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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不斷轉動所奏出的低沈音調,以及輾過軌道接縫時所發出咕咚,咕咚的單調節奏,使人不知不覺地昏昏欲睡。 列車交錯帶來的沖擊力震動車窗,片山猛然醒來。才剛要看的推理小說還好端端地打開著擺在床上。 “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片山自言自語地說。 因為睡在极為狹窄的上舖,不得不彎曲身子仰著。看看手表,已經快要半夜一點了。現在到哪里了?記得十一點多時在廣島站停過……。應該已過了岡山吧! 因為上舖會搖晃,所以片山不歡歡。已是年近三十的男人,并且,在警視廳搜查課里擔任刑警一職,若是敏感得連在臥舖車里都不能入睡,實在不是可以夸耀的事。然而,本性這种東西,并非光靠意志就可以控制得了的,所以片山常自認為身為刑警一職是錯誤的。 “干脆睡了吧。” 片山哺喃自語地將枕頭邊的燈熄掉,別扭地試著將腿伸直。臥舖為什么做得如此窄小呢?片山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長得一副略帶女性溫和气質的娃娃臉。 唉!平躺好,打算入睡時,卻全然一點睡意也沒有。看書的時侯,明明迷迷糊糊的想睡……。或許是因為看書時沒注意到任何的搖晃或聲音,所以會打瞌睡;現在靜靜地閉上眼睛,注意力反而強烈地集中在聲響上,頭腦也就愈發清醒起來。 “混蛋?” 片山又將燈捻亮,悄悄地把床旁邊的布幕拉開來看,似乎每個人都已安然入睡了。既然怎么樣都睡不著,就到走道上去眺望窗外吧。 片山抓件上衣,從床上起來,有些不放心地將腿伸向下床的梯子。因為有好几次摔下去的經驗,所以下梯子也就特別謹慎。平安無事下來之后,穿上鞋子,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儿腳步聲地走到通道上,片山的下舖,中層及下層都是空著的,早知道一路上都沒人來睡的話,就搬到下面去……。 “唉,算了吧。” 回到公寓之后,再好好睡一覺。片山被車窗外的一片漆黑弄糊涂了,車到底走到哪儿了呢?竟然連住家,城鎮之類的燈火都看不見。片山在通道上閒逛。 片山義太郎剛去長崎出差,現在在回家的電車上。由于東京發生神出鬼沒連牘殺人事件,而此次事件中的三位被害人均為長崎地方的人,因此這想出差就是為了調查這三位被害人之間是否有關連。 可是,當片山正要采取調查行動時,犯人就被逮捕了,被害人籍貫相同,完全只是巧合;片山這想差算是白跑了,真是倒楣!一面如此發牢騷,另一方面心里也著實松了一口气。因為和揮舞著凶器的犯人相互揪在一起的野蠻行為,和片山溫和的性情是不相稱的! 片山走到火車的盡頭,正想轉身回頭時,突然,眼前一閃,有個人往臥舖的后面隱身而去。因為一閃即逝,到底是男是女無法确定。人影好像就消失在自己臥舖的附近。 片山稍微加快腳步回去看。臥舖的下層,坐著一個女孩。 “晚安。”那女孩微笑地說。 “真,真是……。”片山不曉得說些什么才好,慌慌張張地解釋。“你是現在才來的嗎?” “是的。” 女孩大約二十二,三歲,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材勻稱,穿著一身朴素的深藍色洋裝,膝上擺著一個小提包。 “您的位子在這里?”女孩反問回來。 “在上層。” “這位子啊。” 女孩似乎有點猶豫的樣子,最后好像下定決心似地抬頭望著片山,“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什么事?” “如果方便的話,我的下舖可以和您的上舖交換嗎?” “換床位?” “是的,我喜歡上舖。” “那就換吧。唉呀,許多人都是因為討厭上舖所以要換到下舖來,你卻和別人相反……” “我比較喜歡高的地方。”女孩愉快地說:“您想要說只有傻瓜和貓才喜歡高的地方吧!” 片山終于忍俊不住了。 “好啦,和你換吧。其實,我也想換到下舖來,這樣剛好。” “啊!太棒了,謝謝您。” “請你等一下。” 片山爬梯子到上面,將自己的領帶,書等拿下來。 “好了,請便。要我幫你把行李放到上面嗎?”片山問道。 “不用了,我沒有行李。”女孩子搖搖頭說。 “一個也沒有?” “是的,只有這個提包。” “到東京嗎?” “是的。” “那么……晚安。” “晚安。” 女孩很有禮貌地點個頭,脫下鞋子爬上梯子。她身子輕巧得令片山瞠目惊視,覺得她上梯子有如腳上裝了彈簧一般,到上舖的動作也很快。不,那种動作簡直可用飛快來形容。 “啊!是身体輕的緣故吧!”片山不禁自語道。好像是,啊,對了,令人想到貓的動作就是這樣。 躺在下舖安靜下來之后,片山覺得很舒服,如此一來就可以入睡了。那個女孩,与其說是個美人,不如說她實在是個很可愛的女孩。雖然只談了几句話,但是,她一笑就出現酒渦,大大的眼睛,蘊含著光輝。或許是因為年輕的緣故吧。 片山把燈熄掉,太費心去想她的事情,又會讓自己睡不著吧!果然,一閉上眼睛,便馬上想到那女孩是從哪里上來的?這班車理應一直到大阪都不停的……。 第二天早上,片山一醒來,車已快到丰橋站了。 “唉呀……” 雖說是睡眠不足,但在臥舖車上可以睡得如此熟,這對片山來說是破天荒的事。 他想,換到下舖來,對自己真是幫了個大忙,至于昨晚的那個女孩……當他向上一望時,才發現上已不見她的蹤影,連她的鞋子也不見:是已經起床了呢?還是下車了? 片山有些失望地去洗把臉,回來時,恰巧遇見列車長。 “早安。” 真是少見而和藹可親的列車長。 “這臥舖的女孩已經下車了吧?” 覺得什么話都不講也不好,于是就如此說,列車長有點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個臥舖嗎?不,這里除了您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從長畸站開始就是如此。” “那真奇怪呀,昨晚,半夜的時侯來了一位年輕的女孩耶。” “大約是什么時候?” “我想大約……是一點鐘的時候。” “那可奇怪啦,車子在這個時間哪里也沒停,不可能有人上車。” “可是,她确實上車了,她還說喜歡上舖,和我換了床位呢。” “那么,八成是無票乘客吧。”列車長略微苦笑道。 “無票乘客?” “可能是藏在廁所或哪里,到了半夜才出來睡覺。因為下舖容易被發現,所以就睡上舖嘛,八成是趁天還沒亮的時就起來溜掉了。” 那位可愛的女孩會是無票乘客嗎?片山著實無法相信。然而并不值得為這件事和列車長爭論。 “你要當心點!就是因為有像這种可惡的家伙,所以國鐵的赤字才不會減少。” “是……。” 片山也身為公仆,不想對這個話題太過深入,到餐車衣吃早餐時,片山還是不知不覺地將目光移向擦身而過的女孩,或是坐在別桌的女孩。 片山不認為那女孩是無票乘客。做這种事的女人,她會特意地向其他乘客打招呼嗎?而且,若說她喜歡唾上舖,其他空著的床位多得是,沒什么必要特意到片山的臥舖來,請求更換。 片山想一定是列車長弄錯了。 火車按照預定的時問十一點半抵達東京車站,片山手拿著旅行提包走向出口處,方才那位列車長站在門口。 “謝謝。” 他很有禮貌地點點頭說:“啊,對了,剛才說的無票乘客……。” “找到了嗎?” “沒有,一直很留心去注意,但是還是沒找到。”他搖搖頭說:“八成是在名古屋附近下車了。” “或許吧,那么,謝謝你。” 片山正要走時,列車長神情愉快地說:“不過,因為你的提醒,我找到了其他的無票乘客。” “啊,逮到了嗎?” “沒有,門一開,他就奪門飛奔而去了。”列車長笑著說。 “你不去追他嗎?”片山覺得不可思議地問。 “抓不到的。”列車長說:“因為它是一只貓。” “貓?” “對,是只雪白的貓,一定是一直躲在座位底下。” 片山突然想起昨晚曾因那女孩的身手輕巧而聯想到貓的事情。那么,她是貓的化身嗎? “絕不可能了!” 片山點點頭,走上月台,妹妹晴美說會來接他,所以他環視一下月台,視線止住了,他戚覺到在擁向樓梯的人潮背影中,好像看見了那女孩深藍的洋裝。總覺得那忽隱忽現的身影,就是那女孩沒錯,他凝神思索著,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嚇了一跳回頭望。 “哥,你回來了。”是晴美。“怎么啦,這么張惶失措的表情,連的臉都忘記了嗎?” “不……。貓……。” “什么?” “你想貓會穿洋裝嗎?不可能吧!” 片山一本正經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