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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死亡之輪


  “爸爸。”
  听見叫聲,佐田把埋在報紙上的臉抬起來。
  “今天這么早?”佐田綻開笑臉。
  “今天不能不早點去喲!”
  久美走進晨光滿溢的飯廳,拉開椅子坐下,同時拿起桌上的咖啡壺。
  “我要咖啡。”
  “嗯,喝吧!”佐田的視線回到報紙上。
  “有什么有趣的新聞登出來了?”久美一邊說,一邊在斟咖啡。
  “我只看股票的動向。”
  “那种東西有趣嗎?”
  “看得懂自然有趣。”佐田對女儿說。“久美,吃點東西才去的好。”
  “我去外面吃。吃漢堡包。爸爸呢?”
  “我沒什么胃口。”佐田說。
  久美稍微垂下眼瞼,問:“媽媽呢?”
  “好像出去了。”
  “是嗎?這么早出去了?”
  “嗯……”
  久美遲疑了一下,說:“昨晚……你和媽媽吵架了,對不對?”
  佐田看了久美一眼。
  “你听見啦?”
  “听見啦。你們的房門開著嘛。”
  “是嗎?”
  佐田慢吞吞地啜著咖啡。
  久美,十八歲。大學一年級學生。
  長得酷似母親,雖然臉孔有點嚴肅,但因遺傳了父親的溫和性格,使她的表情柔美不少,可算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爸爸──你要和媽媽分手?”
  佐田微笑一下。
  “你可用不著為那种事擔心。”
  “那可不行。”久美喝了一口不加糖的黑咖啡。“爸爸,假如你們分手的話,我想跟你在一起。”
  “哎,操之過急了吧!”佐田苦笑不已。
  妻子八重子昨晚回娘家了。久美好像還不知道那么詳細。
  “爸爸──”久美又說。“你要和那個女人一起生活么?”
  結果,妻子也知道了。知道他有二十一歲的年輕情婦,以及六個月大的小孩的事。
  佐田受到倉岡恭子的指責后,本來准備好好處理一切。
  他沒想過要跟八重子离婚。不過,他想在經濟上照顧情婦兩母子。
  大概是出席那個會議的某人告訴八重子的吧!
  昨晚,佐田和八重子發生激烈的口角,直到深夜。作為S精机公司總裁的女儿,八重子的尊嚴不容許丈夫有情婦存在。
  結果可能不得不离婚哪,佐田想。
  “我還不知道會怎樣。”佐田說。“總之,我不想你受苦。”
  “我不是說這個。”久美說。“爸爸,你做你認為最妥當的事吧。不必擔心我的事。到了這個時候,我可以一個人獨立生活了啦。”
  “太危險啦。你不是只會玩嗎?”
  “好過份!”久美瞪她父親一眼。“對了,爸爸,你跟她是在那儿認識的?”
  “你在說那個她?”
  “爸爸的‘她’呀!”
  “嗯……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連孩子都有了喲。”
  “你知道了?我們已用低聲談那些事的哪。”
  “可是,我很關心嘛。那是我的弟弟或妹妹吧,是不?”
  “總之,需要花點時間才能解決。”佐田歎息。“等事情明朗化之后,我會告訴你。”
  “好。我懂了。”久美點頭。“不過,爸爸──”
  “什么事?”
  “你可別為了我而拋棄那個女人哦。”
  佐田嚇了一跳,盯住久美。久美的眼睛并沒有責備父親。
  “我也知道,男女之間的事,不能用道理或法律來解決。所以──我不認為爸爸做了什么坏事。我想媽媽也有不對的地方。”
  “謝謝你。可是,你可不許毀謗媽媽。”佐田平靜而堅定地說。“這种事,責任在于男方。縱使爸爸和媽媽感情不好,卻不等于爸爸可以隨便偷情。”
  久美瞟她父親一眼,然后噗哧一笑。
  “什么事那么滑稽?”
  “爸爸真的太認真了嘛。見到就冒火啦。”
  “為什么?”
  “偶爾嘗試大發脾气,或者打打孩子如何?”
  “叫我打你嗎?”
  “嗯。打一次,給我一百万。”久美清晰地說。
  “你在胡說什么。”佐田笑了。“今早不是要早點去上課么?”
  “嗯。那我走啦。”
  久美噗地站起來,小跑步走出飯廳。動作靈敏,洋溢著青春气息。
  佐田的早餐只有咖啡。待會到什么地方吃點輕食好了……
  佐田的情婦入院了。精神狀態還不安定,需要二十四小時有人看顧。當然也得請人幫忙照顧六個月大的嬰孩了。
  佐田也猜不著事情發展會怎樣。恐怕她要一段時間才能复原吧!
  那段時間,孩子怎么辦?自己和妻子之間怎么辦?只能等候八重子先表態了。
  禍不單行。禍事總是接連發生。
  希望不再有其他事情發生就好了……
  “爸爸!”
  久美探臉進來。
  “怎么還沒出門?”
  “哎,零用錢有點缺嘛。”久美側側可愛的頭說。
  佐田十分溺愛女儿。
  “那就從爸爸的錢包拿一點吧!”
  “謝謝。其實已經拿啦!”
  久美丟下愣住了的佐田,翩然离去……
  佐田苦笑著,攤開社會新聞版。
  由于那是一份經濟報紙,對于所謂“事件”的處理篇幅很小,佐田看到的,其實已是死亡新聞之類。
  有沒有交易客戶中的社長、總裁或他的夫人去世的消息,都有必要留意。
  本來這些不是社長的工作。可是性格使然,佐田有時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佐田的視線之所以停在一宗小小的交通意外報導上,大概是偶然罷了。通常他只飛快的瀏覽標題而已。
  尤其是發生在高速公路的意外,沒什么有趣的記載。然而這特意提出來,原因是牽涉五部車子的連環大車禍,肇事原因是一名女駕駛者駕駛出錯。
  女駕駛者錯誤擺動駕駛盤。死亡的是大木幸子,三十六歲。
  大木幸子。
  佐田重复看那個名字。
  听過的名字。在哪儿听過?
  這篇報導沒有說明死者有沒有職業。
  佐田決定馬上打電話到秘書家里。
  到了公司,佐田立刻問女秘書:
  “知道了什么嗎?”
  “剛才向報館方面查詢了。”可以信賴的秘書說。“我想九點半以前會有回音。”
  “好的。其他報紙呢?”
  “擺在社長的桌上了。”
  “是嗎?對不起,麻煩你替我到樓下拿一份三文治和咖啡來。”
  “遵命。”
  秘書出去了。
  佐田走進社長室,終于沉著下來。
  無論怎樣都好,這里是他一個人可以獨處的地方。
  他把身体靠在椅子上,然后掀開秘書替他買齊的所有報紙。
  所有報紙都刊登了那宗意外的報導。可是,一幀照片也沒有。
  佐田死了心,合起報紙。首先把今天的會議資料過目一遍。
  電話響了。
  “我是佐田。”
  對方不說話。佐田立刻知道是誰。
  “八重子嗎?”
  “我在娘家。”無感情的聲音。
  “哦。”
  “我想目前好好想一下。”
  “我知道。”
  “久美怎么樣?”
  “她去學校了。昨晚的對話,她好像听見了。”
  “因為你說話太大聲了嘛。”
  彼此彼此,他想。現在決定不說什么。
  “久美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必擔心她吧!”八重子說。“不過,請你不要讓那個女人踏入家里。”
  “她入院了。怎能做到這种地步?”
  “那就好。”
  外線的燈亮了。
  “對不起,我有公事上的電話進來了。待會我再打給你。”
  “不,我會打給你。在這之前,請別打扰我。”
  電話挂斷了。佐田歎一口气,轉換另一條線。
  “喂,爸爸嗎?”
  “原來是久美。怎么啦?”
  “現在我在大學附近的咖啡室。正在看電視新聞……”
  “怎樣了?”
  “昨晚,高速公路發生車禍──”
  “噢,我在報紙上看到了。”
  “死去的豈不是大木老師?”
  “大木老師?”
  “對。小學的那位──”
  對!想起來了。大木幸子。原來是她!
  “爸爸,記得嗎?”
  “當然記得。不過,大木幸子是個常見的名字啊。”
  “可是年齡也是三十六啊。難道不是那位小學老師嗎?”
  “可能是吧!”佐田裝作平靜。“即使是她,也已經是八年前的事啦。”
  “可是,洋子被殺,伊東又被──好可怕唷!”
  “那只是巧合罷了。”佐田微笑著說。“你是為此特地打電話來的嗎?”
  “嗯。畢竟──太令人震撼了。”
  佐田頓了一會,說:
  “怎樣?今晚跟爸爸一起吃飯好嗎?”
  電話繼續執拗地響著。
  京一老早就從被窩坐起來,一直盯著那個響個不停的電話。
  早上九點多了。
  大木幸子昨晚好像沒回來。這种事是第一次。
  發生什么事?
  京一困惑不已。因為幸子叮囑過,她不在家的時候,絕對不要接任何電話。
  可是,這种響法……也許發生了什么特殊事故了。
  會不會是警察?他們猜到京一可能在這里,所以打電話來了。會不會呢?
  “不會的──”
  若是那樣,大概已直接上門來了。
  好吧!京一下定決心,拿起听筒。万一是可疑對象,馬上收線──不,不如說搭錯線比較恰當──
  “京一嗎?”
  從听筒傳來的是父親的聲音。
  “爸爸,是你!”京一松一口气。“我一直在遲疑著,不知該不該接听哪。”
  “糟糕了!”伊東的聲音十分迫切。“大木老師死啦!”
  京一不太明白父親話中的含意。
  “老師──昨晚好像沒回家。”
  “當然啦。昨晚發生車禍,她死啦。報紙登出來了。”
  京一一時說不出話來。死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父親是不是神經失常了?
  “京一!你有沒有听見?”
  “嗯……你說什么?”
  “振作些!大木老師死了。懂嗎?你不能留在那里。馬上收拾東西离開!”
  京一終于明白,臉都白了。
  “老師死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為什么撒這种謊?”
  伊東的嚴厲聲音終于使京一回過來了。可是,事情變成這樣,他不曉得下一步應該怎么做。
  “爸爸──我應該到哪儿去?”
  “不知道。我被跟蹤著。總之,我會想辦法。在這之前,你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懂嗎?”
  “可是,怎樣聯絡?”
  “赶快离開公寓。可能有人會去老師的房間察看。”
  “我知道了。”
  “晚上打電話回家吧。知道嗎?”
  “嗯。”
  “赶快走吧!”
  電話挂斷后,京一仍然拿著听筒,呆呆地坐在那里。
  老師……死了。
  离開。离開這個公寓。對,必須离開!
  京一甩甩頭,慌忙穿上衣服。可是,必須刮胡子,還有,換洗的衣服怎么辦……
  不知所措地磨蹭了將近三十分鐘。
  好不容易來到玄關准備离開之際,傳來卡嚓一聲,玄關的門打開了。
  京一嚇得動彈不得。
  對方好像也嚇了一跳。
  “怎么?有人在呀。”
  隨著說話聲,出現一名穿制服的警官!
  “不會的,應該只有她一個人住。”開鎖的老人說。
  敢情是這幢公寓的管理員。
  “你是誰?”
  對方用不友善的眼光瞅著京一。
  “我──我是老師的朋友。”京一說。
  “老師?”
  “呃──大木小姐,她從前是當老師的──我是她那時的──”
  “奇怪。我竟然不知道她把男人帶回家。”
  “不,我准備回去了。再見!”
  京一正要准備出去的時候,警官阻止他。
  “等一等──這里的大木小姐因意外去世了哦。”
  “嗯。剛才,我听說了,嚇了一跳。”
  “是嗎?”
  “嗯。我必須赶著回家──”
  由于警官目不轉睛地注視他,京一變得語無倫次。
  “要不要進去?”老人這樣說。警官的視線從京一移開。
  “噢,讓我看看吧!有沒有從她親戚來的聯絡?”
  “目前還沒有。”
  “是嗎?好吧,你可以走了。”警官轉頭對京一說。
  “對不起。”
  京一低頭行個禮,急急邁步走了出去。
  大木幸子的寓所在一樓,馬上可出到馬路外面。
  京一走得很急。突然有人喊:“喂,等一下!”
  那個警官!他發現了。尖銳的聲音,不是普通叫人的聲音。
  京一不顧一切的拼命跑。
  “停步!”警官喊住京一。
  不要!誰會停步?我要逃!逃給你看!
  京一不曉得應該走去那里,只是一古腦儿向右邊轉彎、轉彎……
  可是,平常的他運動不足,現在喘起來了,雙腿如同麻痹似的沉重起來。
  “畜牲!”
  京一停下腳步,垂著頭,全身都隨呼吸抖顫起來。
  追過來的腳步聲已經听不見了。是否逃脫了?
  總之,當下好像沒事了。
  京一踉蹌地邁步往前走。汗水從身体涌出,由背部流淌下來。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被大木幸子帶來這里后,京一一步也沒出過外面,他對這一帶的環境完全不熟悉。
  好像是個不受歡迎的住宅區,安靜得怕人。可能是大房子太多的關系。
  京一走了一段路,拐了一個彎,立刻呆立在那儿──怎會──怎會這么胡鬧?
  前面就是大木幸子的公寓。
  兜兜轉轉,居然回到原來的地方!
  兩部巡邏車停在公寓前面。紅色的警車燈射入京一的眼睛。
  好些警官從幸子的房間進進出出。
  京一逃跑了,那個警官叫人來這里支援。听說通緝中的殺人犯躲在這里,附近的居民從遠處圍觀看熱鬧。
  京一楞楞地呆立在原地。當然,必須逃走。起碼必須馬上藏起來。可是,京一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動。
  他感覺到,眼前的光景簡直就像映現在銀幕上的幻影一般。
  一只球滾過來,打中京一的腳。京一看見,把那只粉紅色的塑膠球撿起來。
  那畫了漫畫主角臉孔的球有點髒,气泄了,按它馬上癟了下去。
  “還給我!”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喊,并且伸出手來。
  京一把球遞給小女孩。小女孩有點好奇地抬起臉仰視京一。
  “小百合!”母親的聲音。“過來!”
  小女孩轉個身去,背著京一跑開了。
  “對不起。”母親對京一說。
  京一知道那句話是向自己說時,忙不迭地回答一句:“不用客气。”
  那位母親也是來看熱鬧的吧。假如她知道替她孩子撿球的就是殺人犯,不知她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京一突然失去逃跑的心情,很想對著站在那里的人群喊道:“我在這里啊!”
  如果真的做了,大概很有趣吧!大家一定目瞪口呆,說不定警察不會馬上接受。
  一陣暈眩。
  京一搖搖欲墜,靠在旁邊的電燈柱上,閉起眼睛。這樣下去,敢情會失去知覺。
  突然被人用力捉住手臂,京一睜開眼睛。一名素昧生平的女性站在那里。
  不,似乎曾經在那儿見過。
  “你是伊東京一吧!”
  “嗯……”
  “我是你父親派來的。我是金井美禰子。上次在公司里──”
  “啊,原來是這樣的。”
  “快跟我走。万一被發現了怎辦?”
  “對不起,我──”京一東歪西倒地往前邁步。
  “振作些!能走嗎?”
  “總覺得──頭暈眼花的。”
  京一出現輕微的貧血現象了。
  怎么說?因他一直呆在幸子的公寓里不動,突然走了那么多路,頭暈乃是理所當然的事。
  地面好像往左往右翻浪似的起伏不平。
  發生什么事?地震嗎?
  “振作些!”金并美禰子慌忙扶住他。然而京一的体重不輕,憑她實在扶持不住。
  “糟糕。總之,你要加油啊!必須走到能夠截到計程車的地方。”
  雖然金并美禰子這樣說,可是京一暈頭轉向,已經走不動了。
  最后他在路邊蹲了下來。
  “站起來!被人看見就不得了啦!”
  金井美禰子盡力拉他起來,然而京一只是搖頭。
  金井美禰子歎一口气。
  “沒法子了。你留在這儿,我去叫車,拜托司机來載你好了。知道嗎?留在這里別走哦!”
  京一點點頭,不過,看來又不太知道的樣子。
  京一模模糊糊地听見金井美禰子急步跑開的腳步聲。
  怎么我老是在頭暈的時候被女人所救。對了,上次大木老師也是。
  大木老師──對了,听說老師死了。
  可是,那是真的嗎?雖然那是老師的車,會不會是別人駕駛呢?
  不錯。老師一定活著。因她答應過要救我的。
  京一對大木幸子傾慕過。
  對。就像幸子在臨死之前突然產生的遐想一樣,京一也在幻想中擁抱過幸子。
  老師知不知道?白天當我一個人在公寓的時候,悄悄窺視老師的內衣褲……
  京一覺得臉腮痒痒的,伸手一抹,發覺自己哭了。
  堅強些!你不是男人嗎?
  可是,眼淚愈涌愈多,京一怎么也制止不了。
  “起來!”一個聲音說。
  “嗄?”
  “站起來。”女人的聲音。
  可是,噙著眼淚的眼睛,視線模糊,他只能朦朦朧朧的見到對方的影子。
  剛才那個女人嗎?她叫什么名字?記不清楚了。
  不過,好像跟剛才有點不同……
  “快來。站起來吧!”
  “我……站不起來。”京一說。
  “你能站起來的。站站看!”
  是嗎?不過──真的。不是站起來了嗎?
  “過來。”
  好像是個穿黑衣的女性,她先站起來走在前頭。京一茫然地跟著她走。
  走了一段路,進了一條窄窄的路中,那里停了一部車。
  這是什么車?好有气派。
  大概是外國入口車吧!他想。
  “來,上車。”
  那個女人打開后座的門。
  “車子夠寬,躺下來也無妨。”女人說。
  “對不起。”
  京一的頭先鑽進去,爬上車座,然后低下頭來。
  傳來“唬”一聲關門的聲音。
  很舒适的坐墊。
  了不起。的确是好車。
  這是什么牌子的車?待會必須問一問。
  車子緩緩地開動了。實在舒适無比,京一想。
  抬頭一看,天花板舖了一層布。有點像被救護車載著的心情。
  還是──臥在靈車里,抬頭看棺材的心情?
  京一笑了。不知道有沒有發出聲音,就是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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