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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樂章:最后樂章


1

  “還有許多問題哪。”晴美這么說。片山歎一口气。
  “你又來了。几次教訓還不夠?別忘了几次都差點丟了小命!”
  “有我在,晴美小姐絕對不會有事!”石津說。
  “奇怪!你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她!”
  “如果你許可,我可以一天二十五小時陪在她身邊!”
  進入第六天。今天也有搜查一課和管區內的刑警在別墅里進行出出,片山于是抽空回到警視廳辦點瑣事,剛好遇到晴美和石津。
  在石津的提議中,他們一起吃午餐。警視廳的食堂不夠情調,于是他們走進附近一間幽靜的餐廳去。
  “昨天我整理了一下。”晴美從皮包拿出記事簿來。“先從看來跟這次命案無直接關系的事說起。”晴美開始她的推理。“新曲的樂譜為何多了一份?朝倉把它擺在哪儿?還有,軛紀子的母親跟朝倉有什么關系?”
  “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純粹是愛人關系,還是以身体為代价換取什么東西?這才是問題所在。”
  “說的有道理。”只要是晴美說的,石津都會表示感動。
  “還有,企圖割傷麻理的凶手是誰,還沒線索吧!”
  “目前還沒有。”
  “其次是關于須田的死。究竟是不是謀殺?”
  “他死于心髒麻痹呀。”
  “可以使用极端恐懼的辦法導致他死亡啊!須田為何死在朝倉家里?”
  “他不是去找那個叫什么的女佣嗎?”
  “女佣可能撒謊。即使是真的,他為什么不逃,留在朝倉家里?”
  “也許他在逃走以前一命嗚呼了。”
  “也有可能。還有,尸体為什么突然出現在草地上?”
  “一定是從上面跌下來的。只有這個可能。”
  “會不會是從地下冒出來的?”石津問。
  “他又不是草!不過,如果是掉下來的話,位置就奇怪了。尸体就在棚架下面。應該掉在外邊一點。”片山說。
  “在這之前我上過二樓,見到棚架。邢時并沒有尸体,也不見西裝上衣。”晴美說。
  “也許在這之前,他已經掉到草地上了。”
  “不可能!我回到客廳時,草地盡入眼帘。如果有尸体,一定看得到的。”
  “唔。真是一頭霧水。”
  “還有,是誰縱火的呢?黏接劑的引火性很強,可是不至于自動燃燒呀!”
  “那就是有人放火了。不是女佣,就是朝倉先生!”
  “為什么放火?”
  “也許為了燒毀什么,譬如樂譜!”晴美說。
  “哦,一些不愿讓警察看到的東西吧。可是,房子那么大,找個地方藏起來不就行啦,何必放火?”
  “還有外套,藏起來也簡單。把它混進自己的衣服里面就行了。實際上,外套和棚架都燒毀了。”
  “有關失火方面的事查過了,找不到放火的證据。而且發生在朝倉先生家里。假如他不愿追究,事情就會不了了之。”
  “關于須田的死也是,最后不了了之!”
  “不是謀殺案,雖然情形可疑,卻不能成立專案小組。還有,須田的背景也查了,他好像沒做過什么虧心事!”
  “朝倉先生相當信賴他。不過,我依然對竊听裝置的事耿耿于怀。說不定就是須田安裝的。”晴美說。
  “很有可能。”
  “有沒有找到竊听器?”
  “剛好昨天在別墅里進行調查,每個房間都搜查過了,就是找不到。換句話說,已經拆掉了。”
  “動作那么快呀!”
  “竊听錄音机留了下來,我查過,沒找到指紋。安裝竊听器的家伙倒是非常謹慎!”
  “會不會是他們之中的一個?”
  “他們不可能有時間安裝竊听器的,也許還是跟須田有關。”
  “你是說有人收買須田,叫他安裝竊听器,然后偷听別人練琴的錄音。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過,据朝倉先生說,沒有人可以在第三天就把新曲演奏得好。他們的實力相差不遠,那個時候就發現了錄音机,大概不致造成影響。”
  “是么?不過,假如知道是誰做的,當然取消參加資格了吧!”晴美說。
  “應該是吧!你的推理完畢了?”
  “還早哪!現在才開始!”晴美坐直身子。“這次是命案方面。第一個問題:被殺的女人是什么人物?”
  “正在調查身份。攜帶物、服裝、照片都登報了,應該很快就能分曉!”
  “她真的是櫻井麻理的生母?”
  “不是。查過了,麻理确實是櫻井夫婦的孩子!”
  “如果沒有特別的隱情,應該不會有錯。那女的為何撒謊?難道她也相信自己的謊言?”
  “不錯,她好像那樣相信了。”
  “她為何那樣相信?而且,她是在麻理決定參加這個比賽的時期出現的。”
  “會不會有人教唆她那樣做?”
  “這是扰亂麻理的情緒的最好辦法。還有,把櫻井充子推進水里的是不是她?充子說沒有看到對方的臉。憑我在酒店餐廳前面見到她的感覺,她不像是會那樣使用暴力傷害別人的人……”
  “那么說,凶手另有其人?喂,你別故意把事情搞得复雜好不好?”
  “那個女人為何被殺?被誰所殺?還有在哪儿被殺?這都是問題。對了,別墅內部的調查完畢了?”
  “不過很明顯的,她不是在別墅里頭被殺的。”
  “片山兄!”石津打岔。“患上神經衰弱那個家伙,叫什么……”
  “你說大久保嗎?”
  “對。他不是割腕自殺嗎?”
  “是的。在浴室里自殺。當然做了血液反應檢查。不過,他跟遇害的女人不同血型。”
  “是嗎?”石津有點泄气。
  “石津提出了好問題。如果她是在浴室里被殺的,即使找到血跡也沒用。”
  “現在的問題是那女的為何被殺?又為何被移到別墅里去?”
  “是不是想嫁禍給櫻井麻理?”
  “說不定是的。即使不逮捕她,但一旦涉嫌而受監視,她的精神就會大受打擊。”
  “僅僅為了這個而殺人?”
  “沒什么奇怪。有人為了更小的事而殺人不眨眼。”
  “好可怕。”石津說。“我要呼吁人們尊重人命!”
  “尸体是從外面搬進去的。從哪里進去的呢?”
  “客廳的其中一個窗子被切開了,手法精巧,沒仔細看的話簡直看不出來。”片山說道。
  “從窗子把尸体搬進去,多麻煩呀。”石津說。
  “那也不盡然。自己先爬進去,把玄關的大門打開,再把尸体搬進去不就行了?”晴美沒好气的說。
  “哦,是嗎?”石津恍然大悟的樣子。
  “還有電暖爐……”晴美接著說。
  “四個電爐一起開,真是熱得受不了!”
  “這個不重要。問題是凶手怎知道電爐擺在哪里?”
  “就是嘛。這么說,畢竟他們之中有一個是共犯!”
  “還有一個人知道電爐在哪儿。須田!”
  “哦。也就是說,那也可能是須田引路的。”
  “同時使用四個電爐來把尸体加溫,又為什么?”
  “為了混淆死亡推定時間……”
  “我知道。那就太沒意思了。找不到其他理由嗎?”
  “喂!這又不是寫小說或拍電影!”
  “好吧,就算是這樣。那個叫什么的廚師……”
  “市村智子。”
  “是嗎?她比平日早起,所以凶手來不及收拾電爐。不過,想想看,為著淆亂推定時間,總要有個理由呀!”
  “通常是為了制造不在現場證明。”
  “對呀。有沒有人可以肯定那個時間內自己在什么地方和干什么的嗎?”
  “唔。換句話說,實際死亡時間是兩點,凶手故意做成是三點或四點鐘。即是表示那段時間內,他有不在場證明。”
  “這個想法很高明。不過,這樣一來反而露出狐狸尾巴。只要查出女人的身份,嫌疑犯就出來了。如果警方宣布死亡時刻是三點或四點,凶手一定得意洋洋的提出不在場證明。”
  “那也不見得。電爐被人發現了。凶手一定覺察這一點。”晴美說。
  “是嗎?他媽的!”
  “另外是……對了,百科事典的問題。”
  “順序搞得亂糟糟的,不知道什么原因。”
  “那班家伙好像不會用得著百科全書!”
  “即使有用,通常是看完一本就歸回原位,不會改變順序的。”
  “這么說來,凶手是一次就把百科全書全部拿下來。有什么用途呢?”
  “其他書有沒有動過?”
  “不知道。其他書在那次地震時搞亂了,我只是隨手撿到就擺回去。即使動過也不曉得。”
  “唔。不過,那些書用來干什么?”
  “用來做枕頭!”石津立刻接腔。
  “把百科全書當枕頭用?太硬了,頭會痛得睡不著。如果有用的話,只有重量而已!”片山說。
  “重量?”晴美點點頭。“有點苗頭了。”
  三人一起靜默下來。然后片山深深舒一口气說:
  “我要回去那邊了。明天就結束,希望平安無事!”突然想起來的樣子,問晴美道:“你來搜查一課干嘛?”
  “為了須田的案子呀,還用說!”
  “石津!你呢?你又來干什么?”
  “為了須田的案子呀,還用說!”石津理直气壯地說。片山忍不住笑起來。
  “好啦。我還要去搜查一課看看,也許驗尸報告的結果出來了。”
  “我也去!”晴美和石津不約而同地說。
  “隨便你們!”片山早就料到他們會那樣說的。
  “沒什么特异的地方嘛。”栗原說。南田聳聳肩。
  “要不要加一顆子彈,表示附加服務?”
  “謝了。刀上沒有指紋。尸体沒有特殊的地方?”
  “沒有謎樣的紋身,后腦也沒有長眼睛!”南田的話似真似假,令人摸不著頭腦。
  “對了,尸体身邊的白粉是什么?”站在一邊的片山問道。
  “還不知道。”南田搖搖頭。“份量太少了。不過可以肯定不是海洛英或大麻毒品類。也不是藥品。”
  “那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就告訴你!”南田打著哈欠走了出去。
  “對了,片山。”栗原說。“你妹妹剛剛來過。”
  “我知道。她現在在走廊外面。”
  “那就好。剛才朝倉先生打電話來,好像有事找她,希望她去一趟。”
  “他找晴美?”片山不悅地板起臉孔。他也知道朝倉的异性關系十分复雜。
  “嗯。他不在家,好像是在‘新東京管弦樂團’的事務局。”
  “好吧,我會轉告妹妹。”
  “你要回去那邊?只剩一天,希望沒事就好了。”栗原口是心非地說。“還有,你跟你妹妹一起去一趟,把搜查的狀況向他解釋一下吧!拜托啦!”
  “知道!”
  片山出到走廊,把朝倉找她的事轉告一遍。
  “那要馬上去了。”晴美說。
  “……”石津老大不愿意。
  “放心,我沒事的。你該回去警局辦事啦!”
  “嗯……”石津不太情愿的點點頭。“你要小心。最低限度跟他保持一百米的距离!”
  “那樣怎能談到話呢?”晴美不由笑了。
  他們推開“新東京管弦樂團”事務局的大門進去時,女事務員道原和代正在打大哈欠。
  “對不起。”她并沒有因此臉紅,若無其事的望望他們兩個。“有什么事嗎?”
  “我們找朝倉先生……”片山報上姓名時,里面的門立刻打開,朝倉走出來。
  “兩位一起來啦,請進!”朝倉笑容滿面地說。
  桌面堆滿文件。朝倉露出無奈的表情說:“我對這些一竅不通。這比指揮任何复雜的曲子更難!”
  片山把搜查狀況解釋一遍。其實沒什么好說,就如剛才晴美所列舉的謎團如云,几乎無法解決。
  “辛苦了。還剩一天,請你幫幫忙。”朝倉似乎還想說什么時,道原和代端茶進來,朝倉閉口不語。等她分好茶水出去后,他才說道:“其實有件事想請令妹幫忙。”
  “希望我能幫得上忙。”晴美說。
  朝倉從大抽屜里拿出公事包,又從里頭取出一份很厚的文件。“我想請你替我保管這個。”
  “這是……”晴美隨手翻來看。原來是樂譜。晴美的臉泛起紅潮。
  “這是專為這次比賽制作的樂譜。”朝倉說。
  “不是只有七份嗎?難道是大久保的樂譜?”
  “不,他那份已經處理掉了。這是另外一份。”
  “換句話說,共有八份?”
  “我也覺得奇怪。我只訂制了七份,連哪間印刷厂都是保密的。可是厂方后來接到電話,說要印八份。”
  “誰打來的?”
  “不知道,男人的聲音,冒充我的名字……”
  “會不會是……”
  “也許是須田,只有他知道哪間印刷厂承印。現在的問題是這一份絕不能被偷或遺失!”
  “何不干脆把它處理掉?”
  “我也想過。可是印刷的時候從未想過會發生這么多問題,竟然連命案也發生了。雖然還有一天,又不知道還會發生什么事,譬如樂譜會損坏或遺失,所以我決定留下這一份。”
  “哦,即是備用的。”
  “對。我怕放在家里太顯眼了,可能有人偷。晚上家里是空的,我又不常在家。所以想請你幫忙。”
  “我會妥善的保管。”晴美一口答應。
  “拜托了。現在我要去成田机場接史坦威的飛机。”
  “他今天來日本嗎?太好了。”
  “我會邀請兩位出席決賽,請務必光臨。”
  “盛情難卻,一定到!”
  片山兄妹跟朝倉一起离開局長室。外面有個少女,正在跟道原和代爭論什么。
  “你這樣說我有什么辦法……”道原不胜其煩的樣子。
  “道原小姐,發生什么事?”朝倉問。
  “先生,這個人說……”
  “我叫濱尾由利子。”少女對朝倉說。十八九歲的模樣,服裝打扮像是大學生。
  “有什么事呢?”
  “我來找我母親!”
  朝倉困惑地說:“這里不是警局,不過有位刑警先生在這儿!”
  “不是這回事!”少女有點逼不得已似的。“我母親應該來了這里應征比賽的廚師!”
  “哦。可是實際上來的是市村女士呀!”
  “可是,我母親說過她要來這里的!”
  “那個人确實來過。”道原和代插嘴說:“須田先生本來決定錄用她,但在第二天她又打電話來推辭不做了。”
  “真的嗎?”濱尾由利子問。
  “是的。所以才決定錄用后來的市村女士。”
  “那就奇怪了。我母親迫切的想接這份工作。”
  片山走前几步。“對不起。我是警方人員。你母親是不是失蹤了?”
  “是的。”少女點點頭。“我的住家离大學很遠,所以寄宿。父親早死,剩下母親一人。她說反正有空,而且喜歡音樂,這才迫切的表示愿意應征這份工作。”
  “原來這樣。”
  “昨天我回家一趟,不見母親的面。我以為她來這里了。不過,奇怪的是她一直沒跟我聯絡。她一個人獨居,如果出遠門的話,一定事先通知我的。”
  “會不會出門旅行了……”
  “我一看屋里的情形就知道不是,而是准備當天回來的樣子。碗筷還浸在水里,手提箱也沒帶走。我問過附近的人,都說一個多禮拜沒見到我母親,這才開始擔心……”
  “所以跑來這里?”
  “是的。”
  “不過,她已經辭掉這份工作……有可能在別的地方遇到意外了。”
  “哥哥!你幫她查詢一下如何?”
  “也好。請等一會。”
  朝倉有事先离開,片山就借用事務所的電話。
  “你母親叫什么名字?”
  “濱尾恭子。”
  “相貌和服裝有什么特征?”
  “大概是穿灰色的套裝吧!她出門辦事通常就穿這件,而且我在衣柜里沒找到這套衣服!”
  “身体有什么特征?譬如手術的痕跡、燙傷的疤痕之類的。”
  “沒有。”說著,濱尾由利子竟然哭了起來。晴美急忙過去扶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沒事的。一定是受傷住院了,沒法子寫信告訴你,不要擔心。”
  “對不起。”少女還在啜泣。片山干咳一聲,問道:
  “你母親做什么事?有沒有工作?”
  “就在不久以前,她還在一名政治家家里當廚師。她很會做菜,這才想來應征這份工作的。”
  “哦!”片山突然想起在什么地方听過“廚師”這個名詞,好像是在一個不相稱的地點。什么人提起的呢?
  “哥哥!你在發什么呆?快去打電話呀!”晴美不耐煩的催促它。
  “好,知道了!”片山急忙拿起話筒,不料手一滑,話筒掉在桌面上,發出彭一聲響,幸好沒摔坏。
  “如果摔坏了要你賠!”道原和代瞪他一眼。
  “抱歉,我的手沒拿穩……”片山說到這儿,暗吃一惊。對了,那只手!南田說的,那是廚師的手!
  “怎么啦?哥哥,你瘋啦?”晴美擔心地問。
  片山回頭望著濱尾由利子,說:“請你跟我來!”
  想到几十分鐘后出現的悲凄光景,片山的心隱隱作痛……
2

  “她确認了?”根本刑警問。
  “臉色慘白,差點暈倒了。”片山說。
  “這也難怪,看到那張臉被毀得不成樣子。”
  “她說体型和手的感覺很像,然而變了顏色,無法肯定。死者有看牙醫,正在請他幫忙鑒別。”
  濱尾由利子在晴美的攙扶下走出來,后面跟著的是牙科醫生。連醫生也蒼白著臉。
  “醫生,怎么樣?”片山問。
  “那個确實是濱尾恭子女士。”
  “不會錯吧!”
  牙科醫生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牙科醫生即使會忘記病人的臉孔,卻會記得病人的牙齒。最近她常來看牙齒,所以我肯定是她沒錯。”
  濱尾由利子跌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一股難受的沉重气氛籠罩室內,暫時誰都不能開口說話。
  根本刑事滿臉愁容的走近濱尾由利子。“我很同情你。你母親是叫濱尾恭子嗎?年齡多大?地址和出身地在哪儿?”
  根本故意問些死者的資料,使對方忘掉悲哀振作起來。
  “我沒事了!對不起!”由利子表現了堅強的一面。
  “你母親有沒有与人結怨成仇?”
  “我想沒有。她的心胸廣闊,喜歡幫助人,人緣很好。”由利子躊躇一下才說:“當然,我不可能了解母親全部的生活。她也會跟人吵架,不過,不至于遭人殺害那么嚴重。”
  “我明白了。須不需要通知什么人?”
  “我有個叔叔住在名古屋……”
  “好,你來這邊,打電話給你叔叔吧!”
  根本扶著濱尾由利子出去以后,片山和晴美相視一眼。
  “死者的手上印著墨跡,原來是寫‘史坦威’!”
  “你的看法呢?若是搶劫,沒有必要殺人毀容吧!”
  “也許不想讓人知道死者的身份吧!”
  片山陷入沉思。這宗命案也跟比賽的事有關嗎?如果是的話……
  “我們的想法似乎一致!”晴美說。“如果她是因著應征廚師而被殺的話,可疑人物就是……”
  “實際做了廚師的人──市村智子!”片山搖搖頭,表示無法置信。
  “還不知道。會不會是她安裝竊听器?”
  “我要查查看。還要調查她的背景。”片山疲倦地說。“唉,事情愈搞愈大了!”
  “那樣表示接近破案的階段了!”
  “是就好了!”片山毫無信心地說。“如果是市村干的,須田就与竊听事件無關了。”
  “為什么?”
  “若是市村智子收買了須田,她何必殺死濱田恭子?只要叫須田找個不錄用她的理由不就行啦。”
  “有道理。事情愈來愈复雜了!”
  甫進玄關處,就听到客廳傳來的弦樂聲。片山往樂聲的來處走去時,有人喊他。
  “片山先生是嗎?”管區的刑警從書房走出來。“我在等你。現在由你接班,我要回去啦!”
  “辛苦了。有沒有特殊的境況發生?”
  “沒有。”
  “好吧。以后的事讓我來處理好了。”
  片山把那位相貌堂堂的刑警送走后,鎖上大門,走進聲樂處處聞的客廳。
  弦樂二重奏剛好以优美的和音結束。演奏者是兩位男性──古田和丸山。片山想:什么風把他們吹在一起?
  “片山先生,回來啦!”櫻井麻理發現他,站起來。
  “好像很愉快嘛!”
  “男人都得听她們使喚了!”古田說。
  “在四位美女听眾面前演奏,緊張死了!”丸山的話叫女孩子嘻哈大笑不已。接著傳來一聲“喵”。
  “哦,福爾摩斯小姐也在听演奏?”片山說。
  “它一定是在抗議不止四位美女,而是五位!”軛紀子幽默地說。
  “一緊張,肚子就餓了。”丸山說。“還有三十分鐘才能晚餐哪!”
  “真羡慕你!我可沒有食欲……”長谷和美說。
  “還說呢!剛才那盒餅干,一半以上是你一個人吃掉的!”軛紀子取笑她。
  也許因著當時的气氛和諧平穩,而軛紀子的話沒有帶刺,所以長谷和美并不生气,僅僅半嬌嗔的哼了一聲。
  距离決賽只有一天,大家反而輕松下來,气氛和睦。不知是因為充份練琴而有了自信,還是緊張過度的反面?
  “你回來我就放心了。”櫻井麻理在片山身邊坐下。“我母親沒什么事吧!”
  “放心好了。栗原警長說,她滿腦子是比賽的事!”
  “母親就是那樣。”麻理有點寂寞的笑笑。“我時常在想,万一我遇到車禍不能拉小提琴了,她會不會從此不再愛我?”
  “怎么會呢?”
  “我想大概不會。不過,母親是個執著的人。有時我在拉小提琴時,覺得母親好像上了我的身似的!”
  “又不是玄學怪談!再說,你自己不是很喜歡小提琴嗎?”
  “嗯。不過,我不知道這次比賽結束以后,我將何去何從?我想獨自生活,又想跟愛人在一起……”麻理用一雙濕潤的眼睛凝視片山,片山赶快站起來說:
  “我去打個電話。”然后逃出客廳。
  當他准備上樓時,市村智子從飯廳走了出來。
  “刑警先生,要吃晚飯啦!”
  “知道了。我去打個電話,你們先吃吧!”
  片山心想:搞不好這個女人就是殺人凶手!
  市村智子走向客廳,突然停下來問:“刑警先生!捉得到凶手嗎?”
  “這個……也許不是馬上,不遇一定捉拿元凶歸案!”
  “拜托了。大家好像玩得很愉快,其實內心緊張無比。希望能夠讓他們安心的參加比賽!”
  “我們會全力以赴!”
  “對不起,我太多嘴了。選有,水果刀找到了沒?”
  “好像還沒找到。房子實在太大了……”
  “是嗎?我一直挂在心上。你知道啦,大久保先生用剃胡刀割斷手腕……”
  “你怕有人偷水果刀去自殺?”
  “不。我只是……覺得不放心。”
  “遺失水果刀不是你的責任。不必挂在心上。”
  “听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對不起,打攪了。”
  市村智子走進客廳后,片山才上樓。市村智子對他講那番話的用意何在?一有怀疑,好像什么都不對勁了。
  打電話不過是借口,目的是避開麻理。實際上他也覺得,應該是發現什么真相的時候了。
  “片山嗎?”栗原的聲音很開朗。“我正想找你。”
  “找到什么眉目了嗎?”
  “女尸的身份揭曉了。”對面傳來栗原翻筆記的嘧窸窣聲。“名叫小詩妙子,獨生女儿在四年前死了,自此得了精神病,經常在醫院進進出出的。丈夫早逝,沒有什么親人。”
  “誰來認尸的?”
  “一個遠房硯戚,她看到報上的照片而來呈報,證實是小詩妙子。据說她一看到跟女儿年齡相仿的女孩,就一心認定是自己的女儿!”
  “這么說,她很容易誤認別人是自己的女儿?”
  “大概是的。”
  “知不知道是誰指使她的?”
  “很難。小詩妙子一個人住公寓,日常生活沒什么問題。那個前來認尸的女人說,已經一年多沒見她,她也几乎不跟鄰居打交道。只是最近三個月來,她變得精神奕奕,見到鄰居也會打招呼了。”
  “最近三個月,就是櫻井麻理決定參加比賽的時候。”
  “有人教唆她,麻理就是她的女儿,她感到生活有意義,精神自然好轉。”
  “不知是誰教唆她的呢?”
  “正在調查,不過很難。對手很聰明,絕不會在引起附近鄰居注意的地方出現。”
  “是嗎?”片山又失望了。原以為會出現涉嫌人,結果還是落空。
  這么一來,凶手用電爐提高尸体体溫的目的何在?沒有擔心不在場證明問題的涉嫌人存在,那些電爐就不是用來混淆死亡推定時間的了。那又是為了什么?
  “還有,那叫市村智子的事查過了,還查不出什么問題。明天會查到什么,我再跟你聯絡。”
  晚餐的气氛十分調和。特別是丸山才二展露了意外的口才,說起鄉下的故事,女孩們听得津津有味。
  飯后,片山和麻理在客廳里歇息。其他人都迅速回房練琴去了。麻理把福爾摩斯抱在膝上,撫摸它的眉際。
  “那個女人的事,查到什么了嗎?”
  “啊,吃飯的時候我不便說……”片山把小詩妙子的事講一遍,麻理點點頭,似乎十分傷感。
  “那女人跟你毫無關系。只是有人使她深信你是她的女儿……”
  “她本人也信以為真。好可怜!”麻理歎一口气。“是誰做出這么慘無人道的事啊!”
  “我一定要捉到凶手!”片山很少這樣承諾別人。福爾摩斯冷冷的望他一眼,表示不以為然。
  “凶手的目的為何?是不是那個企圖割傷我手腕的同一個人?如果是的話,難道就為了不讓我參加比賽而殺人?”
  “那也不盡然。”
  “若是這樣,何不索性殺了我!殺死不相干的人,太卑鄙了!”
  “不能這樣鑽牛角尖胡思亂想!”片山說。福爾摩斯伸舌頭去舐麻理的手,表示安慰。
  “喲,你真体貼。原來貓舌頭那么粗糙,使人發痒!”麻理笑了。
  “這家伙跟人一樣有感性。”片山說。福爾摩斯有點生气,喵一聲睨他一眼。“對不起,我來更正,是比人更有感性!”
  麻理大笑起來。“你們真是一對有趣的搭檔。幸好有你們在,不然,我可能變得跟大久保先生一樣。”說著又問:“不知大久保先生怎樣了?”
  “沒有生命危險了。我從電話听說,他一脫离比賽,突然整個人都開朗起來。”
  “那就好。不過,原本給予人心靈安慰的音樂,居然使人精神分裂,太諷刺了。眾人之中,也許只有大久保的反應比較正常吧!”
  “那么你呢?”
  “畢竟有點不正常。我一天到晚對著一本樂譜發呆呢!”
  “那么說來,刑警整天要面對尸体和殺人犯,也算是失常之人了!”
  麻理微微一笑。“真的。這一兩天,我快要精神崩潰了。我對新曲的詮釋停滯不前,根本不知如何演奏是好。有時真想將樂譜撕得粉碎!”
  片山心想,就照樂譜去演奏不就行了嗎?干嘛還要什么“詮釋”的。他完全無法理解那是怎么回事。
  “不過,到了今天早上,就如眼前云霧消散一般豁然開朗,我清清楚楚地看出曲子的构造了。那時的喜樂,就像填滿心胸的幸福感……”
  片山又想:這种幸福感跟我們俗人無緣!
  “已經沒問題了。我不知道能不能獲胜,不過竭盡所能全力以赴,好叫自己絕不言悔!”
  “決賽的時候我會來听。”
  “嗯,你一定要來!”
  “只有听你演奏的時候,我才設法不打瞌睡!”
  “好過份!”麻理笑了。看到她那純真的笑靨,片山放下心頭大石。
  片山正在打鼾睡覺。晴美經常抱怨說他的鼻鼾聲太吵,他卻堅持道:“我睡覺時絕不打鼾!”
  福爾摩斯蜷縮在片山腳下,被他吵得張開雙眼,隨即又蜷起身体閉上眼睛。就在這時,它听到輕微的響聲,立即豎起耳朵抬起頭來。然后爬到片山的臉旁,伸腳去碰他的臉。
  片山唔了一聲,并沒有醒來。福爾摩斯在他的耳邊尖聲大吼,片山嚇得跳起來。
  “什么事?福爾摩斯,不要嚇我嘛!”
  福爾摩斯走向房門叫著。片山只好不情不愿的打著哈欠穿晨褸,打開房門往外望。今晚不見相擁的男女影蹤。
  “沒什么嘛。你听到什么?喂,等一下!”
  福爾摩斯迅速的沖下樓梯,片山急忙跟隨。然后,福爾摩斯在飯廳的門前停下。
  飯廳亮著燈,然而不見人影。福爾摩斯急步走向里頭的廚房。廚房的門虛掩著。是不是有人下來偷東西吃?
  片山悄悄推門進去。
  “嗨,刑警先生!”古田正在廚房里喝牛奶,見到片山微笑著打招呼。“半夜練琴練到肚子餓,下來吃點東西。你也肚子餓是嗎?”
  “不,我听到聲音才下來看看的。”
  “對不起。我進來時有點暗,在我開關時不小心弄跌了鍋子。大概是那個聲音吵醒了你。”
  “是嗎?那就好。”片山松一口气。“還有一天而已。希望平安無事的結束。”
  “就是嘛。刑警先生,你要喝點什么?”
  “不用了。我要回去睡覺……”
  就在那時,里邊的門突然打開。那是市村智子的房間。有一個人踉踉蹌蹌的走出來。她是穿睡袍的軛紀子。
  “是你,怎么哦?”古田惊訝地問。福爾摩斯急速沖進市村智子的房間。
  “市村女士……她……”軛紀子喘著气,臉色蒼白,聲音顫抖。片山走進房里。床上凌亂一片,但沒有人。
  浴室的門虛掩著。傳來福爾摩斯的叫聲。
  片山輕輕推開浴室的門。市村智子扭曲著身体倒在浴缸里。浴巾裹著她半裸的身子,胸前有血溢出,染紅整個浴缸。有一把刀跌在浴缸外。是把水果刀。
  片山蒼白著臉往外退。“福爾摩斯,快去打電話!”
  片山天生麻煩的体質,一見血就鬧貧血。福爾摩斯當然不會打電話,只是尖聲大叫,似乎叫他振作些!
  “好!那么,你在這里看守,不准任何人進來!”
  片山走出市村智子的房間,見到一幅意外的情景。軛紀子蒼白著臉,緊緊的抱住古田。到了這個時候,她大概顧不了喜歡和憎惡了!
  “刑警先生……”
  “市村女士被殺了。你們先回房間,不然就到客廳去吧!”
  “知道!”古田點點頭,摟著軛紀子的肩膀出去。片山到廚房咕嚕咕嚕的灌一杯水,才上二樓打電話。
  怎么會發生這种事?好不容易才到最后一天!
  打開房門時,片山呆住了。長谷和美穿著睡袍坐在他的床邊,正在打電話。
  “嗯,沒事的。听到媽媽的聲音我就安心了……我會努力。啊,這個房間的吃人刑警回來了……晚安!”
  “你怎么進來的?”片山生气地問。
  “喲,你的門沒上鎖呀!”
  她講的是事實。剛剛是沖出去的,忘了鎖門。
  “我是想來求你讓我借用電話的,看到門沒鎖,你又不在,正是好机會。你到哪儿去了?麻理那邊?”
  “開什么玩笑!你忘啦,這里不准你們打電話!”
  “哦,你想告狀?好,那我就撕破睡衣,說你強暴我!”
  “算了算了!你快回房間去!”片山大聲叫嚷。
  “打扰了!晚安,”
  不是晚安的時候了!片山气急敗坏的拿起話筒……
3

  天亮了。下著寒雨,冷得透骨的一天。
  因著市村智子慘死,早餐沒有著落。雖然大家不太想吃東西,但又不能不吃。片山獲得栗原的同意,打電話叫晴美來。晴美一大早被他吵醒,還在嘟嘟囔囔的,一听說發生命案,立刻全人清醒,不到一小時就赶到了。
  “好冷!哥哥,你不要緊吧!有沒有暈倒?”
  “沒有旁人在,我怎能暈倒?赶快做點什么給他們吃吧!飯廳亂糟糟的,改在客廳里吃好了!”
  “OK!包在我身上!”
  晴美在大廳里脫大衣時,麻理正從二樓走下來,滿臉倦容。“晴美小姐,你來了真高興,我快受不了了!”
  “振作一些!明天就比賽了!”
  “我實在支持不住……”
  “提起精神來!我可以用廚房了么?”晴美轉問片山。
  “嗯。我跟警長講過了!”
  “好。麻理小姐,你也來幫忙做早餐吧!”
  “可是……我什么也不會。”麻理為難地說:“媽媽怕我割傷或燙傷的,什么都不讓我做!”
  “什么也不會?總會烤面包涂牛油吧!那就行了。”
  “是么?”麻理不禁展露笑容。
  “是啊,晴美不會比你好多少。”片山說。晴美用力踩他一腳。片山雪雪呼痛。
  在晴美的催促下,麻理跟她進入廚房。适時,根本刑警走了過來。
  “片山!什么時候變成火烈鳥了?”
  “沒有哇……現場那邊怎樣?”
  “南田老爺子正在視察。一大早就要勞動大駕,還在發牢騷啊!這樣子還比賽得成嗎?”
  “我也在擔心。有沒有聯絡朝倉先生?”
  “警長剛才打過電話了。凶手如果是參賽者,恐怕有點麻煩。怕會引起輿論啊!”
  “更麻煩的是大家的精神狀況……明天就是決賽了。”片山說。
  他們相偕走進飯廳時,南田和栗原正從廚房走出來。南田嘴里還啃著三文治。
  “你帶著早餐來?”根本問。
  “廚房里正在做著,我順手拿了一塊!”南田說。
  “剛才看過尸体,居然還有胃口吃東西!”栗原說。
  “這樣就沒胃口的話,做我這行的全都死于營養失調了!”
  “怎樣?什么判斷?”
  “看來好像是用刀刺死的,沒有什么特殊之處。”南田滿不在乎地說,又問片山:“你几時發現尸体?”
  “凌晨一點鐘左右。”片山說。
  “可能在你發現前三十分鐘遇害的。胸口被刺一刀,几乎立刻斃命!”
  “凶手噴得滿身是血嗎?”
  “噴出的血不會太多,頂多是手上沾了點血!”
  “有沒有留下指紋?”根本問。
  “刀上沒有指紋。是不是那把失蹤的水果刀?”
  “我想是的。不過,我沒見過實際的物体。”片山說。
  “什么人預先藏起來了。真棘手!這次肯定是內部的人行凶。因為大門鎖得好好的!”栗原說。
  “這么一來,比賽不得不停止啦?”
  “待會朝倉先生會來。我會跟他好好談一談。”
  “這件事很難做出決定的吧!”片山說。
  “是啊!”根本說。“假如你是凶手就好了,那樣子比賽就能照常舉行!”
  “根本兄!”片山气得瞪住根本。這時,晴美從廚房里走出來。
  “哥哥!你看這個……”晴美手里拿著一把水果刀。
  “跟凶器很相像。哪里找到的?”
  “烘干机。即是烘干碗盤那种机器。一定是掉在排水的隙縫里。我想將底下的積水倒掉時才發現的。”
  “市村智子嚷著說不見的就是這把刀吧!一定是地震時掉下去的,不是被人偷走了。”
  “這么一來,凶器是另外一把水果刀了。”栗原說。
  “但是,這里只有一把水果刀哦。”站在門口的麻理說。
  “你怎么知道?”栗原回頭問她。
  “昨天我進廚房來要咖啡,她……市村女士正在用一把大菜刀削苹果皮。她還埋怨說沒有水果刀不方便。”
  “她跟我說一聲,我就會買回來了。”片山一年到頭被晴美命令去買東西。
  “我也說了,她說只剩兩天,不用買。”麻理說。
  “以后的事交給你們了。我要回去睡‘回籠’覺!”南田打著哈欠走了出去。
  大家聚集在客廳里,吃著晴美和麻理做的三文治,個個表情沉重。
  “真不明白。市村女士為何被殺?”麻理說。
  “理由是,她在你們的房間裝了這個!”栗原走進來說。他手里拿著塑膠袋,里面有几個細小的四方物体。
  “那是什么?”真知子問。
  “高性能的FM無線麥克風!”
  “那個裝在我們房里?”長谷和美勃然大怒。“怎么這樣無恥?不可原諒!”
  “片山刑警早就發現這個接收裝置,所以市村智子慌忙把無線麥克風收回去了。”
  “什么時候裝上去的呢?”麻理說。
  “我們一問負責裝修的工程公司就知道了。她對須田說要看看廚房的設備,在施工期間出入多次。”
  “原來她一開始就有預謀而來這里。”長谷和美气得冒煙。“到底是誰叫她那樣做的?”
  “很遺憾。目前還不清楚。”栗原微笑著說。一有命案發生,他就心情良好。
  “總之,市村智子被殺,凶手當然就在這里。”
  長谷的一句話,使整個客廳靜默無聲。
  “古田君!片山刑警進來時,你在干什么?”
  “我……我在喝牛奶!”
  “你看到軛紀子小姐從市村智子的房間走出來。有沒有看到她走進去呢?”
  “這個……”古田平日的神气看不到了,變得吞吞吐吐。軛紀子听了,對栗原說。
  “讓我來說好了。”古田望著軛紀子。軛紀子說:“算啦,已經不能隱瞞下去了。”
  “你指什么事情?”栗原問。
  軛紀子聳聳肩說:“我跟古田已經結婚了。”
  全体的表情是目瞪口呆。
  “可是……你們曾經大吵架呀!”長谷和美喊道。
  古田苦笑著說:“我們本來打算暫時隱瞞是夫婦的事實。由于原則上規定不能討論新曲的詮釋問題,我怕大會以此為理由拒絕我們參賽,所以決定在這里互不理睬。但又擔心一直不談話反而引起怀疑,所以一來就大吵一場,以后就理所當然的一句話也不說了。”
  “是這樣的呀。那次我在走廊見到的原來是你們兩個!”片山說。
  “我們是夫妻呀。所以夜里彼此拜訪!”軛紀子說。
  “你們瞞得好緊。我們都被蒙騙過去了!”麻理開心地說。
  “如果因這件事被取消決賽資格,只好認命了!”古田說。
  “這件事請朝倉先生做決定吧!”栗原說。“那么,當時你們在廚房里干什么?”
  “我們想去喝咖啡……”古田說到這里,軛紀子補充說:“我們臨睡前有喝咖啡的習慣。”
  “總之我們下去了。在廚房里跌了一個水壺,發出老大聲響。我們嚇了一跳。但是市村女士好像沒有被吵醒,于是繼續煮開水,然后听到刑警先生下樓的聲音,一時不知所措。”古田說。
  “我決定躲進市村女士的房間里。進去時她不在床上,浴室里卻有燈,門虛掩著,可是沒有聲音。我覺得奇怪,于是過去偷窺,結果……”
  “原來如此。你們進去時,飯廳和廚房的燈是亮著的嗎?”
  “沒有。不過,廚房里通常有一盞小燈亮著。”
  “有沒有看到什么人?或是感覺有人躲起來……”
  “沒有。你呢?”古田問軛紀子。她默然搖頭。
  “唔……”栗原摸摸下巴。“目前沒法子找出殺人動机。不過一查就知道,市村智子跟你們之中哪一位有所牽連。如果有人做出這种事,請坦白招供吧!”
  他的語調十分溫和,然而全体鴉雀無聲。
  “凶手有沒有可能是外部的人?”古田問。
  “這回的情形是所有窗戶都從里面反鎖。即使行凶的是外部的人,一定也有事后鎖門的共犯存在!”
  又是沉重的靜默。突然,真知子站了起來。
  “不管是誰,赶快自報姓名吧!我們都拼命努力練了琴,如今只為一個人而影響大家,太不應該了!我實在受不了啦!”說完,真知子突然大哭起來。
  “真知子!”麻理想擁抱她,卻被她一手推開。
  “都是你惹出來的禍!該死的應該是你!”
  真知子好像神經錯亂了,不知自己在說什么。麻理被她一把推開,蒼白著臉佇立在那儿。
  “對不起……我突然……不能控制自己……”真知子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淚。麻理再度走到她的身邊。
  “沒關系。大家都變得失常了。這也難怪,接二連三的發生命案和騷亂……”
  真知子轉身抱著麻理,又哭起來。
  “我很明白你們的立場。”朝倉表示為難的交替望著古田和軛紀子。“不過,你們應該事先告訴我一聲……”
  “我們還沒告訴父母呢!”軛紀子說。“假若你認為文件是假的,那也沒辦法。不過,請你務必准許他參加,我可以辭退而無所謂。”
  “不能那樣!”古田說。“論參加資格,大家都一樣。而且你的演奏比較好,應該讓你參加。”
  “你們等一等。”朝倉疲倦的歎一口气。“我有點頭昏腦脹的。實在發生太多事情了!”
  客廳里,只有朝倉、古田和軛紀子三個。朝倉沉思片刻才說:“缺了大久保君,出場比賽的人只剩六個。我希望比賽如期舉行。如果又少掉你們兩位,實在不成樣子。”朝倉又歎一口气。“問題是,其他人會不會投訴。”
  古田和軛紀子都低頭不語。
  這時,客廳的門打開,麻理帶頭,真知子、長谷和美、丸山才二等四人陸續走了進來。他們都拿著小提琴。
  “這是怎么回事?”
  他們不答朝倉,轉向古田和軛紀子背后并肩而立。然后架好小提琴,麻理點頭示意之后,他們一起演奏。那是孟德爾頌的“結婚進行曲”。
  朝倉怔住的臉上開始浮現笑意。古田和軛紀子對望一眼,也笑了。他們的手緊緊相握。
  演奏完畢時,真知子說:“恭喜你們新婚快樂!”
  “希望你們一同參加決賽。好好加油哦!”麻理說。
  “謝謝你們。”好強的軛紀子不由淚眼盈眶。
  “好像有結論了!”朝倉站起來說。“剛才的演奏實在完美,了不起!”
  “沒有指揮的情形下也演奏得這么好,沒問題了!”長谷和美說。朝倉听了哈哈大笑。
4

  “音樂真是美妙的東西。听了那個真是感動。”晴美說。
  “那個是什么?”片山問。
  “剛才那首結婚進行曲呀!”
  “哦,是嗎?我也覺得仿佛在哪儿听過!”
  “哥哥,你真是……”晴美沒好气的瞪他一眼。
  下午三點,并不是吃下午茶的時間。不過,片山和晴美忙了一頓,沒吃午餐,所以來到附近公路邊的飯廳。開車的是剛好到別墅的石津。
  他們在餐桌就坐。福爾摩斯也蜷起身体坐在角落上。其實是違規的,只是餐廳很空,經理允許它進來。
  “那也是我愛听的曲子。”石津說。“希望早日听到!”言下之意,他是繞著彎子向晴美求婚。這樣等于繞地球一周到隔壁去那樣,繞得太遠反而坏事。
  “你一個人去听吧!”片山嘲笑他。
  “不過,晴美不是也喜歡嗎?太巧台了,哈哈哈!”
  不喜歡結婚進行曲的,大概只有那些剛辦完离婚手續的人吧!
  “說起來,真盼望事情早日解決,好讓大家安心的參加決賽!”片山說。
  “別急,還有時間嘛。”晴美說。
  “明天就是了。”
  “明天上午十一點開始比賽,還有二十小時!”
  片山苦笑一下。“話是這么說,可是想查出市村智子受誰指使的,起碼要好几天哪!”
  “可以想點辦法。比方用哥哥做誘餌,把凶手引到近處不就行了?”
  “胡說八道!”
  “你覺不覺得,這次的命案,跟上次小詩妙子被殺的情形完全不同?”
  “是的。那次小詩妙子是在外頭被殺的,還有電爐一事,留下許多故意安排的痕跡。市村智子的情形則完全不同。這次顯然是在房里行凶的。刀子上沒留指紋,那是被水沾濕的關系,好像不是故意抹掉的。”
  “換句話說,凶手不是同一個人?”
  “理當是這樣。”
  “兩宗命案,是不是要分開來考慮比較好?”
  “不過可以确定,市村智子是受人所托才去安裝竊听麥克風的。”
  他們一邊啜著飯后的咖啡一邊思考。外面依然下著滂沱大雨。
  “有件事一直挂在心上。小詩妙子被殺時,為何在她身邊擺了四個電爐?”片山說。“為了死亡推定時間?可是,死者身份已經揭曉,沒有人須要制造不在場證明呀!”
  “說的也是。”
  “即是說,那些電爐必然另有作用!”
  “也許用來做商品試驗。”石津大膽假設。
  “還有百科全書的順序弄亂了,一定有什么原因。在不太冷的情形下,什么時候要用到電爐?”
  “唔……譬如烘干洗過的衣物時。”
  “那里并沒有需要烘干的衣物!”
  “為了烘干尸体吧!但又不是淹死的……”
  片山還在沉思。突然福爾摩斯起身,發出低吟聲。
  “哥哥,你看……”
  一對中年夫婦走進來。那位太太牽著一只白色的長毛獅子狗。
  “這次糟了!”片山說時已經太遲。獅子狗也發現福爾摩斯的存在,對它狺狺而吠。
  “費德烈,怎么啦?”那位太太哄著它。突然,長毛獅子狗掙脫女主人的手沖向福爾摩斯,也就是片山這邊。
  那時他們已經用餐完畢,桌上還有一些紅蘿葡之類的配菜沒吃完,被狗一撞,頓時菜盤翻轉,喝剩的咖啡正好洒在片山的褲子上。片山根本來不及躲開,哇一聲怪叫。
  另一方面,福爾摩斯自然不會傻乎乎的等對方來攻擊,當獅子狗沖上餐桌時,它已經縱身跳出窗外。獅子狗還在汪汪狂吠,在餐桌上改變方向。這一下把醬料瓶子、糖罐都打翻了,搞得一塌糊涂。
  “哎唷!”晴美發出被人追殺似的尖叫聲。
  獅子狗從餐桌跳下來,沖向門口窮追福爾摩斯去了。
  “費德烈!不要去!”女主人站起來擋住獅子狗的去路,可是擋不住。它從她的胯下鑽過去。女主人怪叫一聲,跌個四腳朝天。
  “福爾摩斯!”晴美急忙追出去。一貓一狗都跑出門外去了。
  獅子狗的女主人好不容易爬起來,不甘示弱地大喊,“費德烈!快回來!別理那頭野貓!”
  晴美听了大怒,放箭報仇。“福爾摩斯,別理那只丑八怪雜种狗!”
  那位太太似乎光火了。“費德烈!德國出生的費德烈!有血統證書的費德烈!”
  “天才福爾摩斯!神探福爾摩斯!大總統!”
  “价值五十万元的費德烈!”
  “福爾摩斯殿下!福爾摩斯公主!”
  片山真希望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餐廳里的客人全体捧腹大笑。然后,福爾摩斯先回來了。
  “你沒事吧!居然一點也沒有淋濕!”
  “大概是跑到而淋不到的地方去了。”
  “是啊。咱家的福爾摩斯最聰明了。”晴美得意地說。
  “你神气什么!”狗主人意猶未盡,還想吵架。她的丈夫看不過眼,向片山他們道歉,再叫太太閉嘴。
  “你閉嘴!我的費德烈比你可愛多了!”
  做丈夫的忿然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
  “你們看!”晴美突然噗嗤一笑。
  原先那只狗被雨淋成落湯雞似的,全身濕淋淋的走進來。
  “就是剛才那只獅子狗嗎?”那只長毛蓬松的獅子狗,一被雨淋濕之后,原本看起來圓滾滾的体型,居然變得又瘦又癟的十分難看。
  “想不到變化那么大。”片山說。“不過,我的褲子也被咖啡弄濕了。”
  “這時有個電爐烤一烤就干了。”
  那位太太抱起濕淋淋的狗,气憤不平的瞪著晴美。晴美伸伸舌頭扮個鬼臉。
  “不要這樣!”片山責備她。
  福爾摩斯喵了一聲,然后盯著片山看。又回過頭望望獅子狗,再看片山一眼。那种眼神十分熟悉。
  “喂,你想說什么?”
  片山望望那只狗。淋濕的毛緊貼在身上,什么意思?
  “怎么樣?”晴美奇怪地問。
  “我懂了!”片山霍然站起來。
  “什么事?”
  “那個電爐的事!我知道理由了!”
  “真的嗎?”
  “小詩妙子不是在外頭被殺的,就在那個書房里!”
  “可是沒有血跡……”
  “那就是詭計所在!”片山抱起福爾摩斯。“我們走吧!石津,你也來。我需要一個有力气的幫手!”
  片山把書房的門大開。
  “這個房門能夠開得很大,也是要點之一。”
  “什么意思?”
  “明白嗎?尸体是擺在厚地氈上。血是干的,地氈上不留血跡,也沒有擦過的痕跡。所以我們認為小詩妙子是在外頭被殺的。”
  “就是啊!”
  “假設她被殺掉時沒有舖地氈呢?即是說,先把地氈移開,然后殺死她,再把地上的血擦干淨,等地板干了,才把尸体抬出走廊。最后把地氈舖回去,在上面放尸体。”
  “那是不可能的!”晴美說。“你看,三邊都有書架,而且緊壓在地氈上面,不能移動……”
  “其實不然。”片山走近書架。“這些書架是固定在牆壁上的。雖然壓在地氈上,但是拿掉地氈之后,書架和地面之間會有空隙。”
  “但是地氈壓的部份不小,即使拉得出來,未必放得回去呀!”
  “做個實驗看看吧!石津,該你出場了。把書本全部拿下來吧!”
  “什么?全部?”石津睜大眼睛。
  “加油吧!我答應你可以跟晴美約會!”
  “真的?”石津雙眼發亮,立刻脫掉上衣挽起袖子。“來!無論任何方向都可出擊,放馬過來!”
  “又不是叫你來打架!晴美,到飯廳拿兩張椅子來!”
  “知道!”晴美赶快去搬椅子。片山和石津開始拿書下來。晴美把書一批一批搬到走廊上。三個都弄得滿頭大汗。花了一個多鐘頭,終于把書全都搬出去了。
  “只有福爾摩斯袖手旁觀!”晴美喘著气說。“下一步呢?”
  “裝兩壺水來。愈大愈好。”
  “這個差事由男人去做吧!”晴美獗嘴生气。
  片山和石津各提一大壺水進來。片山走到書架邊,跪下來,開始把茶壺里的水注入書架下面。
  “你在干什么?”
  “把書架下面的地氈弄濕了。你看,這是最高級的地氈,毛很長,一濕就貼成薄薄的一片,就跟剛才那只狗的情形一樣。石津,拜托你去弄那邊的書架。”
  “知道了!”
  把水倒進三邊書架底下的地氈后,片山說:“現在要把地氈拉出來。石津,你拉那邊!”
  兩人各占一端,捉著地氈的邊端,片山喊“一、二、三”的口令,同時用力一拉。出乎意料的,輕而易舉的就抱地氈拉了出來。
  “地氈移動了!”晴美大喊。
  “是吧!看,書架底下果然有個空隙。”
  “真的。因著書架固定在牆壁上,所以不會倒下來。”
  “現在試試看能不能放回原位。石津,你去對面!”
  把地氈放回原位比較麻煩,不過地面是舖磁磚的,加上濕了水很滑,總算使地氈回到原來位置。
  “然后再把書本放回書架上去。”
  “原來如此。但是無法擺回正确的位置,所以百科全書的順序才會搞亂。”
  “然后使用電爐,用來烘干地氈。不過,凶手早有預算,故意使電爐對准尸体,為了誤導使用電爐的目的。”
  “我明白過來了。可是……是誰干的呢?”
  “當時,尸体的身邊掉了白粉末。我想那是松脂。”
  “松脂?”
  “除了小提琴之外,其他弦樂器的弓也要涂上松脂。我見過几次,他們在演奏時松脂就會飛散。一定是那种粉。”
  “那個落在尸体旁邊,表示……”
  “表示那是會演奏小提琴的人干的。”
  “那么……會是誰呢?”
  “你還不懂嗎?把這些書全部拿下來又放回去,做起來很費事。即使當時市村智子出手幫忙,憑著女流之輩的力量實在無法辦到。像古田那樣溫文的男子也不容易……”
  “那么是……”晴美正想說出臆測時,突然有人說話。
  “不錯,是我做的!”
  他們回頭一看,只見丸山才二滿臉倦意的站在那儿。
  “殺死那女人的是市村智子,不過我也在場。因為,我每天晚上都到市村的房間去。”
  “那么,殺死市村智子的是……”
  “是我。”
  “丸山先生……”麻理的聲音。她站在樓梯下面。
  “櫻井小姐。我听人家說,只有你才是我的敵手。如果你不在,或是你不行了,我就贏定了。對不起!”
  “我?我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啊。”麻理傷心地靠在樓梯上。
  “你用錢收買了市村智子?”片山問。
  “是的。她本來就是坏女人。我認識她時,她是個寡婦。我們發生關系后,我才知道她假造車禍弄死她自己的丈夫。后來她把丈夫留下來的錢財花光了。為了錢,她什么都肯做。所以我要她做那件事!”
  “你為什么要殺了她?”
  “她可以無動于衷的殺死無辜的人,還想出剛才你們所發現的种种詭計。我看了心生恐懼。所以,昨晚我跟她睡過以后,給了她一筆錢,提出分手的要求,可是她……”
  “她纏住你不放。還說如果分手,就把一切抖出來……”
  “是的。所以我先要安撫她,然后走出房門,突然怒上心頭……我到廚房拿起一把刀,回到她的房間。我趁她想淋浴時,出其不意的殺了她!”說到這里,丸山沉默片刻,然后望著片山說:“我有一件事請你幫忙。”
  “什么事?”
  丸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好的信紙。“請你把這個交給朝倉先生。這是退出比賽的申請書。日期是昨天的。如果我在辭退之后被捕,就不會傷害大家或影響比賽了!”
  “我知道了。”片山點點頭。“我一定替你轉交。”
  “片山兄。”石津指指走廊上堆積如山的書。“這些書怎么辦?”
  “暫且放著。以后會有人……”片山回頭說著時,丸山冷不防地轉身跑掉。
  “丸山!不要走!”
  丸山直沖上樓,奔進自己的房間。片山和石津隨后,晴美、麻理和福爾摩斯跟著跑。可惜遲了一步,來到時房門已經緊閉。
  “丸山,開門!不要做傻事!”
  “丸山先生,快出來吧!”麻理大喊。
  雖然有隔音門,可是這樣大嚷大叫的聲音,還是把其他人從房里吸引出來看究竟。
  “發生什么事?”軛紀子問。
  “丸山先生……他……”麻理含著眼淚說。
  片山和石津用身体去撞了好几次門,門才有點松動。
  “他用床頂住了門。大家一起幫忙用力推!”
  于是全体齊出力,房門才一點一點的推開。片山側著身子擠進去。石津也想照樣進去,可是他的体形太大,拼命憋著气擠,雙眼都翻白了才進到里頭。
  片山白著臉,站在浴室門口。
  “你沒事吧!”石津問。其他人也陸續擠了進來。
  “不行!不要過來!”片山大聲警告,已經遲了。
  丸山拿著剃刀倒在地上。他的死法跟大久保不同。他用剃刀割斷了喉嚨,一眼可以看出,已經一命嗚呼了。
5

  “音樂也是要命的東西。”石津說。
  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鐘。還有十二個小時,史坦威小提琴比賽的總決賽就要開始了。雖然經過了一段曲折的路程。
  “音樂也令人意志消沉啊!”晴美說。
  難得只有他們兩個在一起。片山和福爾摩斯還在別墅里。晴美提出想喝杯酒解解悶的要求,于是他們來到路上的一間小酒吧。
  “不過,問題都在決賽之前解決了呀。”石津說。
  “話是這么說。可是,外表像好好先生的丸山居然是凶手,難以置信啊!”
  “俗語說:人不可以貌相。果然不錯!”
  “确實如此。再來一杯!”
  “你還能喝嗎?”
  “沒問題。如果我醉了,你會送我回家吧!”
  “當然啦,請放心。”石津拍胸膛應承。
  晴美再叫一杯攙水威士忌,喝了一口才說:
  “我還有一件事想不通。”
  “什么事?”
  “我不相信丸山會設計謀傷害麻理,以及殺死与他毫不相干的女性。”
  “人不可以……啊,剛才說過了。”
  “如果他是那种人,他會自動招供、自己寫退出比賽的信?還有用剃刀割喉嚨自盡嗎?”
  “說的也是。”
  “其實沒有充份的證据指明他是凶手,而他卻……真奇怪。”晴美不解地搖著頭。
  這是一間小酒吧。柜台電話鈴聲響起,有個女孩子被人叫去听電話。
  “咦,你怎知道我在這里?我剛到。什么?阿健告訴你的?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是千里眼,哈哈哈……”
  晴美突然放下酒杯。
  “對了!我忘了那個電話!”
  “哦?”
  晴美記起那個電話。那次接到電話通知說麻理和真知子進入決賽之后,立刻有另外一個恐嚇電話,說是絕對不讓麻理獲胜!
  那是晴美和一連串的命案發生關連的開始,居然忘得一干二淨!那個打電話來恐嚇的人,怎么知道麻理進入決賽?而且,怎么曉得麻理在哪間酒店餐廳里?
  誰會知道這一切呢?起初她還以為是那個出現在大堂的怪女人打來的。可是,小□晪恕l應該不會干扰麻理參加比賽。也許她根本不知道有比賽這回事!這件事對她不重要。她只是一心相信麻理是自己的女儿吧了!
  “晴美小姐,你沒事吧!”石津擔心地問。
  “等一下!還差一點,等我一會!”
  還有濱尾恭子,那個被慘殺的廚師。是誰殺了她?丸山?還是市村智子?他們怎么知道濱尾恭子被大會聘為廚師?濱尾是在去過事務所之后,當天遇害的。換句話說,凶手必須能夠在某處埋伏,然后襲擊她。即使不是親自下手,起碼有個通知丸山或市村智子下手的人。
  難道是須田?正如片山所說的,須田只要不錄用濱田恭子就行了,何必殺她?
  只有一個人能知道這些事。那個事務所的女職員──道原和代!
  福爾摩斯突然張開眼睛。有人從走廊走過來。
  傳來叩門聲。片山還沒從事件的沖激中恢复過來,一听到聲音立刻跳起來。
  “什么人?”他問。對方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敲門。無奈之余,片山只好起床,打著哈欠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麻理,穿著睡衣。
  “怎么啦?”
  “讓我進來,好不好?”
  “啊……請進!”片山讓她進來,把門帶上,但沒有鎖。這是下意識的反應。
  “我睡不著。”麻理坐在床邊。
  “已經很晚了。明天就是總決賽了!”
  “我知道。片山先生,我們明天要說再見了。”
  “是的。”
  “我……我喜歡你。”
  “我是一個沒出息的男人!”片山的肺腑之言。
  “不是的。雖然你不大懂拉貝爾和多貝西的差別,可是這點并不重要。”
  拉被儿和都不是?那是什么玩意儿?
  麻理慢吞吞的站起來,走向片山。出于本能的,片山往后退。可是麻理前進的速度比較快,突然伸出玉臂摟住他的脖子親吻。片山覺得身体僵硬了,動彈不得。
  “你……你要早點休息……”
  “不,我不回去。”
  “為什么?”
  “我要成為你的人,不然不回去!”
  “你知道嗎?我已經是老頭子……”
  “不要胡扯了。”麻理拉起他的手,走向床舖。
  “放手!你會拉破我的睡衣!”
  “反正要脫掉,有什么關系?”
  “我不脫!”
  “那么我脫!”
  麻理突然松手,片山摔倒在地。福爾摩斯露出“吾不欲觀之矣”的表情,閉上眼睛。
  麻理說到做到,脫掉身上的睡衣,裸露著年輕的軀体,在幽暗中發出晶瑩的白光。片山不由咽下一口唾涎。
  “你會感冒的!”
  “你來給我溫暖吧!”麻理說,然后走到片山面前,坐在他對面,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她的眼神專注,而且認真。
  “不要赶我走。求求你。”
  片山想,擁抱她也許會傷害了她。若不擁抱她,恐怕傷害得更深。怎么辦?
  “你……真的愿意嗎?”
  “嗯,我是下了決心才來的。求求你,要了我吧!”
  片山覺得無法拒絕了。他伸出手,輕輕撫摸麻理的臉。麻理投入他的怀抱。他們在厚厚的地氈上抱在一起。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來人的手里握著一把刀。地氈上的兩個人陶醉在另一個境界里渾然不覺。
  來人跨前一步,舉起手中的刀。
  福爾摩斯“嘎”一聲,舉刀的手停在半空。适時,福爾摩斯的身体像子彈似的沖上去,伸出利爪去戳來人的臉。
  “哇!”來人慘叫一聲。是個女人。她丟下刀子,甩掉福爾摩斯的糾纏,跌跌撞撞的沖出走廊。
  片山跳起來。“你留在這里。”他對麻理喊一聲,奔出走廊。女人還在走廊上,掩著臉痛苦的呻吟。
  片山捉住女人的手。她還想掙扎,可是眼睛似乎滲入了血,她拼命搖頭蹲在地上。
  片山气喘喘的站起來。麻理也穿好睡衣走了出來。
  “她是誰?”
  “好像叫做道原。她是委員會的女職員。”
  電話響起。片山說:“你去接听一下吧!”
  “好。”麻理又走進片山的房間接電話。
  “喂。啊,是晴美小姐?我是麻理。”
  “你好好听著!有個叫道原和代的女人,她就是凶手!”
  “是。啊,她現在倒在走廊上。”
  “什么?她被捉住了?”
  “好像是的。”
  “那就好了!”晴美松一口气,隨即想起而問:“麻理小姐,你怎么會在哥哥的房里?”
  “道原和代原來是丸山才二的姐姐。”片山說。
  “是么?”栗原點點頭。“這么說來,所有的計划都是道原和代安排的囉。”
  “好像是的。她婚后改姓道原,不久又离婚,但是保留夫姓,沒有恢复舊姓。”
  凌晨四點鐘,別墅的客廳里。參賽者都睡了。也許睡不著,不過都上床去了。
  除了栗原警長,晴美和石津也都回到別墅來。
  “那叫丸山的人是為了掩護姐姐才立刻招供的。”
  “對,然后畏罪自殺。他姐姐知道了,于是帶刀來報复。晴美,你怎么發現她是真凶?”片山說。
  晴美把恐嚇電話和濱尾恭子的事分析和說明一遍。
  “了不起的推理。”栗原點點頭。“你愿不愿意取代片山?”
  片山輕咳一聲。
  “總而言之,她要她的弟弟無論如何也能獲得优胜。她到樂團的事務所工作,或是拉關系之類的,無非是想幫弟弟的忙。”晴美說。
  “包括殺人也在所不辭?”
  “這次比賽是最重要的成名机會。道原大概听朝倉先生說過,櫻井麻理的希望最高,所以一心以為,只要除掉麻理就行了。這個念頭到達瘋狂的地步,因此不擇手段。”
  “企圖割傷麻理的手的是她?”
  “嗯,她認了。把麻理的母親推下水池的也是她。”
  “果然不出所料。我一直覺得小詩炒子太懦弱,不會做這种事。”晴美說。
  “她很早就知道小詩妙子的事。她使計教唆小詩深信麻理是親生女儿,這一招大概是后來才想到的。”
  “她想藉此扰亂麻理的情緒吧!”
  “可惜這一招不怎么見效。情急之下開車跟蹤她,伺机割傷她的手,可惜搞錯對象傷了別人。”
  “以后就有警方派人監視,她無從下手暗算麻理。”
  “是的。另一方面,她想安排市村智子混進來當廚師。市村是道原的朋友。她以為市村會在第一天就來應征,沒想來遲了。被濱尾恭子捷足先登。于是她馬上通知市村,叫她設法阻扰。市村為了當廚師,于是殺了濱尾恭子。”
  “她是殺人狂啊!”
  “總之,市村智子順利混進別墅里,然后安裝了竊听用的無線麥克風。可惜發生地震,揭發了竊听器的秘密。之后想殺麻理的母親,失敗了。總之并不稱心如意。”
  “她為何不直接向麻理下毒手?”
  “她不能這樣做。如果麻理在別墅里被殺或受傷,當然凶手就是參賽的出場者之一,比賽勢必停止無疑。”
  “這么一來就血本無歸了,干不過!”
  “所以她要費盡心机,把小詩妙子的死做成是在外邊被殺的樣子。”
  “為何殺了小詩妙子?為了動搖麻理的信心?”
  “也有這個用意。不過,最主要是要殺人滅口。道原怕小詩妙子泄露自己的事。小詩是從她口中听聞麻理是自己女儿的,大吵著要見麻理。就道原和代的立場而言,小詩已經沒有利用的价值,又怕留著她有后患,因此立意要殺死她。并且選擇最靠近麻理的地點殺了她,希望嫁禍他人。”
  “丸山由他姐姐完全擺布嗎?”
  “姐姐犯罪的目的全是為了他,可是無能為力去勸阻吧!因此他從市村智子的身上尋求慰藉。我想他一定覺得內心苦悶而難受。”
  “他說從前就認識市村智子,那是謊言?”
  “大概是從他姐姐那里听來的。他要殺市村,也許是市村說他姐姐的坏話,或是另有原因。”
  “小詩妙子怎么會來這里?”
  “道原和代帶她來的。她只要說是帶她去見櫻井麻理,自然高高興興的跟著來。如果在屋外殺她,恐怕被人從窗口看到,所以帶她進書房才動手。事后割破客廳的玻璃窗,使人誤以為她是在外面遇害的。”
  片山說到這里,大家都沉默不語。
  “好,真相大白了。”栗原站起來說:“總之,一切到此結束,不會有事的了……”
  “累死了。”石津說。
  “晴美,你也回去睡覺吧。”片山說。
  “好吧。”晴美站起來。“對了,我有一個疑問。”
  “什么事?”
  “你跟麻理小姐進行到最后關頭了嗎?”
  “去你的!”片山臉部青了。晴美噗嗤一聲笑出來。
6

  “今天的早餐美味無比。”古田說。“是誰做的?”
  “我。”軛紀子說。“還有櫻井麻理、植田真知子和長谷和美。”
  “原來是女子軍總動員。”古田苦笑一下。“最后只剩下我一個男的……”
  “好好加油吧!”片山說。
  “天气真好。是比賽的最佳時日呢!”真知子說。
  “比賽也跟天气有關么?”片山問。
  “小提琴在沒有濕气的情形下,聲音更好。”古田說。
  “原來如此。”
  “只是覺得莫名的寂寞!”長谷和美說。
  說的也是。缺了大久保靖人和丸山才二,又不見了市村智子,場面顯得冷冷清清的。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一星期的事。”長谷和美意外地說了一句傷感的話。
  “我想大家都一樣。”軛紀子說。
  只有麻理一句話也不說。她几乎整夜未曾合眼,眼睛有點紅絲,可是表情卻出奇的穩靜。
  “刑警先生,謝謝你的照顧。”古田說。
  “不,這是我份內的工作。”片山不好意思地說。
  “比賽結束以后,我能不能跟你約會?”長谷和美說。“我發誓,絕對不再勒你的脖子!”
  “但愿如此。”片山苦笑。他的視線無意中跟麻理相遇,麻理羞紅著臉,低下頭去。
  “一切都了結了吧!”軛紀子問。
  “已經了結了。凶手也逮捕了,不會再有事情發生的了。”片山很肯定地說。
  “那么,我們可以無牽無挂的放心去奮戰啦!”軛紀子的開朗聲音,十分迎合這樣的早晨。
  “九點半鐘,巴士會來接你們。”片山看看表說。
  “刑警先生也跟我們一起去嗎?”
  “不,我要先回警視廳露露臉,不過一定去听。”然后望望身邊的福爾摩斯說:“跟它一起去!”
  福爾摩斯仰首喵了一聲,全体爆發開朗的笑聲。
  片山巡視一趟后,在玄關的大門上了鎖。
  漫長的一個星期終于結束了。
  大家正坐上小型巴士去。片山走向自己的車子,福爾摩斯跟著。也讓福爾摩斯坐前面,然后發動引擎。
  “我們先走吧!”反正殊路同歸。
  車子開上大路之后,片山對福爾摩斯說:“這個星期真多事。但也不坏。起碼事情都解決了,又有美女獻吻……那就夠了,對不對?”
  福爾摩斯不耐煩的打個哈欠。
  “那位姑娘可愛又溫柔,實在不錯。可是……”
  片山突然嚇了一跳。麻理坐在路邊對他微笑哩!
  片山赶快把車停下來。
  “你……你在這里干嘛?”
  “我在等你呀!”
  “可是……我要去警視廳。你應該坐那部巴士去……”
  “我決定不參加決賽了!”
  片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麻理繼續說:
  “昨晚我想了一夜,愈想愈覺得厭煩。為了音樂,人們互相競爭、自相殘殺……這是錯的!就是因為有比賽這回事,才會發生這些。”
  “可是,你……”
  “我知道對不起媽媽。不過,我已經決定放棄小提琴了!”
  片山覺得無話可說。站在麻理的立場,她這樣說不是沒道理。有几個人因她而喪命,她無法承受這种“伯仁為我而死”的壓力,也是可以諒解的。
  “片山先生,帶我走吧!到哪里都可以!”
  “到哪儿去?”
  “酒店啦、汽車旅館啦……”
  “你是說真的嗎?”
  “是啊。昨晚要不是有人進來打岔,你不是也有那個意思嗎?”
  “這個……哎。”片山不能否定那是事實。
  “求求你。不要把我丟在一邊。我要有始有終!”
  片山想到一會,終于點點頭說:“好。我們去找酒店!”麻理听了歡呼雀躍。片山又說:“這部是公家的車子哪!你先上來再說。福爾摩斯,你到后面去!”
  福爾摩斯懶洋洋的跳到后座去。麻理高高興興的坐進前座。
  “我們到遠一點的地方去。你是不是很困?”
  “有一點。”
  “你可以睡一會。到了我會叫醒你。”
  “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嗎?”
  “當然可以。”
  于是,麻理的頭靠在片山的肩膀上。車子慢慢開動。
  “我覺得幸福。這种感覺是第一次……過去的我一直被人又赶又逼的喘不過气來……”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我要依偎在你的怀里睡一覺……”麻理閉起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片山開了一段路,又停下來。回頭見麻理睡得很熟,他擺了方向盤,呆了一陣,最后歎一口气,驅車前行。
  片山停了車,搖動麻理的肩膀。
  “到了。起來吧!”
  麻理輕輕哼一聲,張開眼睛,按著眨了兩三下眼,望著片山嫣然一笑,說:“早安。”
  片山心里一痛。多么可愛的少女啊!自己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麻理深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眼前出現的是東京文化館的建筑物。麻理轉頭盯著片山說:
  “你騙我!”
  片山覺得心如刀割。耐心地說:
  “如果你今天不來這里,以后一定會后悔!”
  麻理扭過臉去不睬他。
  “你听我說。”片山繼續委婉的規勸。“我很了解你的心境。不過我覺得,比賽并不是音樂的真面貌,只是人類搞錯了。音樂本身并沒有錯。”
  麻理一句話也不說。
  “我對音樂一竅不通。而你對莫札特啦、貝多芬啦……”片山想不出第三個音樂家的名字。“總之,你不是喜歡這些人的音樂嗎?所以你要去演奏。你有才華,必須運用你的才華,把音樂散布給別人。”片山停頓一會,再說:“搞音樂的人做坏事,或者做錯拿,并非莫札特或貝多芬的錯。你說對不對?”
  麻理回頭望住片山,露出要哭的表情。然后轉眼去看文化會館。
  “現在去還來得及!”片山說。
  “可是……我沒有小提琴!”
  “沒問題。你的小提琴在巴士上。我剛才在半路上打電話确定了。”
  麻理望著片山,禁不住淚眼盈眶,突然伸手抱住片山。她的眼淚流到彼此重疊的嘴唇里,帶著鹼味。
  “來,快去吧!”
  麻理放開片山,急急的打開車門,然后頭也不回的往前直去。
  片山松一口气,對福爾摩斯說:“你想我是不是大傻瓜?”
  福爾摩斯喵一聲,表示同意。片山笑起來。
  掌聲四起。大演奏廳是爆滿的盛況,彌漫著激烈的騰騰熱气,人人情緒高昂。
  片山和晴美被安排坐在朝倉旁邊的位置上。福爾摩斯也趴在晴美的腿上“鑒賞”音樂。
  史坦威坐在朝倉的另一邊。他的身材高大魁梧,手大、身体大、眼睛也大,但是令人感覺他的人品十分溫和。
  “到目前為止,大家演奏無伴奏的指定曲都不分高下。”朝倉說。“不過,對于新曲的詮釋,還是以櫻井麻理的表現最有深度。如果下面的協奏曲能把握得好,胜利者就是她了。”
  “哦。是哪一首曲子?”晴美問。
  “不知道。要看運气。如果是西貝流斯,那就是麻理最拿手的了。”
  大會司儀出來宣布。“下一位是櫻井麻理。指定曲是柴可夫斯基的協奏曲F大調、第二、第三樂章。”
  “那不是她拿手的曲子。”朝倉輕歎。
  “為何不演奏第一樂章?”晴美問。
  “曲子太長了。假如演奏整首曲子會很累,那就不公平了。”
  櫻井麻理出場了。爆發如雷的掌聲。她穿著淺藍色的曳地長裙,高佻的身段,跟小提琴十分配襯。
  麻理跟指揮者打個照面,點點頭。指揮棒緩緩舉起。先是木管和圓號的前奏曲。麻理架好小提琴,擺好弓。充滿哀怨的旋律,有如紡絲似的縷縷升起。全場的听眾一動也不動的傾耳垂听。
  史坦威向朝倉低語了一句。朝倉回頭對片山悄悄說:
  “他說麻理在戀愛中。”
  片山也覺得,麻理的小提琴听起來,真的是如歌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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