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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去的時候


   
1

  做了一個好夢。
  确實,好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好夢了。對手是十八和十九歲的女孩,左擁右抱,三個人在酒店的床上……
  冒了一身汗,舒暢地呼呼入睡。就在這時——
  “起來!
  怒喝聲在耳邊爆發。宮田從床上滾落,腰部摔得厲害,禁不住呼呼呼痛……
  “你在這里干嗎?這是我的床啊!”
  宮田好不容易爬起來,揉揉眼睛,尖聲喊道。“迫口,干什么嘛?只是打個盹罷了!”
  “呼嚕呼嚕打鼻鼾叫做打盹?快,滾出去!”
  迫口吉郎脫掉時髦上衣。扔到椅背上。
  “現在几點了?”宮田甩甩煙霧迷浸的頭,終于站了起來。
  “早上七點。”
  “七點!饒了我吧!今早五點鐘才回來的。”
  “誰叫你是我的經理人?沒法子啦。”迫口連襯衫也脫掉,裸露上身。“回去睡覺好了。”
  “讓我在這儿睡一會吧!反正中午總得起身……”宮田發出可怜兮兮的哀求聲。
  “不行!回去!”迫口冷冷地說。
  “我去睡外面的沙發。”
  “我說回去,听到沒有?”
  迫口揪住宮田的胸板,杷他推到寢室門外。宮田差點失足跌倒。
  “喂,迫口,你這是干嗎?”
  突然發現眼前站著一個女人。宮田見過的臉孔。
  “這個人是誰?”女人問。
  “我的經理人。”迫口說。“別介意。他馬上就走了。”
  原來是這么回事。宮田聳聳肩。眼前的女人是電影電視上經常看到的女星。已經三十多了吧!不過即使從近距离看,依然美得使人心情激蕩。
  “宮田,你回去吧!三點以前不要叫醒我。”
  “知道了……”
  宮田穿過客廳,走向玄關方面。
  迫口在寢室對女人的談話聲傳了過來。
  “他是我念書時期的朋友。求我很多次,沒法子,只好雇用他了。笨頭笨腦的……”
  那個王八!
  宮田走出玄關,鎖上門。
  當然生气,不過正是迫口說的,以前僅僅是朋友。現在迫口是大明星了,气焰高漲,不再把他當人看待。
  宮田無精打采地走向電梯。
  宮田比迫口年長一歲,今年二十七,還是做“桃花夢”的時期。
  一名五十多歲的清洁婦,正在電梯前面打掃。
  “早安。”清清婦向他打招呼,宮田也懶得回禮。
  走進電梯后,宮田按了一樓的鈕。迫口的單位是七樓。
  電梯開始慢吞吞的降落。宮田從上衣口袋掏出記事簿,翻開今天的頁數。
  晚上——“恐怖的体驗!錄影。”
  又是騙小孩子的玄异節目。
  算了。反正夜晚最精神,這种節目不需要排演,又沒什么必須背誦的台詞,迫口也會好心情的。
  宮田想起上衣內袋里還有一份節目策划表,于是拿出來看。
  電梯依然慢吞吞的繼續下降。
  “鬼屋……真東西的魂力?不錯嘛。”
  宮田笑一下,繼續讀下去。剎那間臉都青了。
  “這是什么?久米谷?”
  電梯抵達一樓,門扉開了。
  宮田發了一陣呆,動彈不得。門又關了。
  宮田想按“7”字鈕,又遲疑了。
  迫口跟女人鬼混時。若是受到干扰,一定非常憤怒。可是不說的話……怎么辦?
  電梯喀一聲,開始上升。上面有人按鈕了。
  怎么辦?關乎迫口的事。万一惹他發怒,搞不好向社長告狀,炒自己魷魚!
  宮田握著文件,在上升的電梯里干著急,心里七上八落的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當”了一聲。原來電梯過了七樓,再往上升,跑到頂樓“R”去了。
  “什么人在屋頂上按鈕?”
  電梯搖晃一下,停下來。門扉嘎啦一聲打開。

  “謀殺?”片山說,并沒有發惊奇。
  當然嘍。搜查一課本來就是處理凶殺案的組別。
  “晤。”栗原警視望望記錄簿。“好像是迫口吉郎的經理人。被人謀殺了。很适合你的命案。”
  片山拿著記錄簿,正要走出搜查一課的房間時,驀地停下腳步。
  迫口吉郎,不就是昌沼要做的那個鬼節目,請他主持的那個家伙嗎?
  迫口吉郎的經理人被殺?地主添田剛剛車禍死亡,馬上輪到迫口吉郎的經理人……
  當然也可能是巧合。一個是意外死,一個是謀殺,完全是兩回事。
  然而總是覺得心里很不舒服……
  站在這里總不是辦法。當然嘍,搜查一課的人進進出出的次數太多,于是片山伸手關門——
  就在這時,一名刑警比他更快一步,從里面奪門而出……
  “怎么?夫婦吵架了?”
  南田驗尸宮一見到片山就說。
  “我還獨身未娶,那來夫婦吵架?”
  片山很不高興。他的額頭被門打到,腫了一塊,貼上醒眼的膠布。樣子難看,傷口又痛,還被人說他站在門口不對,要他道歉……
  自己的運气怎么老是這么坏?
  “你跟晴美小姐不像兄妹,倒像夫婦多一點嘛!”
  “南田!請你不要說些引起人家誤解的話好不好?”片山說。“我只是跌了一跤,現在還覺得頭暈。”
  “一定是被女孩子打了一頓!”
  看來全世界的人都看死自己會吃女孩子的虧!“這幢公寓大廈頂高的。”片山望望大堂周圍。“建筑堂皇得很哪!”
  “憑你的薪水,當然買不起!”南田說。
  “片山兄!”傳來一個喜悅的聲音。
  不用看,一定是他。
  石津從樓梯方向走過來。
  “果然是片山兄!我就知道會在這里遇到你。”
  “彼此彼此。”
  “晴美小姐呢?”
  “在公司里。別忘了,她是普通的打工女郎喲。”
  “我知道……我以為她跟你在一起嘛。”石津顯得十分失望。
  “算了算了,開工吧!——喂,現場在第几樓?”
  “沒有。”
  “什么?沒有?”
  “因為是在電梯里,所以不能說是几樓。”
  “早點說啦!”
  片山悻悻然地走向電梯。石津和南田跟在后面。
  “听說被干掉的是迫口吉郎的經理人?”
  “是啊。叫宮田。”
  “喂,石津,赶快站到這家伙的后面去。”南田說。
  “是!”石津依言站在片山后面。片山往開著門的電梯里面望去……一陣踉蹌,被石津一把捉住。
  “瞧!我叫你站在他后面,沒錯吧!”南田說。
  “好可怕……”片山蒼白著臉喃喃地說。
  電梯里面就像打翻一罐紅漆似的,鮮血四濺,地面几乎被血遮蓋了。
  右邊的角落上,一名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垂頭倒在那里。當然西裝和襯衫也染了血,分辨不出原本的色素了。
  “利刃致命?”片山移開視線問南田。
  “詳細情形現在不清楚。”南田還是平日悠閒的語調。“触目所見則是多种原因。”
  “多种?”
  “頸骨折斷了。大概這是死因。其他還有被毆打的跡象。此外,再用利刃——”
  “太過分了。一定是很恨他的家伙干的所為。”
  “這方事,就得勞煩老兄去調查了。
  “即刻死亡?”
  “晤,几乎是即刻死吧。”
  想當然矣。可是,為何選擇在狹窄的電梯里行凶?
  “喂,石津。宮田那家伙是住在這里的嗎?”“
  “好像不是。”石津說。“他的口袋里放著這個。”
  一封信。上面有血跡,當然也是證物之一。
  “地址、電話……晤,距离這里相當遠哪!”
  “看來是的。”
  “那他為了什么事來這里……”
  “他來找我。”一個聲音說。
  片山看到一個不像普通上班族的人站在大堂里。打扮時髦。似乎在那儿見過的臉孔。
  “他去找你?”
  “對呀。我住在七樓。”
  “哦……這么說,報警的是你了?”
  “不,不是我。我听到巡邏車的警笛聲很吵耳,出來看,這才知道的。我以為他早就回去了。”
  “原來這樣一這個人去找你有什么事?”
  “他是我的經理人呀。”
  “啊一—那么你是迫口吉郎?”
  對片山則言,他只是說出理所當然的話。可是對迫口而言,居然有人不認識自己,這可不是太愉快的事,甚至十分沖擊。于是他賭气地歪起嘴巴。
  片山從迫口口中問出他“送”宮田出門口(他沒說是“赶”他走)的時刻,記錄下來。
  “其后你做了什么?”
  “我?睡覺嘍。這种職業很累人的。”
  “應該是的。”
  “我可以回去了不?再不睡一會的話,今晚就無法做事了。”
  “請便。有必要時再拜訪你。”
  “就這么辦吧!”迫口一邊打呵欠,一邊嘟嘟嚷嚷地說。“哎,必須走樓梯上七樓,累死啦!”
  “呆瓜。”石津說。“自己的經理人死了,竟然無動于衷。”
  “可不是嗎?”片山聳聳肩。“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為何故意從七樓走下這里來?”
  “怎么說?”
  “這是謀殺案哦。站在他的立場,應該盡量避免跟這种事扯上關系才對。”
  “原來如此。”
  “起碼為這种事出現在新聞媒介的話,總會減低形象的。而他特地跟我們打招呼。為什么?”
  “也許他怕不出聲的話反而受嫌疑吧!
  因為他認識死者……”
  “只要留在房內,推說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行了?”
  “說的也是。”
  “在我們提出訊問之前,他先主動說一切。意味著有所隱瞞的事。大概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
  “不愧是名偵探。”石津佩服地說。“不愧是晴美小姐的哥哥。”
  “這种拍馬屁的方式也有?”
  “嗯哼!”
  “誰發現的?”
  “大廈的管理員。九點鐘來到,見到現場大吃一惊,嚇得昏了。”
  不是沒有道理。片山轉向南田。
  “被殺時間是什么時候?”
  “剛才迫口說是七點鐘時,那男的离開。多半是那個時候吧!從血跡的干燥程度來看。”
  “哦。迫口可能為某件事跟宮田起爭執……”
  不過,在自己的公寓里殺人總是有點奇妙。當然也有可能一時怒上心頭……
  片山再翻閱宮田的記事簿。找到今天的預定欄。
  恐怖的靈异現象……今晚的工作表。
  添田。然后是宮田。
  畢竟他們的死,跟久米谷家有所關連……
  “片山先生。”一名箐官過來。“巡邏車上有你的聯絡電話。”
  “好的。”
  片山出到外面,拿起巡邏車的無線通話机。
  “片山嗎?對不起,打攪你工作。”
  “昌沼呀。喂,迫口吉郎的經理人——”
  “我知道。迫口吉郎的事務所跟我聯絡了,嚇了一跳。”
  “這里是迫口的公寓。我剛拜見到他了。”
  “是嗎?總之今晚要錄影了。片山,你一定要來!”
  片山并非想出鏡。可是為了偵查這次的命案,他必須到那間鬼屋調查一趟。
  “好吧!不過,電視攝影机照到時,我要不要動?”
  “動一點啦。我想最好盡量保持原狀。”
  “我想現在過去看看。你有鑰匙嗎?”
  “拿到了。那就在那邊碰頭吧!”
  “好,一小時后見!”
  片山歎一口气,陷入沉思。
  當然這是搜查一課義不容辭的分內工作。但是只有片山自己和石津非去不可。可是……
  片山遲疑片刻,回到大堂,打電話到晴美的工作地點。
   
2

  約人碰面時,干万不要隨便答應“在那邊見”。
  片山花了五十分鐘時間抵達久米谷家的大房子前面,看到大門開著,有點疑惑。
  難道昌沼已經先到了?
  片山本來想在門口等一會。他通知了晴美,晴美會帶福爾摩斯一塊儿赶來。只有石津還在迫口的公寓附近查訪錄口供。
  片山當然不是不想見到石津和晴美。倒是石津每次都用狐疑的眼神看自己……
  假如晴美先到,見到昌沼的話,一定先進去了。
  大門吱吱作響。是不是有風的關系?
  從門外可以望見玄關。
  玄關的門是打開的。
  這里沒有鑰匙的活,應該開不了門,畢竟他們先進去了。
  片山走進屋里。
  “喂!晴美——昌沼!”
  喊了几聲,沒有回應。
  第一次進來時,覺得有點可怕,今天卻沒什么。為什么?片山也答不上來。總覺得這幢房子里面可感覺到有人“打呼嚕”的呼吸聲。
  是不是在二樓?听到咯噠咯噠的聲音。果然是在那個房間里。
  王八蛋!至少回應一聲嘛。
  片山走上樓梯。
  久米谷淑惠的房間門是關著的。也許因此听不見他的叫喊聲。
  片山正想開門進去時——驀然感覺到里面傳來人的聲音。
  不。他只知道那是“聲音”,完全听不清楚在講什么。
  女聲。是不是晴美?好像在吱吱喳喳地說什么似的
  片山在禮貌上咚咚咚敲了几下。聲音立刻停止。
  “我進來啦。”
  片山正想伸手拉門鈕時,旋鈕轉動,門打開了。
  “你倒來得快——”
  片山隨說隨走進去。游目四顧房內情形。
  ——沒有人在。
  怎么可能。片山的手叉在腰承。
  “喂!不准嚇人哦。晴美,福爾摩斯——昌沼,出來吧!你們躲在什么地方了?”
  真是童心未泯,二十几歲人還像小孩子一樣!
  片山打開衣柜窺望,趴到地面查看床底下。
  可是——沒有。真的沒有人在。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這种事。
  話又說回來。剛才是誰為他開門?門鈕的确轉動了,應該有人在房內開門才是。
  若是有人開的門,這么短的時間躲到那儿去了?
  難道真的是……?
  片山臉都白了。慌忙轉身就跑。突然想到了,松一口气。
  “對!一定是這樣。”
  這個房間大概是有秘密的出入口之類的通道。他們從那頭跑到隔璧房間去了。一定是的。片山一個人自圓其說,點頭不已。
  “隨你們搞花樣吧!”
  片山咕噥一句,伸手拉門鈕,准備离開房間。
  總覺得有人在身邊的感覺,不由回轉身來。可是,當然誰都不在。
  慎重起見,片山再一次巡視室內。門的對面有窗,窗邊有床,床上并排著棉花布公仔。透明架子,以及洋服衣柜。
  門的這邊牆璧有書桌,還有高及腰的梳妝台。鏡子是半圓形的,相當大。至于其他,包括書架、一張扶椅,以及塑膠和鋼制的紅色大衣挂架。房間中央舖著厚身的地毯,可以坐也可以躺下。
  多半是保留久米谷淑惠死時的原狀吧。雖然積了塵,卻予人剛剛還有人在的印象。
  當然現在沒有人在。不可能有人在。
  片山聳聳肩,自言自語了几句。
  就在這時,傳來喀噠一聲。
  好像是大衣挂架動了一下。怎么會是它?
  沒有什么特別的大衣挂架。鋼管伸直,此外是挂帽子之類的塑膠挂,下面附著基座而已,一點也不特別。
  對。僅僅往上浮在空中而已。
  浮在空中?
  片山甩甩頭,揉揉眼睛。但是不管怎么看,那個大衣挂架的确离地十公分左右,浮了起來。
  “怎么可能!”片山喃喃自語。
  這句話有如訊號似的,大衣挂架往他倒下來,直擊他的腦袋。發出錚一聲巨響。
  “哎呀!”
  片山跌個四腳朝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爬起來時,發現眼前有什么東西。
  一只布熊公仔。就在他眼前三十公分處浮動。
  那只布熊向片山的臉直扑過來。
  “嘩!”
  片山慘叫一聲,低下頭去,總處算避開它的攻擊。
  咯噠一聲,書桌前面的有輪椅子向他走了過來。
  片山來不及閃避,被一股勁力推得彈跳起來。他的身体不偏不倚地跌進扶椅里。正想松一口气時,扶椅往前摔例,
  將片山結結實實地拋在地毯上。
  片山覺得天旋地轉。好不容易爬起來時,又有什么東西撞上來。
  “痛死我啦!”
  一本書。接著另一本,兩本,三本一書架上的書被一只無形的手一本又一本地拿出來,浮到半空,然后向他迎面飛來。
  片山的頭、肩膀、腰……一一被書本打個正著。
  “停!痛死了!喂,夠了!”
  片山抱頭鼠竄,沖到門邊。
  假如門不打開的話,自己大概會死在這里吧!
  這么一想,房間竟然自動打開。
  片山滾落走廓上。房門又以凄厲的力道關起來。
  走廓一片寂靜。
  片山癱坐在走廊上,發了一陣子呆,慢慢按摩自己的頭、肩膀和腰背……
  “不是做夢嗎?”他不由喃語。
  那是真實發生的事。白天怎么會做夢?
  片山瞪大眼睛眺望那道緊閉的門。
  終于回過神來,站起身來。
  “做什么刑警?竟然被鬼打了一頓,開玩笑!”
  等晴美來了,一起回家蒙頭大睡算了!
  自己沒有做過坏事,對得起天地良心,為何遭遇如此不幸?冤鬼要報复的話,也該找對對象呀!
  片山一邊下樓梯一邊喃喃咕噥。
  “你被男人騙了,恨就恨好了,何必拿我這樣老實的男人出气?真是不明事理的幽靈!”
  片山突然在樓梯途中停下來。
  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只是有痛的感覺而已,怎么沒有十分懼怕發抖?大概多少受到晴美影響吧!一年到晚著到血淋淋的凶殺案,知道世上不可理喻的事情多得是……況且,他本來就不是固執的合理主義者。
  片山也是很現實的人。縱使覺得“那件事不合理”,一旦事情發生在眼前,他只好承認是事實了。
  再想深一層,他又覺得那件事沒有什么可怕了。
  “唉,想想她也很可怜。”
  片山一邊喃語,一邊下完樓梯,走向玄關。
  被男人拋棄了,少女自己吊頸死了,連父母也悲哀得自殺了——當然她會憎恨全世界的男人啦。
  她不知道片山是怎樣的男人,總之也是“男人”,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恨到底。
  “不要多管閒事的好。反正吃力不討好!”
  對。最正确的答案是跟晴美一塊儿直接回家。再也不管他人閒事……
  “不是嗎?搜查一課可不處理妖魔鬼怪的事!”
  那么由誰處理?片山也不懂。
  片山又回到那個房間前面。他假咳一聲,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門。
  門開了。片山窺望一下,發現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好一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嗯哼……對不起,我有几句話想說一說……”
  片山走進房間里面。
  恰好這個時候,晴美和福爾摩斯坐著昌沼的車子來到房子前面。
  “咦,大門開著。難道膽小的哥哥先進去了?”
  “喵!”
  “奇怪。沒有鑰匙應該進不去的。”
  昌沼走進前庭,發現玄關的門開了一條縫。
  “哥哥一定是先進去了。”
  “啃!”。
  福爾摩斯似乎很慌張地叫了一聲,沖了進去。晴美嚇了一跳。
  “等一下!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沖上樓梯去了。晴美和昌沼气咻咻地追赶在后。
  “福爾摩斯!怎么突然跑得這樣快?”
  晴美气吁吁地上到二樓。冷不妨那個房間的門膨一聲打開,片山以猛烈的速度滾了出來。
  “哥哥!”晴美睜大眼睛。
  門又緊緊關上。
  片山的領帶歪了,頭發好像遇到台風似的亂七八糟,不住哈哈聲喘气。
  “發生什么事?”晴美跑過來。
  “不……只是有點歇斯底里。”片山歎息。“她用各种東西擲我!”
  “誰?”晴美怒目盯著片山。“哥哥,難道你把中內亞季叫來這里,向我做了什么不規矩的事?”
  “開玩笑!”片山光火了。“你以為我做得出來嗎?”
  “我想你不會……那么,到底誰在里面?”
  “不就是她嘍。”
  “她?她是誰?”
  “哎,讓我來對付她。”片山站起來。“我沒想到幽靈也會有歇斯底里症!”
  “哥哥。”晴美睜大眼睛。“你見到那個女孩?”
  “見到?她是看不見的呀。”
  “真的?”昌沼的神色很激動。“怎——怎樣的情形?真的有——有——”他的舌頭糾結了。
  “總之,再等一下。我想再跟她談判一次!”
  “談判?哥哥——”
  “只要我開心見誠地說,她也會跟我說話的。”
  “喵。”
  “福爾摩斯也贊成。你們在這里等一下吧!”
  片山甩甩頭,這回門也不敲,冗自開門進去了。門在后面自動關起來。
  “他不要緊吧!”晴美坐立不安。“假如石津在就好了。”
  里頭傳來砰砰碰碰的聲音,好像有什么東西相撞或摔倒。
  “哥哥!”
  晴美沖到門前,福爾摩斯迅速轉到她前面,尖聲喵喵叫個不停。
  “安靜下來了。”昌沼說。
  “哥哥,你沒事吧!”
  福爾摩斯好像處之泰然,大概沒什么事吧!
  哥哥不可能變成“幽靈”跑出來吧……
  起碼讓他結過婚才死。阿門!
  晴美剛剛為片山祈禱完畢,房門颯一聲打開了。
  “哇!”晴美眺起來。
  “怕什么?”片山一臉呆相。“可以進來了。好像安靜下來啦。”
  “哥哥——你有沒有腳?”
  “當然有!”片山笑了。
  昌沼注視片山一會,搖搖頭說:“你比以前改變了些。我想你很了不起,真的。”
  進到房間,晴美東張西望地看了一遍。
  “她在那儿?”
  “我怎知道?不過肯定她在。”
  “你幫我問問看,可不可以?”昌沼說。
  “問什么?”
  “我們今晚想在這里拍電視節目的事……”
  “自己問吧!”片山說。“不過,她的答案可能是飛一件東西來打你。”
  “噢!”昌沼赶快抱住腦袋。
  福爾摩斯很感興趣地在室內走來走去,突然想到什么,走到書桌前,颯然跳上桌面。
  “干什么?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伸出前肢,輕叩最上面的抽屜。
  “隨便触摸她的東西,她會發怒的哦。”晴美說。
  “喵。”
  “你想做什么——對不起,恕我無禮。”
  晴美戰戰兢兢地拉開抽屜,發現里面擺著原子筆和鉛筆等丈具。
  “你要——把這個——拿出來?”
  “喵。”
  晴美拿出一支鉛筆,福爾摩斯還在繼續催促似的叫個不停。
  “怎么?寫東西?把筆芯按出來?”
  “喵。”
  “紙張吧!”片山說。“那里有沒有什么空的記錄簿之類?”
  “好像有做筆記用的簿子——這個可以嗎?”
  晴美翻開空白的頁數,放在桌面上,再把弄出筆芯的鉛筆擺在一邊。
  福爾摩斯的眼睛在房間里看來看去,似乎終于松一口气的樣子,又像在屏息注視什么。
  “看!”晴美揚聲喊起來。
  當著三人面前,那支鉛筆輕飄飄地浮到空中。就如被一條看不見的線操縱似的,很自然地滑動起來。
  “了不起!”昌沼震聲說道。“假如現在有電視錄攝机的活……”
  她在寫字!”晴美屏住呼吸凝視。
  起初兩三個字有點生硬的感覺,不過很快就變成女孩子的渾圓字体。
  “你們——是誰?”上面這樣寫。
  在場的三個人,包括福爾摩斯一時之間誰也無法開口說話。
  當然嘍。任何人看到眼前的光景都出不了聲。
  一冊書從書架飛來,碰一聲敲在片山頭上。
  “好痛啊!”
  “她一定是叫我們快點回答。”
  “這個幽靈倒是急性子。”
  “喂,我們絕對不是坏人哦。”片山說。
  “什么意思?”簿子上寫道。
  “他是片山義太郎,警視廳的刑警。我是他妹妹晴美。知道嗎?”
  碰——
  “不要用書敲我的頭嘛。”
  “這位是昌沼先生。他是電視台的監制。”
  “喵。”
  “啊,這是三色貓福爾摩斯,我們家養的貓。你是——久米谷淑惠小姐?”
  碰——片山气得盤起胳膊。
  “嗯哼!”昌沼干咳一聲。“其實我們是有求而來的。我們想在這里拍電視。因此——如果——”
  昌沼語無倫次地說明節目的宗旨,不過拼命強調得似乎比實際更有崇高的意義。
  “怎樣?能不能跟我們合作?”
  那支鉛筆暫時沒有活動。
  片山對昌沼說;“我看還是取消的好。”
  “為什么?”
  “假如她在節目里真的指揮物体飛來飛去,恐怕會引起大騷動。”
  “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她會怎樣?這里將會涌來一批新聞界和參觀的人。她不是展示品,而是一個受傷害的女孩。我反對你把她利用來做生意。”
  “确實如此。”昌沼搔搔頭皮。“光是做這個節目就會后患無窮。”
  “可不是嗎?放棄了嗎?另外去找一間更像鬼屋的房子,在那里吱里叭啦的鬧一場不就行了?”
  “哥哥!她又寫東西了。”晴美碰碰片山。
  “喵。”
  看一下,記錄簿上寫的是:“這個房間要上電視?”
  “是啊。叫了几位藝員一起來——”
  噠噠噠,鉛筆又動了。
  “那就打掃一下吧!”
  片山嚇得直眨眼睛。“怎么,你好虛榮啊!”
  話一說完,又一冊書飛過來,“碰”在他頭上。
  “喵!”福爾摩斯愉快地“笑”了。
   
3

  “我真的不知道啊!”柳澤說。“不然的話——”
  “算了。”今田公子搖搖頭。“知道又怎樣?我們根本不能做什么。”
  柳澤歎息。“到底社長在想什么?”
  “這個我知道。社長在想能不能賺錢呀。”公子笑一笑,這樣回答。
  柳澤看看腕表。“現在四點。七點左右我來接你。”
  “好的。”
  “睡一下比較好。待會見!”
  柳澤离開后,公子鎖上門。有點頭痛,她疲倦地閉起眼睛。這星期以來,她每天只睡三四小時。
  突然接到的夜間工作通告。
  本來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的,可是大崎社長臨時委排工作給她。
  公子脫掉拘束的緊身裙,松一口气。
  拉緊窗帘,穿著藝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和工藤的緋聞在周刊上騷動起來后,再也不敢拉開家里的窗帘了。她怕隨時有相机瞄准她。
  究竟為何向往這些?燦爛的生活?能夠站在頂尖地位的,其實只有极少數人。像公子這樣的小歌星,若不時常在電視上露露臉,很快就會被觀眾遺忘掉,因此唯有不住地接工作……
  公子出神地望著天花板。正要合眼時,不期然地出現一張男人的臉。
  “嘩!”公子從沙發掉下來,嚇得魂飛魄散。
  “是我喲!”
  “工藤!嚇死我啦。”公子撫胸坐在地上。
  “對不起。我不想嚇你的。你不要緊吧!”
  “嗯。几時來的?”
  “一小時以前。我在等你回家,不料睡著了。”
  工藤安夫是公子的“公式”情人。
  “瞧我穿得這樣,羞死人了。”公子紅著臉,跑進寢室去了。
  披上晨褸出來時,工藤已經為她泡好紅茶。
  “謝謝你。有沒有工作?”
  “做完了。我沒你那么忙。”工藤笑著說。
  公子覺得奇异得很。自從社長“宣布”工藤是她的男友,把她們兩個單獨留在屋里那天起,公子第一次跟工藤有机會慢慢交談。然后發現工藤的為人十分溫柔体貼,跟外表完全不一樣。
  那一晚,工藤并沒有碰公子的身体。
  在記者招待會上,工藤也盡量庇護公子,自己扮演坏人的角色。
  很諷刺的,公子開始對這個捏造出來的情人產生好感。
  “今天可以休息了吧!”工藤說。“我想讓你嘗嘗我的烹飪技巧。”
  “好高興。可是……”
  “又有工作?真的?這樣你會病倒啊!”
  “沒法子,社長的命令。”
  “不管什么社長……你需要休息呀。”
  “不很辛苦的工作,況且七點左右才出去。”
  “可以睡一下了?那就睡吧!”
  “不,我不怎么想睡,就這樣休息一下,想睡才睡。”
  “你可以不必在意我。”
  “好的。”公子慢慢啜著紅茶。
  紅茶的味道很好。實際上,這是工藤的專長。据說他的烹飪技術十分不錯。
  “我真的很想成為廚師。”工藤曾經這樣向公子泄露內心秘密。
  “這個時間有什么工作?電視現場轉播節目?”
  “錄影。不過不在攝影棚。好像很好趣似的。”
  公子把發生靈异現象的鬼屋故事告訴他。其實公子也是剛剛才听柳澤說起而已。
  “那是弄虛作假騙人的玩意吧!”
  “也許是的。不過,你不覺得很适合我嗎?那是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少女自殺的房間。”
  “你有坏嗜好。”工藤歎息。“不是你一個人吧!”
  “嗯。迫口吉郎一起出鏡。”
  工藤目瞪口呆地盯著公子。“真的嗎?”
  “是啊。”
  “這种節目……你不需要出鏡!”工藤漲紅著臉怒聲說道。“你就推說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那是不行的。”
  “不管那么多。你也是人。被人如此愚弄的話——”
  “工藤,鎮定一點。”
  公子也很迷惑。她第一次看到工藤如此激動。
  “對了。”工藤似乎想到什么。“就趁現在跑到別的地方去。”
  “什么?”
  “我們兩個去約會不是很好嗎?反正電視和周刊都登出來了。誰也不會覺得奇怪的。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回來就行了。”
  “怎么可以……”公子啞然。
  “有什么關系?讓柳澤和社長緊張一下好了。你也是明星啊!偶而耍耍花槍有何不可?”
  公子垂下眼帘。工藤急忙解釋。
  “我說過夜,不是叫你跟我睡在一起。我會隔壁拿不同的房間——”
  “工藤。”公子的手搭在他的腕上。“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想到以后的問題……今晚我還是工作的好。”
  工藤還想說什么,最后歎一口气。
  “是的。那個社長,不曉得會怎樣對付你啊!”
  “謝謝你的擔心。”
  公子俯過身去,輕輕吻了一下工藤。
  “那么——我跟你一塊儿去。”工藤說。
  “你也去?”
  “我不是去出鏡。不至于搞到天亮吧!我等你工作做完,送你回來。”
  公子微笑。“好吧!那就拜托了。”
  工藤起身伸個懶腰。“想不想睡?”
  “對。有點困了。”
  “那就睡一會吧!我回去一下,七點再來。”
  “好。”
  “再見。記得鎖起門來比較好。”
  工藤回去以后,公子鎖了門,走回寢室去。
  她被工藤的溫柔所感,心情放松之佘,突然睡意襲來。
  于是脫掉晨褸,用薄毯子里住身体,爬上床去,很快就睡著了。
  距离七點還有兩個半小時,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然后……呼吸很辛苦。公子拼命喘息。
  為什么?為何這么辛苦?就像沒有了空气一樣……身体不能夠動。麻痹的感覺。
  突然嚇得張開眼睛。一張臉就近在眼前。
  “你醒啦?”
  “迫口!”
  “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叫醒你嘛。”
  公子發覺迫口壓在自己身上,頓時花容失色。
  “反正今晚總是要在一起。”迫口嬉皮笑臉地說。“他不是七點要來接你嗎?這段時間享受一下有何不好?”
  “放開我!”
  公子拼命掙扎,可是拗不過迫口的气力。
  “你不是對我還有依戀么?別假正經啦。”
  “放開我!——你這個——”
  “乖乖就范吧!這里的鑰匙是你的社長親自交給我的哪!”
  “什么?”
  “他說隨我喜歡,几時都可以來。”
  “撒謊!”
  “你也要做得好看一點。今晚你不是跟我一起出鏡嗎?——知道怎樣做吧!”迫口又壓過來。公子全身乏力……算了。一切無所謂了。不管發生任何事,她都不在乎了……

  “你在干嗎?”
  片山听到聲音,抬起頭來。那是令人怀念的上司栗原警視的臉。
  “課長!有什么事?”片山站起來。不意歎息。“唉!一旦做起不習慣的事,的确累人啊!”
  栗原見到眼前意想不到的光景,沒有生气的余地。
  當然,他知道片山來到久米谷宅,乃是為了偵查迫口的經理人宮田的命案。可是從來沒有想到,片山為何脫掉西裝上衣。卷起襯衫袖子,跪在房間的地板上用毛巾擦地。
  “哎,腰好痛。休息一下吧!課長,晴美在樓下的廚房里泡紅花,還到附近買了蛋糕。這些全是電視台的人出錢的。”
  “是嗎?那真不錯。”
  “請你先去樓下喝杯茶吧!”
  “嗯哼。”栗原稍微打量四周。“這是喝茶的房間嗎?”
  咚一聲,一只毛公仔從架上掉下來。
  “她忍不住笑出來了。”
  片山撿起公仔,放回架上。
  “誰?”
  “當然是幽靈小姐嘍。”
  “呃……”栗原帶著做夢的心情,在片山的催促下,走出久米谷淑惠的房間。
  “那宗案子進展如何?”
  “很順利呀。”
  “是么?找到凶手的眉目啦?”
  “那可沒有。”
  “有沒有發現什么有力的線索?”
  “目前尚沒。”
  “有目擊者?”
  “沒有。”
  栗原一邊下樓梯,一邊愣愣地間。“那么,在現場附近的查訪工作有沒有進行?”
  “那是石津在做的工作。我在這里,石津在現場,我們分工合作,這樣比較有效率。”
  片山的解釋好像使栗原明白過來了,他點點頭,走向一樓的廚房。
  “對不起!讓開讓開!危險!不要撞上來!”
  隨著亂糟糟的喊聲,几條大漢開始搬動一些沉重的器械地進來。
  “那是電視机的器材。”片山說。“只是拍一點點東西而已,竟然這么勞師動眾的。”
  “不管做什么事,做起來總是不輕松。”
  栗原擺出哲學家的神情說。
  “這個讓我來!”一名大塊頭的男人抱起一個重甸甸的三腳架。“搬去什么地方?”
  栗原瞪大眼睛。“他不是石津嗎?”
  “不錯,是他。”片山點點頭。“大概生活太艱苦,須要做點兼職……”
  走到廚房,赫然是開茶會的模樣。
  “嘩,片山先生!”
  飛身沖過來的是中內亞季。她一把捉住片山的手,硬是拉他坐下。
  “你坐這儿。我的隔鄰!”
  栗原見狀,生气地間:“我的位子在哪儿。”
  “這里空著。”接腔的是個男人。“我是向井,在她的學校教數學。”
  片山坐在可愛女生的隔鄰,栗原坐在數學老師隔鄰,這點令栗原有些不滿。但也并不算太難看,因此改換念頭,在向進听鄰座坐下來。
  “大致上清掃完畢了。”片山說。
  “是么?她一定很高興。”晴美說。
  “太好了!我覺得緊張刺激极了。”中內亞季興奮地握緊拳頭,貼到胸前。
  “不曉得她記不記得我?”向井擔心地說。“從前我給她打分并不太高……”
  “她若記仇的話,也許用書狠狠敲老師的頭哩!”
  “這個倒無所謂。”
  晴美一邊拿紅茶和蛋糕和栗原一邊說:“問題是看電視的人相不相信這些故事。”。
  “什么故事?”栗原不明白。
  “我想過了,應該沒問題。”昌沼說。“這可不是站在我的立場發言。實際如此,假如你們看電視,看到靈异現象,主待人說真東西,你們相不相信?”
  靜默片刻,亞季說:“我一定說是詭計。”
  “可不是嗎?”向井同意。“不過,如果眼前看到事實,而且事先知道那個房間有過悲慘的憾事發生,說不定會相信。”
  “相信什么?”栗原插嘴。
  “事實上,今天的剪接技巧很發達,攝影詭計多端。假如專家事后看到錄影,一定無法判斷孰真孰假。”昌沼說。“何況,不管藝員們如何哇然怪叫,他們也說是演戲。”
  “我也會呱呱大叫。”亞季緊張地說。
  栗原覺得只有他一個人被忽視,繃著臉把半塊蛋糕一下子塞進喉嚨,噎得眼睛翻白。
  片山發覺福爾摩斯從廚房走出去,然后回頭望望片山。
  好像在表示“跟我來”。
  “晴美,你把原委告訴課長吧!”片山站起來。“我上去看看情形。”
  “好的。替我問侯她!”
  “片山的她在二樓嗎?”栗原意外地問。
  “那邊擺一支燈。牆璧上面。對了。固定的那里。”
  三名男士在淑惠的房同里一邊決定相机位置,一邊安裝燈光布置,忙碌地跑來跑去。
  石津站在走廊上觀望。
  “咦,你在干嗎?”片山走出來,問石津。
  “片山兄,我本來想幫幫忙的,又怕礙手礙腳。”
  說的也是。石津的塊頭實在太大了。
  “你在公寓附近的查訪有什么收獲?”
  “沒有收獲。那一帶的人個個都愛睡覺。”
  “是么?反正迫口今晚會來,到時再問他吧!迫口的鄰居呢?”
  “鄰居是個老人家。我問他有沒有听到什么動靜。”
  “他怎么說?”
  “事發前后,他好像听到迫口和宮田吵過架。”
  “真的?那不是很有趣?”
  “好像是為了女人。”
  “女人?當然是迫口的女人了。”
  “他說多半是有女人來訪,迫口把宮田赶出去了。”
  片山猜中了。那時迫口在大堂里主動跟片山打招呼,半是為了送女人回去。
  迫口知道宮田被殺,想到警察一定會來,恐怕被人看到有女人在不方便,于是偷偷送女的离開公寓。并且想到自己主動打招呼的話,警察就不會進他的房間……
  “喵!”福爾摩斯在片山的腳下嗚叫。
  先前一直沒發覺福爾摩斯的存在,怕貓的石津嚇得跳起來。哇一聲,發出震耳巨響,石津跌個四腳朝天。
  “你沒事吧?”
  “嗯……我擔心地板有事。”石津埋怨地說。
  “晴美在廚房為你預備了紅茶蛋桂。你去吧!”
  愁眉苦臉的石津頓是臉色一亮。“片山兄真不夠朋友,怎么現在才說?”
  說完,呱噠呱噠地沖鋒而去。
  “幸福的家伙!”
  “喵。”福爾摩斯贊同。
  片山和福爾摩斯踏進淑惠的房同時,電視台工作人員正在進行攝影机位置的最后檢查。
  片山走到書桌旁邊,盡量不妨礙他們。就在這時,傳來咯得咯得聲,放眼一看,但見桌上的鉛筆在動。
  “剛才是不是地震?”
  片山忍住笑意。當然,工作人員一直沒留意到鉛筆在動的事。
  “好了。這樣OK了。”
  他們揮著汗走出房同。
  “怎樣?清洁情形滿不滿意?”片山說。
  鉛筆動了。“非賞滿意!”
  “我要讓晴美看一看!”
  “你是個有趣的人!”
  “是嗎?”
  “你不會對我凡事拘泥。真好。你妹妹也是——她是不是你妹妹?”
  “是啊!”
  “好极了。”
  片山直眨眼。“為什么?”
  “沒什么。”
  福爾摩斯走到記錄簿旁邊蹲下來。
  “能不能問你一件事?”鉛筆又寫道。
  “什么事?”
  “我爸媽的事。我死后,他們一定受到打擊的。不知道他們怎樣了?”
  片山大吃一惊。原來她不曉得雙親已追隨其后自殺了。
  假如她只知道這個房間的事,當然無從知悉。片山遲疑著,不知應不應該馬上告訴她。
  望望福爾摩斯,后者愛理不理地瞄著他。
  這家伙真薄情啊!奴輩是貓,理當通靈,抒情中請向她一一陳明才對!
  突然“碰”一聲,又有一冊書敲他的頭。
  “嘩!難以置信!”一個尖叫聲。“書本真的浮起來啦!”
  沖進來大喊大叫的,自然又是中內亞季。
  “她是誰?”鉛筆寫道。
  當前她似乎轉移汪意了,片山如釋重負。
   
4

  “什么?結婚?”柳澤不由扭頭去看鄰座的工藤安夫。
  “危險!看前面!”
  “啊……”柳澤的注意力慌忙回到前方。“不要嚇人嘛!請不惊人死不休?”
  “我說的是真心話。”工藤說。“我們是不是到得太早了,約好七點的吧!”
  柳澤駕駛的車子,在完全暗下來的馬路上行走。
  “馬路比我想像中空得多。”柳澤說。“不過,公子血壓低,不能馬上叫醒她。所以早一點到比較好。”
  “讓她多睡一會不好嗎?”
  柳澤飛快地瞥他一眼。“我知道。其實我比你更想讓她好好休息。”
  “應該是的。”工藤點點頭。
  “可是,你說想跟她結婚,是真的嗎?”
  “嗯。”
  “她才十八歲啊!”
  “年齡不是問題。”工藤說。“當她繃起臉不說話時,你說她三十歲也不奇怪。”
  “可是,她一心想做大明星的夢。”
  “不可能的。”工藤搖搖頭。“我想不可能。她會像消耗品一樣,用完就被人丟掉。”
  “這是她本人說的?”
  “怎么說得出口?”工藤盯著前方。“柳澤先生,你想她會成為大明星嗎?”
  柳澤一時答不上來。頓了一下才說:“我想她不會。”
  “可不是嗎?她是好女孩,而且認真,似乎缺少某些條件成為明星。”
  “社長是否這樣想則是另外一回事。”
  “社長?”
  “他在公子身上投資不少。”
  “但是不能隨意擺布公子啊!公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談這些了。假如你跟她結婚的話……怎樣?你會叫她引退吧!”
  “當然。”
  “你養得起她嗎?你比她更沒有號召力哦!”
  “我知道。”工藤笑了。“我也引退不干。”
  “引退?”
  “柳澤先生,你也知道的,其實我已經二十六了。我總不能緊緊捉住一條沒有希望的路不放。”
  “你想做什么?白領職員?”
  “廚師。”
  “什么?”
  “我家從祖父那一代開始經營餐館。”
  “我不曉得耶。”
  “是啊。因為我是离家出走的。那時太年輕了。我對搖滾樂有憧憬,向往做歌星……”
  “我知道你很聰明,有才華……你決定了?”
  工藤有些靦腆地笑一笑。“假如我告訴家父的話,他會很高興。他說過,只要我回家,縱使帶個八十歲的媳婦做老婆也無所謂。”
  “你父親真開通。”柳澤也笑了。“那不是很好嗎?我也贊成。”
  “謝謝你。”
  前面看到公子的公寓大廈了。
  “你得想想如何應付,可別惹社長發怒哦。”
  “我會的。”工藤點點頭。“在這之前,先要得到公子說OK才行!”
  “說的也是。”柳澤杷車子開進停車場。“怎樣?你在這里等她嗎?”
  “我跟你一起上去。”工藤一邊打開車門一邊說。
  撳公子寓所門鐘的是工藤。
  “也許不會馬上醒來。必須接兩三次。”柳澤說。
  “不——你看。她起來了。
  玄關的另一邊傳來響聲。傳來開鎖的聲音。
  “嗨,原來你已經醒了——”
  工藤的話說到一半就打住了。
  “你來接她?辛苦啦。”
  開門的是迫口。穿著牛仔湃,上身是赤裸的。
  “進來吧!她要花點時間准備的。”
  迫口說著,吸著香煙轉身進去里面。
  血色從工藤的臉上退去。柳澤捉住他的腕臂,低聲說:
  “鎮定。小不忍則亂大謀。”
  工藤甩脫柳澤的手,走進屋內。迫口好像去了浴室。
  寢室門虛掩著。工藤輕輕開房門。
  公子虛脫躺在床上,見到工藤,捉起棉浴巾擋在胸前,竭聲喊道:
  “請你出去!”
  工藤沉默地關上房門。
  柳澤跑過來說:“必須准備出門了。”
  “再等五分鐘。”工藤按住柳澤的手。
  “五分鐘?”
  “我要殺了那家伙,五分鐘夠了。”
  “工藤,不要亂來!”
  工藤深深歎一口气。“我知道。殺他太便宜他了。”
  “是啊。不值得為那种人坐監牢。”
  “誰要坐監牢?”迫口打著哈欠走回來。“喂,快點准備吧!我的經理人死掉了,諸多不便。監制在那邊等著哪!”
  迫口的身体往沙發一沉,雙腳伸到桌面上。
  工藤慢慢走過去,站到他面前。
  “找我有事?”迫口泰然地抬眼問。
  “告訴你。我要親眼目送你進監牢!”
  “哦。那真多謝啦!”迫口笑道。
  工藤快步走了出去。玄關的門發出巨響之后關閉。
  “喂,別急嘛。我有的是時間!”迫口說。
  柳澤歎息,敲敲寢室的門。
  “請進!”
  意外地傳來公子清晰而堅定的聲音。
  柳澤進去,但見公子站在鏡前穿衣服。
  “麻煩你替我拉好后面的拉鏈!”
  柳澤信言而做,顫抖著手。
  “到了那邊再弄頭發可以吧!”公子說。
  “嗯,沒問題。”
  柳澤看到鏡中的公子宛如陌生人。就像看到一副假面具,令他悚然心惊。
  難道——難道她又有輕生之念?
  “謝謝。”公子說。
  走出寢室,公子對沙發上躺著的迫口,用清晰的語調說:“累你久等了。走吧!不然遲啦!”
  “晤。”迫口將煙蒂揉熄在煙灰盅里。
  公子催促柳澤一聲,徑自走出玄關……

  “必須准備妥當了。”昌沼走過來說。“里面的情形怎樣?”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站在久米谷淑惠的房門外。
  “好像談得不亦樂乎,無法結束似的。”片山說。“我怕進去打扰的話,會有書本飛來打我!”
  “何不敲門看看?”晴美說。
  “對。万一有書飛過來,躲開就是了。”
  片山揚手正要敲門時,房門應聲而開。
  “咦,你想揍我?”出現的是中內亞季。
  “不是。我正想敲門罷了——你們談完啦?”
  “目前好像不行。不過我想喘一口气。”
  向井噙著眼淚走出來,感動地說:
  “我是第一次經歷如此美好的回憶。”
  “你們談了什么?”
  “談學校的教師啦、以前的朋友的事……總之談也談不完。”
  “她一定很開心吧!”
  “她叫片山先生進去哪。”亞季說。
  “叫我?”
  片山恐怕又有書本飛來打自己,提心吊膽地窺探一下。
  “喵。”福爾摩斯在桌面上喊。
  “她在叫你呀。”亞季說。
  “招財貓——什么事?”
  桌上的詞簿已經寫了好几十頁。從它的厚度,可以看出她五年來的孤獨。
  “最新的一頁寫著。知不知道我爸媽的事?”
  片山歎一口气。看來無法佯裝不知了。
  “很遺憾……兩位都去世了。”
  停頓一會,鉛筆又動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
  也許因為父母完全沒有出現過,所以猜到的。但是一定沒想到他們是自殺吧……
  片山想,目前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謝謝你。”
  “什么?”
  “我跟教師和那位女同學可以談話,都是托你的福。”
  “沒有的事。因為大家都沒忘記你呀!”
  停了一會,她又寫道:“假如我知道,我就不死了——”
  不錯。不然她的靈魂就不至于逗留在此久久不散了。
  “也許勾起你不愉快的回憶——拋棄你的男人是誰?”
  “你們不知道?”
  “結果沒有人知道耶!”
  “是嗎?他很狡猾,竟然躲起來了。我想他一定使許多女孩子為他傷心哭泣。”
  “也許是的。不過,我們不能杷他捉起來啊。”
  “喂,片山。”片山輕輕敲一下福爾摩斯的頭。“來,咱們出去吧——什么?”
  鉛筆忙碌地走動。“片山先生,你要留在這里!。
  “我怕干扰他們工作。等他們准備好,我再來好了。”
  話一說完,最重的英語辭典從書架上飛來,碰碰聲真擊片山的頭部。
  “痛啊!住手!好好好,我留在這里。”
  那本辭典停在半空,就停在片山頭頂上。然后嗖一聲回到書架上。昌沼噗嗤地笑出來。
  “有什么好笑?”
  “看來,她愛上片山啦!”
  話沒說完,昌沼腳下的地毯倏地一滑,昌沼仰后裁個筋斗。
  “哈哈,好看极了!”片山還治其人之身。
  “女孩子都很小心眼!”昌沼搖搖頭站起來。
  “她又在寫東西了。”
  “哪些藝人會來?”
  “啊,是歌手迫口吉郎,還有偶像派藝員今田公子。”
  “我不認識他們。”
  “是嗎?對了,因為他們兩個都是最近兩年才紅起來的……早知如此,我就邀請活躍了五年以上的藝人來了。”昌沼說。
  “沒關系。看新臉孔也很開心。我應該做些什么?”
  “對不起。不需要勉強。”
  “好吧!只是無聊而已。”
  “大致上從晚上十點開始轉動鏡頭。不過,出演的人原則上說是過了午夜十二點,這里發生靈异現象。”
  “也許我睡著啦。”
  “你也要睡覺?”片山大奇。
  “我又不能听收音机的深夜節目,不是很無聊嗎?”
  “說的也是。”
  “好吧!今晚許多人會來,我不睡了。”
  “拜托。”昌沼說。“一到十二點……請你逐件逐件的移動這里的物体,知道嗎?”
  “一點點就夠了?”
  “做得大夸張的話,怕會嚇跑大家。只要讓人覺得好像是騙人的把戲就行了。”
  “好吧!”
  “起初一點一點慢慢托之后讓書本浮起來,飲料倒出來,或者將那杯子拿起來。可以做成是什么人碰倒杯子里的水。”
  “不要看我。”片山對昌沼說。“你叫電視台的人做好了。”
  昌沼不理他。“不過,拜托你別弄到人受傷或被火灼傷。”
  “真失禮。我可不是那樣粗魯的。”
  “是嗎?”片山想說。慌忙噤口。他怕書本迎頭飛來,自己又要挨打!
  “需要椅子。”昌沼巡望一下房間。“迫口吉郎、今田公子、片山和晴美……中內亞季坐在中間。”
  “那么多椅子,容納得下嗎?”片山問。
  “不可能哪。還有攝影机。那么,讓今田公子坐扶椅,迫口坐讀書椅好了。其他人坐地毯或坐床吧——有沒有意見?”
  “嗯,好的。”
  “好,那就把飲料擺在地毯上吧!”昌沼說著,看看腕表。“快九點鐘啦。”
  “片山兄!”
  石津突然大聲呼喊,嚇得片山差點跳起來。
  “怎樣?”
  “九點鐘了。”石津把片山握拉到走廊外。
  “你有事?九點鐘有約會嗎?”
  “不是的。”石津大惊小怪地。“還沒吃晚餐哪!”
  “喵!”福爾摩斯跟來了,發出惊訝的叫聲。
  當然它也沒吃飯,正在抗議……
  “哥哥。”晴美走上樓梯。“演出者好像到了。”

  咖啡杯掉在地上,碎了。發出駭人巨響。
  “當心一點!你在看什么地方?”迫口吉郎怒喝。
  被他責備的亞季不甘示弱,反駁道:“是你自己心不在焉罷了!”
  “什么——”
  “迫口先生。”今田公子說。“我想錯的是你。”
  迫口气忿不平地瞪著公子。
  這是久米谷家的飯廳。
  正式演出之前,大家正在吃著昌沼預備的意大利燒餅和三文治。餓慌了石津也在廚房找到食物填肚皮了。
  福爾摩斯則在飯廳的角落上用餐。
  中內亞季負責泡咖啡。她正想把杯子擺在迫口面前,不料迫口突然轉身,杯子“恍”一聲掉在地上。
  “迫口先生,你從剛才開始就不對勁。”公子慢條斯理地說。“好像坐立不安似的——沉著下來如何?”
  迫口用凌厲的眼神瞪著公子。公子一點也不在意,咬了一口燒餅說:“趁熱吃,味道真好。”
  柳澤睜大眼睛看著公子。到底她怎么啦?
  迫口發現公子根本不理他,只好放棄,沉下臉繼續進食。
  “待會再收拾好了。”晴美對亞季說。“我們去廚房吃點東西。”
  “好。”
  亞季向迫口做個鬼臉,跑進廚房去了。
  “剛才肚子嘰里咕嚕叫。”石津十分開心地說。“听不清楚是什么聲音。”
  “好夸張。”晴美笑了。
  “我對迫口吉郎沒有好感。”亞季鼓著腮幫子說。“對了,片山先生呢?”
  “沒關系。他在二樓,我拿上去給他了。”晴美說。
  “糟糕。”亞季說。“像片山先生這樣年輕的男人,跟她孤男寡女在一起,万一有什么差錯如何是好?”
  晴美噗嗤一聲笑起來。亞季真是有趣!
  “對不起。”柳澤走進來。“我來拿迫口的咖啡。”
  “叫他自己來拿吧!”亞季說。
  “來,這是他的。”晴美把杯子遞給柳澤。
  “謝謝。”
  “你不是今田公子的經理人嗎?很辛苦吧!”
  “沒法子啦。今早迫口的經理人被殺了,今晚我不得不辛苦一下。”
  “他經常這樣大火气的嗎?”
  “說起來也很怪。”梆澤側側頭。“來這里的路上,他還蠻好心情的。一個人東拉西扯的說個不停。可是一到這里,他就突然沉默不語,脾气暴躁……不曉得什么原因。”
  柳澤走出房后,晴美說。
  “好奇怪。難道迫口通靈?”
  “他?不可能。”亞季輕蔑地說。“他太遲鈍,只是心情煩躁而已。”
  晴美耿耿于怀。不管怎樣大牌的明星,到了工作場合,通常都會很圓滑的待人處物。
  然而迫口的樣子不僅神經質,甚至有點膽怯似的。
  為什么?
  晴美的內心涌起“預感”之類的奇异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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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穎穎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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