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离家出走


  “木下伸子當著我面前跳樓死了。”村井說。“自那次以后,我一直耿耿于怀。我事前曾跟她交談,居然什么也沒察覺。”
  “那是因為……”
  “不,我自己很清楚。對學生來說,教師只不過是一條通道,我們無法走入每個學生的內心。可是,當時那孩子想尋死,而我竟完全沒察覺到。”
  說著,村井歎一口气。
  ——綾子、夕里子,還有國友,他們不曉得對這位教師說些什么才好。
  這里是佐佐本家的寓所。
  由于在醫院里無法詳談,而國友要送夕里子她們回家的關系,結果就把村井帶到這里來了。
  “請。”綾子端茶上來。
  “謝謝,不客气了。”村井嘴里說著,一轉眼就把茶喝光了。
  “我當了老師好久,直接面對學生自殺卻是第一次——時間過得愈久,愈是挂在心上,比當初更甚。”
  “關于木下伸子自殺的動机,是否知道什么?”國友問。
  “不——當然,校方也做了各种調查。可是怎樣查也不會知道死去的人的內心世界啊。”
  村井看上去是個非常認真的教師。不過,安井和美被人從大學的樓梯推跌下來時,一名女學生所窺見的男人若是村井的話——就必須用另外一种眼光看村井了。
  “——听聞安井的性命無大礙,我真是松了一口气。”村井說。
  “村井先生。”國友沖口而出。“你去見了安井和美?”
  “不,還沒見到——我接到通知說她要見我,于是打電話去,才知道她受了傷。”
  “接到通知?安井和美的?”
  “是的——不是直接告訴我的。”
  “怎么一回事?”
  “今天上完課回到職員室時,事務員給我留下了一段和美的說話。內容是‘關于木下伸子同學的事,有話要談,請給我電話’——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何安井和美現在來聯絡我,不過我肯定她和木下同學相識,想到她可能知道什么時,我就打電話到她家了。然后得悉那宗意外……”村井頓了一下。“請讓我知道,警察出面的話,是否意味著有犯罪的可能性?”
  “呃……是的。”國友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覆。“因為好像是有人推倒她的。”
  “——是嗎?”村井皺起眉頭。
  “有什么頭緒嗎?”
  “不……也不算是頭緒——”村井吞吞吐吐的。
  “任何瑣碎的事都可以。如果想到什么的話,請說出來看看。”國友挺前身子。
  “不管怎樣,只要安井恢复意識,一切就會搞清楚的。”村井含混地說。“真是打攪了。”他起身。“有事請隨時聯絡我的學校好了。”
  說完,他匆匆回去了。
  “他還保留什么哪。”國友搖搖頭。“為何不把所有都說出來呢?難道刑警也沒信用嗎?!”
  “我信你呀。”夕里子吻了一下國友的臉。“肚子餓了吧?我去煮點東西吃。”
  “求之不得啦。”國友有點臉紅。
  就這時候,有個尖聲說:“整天黏在一起干什么?”
  “珠美!突然間干什么嘛。”夕里子光火了。
  “珠美,起碼說句我回來了才對。”綾子表示意見。
  “世上有些人為了面子無光的想法而不讓自己的親人吃飯。”珠美把書包扔到沙發上。
  “珠美,即使那樣,也不至于要粗魯對待書包呀。”綾子說。
  “那個我懂。”珠美坐在沙發上。
  “怎么啦?發生了令人生气的事嗎?”國友平靜地說。
  “可是——”
  “夕里子,珠美如此生气,一定是遇到相當可惡的事,因為珠美是個好女孩啊。”
  珠美飛快地瞄了國友一眼。
  “了解我的只有國友哥一個。”她撅起嘴儿說。“讓我取代二姐,跟你結婚好不好?”
  這句話又叫夕里子气得七孔冒煙……

  “原來如此。”國友邊吃飯邊點頭。“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夕里子,珠美不是心地很善良的女孩么?”
  “還好啦。”夕里子說。見到珠美吃飯的樣子,她估計珠美生气的一半原因是肚子餓。
  當然沒說出口。
  “好可怜啊。”同情心重的綾子一面吃一面忍住眼淚說:“難道沒有人為她做點什么嗎?”
  “這個……我們家可不是大富大貴,再加上又有三個食欲旺盛的女孩在。”夕里子說。
  “添飯。”珠美唰地伸出空碗。“只要從那個‘舅父’處擠出更多錢來就行了。”
  “他怎會拿錢出來呢?”
  “听他們的情形是不可能的了。”珠美點點頭。“不過,她是他的親姊姊啊。不管怎樣為遺產的事吵架都好,生病的時候嘛……唉!住院以后,他沒去探過一次病咧。”
  “那种事并不稀奇。我知道有對感情很好的兄妹,父親死后,得悉他有一千万左右的儲蓄。兄妹倆都結婚了,結果全家人一起爭財產。最后,妹妹一家放火燒了哥哥的家,把哥哥一家人都燒死了。”國友說。
  夕里子搖頭歎息。“好討厭的故事,叫人無法相信別人。”
  “夕里子,這又不能一概而論。有人不能信,有人可信呀。而且,那對兄妹的情形,可能是哥哥的太太生大病入了院,需要一大筆錢呀。而做妹妹的可能失了業,連孩子的零食也買不起呀。”綾子說。
  國友微笑了。
  “這番說話有綾子的一貫風格——即使實際上不是這樣,光是這樣想的心就夠了。”
  “不過,我還是不能原諒那女孩的舅父。她父親殺了人,居然不讓她吃飯,太過分了。”說著,珠美望望空了的碟子。
  “——吃得那么飽,好像很過分似的。”
  “都吃了,別說那個啦。”夕里子調侃。“——還要不要添一點?”
  “嗯……”
  珠美戰戰兢兢地遞出自己的碟子。

  “咦,電話。”
  綾子這樣喃語,并拿起了話筒,只不過是完全的巧合。
  換作平時,半夜接電話的,是夕里子的工作。并非她想這樣,而是三姊妹中最快醒來的總是她的緣故。
  尤其現在是凌晨三時,平常的綾子和珠美都在沉沉大睡。
  可是只有今晚,可能晚餐的菜有點辣,而又是綾子愛吃的,于是多吃了點。這樣引致她睡到半夜口渴,于是起來想喝杯水時,電話響了。
  “——喂——喂喂!”
  半睡眠狀態的綾子,因著對方一直不開口,開始覺得剛才電話響會不會是做夢。
  “喂,哪位——”
  “呃——”對方總算想說什么了。
  “喂喂?”
  “呃……沒什么。”
  咦,這個聲音——綾子似乎在哪儿听過,然后自然地說了出來:“不要收線——你是不是涼子?神代涼子,對嗎?”
  “嗯。”遲疑片刻后,對方用病弱的聲音說:“珠美……睡了吧。”
  “是呀,我是她大姊綾子。”
  “啊,你好。晚上好……”
  “去叫珠美好嗎?不要緊的。她和我不同,不是血壓低。”
  “不……這個時間,不好意思。”
  “沒關系的。不過——你從哪儿打來的?”
  不可思議地,綾子的眼前浮起涼子在某處的公共電話,在寒冷中顫抖著打電話的情景。綾子不禁反問自己:“我難道有超能力?”
  “——可以嗎?”
  “嗯,你在哪儿?”
  “舅父家附近,我是跑出來的……”
  掉了一個輔幣下去,听見訊號聲。
  “在哪儿?告訴我地點。”綾子說。
  “呃……A町的三丁目訊號處。這里可以見到紅綠燈……”
  “A酊的三丁目嗎?等等——不寫下來記不得的。”綾子連忙記下來。“——好,你在那訊號燈附近等我。我去接你,懂嗎?”
  “真抱歉,我——”
  “待會再說好了,你等著哦。”
  “是。”她稍微恢复一點朝气地回答。
  綾子拿起便條。
  “A町的三丁目——在哪一帶呢?哎,算了。”她喃語著想出玄關——“不行!”
  她想起自己身上穿著睡衣。
  換衣服時想著,如果“A町三丁目”很遠的話,就必須搭計程車了,而且需要帶錢。
  ——實際上,今晚的綾子的确有點“反常”。
  出到外面,馬上叫到計程車,而且先問司机:“你知道A町的三丁目嗎?”
  “晤,就在我家附近。”司机說。
  綾子首先松一口气,万一他問“在哪一帶”的話,她是完全答不上來的。
  只是——地方比她所想的更遠。
  在深夜的空路上飛馳了三十分鐘,終于來到那個訊號燈前,而米表則叫綾子的心跳個不停。
  計程車停了,綾子從車窗探臉出去時,神代涼子從暗處奔了過來。
  “好极啦。花了不少時間才到——怎么啦?”綾子瞪大了眼。涼子的睡衣上面只加了一件開襟毛衣,臉白白地發抖。
  “上來——裸足?”
  “抱歉……”
  半夜溫度相當低。涼子冷得全身發抖。
  “會感冒啊,腳是不是受傷了?”
  “快——開車。”涼子惊怯地說。“万一舅父追來……”
  “你說什么?”
  “半夜……我醒來,舅父鑽進我的棉被來了。”涼子顫聲說。“我不顧一切地把他推開……只拿了毛衣就沖了出來。”
  “已經沒事了!放心吧。”綾子用力摟住涼子。“司机先生,請你盡快回去公寓。”
  “不要緊嗎?要不要送她去醫院?”
  “不,先回我的公寓。”
  “好吧。”
  司机也察知了大致情況的樣子,回去的路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
  ——回到家里,夕里子站在玄關。
  “姐姐?你到哪儿去了?真令人擔心!”她皺起眉頭。
  “——咦?”
  綾子把涼子帶到屋內說。“夕里子,把國友叫來。可以叫他幫我開槍打死這女孩的舅父嗎?”
  綾子用平時淡淡的語調這樣說,夕里子啞然。
  “呀!對了。在干這事之前,先到下面的計程車。”綾子補充說明。
  “是否安裝了炸彈?”
  “我還沒付錢啊,你下去替我付。”
  當然,夕里子宛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