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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克拉倫斯、莉迪婭、鮑里斯·斯拉夫奇安和科爾·卡德威爾參議員的助手之一理查德·馬維斯坐在克拉倫斯的公寓里。直到凌晨一點鐘,華盛頓市警察局才允許客人們离開。
  莉迪婭坐在一尊巴赫的半身雕像旁。現在最開始的震惊已經過去,她可以允許自己用眼淚發泄一下了。
  馬維斯走上前來想安撫她。“不,我沒事。謝謝你。”她說道。
  “我簡直不敢相信,”鮑里斯說道。盡管他已在美國居住了三十多年,但仍保留著濃重的匈牙利口音。這時他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著步。明亮的燈光下,他寬大腦門上的汗珠在閃閃發光,“警察對待我的方式,就像是又回到了共產主義國家。我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犯人。他們跟我說,在他們再次盤問我之前,我不能离開這個城市,盤問我。”
  “這只不過是走走形式,”馬維斯對他說,“畢竟,對他們來講,宴會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可怜的維羅尼卡。”莉迪婭說道。
  “醫生似乎已控制了局勢,”克拉倫斯告訴她,“我想她已服用了鎮定劑,現在應該在休息了……她還有兩個儿子——”
  “上帝,克拉倫斯,一個人能夠忍受多少磨難呢?先是吉米,現在又是這樣。”
  “吉米?哦,是的……有多少年了,兩年?”
  吉米·麥克南的父母死于一場車禍。她從小就被卡德威爾夫婦收養。吉米的母親是維羅尼卡的妹妹,變成孤儿的吉米馬上就被卡德威爾夫婦接去,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撫養。但她從來沒有在法律上被正式收養。其中的原因莉迪婭并不知道。她所知道的就是,在吉米死前一年左右的時間里,她已和養父母鬧翻,而且很少見到他們。她是在華盛頓鬧市區的一個公園里,被人活活打死的。
  吉米死的時候,已是華盛頓最活躍、最受尊敬的電視記者之一。她曾揭露和報道了這個城市中許多重要的故事。有消息說一家新聞网正打算請她做首席播音員,這樣她作為記者的能力和姣好的外貌會帶來更多的商業利益。
  “我想,”莉迪婭說道,“當我看到地板上的科爾時,我想起了吉米。我記得吉米死后,我和科爾、維羅尼卡談過。他們努力裝出堅強的樣子,但你們可以想象他們經歷的痛苦。維羅尼卡极其看重家族榮譽,這樣可怕的事不該兩次發生在她身上。”
  克拉倫斯泡了一壺咖啡。“喝點咖啡,我們都會感覺好一些。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為什么?”莉迪婭并不是在問某個特定的人。“為什么有人要殺他?”
  “那是警察局的問題,”馬維斯說道,“但公眾眼里的名人都有敵人。”
  “你和他一起工作,”莉迪婭說道,“你是否知道什么人會恨他到要殺死他的地步?”
  馬維斯聳聳肩。“他确實有敵人,但并不比其他處于領袖地位的人多。我想麥克倫參議員可以說是他最主要的敵人了。”他點燃香煙,蹺起了腿。煙味朝莉迪婭坐的方向飄去,引得她也想來一支。十年前她就戒了煙,盡管吸煙的欲望早已消失,但有時(比如現在)它也會卷土重來。
  “謀殺發生在一個宴會上,這無疑會增加警察局的工作,”克拉倫斯說道,“當時有多少客人在場,兩百,也許更多?至少所有人在理論上都是嫌疑犯。”
  “不是所有,”鮑里斯說道,“我甚至都不認識這個人。”
  “可你見過他,是不是?”莉迪婭問道。
  “沒有,不過我見過他妻子,是我在藝術中心演出的時候。但他,沒見過。我對政治或搞政治的人都沒有興趣。藝術和政治根本無法調和。”
  克拉倫斯注意到莉迪婭裹緊了肩上的圍巾。“你冷嗎?”他問道。
  “是的。”
  “我給你拿點東西來。”他回來時手里拿著一件白毛衣,用它圍住她裸露的肩膀。
  “我想我最好是回家去。”
  馬維斯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我也是。雖然我以前就知道為科爾·卡德威爾參議員工作會很辛苦,但也沒想到昨天那樣的情形。”
  莉迪婭看著他。“我很奇怪你不在他的辦公室,理查德。那里一定擠滿了記者。”
  “那是喬·波根的職責范圍,他是負責和新聞界打交道的助手。我負責法律方面……對不起,可這是華盛頓……”
  他站起身,對莉迪婭點點頭。“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幫忙,請打電話。我知道參議員和他夫人都很喜歡你。”
  “最讓人難過的是,”馬維斯走后,鮑里斯說道,“為一個人舉行的宴會卻以他的死亡結束。如果人們能以更認真的態度來听音樂,也許就不會變得這么殘忍了。我必須走了。”鮑里斯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頂黑色便帽扣在碩大的腦袋上,又從另一個口袋掏出一副黑色的皮手套戴在短粗的大手上。那些短粗的手指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擺弄小提琴的,可誰能想到他卻能拉得那么的优雅和精妙。“晚安。”他說著,并攏腳跟向莉迪婭鞠躬告退。他握了握克拉倫斯的手,然后猛地轉身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
  “有才華,可令人厭煩,”克拉倫斯說著在沙發上坐下,“坐下。”他對莉迪婭說。她正站在房間的中央,眼睛緊盯著窗外的闌珊燈火。
  “我真的很累,克拉倫斯,我想我得走了。”
  他搖搖頭,拍拍身邊的沙發。“再呆几分鐘。聊一聊對你——對我——都有好處。你對這事怎么看?”
  “怎么看?我能怎么看?”
  “好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不過我也知道你的大腦還在加班。這么多年的法律工作,再加上一個音樂家的精密頭腦,這些都不可能被感情完全壓倒。所以……是准殺了科爾·卡德威爾?”
  “鮑里斯。”她說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笑了。“知道我怎么想?我認為,魅力十足的昆丁·休斯先生倒應該是那個胸前插著冰錐的人。你當時看見他了嗎?他剛一意識到發生的事情,就打電話給電台發報道了。真是個吃人不眨眼的惡魔。”
  “他會說這是職業的敏感——”
  “同樣讓人作嘔……最近卡德威爾在忙些什么?”
  “在參議院?我想是導彈防御系統,一個新的預算。我剛才想跟馬維斯談談這個的。我知道現在有些人想讓他辭去撥款委員會主席的職務,因為作為多數党領袖,他的壓力已經很大。我感覺參議員倒是想這么做,可維羅尼卡卻勸說他仍然擔任這兩個職務。我想從她的觀點看,委員會要比多數党領袖更重要。因為藝術基金和那個委員會的決定息息相關,特別是當科爾開始主持眾參兩院的會議委員會之后。涉及到國家對藝術和人文科學的撥款問題時,她丈夫現在是國會中最重要的成員——”
  “曾經是。”
  “是的……我們現在只能推測將會發生什么事了,麥克倫參議員可能會接任委員會的主席職位,你也知道除了汽車、軍火、鋼鐵和右翼工會外,他對其他聯邦撥款的態度……上帝,我真是太累了……”
  “我知道……不過也很有趣……像這樣試著去解開一個謀殺案,就像是在分解一個和弦。”
  “什么?”
  “就像五度音程的循環。從G只能到C。要得到G你就必須從D開始。而只有通過A才能到D。”
  “上帝,克拉倫斯,讓我閉會儿眼吧。”她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用胳膊緊緊地摟著她,順著她的脖子望向她的胸部,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沖動。他換了換腿。今晚顯然不是一個用來浪漫的夜晚。
  十五分鐘后,當他确信她已睡著時,便輕輕抽出身子,讓她躺在沙發上。她進屋時已脫掉了鞋。他把她的腿放直,并在她頭下墊了一個枕頭。她睜開眼,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
  他從壁櫥里拿出一條毯子替她蓋上,關上燈,只留下一盞,然后回到臥室上了床。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他還無法入睡,而當睡眠終于來臨時,床頭柜上的電話響了。
  “莉迪婭·詹姆斯在嗎?”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道。
  “你是誰?難道你不知道現在几點嗎?”
  “我是科爾。卡德威爾。如果詹姆斯女士在,請她听電話。”
  “科爾·卡德……?噢,他儿子。好,等一下。”
  莉迪婭在起居室接了電話。“是的,科爾,你好,什么……什么時候?……我不知道,我……好吧,當然,告訴你母親我十點到。十點可以嗎?……你母親怎么樣?好,十點見,再見。”
  “怎么回事?”她挂上電話后,克拉倫斯問道。
  “維羅尼卡想見我。我不愿意面對她,克拉倫斯,真的很怕面對她。你還有剩下的咖啡嗎?”
  “我來熱一下。”
  “對不起,我昨晚那樣就睡著了。”她走到巴赫的雕像前,心不在焉地撫摩著它。
  “你在想什么?”
  “你那五度音程的循環。我在想這些事所寫下的是哪個音,而且,借用你的比喻,最后的和弦會是什么。”
  “大調,不是小調。這點你可以肯定。”
  “或者是布魯斯。”她說道。
  “是的,也可能是。我去熱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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