這房間內卻找不到,另外一個是另一只拖鞋。” “這么說,右腳沒穿拖鞋了。” 深草刑警記了下來,“哎!真不愧是組長大人,有著一對敏銳的雙眼。” “深草先生。” 一位年輕的刑警往我們這方向走來。 “在被害者腳下撿到的東西。” 在他手掌上的是一個小小的塑膠制的薔薇花朵,大概是從某人身上掉下來的吧!我總覺得好像在哪儿看過那花朵似地,可是,就是記不得在哪里看過…… “我覺得隱瞞事實還是不太好。” “好了啦!”夕子甩一甩頭說:“反正,等死因查出來再說。” “可是──” “我有我的想法,全部交給我處理好了。” 經她這么一說,我無話可答。只好死心地看著菜單。 好不容易從深草刑警那儿解放回來時已四點半了,睡一覺醒來,早餐時間已過了。我和夕子二人在交誼廳吃完遲來的早餐時已快十一點了。 “今天不想游泳。” “累了?” “才不是呢!殺人案件比較有趣。” “亂說話!” 事實上,整個飯店從上到下都在談論這件殺人事件。同時也有人知道我是警方的人之后,想來打听有沒有有趣的事,或是陌生人來搭訕,我一概不理。 “啊,太太,你早!”夕子微笑地招呼著。竹中綾子一副很疲倦的神情,眼眶下的黑圈,說明了她昨晚一夜沒睡。即使如此,她還是堆著一副笑臉走向我們。 “早!” “孩子們呢?” “還在睡呢!大概昨晚玩得太累了吧!” 我笑著說: “嘿,難得喔!” “那個……好像昨晚……發生事情……”夫人戰戰兢兢地問道。 “對啊!一位客人死掉了。” “好可怕喔!” 夕子皺著眉頭怕得哆嗦。這個裝蒜家伙! “抓到凶手了嗎?” “還沒有的樣子。” “那個……是不是會進行搜查?” “大概會吧!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對呀!……說得也是……” 竹中綾子呢喃似地說完之后,站在那儿想了一下,然后,抬起頭,開口說: “那個……” 想說什么之際…… “媽咪!” 喊聲響徹整個交誼廳,娃娃強盜三人行又來突擊了。 “啊!你們什么時候起床的?” 一郎不高興地說: “剛剛啊!媽咪不在房里嘛!” “對不起!吃早餐吧!” “媽咪,是我給治男穿衣服的喔!”由美插了這么一句話。 “啊!真的啊?很棒!我們走吧!” 夕子目送他們一行人离去,說道: “她好像想說什么呀!” “太可惜了!” “可是,奇怪……” “什么?” “沒什么。突然想到。”夕子曖昧地說著,一邊端起美式咖啡啜飲著。來了一位服務生。 “宇野先生嗎?” “是的。” “有您的電話,深草先生打來的……” “謝謝!” 我起身到柜台接電話,講了二、三分鐘之后回到座位上,夕子抬起頭來問說: “怎么了?” “怎么會呢──”我茫然地坐下,“天底下怎么會有這种事情呢?” “怎么啦?” “已經知道死因了。” “然后呢?” “你認為是什么?死因是冷死的!” “你在說什么?” “在這樣的盛暑,那家伙是凍死的!凍死的!” 這种盛暑季節被凍死,那只有一個地方。 我和深草刑警及他所率領的一隊鑒定人員往飯店地下室的冷凍庫走去。自稱為刑警組長侄女的夕子也跟來了。同行的飯店經理長得一副蝙蝠相,青著臉,像是已經在冷凍庫待了三天以上那樣地蒼白。顆粒似的汗珠不斷地浮現,像是剛做蒸气浴出來似的,一路上拼命地辯解著: “不可能。在管理方面我們做得很完善,不可能會有人被關在里面的情形……” “住嘴!你只要帶我們去就可以了。”深草刑警生气地大聲說道。 冷凍庫在地下室二樓。一出電梯,触目可及的是大大小小的導管縱橫在天花板上,我們一直往這條水泥通道的最里頭走去,盡頭處有一階梯,往那儿走下去,就是冷凍庫。冷凍庫旁邊還有一個箱型的監視室,里頭有控制冷凍庫內溫度的控電盤,上頭有各式各樣的按鈕及計量器。有位穿工作服的老人正坐在控電盤前面打盹。 “這叫做完善的管理?”深草刑警冷冷地說道。 經理忙不迭地把那老人叫醒。老人一邊搓揉著眼睛,一邊回答問題。──昨天晚上?沒看到有誰進來啊!冷凍庫的門?沒上鎖啊!開開鎖鎖的,太麻煩了,所以就沒上鎖。經理也說沒關系的。啊?什么?有人被關在里面?您別開玩笑了!有誰會進去嘛!有誰會喜歡進去那么冷的地方呢?鑰匙就在那門的旁邊。這里?規定上是說這里要有人全天候看守……。 “昨晚情況怎樣?”深草刑警問他說:“老伯,你昨晚一直在這里嗎?” “不要開玩笑了,那我要什么時候才能睡覺啊?” 總而言之,沒有換班制,一到晚上這里就沒人看守,因此,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冷凍室,而且鑰匙就放在監視室內,隨時可以拿走。深草刑警目光銳利地斜瞪著經理。 本來已經長得夠矮小的經理,被深草這么一瞪,我生怕他會愈變愈小而消失了呢! 深草刑警故意大聲地說: “你難逃業務上的過失。” 經理听他這么一說,像是受到重大打擊,支撐不住要暈倒似的,“啊?那個……那么……非……非坐牢不可嗎?” “對啊!過失殺人當然要坐牢的啊!” 經理猛拿手帕拭汗,這不知是第几條手帕了。看他那副緊張流汗的樣子,我想再不拿那雙人用的被單來擦汗是擦不完的。 夕子好心地安慰他說: “還沒判案,你不必緊張。” “不……已經不行了……”經理發出絕望的聲音:“我真是個歹命的人……身為農人的第五個儿子,從小就被認為是多余的,中學的時候只差一分就第一名,高中在喜歡的女孩面前逞英雄,跳進游泳池卻溺水……。” 深草刑警不耐煩地說: “你在磨蹭什么?快帶我們進去啊!” 經理呢喃似地說: “希望我在里頭也被凍死算了!” “老伯,我們要進去,幫忙開門一下。” “嘿!那么喜歡進去啊?”老人不解地說道:“里頭是零下三十度喔!只穿這樣子沒關系嗎?” “可是,夏天只能穿這樣。” “待一會儿是沒關系,可是待久的話……” 哎呀,反正進去看看就對啦!我們這一伙人就這么一副夏天裝扮走進了冷凍庫。 冷凍庫的門,有普通門的二倍大,門上有著類似汽車方向盤的圓把手。一位刑警輕輕地將它一轉,三十分公厚的門緩緩地張開來了。 里面有倉庫那樣的寬。可是卻沒有想像中的白霧盤繞。只有無數的導管縱橫在天花板或牆壁上,除了偶爾有“卜卜”的聲音外,靜悄悄地一片。我們陸續地進到冷凍庫里面。 你是否有進去過零下三十度房間的經驗?剛開始會覺得沒什么嘛,零下三十度也才不過如此而已。室內沒風,所以不覺得怎么冷。可是,過了十五秒左右,突然寒气逼身,真的是全身一哆嗦,冷气節節上升。不是沒蓋上衣服的部份在冷而已,而是寒气從表皮滲透過皮膚,冷到內髒去了。 這架是生肉、那架是調理好的菜肴……當經理在一一介紹并列整齊的棚架時,我們已冷得發抖,青著臉了。 “喂!你看!” 夕子尖叫了一聲。庫內的一角落,入口處旁邊的盡頭,有一輛空的小型手推車。手推車的旁邊,散置著一只拖鞋及太陽眼鏡。這冷凍庫果然是第一現場。 鑒定人員一邊發抖,一邊進行搜集工作。 “組、組、組長大人……您、您認為如何?” 深草刑警牙齒打顫地問我。 “色沼大……大概被……被關在這里死掉的吧!”我也是牙齒打顫地回答他。 色沼腳趾頭的傷痕,大概是猛踢關上的門而受傷的吧! “那、那、那個男人……是、是……有前科的……家……家伙。……專……專門敲詐勒索的樣子……” “原、原來如此啊!” “那……個……台車做什么……用的?”夕子問道。 經理回答說:“搬運……這里的肉……類的。” “喂!”夕子對著我說:“會不會是凶手利用台車把被害者搬回房間呢?在搬上去的時候,拖鞋和太陽眼鏡才掉下來。” “快點搜集指紋吧……” 留下正在工作的他們,我和夕子快速地逃開這零下三十度的鬼域。 坐在交誼廳,喝著熱騰騰的咖啡,稍稍過神回來之后,夕子說道: “──好奇怪的案子!” “哪個地方奇怪?” “我覺得殺人方法很奇特。安排被害者進去,然后鎖上。只要等几小時,被害者就凍死了,而殺人凶手完全不必動手。可是,后來更不懂。──你沒想到嗎?為什么還要特地把尸体裝在台車上運回房間呢?” “說得也是!” “對吧!為什么不把他關著放在那儿就好了呢?即使在房間發現他死了,可是查明死因是凍死的話,誰都會想到去調查冷凍庫的。而且,若不想被知道殺人現場是冷凍庫的話,為什么還會留下太陽眼鏡和拖鞋呢?” “大概不曉得掉了。” “是掉在很明顯的地方呀!” “嗯……”我哼著說:“想不透!” “反正啊!這件案子很奇特就對了!” 不管是怎樣痛苦、快樂的一天,夜晚總是會來臨的。 深草刑警他們一班人在傍晚時分才連打著噴嚏回家。晚餐時分的餐廳,每一個角落都是在談論殺人事件,熱鬧非凡,我和夕子匆匆吃過就快速地逃開,回房間避風頭。 “唉!好不容易才离開。” “沒辦法呀!他們好像都沒有親身碰上殺人案件似地,東問西問的!” “我倒不覺得有哪一點好玩。” “要怎么打發這夜晚呢?” “對喔!……去酒廊也是一定會被圍著問東問西的。” “那么,繼續前天晚上未完的部份?” 我死盯著夕子,“真的?” “對啊!……沒這意思?” “當然有啦!” “那么……先……” 不容她說完,我擁緊她親吻。 “……不覺得太早了些嗎?”夕子微笑地說著。 “不,一點都不會太早。”我慌忙地回答她,“現在是美好時間!” 抱起了夕子,安穩地走向床去,(剛吃完晚餐之故吧?!)吻遍她那嬌艷欲滴的唇片及誘人的香頸之后,把手伸到她背后,准備拉下她那連衣裙拉煉時……。 (命運叩門的聲音) 此時,竟殘忍地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夕子自語地說道: “好像有客人。” 我瞪著那門。真希望此時我有X光透視的能力,可以透視門外的人。相信這時我的眼睛足以把對方燒成焦炭! 門一打開,外頭站著沒有變成焦炭的竹中綾子。 “很抱歉這么晚來打扰你。……因為我有話想對你說。” 此時的她不像白天那樣的猶豫不決,大概是下定了決心才來的。 “快請進!” “我早就想對你說……”她坐上沙發之后說: “色沼是我殺的。” 我和夕子沉默不語。 “可是,我一點也不后悔把他殺掉。那個人從今以后不會再使他人以眼淚渡日了。我認為我殺掉他反而救了其他人。” “太太,”夕子打斷她的話說:“你怎么殺死色沼的呢?” “怎么殺死他……”她很惊訝地注視我們說:“你們應該知道了才對呀!當然是下毒,毒殺他的。是用氨酸鉀。我進去他房間之后,看到桌上有威士忌的酒杯,就把毒藥放到里面。” 夕子再問她說: “那時候,色沼是坐在陽台的椅子上嗎?” “是的,好像睡著了。” 我加問說: “你怎么打開門的?” “他門沒鎖,門是開的,開了一點點。” 我和夕子對看了一眼。 “若可以的話,”竹中綾子自愿說下去,“能不能請你們帶我去自首?有人跟我去,我會比較敢說……” 我正想開口問說是否有敲門而沒有應門動靜時,辰見進來了。 “先生,我有事情想對您說。” 竹中綾子一見到辰,愣住了。 “辰哥!……真的是辰哥你啊!” “好久不見了,綾!” 辰難為情地搔搔頭說:“我剛到這飯店的頭一天,就看到你跟孩子們快樂地玩耍著。我想你已經幸福地生活著,這時候与你打招呼碰面,對你來說是不好的,所以我一直避免和你碰面。” 瞠目結舌地口愣住在一旁的是我和夕子。 “喂,辰,你認識竹中先生的太太啊?” “先生,綾是我以前在做小偷那行業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她在酒廊做事。……綾曾跟色沼同居過一段日子。” 原來是這樣啊! “那時候我也太年輕不懂事了。”竹中綾子邊搖頭邊說:“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太恐怖了。那個氨酸鉀也是在那時候想自殺才買的。可是,湊巧那時候,色沼与當地的暴力集團起了沖突,逃走了。我才得以自由。”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說:“因此色沼才以那段同居的日子要挾,向你敲詐勒索錢?” “我被敲詐?” 竹中綾子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我沒有被敲詐!” “什么?”我失聲地說:“你不是因為被色沼敲詐才想殺他的嗎?” “不是,他威脅我要將以前的關系告訴我先生,要我再──他只是這樣說而已。” 我百思莫解地看著夕子。 “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夕子呢喃似地說著:“辰先生,你在和色沼談話的時候,他沒說被敲詐的人的名字吧?” “對,只說‘那個女人’而已……” “然后,你從我們談話當中,認為那個女子就是竹中先生的太太。” “可是,那么究竟誰被敲詐了呢?”我問道。 “你不會用腦筋想想看哦!”夕子應我說:“實際上,誰來了約定的地方呢?” “可是……” 此時,響起另一個聲音。 “是我。組長先生。” 門邊站著織田女士。一點也沒改變,微微地笑著。 “我一直被色沼那家伙敲詐勒索著,”織田女士說道:“也有十年了吧!” 我們誰也沒開口,她娓娓地述說道: “我有一個不為人知道的秘密。我會成為研究英國古典文學學者是因為一篇有名的論文,有關英國古典文學家喬賽的論文,可是那不是我寫的。” 夕子悄然地歎了一口气。 “在英國留學時,我和一位日本女留學生住在一起,她身体不好,可是頭腦卻相當好。那篇論文是她寫的。──有一次我代替她把論文寄到某個學會,而學會那方面誤以為寄信的我就是論文的作者,而刊登我的名字發表了那篇論文。那時候,她因為染上肺炎躺在床上,而我也片刻不离地在照顧她。過了二個月,她去世了,后來又為了聯絡她的親人,安排回國等种种事情,都沒注意到,等到一切事情都處置完善、生活安靜下來時才發覺自己已因那篇論文而成名了。” “那時候馬上提出說明就好了。可是,那時候的我也處在痛苦狀態,不知如何是好。就這樣子,我在英國的學校得到了講師的資格。從那時以后的我,為了赶上靠她給我的名聲,我拼命地用功、拼命地學習。不知不覺中,就這樣地生活過來了,年紀也大了……。可是,不管怎么說,我盜用她論文的事實是改變不了的。我也曾對几位較親密的學者坦白過這件事。有一次,在一家飯店舉行學者會議,其中討論到擅自取用他人論文之事,听他們在討論,我心中很痛苦。會議結束后,在飯店的交誼廳,我就告訴親密朋友我的秘密。而他們都安慰我說如今也不必要太在乎這件事了。……可是無意中被坐在鄰桌的色沼听到了。過了几天,他就打電話給我。” “對我來說,已經上了年紀,被社會上知道這件事也是無妨,可是一想到孩子及孫子們會被鄙視,我就心軟了。而且那個男人也是有經驗的,沒有要求一大筆金錢,在我能力所及之內,每個月勒索一點點……” 我補充地說道: “專門勒索的人就是這种手法。” “織田女士,”夕子微笑地說著:“我倒不認為你盜用了那位女士的論文。因為你的實力与成就,早已遠遠超過了她的成績了。” “謝謝你,小女孩。”織田女士也微笑地回應她,“剛剛我在門外听到了,太太,自稱殺死那男子的是你嗎?” “是的。” “那么,就當成是我殺死他的吧!” “你?” “你還年輕,又有孩子和先生,我已經老了,先生也先走了一步,我的孩子們也都長大成人了。” “可是……” “而且,被敲詐的人是我,所以是我殺掉他,說得通吧?!” “不行!”辰插口說話,“沒有必要為了殺死那种家伙而需要你們這樣堂堂正正的人去頂罪。對吧?組長大人!” “也不能這么說。” 我咳嗽了一聲,“我想不說是不行了。雖然警察還沒有公布死因,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們,色沼不是被毒死的。” 我將色沼的死因一五一十地說給他們听。一說完,竹中綾子張大眼說: “那么……那是……我去的時,色沼已經……” “是的,他已經死了。” “哦!神啊!”織田女士愉快地說道:“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可是說偶然死亡。雖然夫人你有殺人意識的嫌疑,可是站在法律上來說,還有許多漏洞疑點,所以,我是不會做任何宣言的!” 將有如墮在五里霧中的竹中綾子、織田女士和辰三人送走之后,夕子說道: “我曾想過被勒索的人會不會是織田女士呢!” “你!” “對啊!你想想看嘛!色沼不是對辰說釘著那女的話,就不愁吃不愁穿的嗎?可是,竹中太太就像她外表一樣,不是很時髦的人,如果一直有不明的開銷,她先生一定會發覺的。” “說得也是。” “一直被他敲詐的對象,一定是能自由使用自己錢財的人。符合這种條件的不就是像織田女士那樣的人嗎?” “說得也有道理。可是,這么一來,案情愈离譜了。到底誰把色沼關到冷凍庫凍死他的呢?” “我知道是誰。” 我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真的?” 夕子得意地走到門邊說: “你跟著來就知道了。” 到了一樓,夕子通過交誼廳往娛樂室走去。 “我想他們應該在這儿的……”夕子環視著地板,“啊!在那里!” 順著她的喊聲望過去,那三個小搗蛋正舔著棒棒糖,在找哪一种游戲玩才好。夕子靠近他們走去。那三個小頑皮一看到她,就跑過來。 “啊!姊姊。” “叔叔,晚安!” 夕子說: “很晚了,該回房睡覺去了!” “還早呢!” 一郎噘嘴說著:“媽咪說可以玩晚些的!” “那就好了。剛好我也有話要問你們。” 夕子和我帶著他們三個到交誼廳去,請他們吃冰淇淋。 夕子看差不多了就開口說:“是你們沒錯吧!把那戴太陽眼鏡的叔叔關進寒冷的地方吧?!” 三人困惑地互看了一眼。 一郎問說: “──你在哪儿看到的?” “即使沒看到,姊姊也全部都知道喔!” “說謊!” “那我說了哦!你們把戴太陽眼鏡的叔叔關住上了鎖,在外面等了一會儿,才去叫看守的伯伯來開門。那老伯听你們一說,嚇了一跳,急忙到里面去看。那時候,太陽眼鏡叔叔已經在手推車上變得小小的睡著了。” “睡得很甜哦!”由美點頭加了一句。 “然后,你們對那老伯說要用車子把太陽鏡叔叔運回房間去,對不對?” “果然被你看到了!” “運回房間后,讓他坐在陽台椅子上,然后你們和那老伯約好誰也不可以說,對吧?” “就是這樣啊!可是,那伯伯好奇怪喔!我們說了好几次‘沒關系,沒事的’,他還是青著臉猛發抖呢!” “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因為他是坏人嘛!”小弟治男說:“他讓媽咪哭了嘛!” “媽咪的樣子好奇怪哦!昨天,媽咪出去的時候,我們跟在后頭,看到媽咪去見那個人,被他弄哭了!” “所以我們決定要教訓教訓他。”由美接著說:“治男跟那地下室值班的老伯很熟,而且也下去過几次。我的聲音跟媽咪的聲音很像,就由我裝成媽媽的聲音叫那家伙,約他到地下室見面。” “我躲在電梯的旁邊,”一郎接著說:“等他出來,我跑去把他的太陽鏡摘下來,那家伙生气追了過來。我把太陽眼鏡放在那冷冷的房間里,把門打開了一些。我們躲在那值班室里面。那家伙為了找我,一定會到那里面去的,他看了門的里面說:‘原來在這里。’然后就進去了。我們就沖出去把門關上上鎖了。” 一郎加了一句: “一切都照計划進行呢。” 三人得意地互看點頭。 “怎么會是……”他們三人走后,我不禁喃喃說道:“你怎么發覺的?” “因為這件案子漏洞太多了。利用巧妙的方法殺死人之后,又特地把尸体運回房間。你想想看嘛!把尸体裝在手推車上,坐電梯,通過走廊運到房間,飯店即使是很晚,仍然會有客人出出入入的,他們完全沒被人看到只能說偶然吧!可是,普通大人是不會做這种沒腦筋而危險的事的。” “就算說……” “然后更妙的是,今天中午,在這里碰到竹中太太時,她不是說那三個人還在睡嗎?” “對呀!” “小孩子就算是前一天玩得多累,也不會睡到中午的。所以,一定做了些父母親不知道的事,很晚才睡。那時候我就覺得很可疑了。” “會不會是小孩子亂說啊?” “不要瞧不起人好不好!而且今晚听那太太所說的一番話,我更确定自己所假設的事實。她為了想殺色沼一定不會在房間的。這么一來,小孩子們就可以自由地行動,進行計划了。” “可是,我還是想不通。那些小孩子為什么要把色沼運回房間呢?” “那是為了要把凍結的色沼再恢复到原來的樣子。” “什么?” “不記得啦?有一次吃晚餐的時候,那些小孩子不是曾問到冷凍食品是什么東西嗎?那時候,竹中太太不是回答他們說:‘再熱一下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嗎?結果那些小孩子就認為任何東西都可以這樣做了!” “那么,色沼的事也是──” “我想并不是存心要殺死他的。只是想要教訓他,把他凍而已。那值班的老伯一看事情不得了,他們才對他說,搬到陽光好的陽台上去,太陽一照就會融化了吧!” “那個老伯?” “那些小孩子才几歲啊!他們是沒有那個力量推台車回房間的,所以是那老伯推的。” “剛剛你說是色沼自己爬上台車去的吧!” “啊!那個啊!我想冷得發抖的人,大概都會縮到角落去吧!那時候手推車又在角落,他就爬了上去,我想太陽眼鏡和拖鞋是在他爬上去的時候掉的吧!這樣假設比較說得過去,要不然,在搬運的時候才掉落的話,再怎么慌張也會注意到的。” 听她這么一說,我不得不同意她的推理。 “這么說……這下子可慘了。” “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深草刑警他會相信這种事嗎?而且,也不能追究那些小孩子的責任。否則,他們媽媽的那一段過去就會被暴露出來。” “那么,不說就讓這案子懸在那儿?” “沒辦法啦!” “那么我們來喝酒慶祝破案!” 雖然心情不甚開朗,我還是跟夕子一起去酒廊喝酒。把酒往喉嚨里一灌時,突然心跳了一下。 “喂!──忘了一件事啦!” “什么?” “威士忌的酒杯啊!竹中太太放了氨酸鉀啦!那──。” “啊!那個啊,我已經處理掉了。” “──什么!” “我看尸体上沒有外傷,就猜到竹中太太一定下了毒,所以,离開房間的時候,我就帶走了。” “那是毀滅證据!是重罪啊!你知道吧?” “哦?反正那跟死因也沒關系,不是嗎?”夕子若無其事地說著。 隔天早上,我們二人到沙灘散步時,辰見也下來了。 “組長大人,那個刑警啊!” “深草嗎?” “叫做深草,我看他連薺草是什么也不知道,從剛才就一直在飯店打轉,拿著一朵玩具花在問客人呢!” “對了,我忘了。” 夕子聞言道: “什么事?” 我告訴他們警察在色沼房間內找到一個塑膠花。夕子皺眉深思了一會儿,說道: “──會不會是竹中太太涼鞋的花呢?” 突然間,我想到。對啦!沒錯! “沒錯,就是她涼鞋上的裝飾花。畜生!為什么我沒想到呢?” “男人真沒用!”夕子嘲笑地說道:“這下子慘了。居然忘掉那么重大的事情。” “沒注意到嘛!” “這么一來,她的過去會被揭發啊!” “──我先走一步了!” 辰突然走回飯店丟。過了十分鐘后回來了,臉上神情怪怪地。 “組長大人!” “什么事?” “我來向你自首的。” “自首?” “是的,我把那件東西拿來了。” “什么?難道你……” “從那深草刑警的口袋中,偷了那唯一證据的裝飾花。” “在這十分鐘內?” “是的!”辰一副被傷到自尊心的樣子,“你太小看我了。花不到三分鐘我就偷到了。之后我打電話給我太太,告訴她我又干了這种事,說不定又會被送到牢里去關。” 夕子問他說: “你太太怎么說?” “她說我這樣做是好事一樁,好好去吧!” “相當明理的太太。” “所以,如果一定要被逮捕的話,我想被您逮捕,我不喜歡他人來捉我歸案。” 我望著他歎了一口气說道: “你身上沒有那偷來的裝飾花吧?” “當然處理掉了!” “那你只是自白而已。只有自白無法构成我逮捕你的動机,沒有證据啊!” 辰會心地一笑: “組長大人,您真有一套。小姐,你找到好人了哦!” “我也這么想呢!” “那么,組長大人,我在此告辭了。一定要請我參加你們的結婚典禮喔!” 夕子替我回答說: “一定會請你來參加的。” “那么,請你們珍重!” 目送著辰离開,我說道: “真是條漢子!” “對呀!可是那個刑警不知會怎么樣呢?” “他大概會放棄搜查吧!因為如果說證据弄掉了,一定會被炒魷魚的。反過來說,像我這回所干的事,被炒三次魷魚都不足為惜的!” “覺得良心受責?” “算啦!” “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 “喂,剛剛你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啊?” “什么?” “結婚的事啊!” “嗯,這個嘛!”夕子流露出誘人的眼神,細聲地對我說:“兩晚沒談成,今晚我們好好地商量看看吧?” “好啊!” 夕子笑著站了起來,跑向那閃閃發亮的大海。 “組長大人!您在這儿呀!” 回頭一望,深草鞋子陷在沙地上,額頭上的汗猛流地赶了過來。 “我不是說過不要叫我組長大人嗎?” 我大聲地說:“什么事啦?” “啊!有些事……。畜生,鞋子都是沙!” “脫掉不就得了嗎?” “對哦!唉!真不愧是組長大人!謝謝!” “這种事不需要感謝。有事的話快點說吧!” “唉!不知從何說起是好……。事實上,丟了一件重要的線索。” “那就糟了!” 我夸張地故作訝异狀。 “對啊!可是那個重要的線索,說起來也不是相當重要的重要線索……” “你在說什么?” “那個……換句話說,丟掉那個是沒關系。還有一件更嚴重的事。” “那就先說嚴重的啊!” “真是的。……就是那個混帳經理嘛,他居然自殺……” “什么?” 我突然站了起來。 “死了嗎?” “沒有。因為手邊沒有繩子,就用女孩子使用的褲襪自殺,吊起來剛好腳頂著地,死不了,只是脖子痛而已。” 褲襪?前所未聞! “沒事就好了!”我笑著說:“你也不要太欺侮膽小的人。” 他搔搔頭: “是,以后改進。” “就只有這件事?” “不是,還有更嚴重的是──” 我歎了一口气,國語教育語匯真的是如此少之又少嗎? “听到經理自殺的消息之后,有人來自首了。” “誰啊?” “那個看守的老人。” “──真的?”我平靜地問說:“他怎么說的?” “他說昨晚,從外頭回來,看門開了個縫,也沒往里頭看個究竟,就合門上鎖了。后來,愈想愈不對勁,就打開進去看看,結果,發現色沼凍死在里面。……馬上通報就好了,可是他害怕坐牢,就在手推車上蓋上白布,將色沼運回房間,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他想時間一過,會因不明死因而結案了吧!真是外行人的想法。可是,一听到經理為了這件事情自殺,深感愧疚,就自動來報案了。……” 深草刑警歎了一口气,說: “可是,色沼那家伙為什么會進去那种地方呢?” “總是會有些奇怪的人嘛!說不定是听說有一個大冷凍庫而想看個究竟就進去了。說不定那時候他喝醉了,躺在里面睡著了……” “對哦!哎呀!真不愧是組長大人……” “我不是叫你不要叫我組長大人嗎!” 這件事就這么定案了。那老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那三個小搗蛋。大概是不想把那天真的小孩子也牽涉進去吧!可是,責任也不完全在老人身上,那經理也被狠狠地訓了一頓,這件案情就以單純的過失殺人結案了。 在我离開飯店之前,竹中綾子的先生終于來了,還曾一起快樂地在海邊游玩呢!我想,大概會有一天,那些小孩子會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吧! 夕子以預言家的態度說: “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接下來的日子是很幸福快樂的。怎么過的?嗯,反正就是很快樂就對啦!在回家的車上大打呵欠呢! (全文完) -----------------------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SSX掃描,SSX校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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