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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真了不起,少校。”當瑪戈特從新聞發布會回來時馬可斯·拉尼說。她感到他始終在大廳內盼望著她回來。
  “謝謝你。”她說。杰伊·科拉夫特從厚厚的卷宗堆上往上拱了拱。他沒有向瑪戈特打招呼,瑪戈特也沒有向平時那樣問候他。
  她往椅子上一靠,瞅了一眼拉尼,她眉毛往上揚了揚,問:“有什么事嗎?”
  “我已經被指派作你的司机了,弗克少校。”拉尼興奮地說。臉上洋溢著笑容。
  “我的司机,我不知道我還有司机,我不知道我還有車。”
  “這些都由我來辦,”拉尼說,“我被告知你今天下午4點鐘要去馬可那要塞。”
  還有人也知道將与科鮑會面的事,也許比她還早知道嗎?下次她与比利斯會面時她一定要問及此事。
  “好,”她說,“我想自己呆一會儿。”
  “我整天都會听從你的調遣的。”拉尼說。
  “我現在不需要你,我要3點鐘去馬可那,那時你跟我去好了。”
  在去馬可那之前,她打算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做些准備工作,然而一連串的電話打扰了她。這些電話都是記者打來的,他們中還包括樓下新聞發布會上的几個,他們繞過新聞處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她的辦公室。她馬上給部隊新聞處打了電話,要求他們馬上對此采取措施。不到一個小時,一部新的私人電話就被安裝在她的辦公桌上了。同時,電話控制中心大樓還為瑪戈特在部隊新聞處登記了一部公開的電話號碼。這個大樓通過10万英里的電話電纜与五角大樓連接,每天要接轉20万個電話。
  下午3點,瑪戈特坐進了帶有藍色空軍標識的四開門的福特牌轎車的后背座上,它的門上標有著國防部的標識。當拉尼把車開向馬可那時,她思緒紛亂,但她努力把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她寫有問題的一張標准筆記簿上。而她要問的第一個問題卻在心中,科鮑是誰?他長得什么樣?在P街的未端,拉尼把車向左邊拐去,然后直接開向大門。瑪戈特把她的筆記簿放回公文包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對拉尼說:“41號樓,我在預審處登個記。”
  拉尼跳下了車,繞過來要給她開門。但她反應更快,馬上自己開門下了車。她有种預感:他想保護著她到里面去,“中尉,”她說,“我不打算跟科鮑呆多久,請站在這儿別動。”
  20分鐘后,瑪戈特被引進了預審處一間裝飾特別、滿是家具的大房間。“我在這儿會見科鮑上尉?”她問了陪同人員。
  “是的,弗克少校。”
  “這是什么人的辦公室。”她說。
  “正是這樣。”
  “我以為我要在拘押所會見我的當事人。”
  “我們想你和你的當事人在舒适的環境中也許會更好一些。”
  “為什么?”
  “這不是我的決定,少校。”
  瑪戈特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一輛部隊警車停在了門口,6個持槍士兵分列在車的兩邊。后門開了,一個戴手銬的犯人被帶下車來。他穿著綠色勞動服,腳底是一雙黑拖鞋。跟著他下車的是兩個持槍的士兵。這個犯人抬頭看了看大樓。雖然瑪戈特知道他不能看見她,但她感覺到了他的眼睛所看的一切。
  羅伯特·科鮑上尉。
  她的委托人。
  帶她進辦公室的軍官指了一下角落里的一個沙發。在沙發前邊是一張玻璃面的咖啡桌,咖啡桌的兩邊則是兩把桔黃色的靠背椅,“我想你和科鮑上尉在那邊也許會更好一些,弗克少校。”
  瑪戈特看了看這張桌子,然后向屋內的其他部分掃視了一下,“很好。”她說。
  一分鐘之后,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進來。”預審處的軍官說。門開了,兩個軍事警察首先進來了,他們把守在門的兩邊,緊接著科鮑出現了。他沒精打采地站在那里,兩個胳膊被綁在身后。瑪戈特這時可以仔細地研究他了。她曾在科鮑的檔案里看見過科鮑的照片,但他現在這個樣子卻跟照片上的大不一樣。在照片上,他是個漂亮的年輕人。他的履歷表上寫明他31歲。現在,他看上去像老了10歲。他頭發蓬亂,衣服肮髒不堪,一看就是被拘禁很長時間了。瑪戈特很奇怪,為什么他是這個樣子?在軍事拘押所每日都有嚴明的紀律要求軍事犯人,包括他們的儀表。為什么科鮑不是這樣?
  他的臉要比照片上的更棱角分明。粉刺布滿臉頰。他的外表特征很不協調,鼻子呈方形,略有些扁平,像一個職業拳擊手的鼻子,然而嘴唇卻是又薄又纖細,他身体的姿勢是溫順的,沒有一點儿好斗的特征。
  瑪戈特走過去,伸出了手。“我叫瑪戈特·弗克,美國空軍少校。我已經被委派作你的律師。”
  科鮑低下頭,看了看她的手。然而他沒能把手伸出來,因為它們都被綁在背后。他微微一笑,瑪戈特也忍不住“噗哧”地笑出了聲。她對警衛說:“請把手銬解下來。”警衛看了看預審官,預審官搖了搖頭。
  “上尉,我同我的當事人談話時,不希望他處在不舒服的狀態。”
  上尉回答:“弗克少校,考慮到科鮑上尉被指控的實際情況,我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F,上尉,但我堅持這點。你有足夠的軍隊警察在周圍監督,科鮑上尉是不會做出什么蠢事的,他根本跑不了多遠。”
  她迅速地把頭轉向了科鮑,“你不會做任何蠢事,對吧?”
  “是的,女士。”他說,同時感到很惊訝,她為什么這樣問。
  “請,上尉。”瑪戈特說。
  當科鮑的手銬被拿走以后,他慢慢地把手抬向胸前,緊緊地盯了一會儿,然后用雙手互搓起了手腕。
  瑪戈特說:“我想可以開始了。”在科鮑回答之前,她又說:“請坐在那邊的一個椅子上。”
  科鮑答道:“謝謝你的幫助。”
  “警衛就在門外,弗克少校。”預審軍官說。
  “好的。”
  當屋內只有他倆時,她坐在沙發上,打開了公文包,取出了兩打記事簿放在咖啡桌的玻璃面上。她從包里取出了一支鋼筆,打開,看了看科鮑,說:“你已經被指控謀殺了理查德·喬伊斯林博士。”
  科鮑這時正用他的雙眼緊盯著他的腳趾,他緩緩地抬起頭來,“如果有一件事我現在能知道的,弗克少校,就是它了。”
  “你接受我作為你的律師嗎?”
  “是的。”
  “你對我了解嗎?我的法律背景和法律工作的經驗你都清楚嗎?”
  “不,女士,我都不了解。”
  “相對來說,從事法律工作我是個新手,我曾為那些違規的被告做過辯護,但是我從來沒為一個被指控為殺人犯的被告作過辯護,你對此有什么想法?”
  “我……不反對,少校,我感覺誰為我辯護沒有多大關系。我想你肯定會盡力的,這就是我要說的一切。”
  “你有許多選擇的權力,上尉。你可以請別的律師為你辯護,你還可以請一個民事律師,或者要求有一個合伙的民事律師。”
  “我現在不得不為此做出選擇嗎?”
  “不,但我建議你要盡快做出選擇。現在就假定我是你的律師,我們先談一談,好嗎?”她向下瞟了一眼她要記錄的筆記簿,“是你殺死喬伊斯林,對嗎?”
  “不是。”
  “我想讓你明白,當我用怀疑的語气問你問題時,不是因為我對你有怀疑。現在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你要對我全部講實話。當我弄明白對你指控的全部情況后,我會對自己有充分信心的。”
  “我明白。你想問什么就問吧。”
  “你說你沒有殺死喬伊斯林博士,然而你的武器卻在現場被發現,而殺死喬伊斯林的子彈又剛好來自這支武器,你對這些如何解釋?”
  “我不能。”
  “你最好還是解釋一下。”
  “讓我怎么解釋呢?我該編個故事嗎?在喬伊斯林被殺以前,我用槍在打靶場練習了3天。之后,我把它擦拭干淨,放在我寢室的抽屜里。星期五晚上我到五角大樓值班之前,我檢查了一下抽屜,它還在。至少我認為它在。他們說它不在了,說我用它殺死了喬伊斯林,我后來想在抽屜里的那支槍可能不是我的,有人已經把它給換了。”
  “誰能夠這么做?”
  “我實在想不出。”
  “誰能打開那個抽屜?”
  “不少人,我的室友能,但我知道他不會干這事。”
  “你的室友?你租房子住?”
  “是的。”
  “大多數軍官都住在部隊安置的地方。”
  “我喜歡部隊,弗克少校,但我想晚上最好离它遠一點儿。”
  瑪戈特笑了,他是對的。她有時希望自己要是能挑選住所的話,她可不希望住在布魯林。
  當然,她在心中也有疑慮,他不在部隊住宿是否跟宣稱他是同性戀者有關。她想直接問及此事,但還是忍住了,決定把這個話題留到最后才問,“你的室友也在部隊嗎?”她問。
  “不。”
  “當喬伊斯林博士被謀殺時,你正在五角大樓值班嗎?”
  “是的,我在。”
  “他的尸体是在地下室里發現的,當時你也在那里嗎?”
  “不,我在一樓的保衛室。”
  “跟他的尸体被發現的房間直接對著嗎?”
  科鮑眨了眨眼睛,“不,不直接對著,是在大樓的側面。”
  “你看到或听到什么了嗎?”
  “沒有。”
  “在監視器上你沒看到什么嗎?在出事地點正好有一台監視器。”
  “那天監視器坏了,至少他們是這么告訴我的。”
  “我知道,”瑪戈特說著,看了一眼筆記簿上的問題,“你了解喬伊斯林博士嗎?”
  科鮑搖了搖頭,“他給中央情報局作任務匯報時,有几次我在場。其中有一次在場的人把我介紹給他,我們握了握手,就是這些。”
  “你跟他接触的程度就是這樣嗎?”
  “是的,女士。”
  到最后一個問題了,“你听說了關于你殺死喬伊斯林博士的原因的謠言嗎?謠言說:你之所以殺死他,是因為你們是戀人。”
  按她的估計,他會產生強烈的反應。然而,他面不變色,淡淡地答道:“是的,我听說了。”
  “是真的嗎?”
  “絕對不是。”
  “你是同性戀者?”
  “是的。”
  下一個問題瑪戈特不知該怎么問了。一旦她确定關于科鮑是同性戀的謠言是真的后,她馬上就聯想到軍隊對同性戀的規定。
  在1981后以前,部隊對同性戀的問題始終模棱兩可。但1981年之后,國防部通過了1332條例,條例規定:“同性戀者不适合在部隊服役。”
  羅伯特·科鮑上尉公開承認他是同性戀者,她首先問他在軍官中是否有他的戀人。
  “不,沒有。”他說。
  “你知道1332條例嗎?”
  他笑了,“當然,在部隊中的每個同性戀者都會知道到這個條例的。”
  “在我之前,有誰知道你的同性戀這事?”
  “我不認為‘知道’這個詞很准确。我知道你用這個詞的用意。顯然,我比与我相似的人更愿意承認此事。”他抬起了下巴以示抗議,“在部隊中,我們這類人比你想象的要多。”
  “也許,但我對這沒有興趣。你在部隊已服役9年了。我猜想這么多年來你一直都過同性戀的生活。為了不讓你上司知道此事,你一定非常小心謹慎吧。”
  “我一直做得很隱蔽。”
  “難道沒有人,包括你的上司察覺此事嗎?”
  “有。”
  “那為什么……”
  他一直坐在椅子邊上,身子前傾著。現在,他身子向后靠去,樣子看上去很放松,“我是個好軍官,”他說,“有許多人,也許不多,但至少有一些,為了保留一個好軍官而宁可忽視條例。”
  “這樣事剛好落在了你身上?”
  “是的,大約在6個月前,當我跟我的室友第一次見面時,有一個人,我确定不下來他是誰,就把此事報告了我在中央情報局的上司——賴希少校。賴希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狠狠地訓斥了我一頓。他訓斥我的原因不是因為我是個同性戀者,而是因為我做得不夠謹慎。他告訴我說因為我的工作表現很不一般,他打算忘掉此事。當然,他也提醒我,如果他再次听到關于我性生活的報告,他就不能繼續保護我了。”
  “一個開通的少校。”瑪戈特說。
  科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非常開通。”
  瑪戈特把賴希這個名字寫在了筆記簿上,然后請科鮑概述一下他的軍事簡歷。
  他講得很慢、很細。當他講完時,瑪戈特問他到中央情報局工作有何感想。
  “說不上來,”他回答,“我不得不承認我對此事很激動,間諜生活一般人都很難理解。”
  “談談你的家人和朋友。”
  “我父親死了,”他說,“我母親還活著,她一直住在長島。”
  “自從你被捕后,你同她有過接触嗎?”
  “沒有,我知道她已經給我打了許多電話,但他們不允許我同她講話。”
  “你想同她談一談嗎?”
  “非常想。”
  “我看我也許能辦成此事。”他把他母親的電話號碼給了她,“我同什么人交談能對你的辯護有所幫助,你能提個建議嗎?”
  “你的意思是誰能證明我不在事發現場?不,沒人。當他被殺時,值班室就我一個人。”
  “那就算了,我需要性格證人。”
  “我能提供一些。”
  “科鮑上尉,對你指控的證据是詳細的、真實的。整個形勢對你相當不利。一個科學界的領袖被冷酷地暗殺了。我只能誠實地告訴你:我不知道為你辯護能有多大的成功率。”
  “這點我理解,弗克少校,我將很感謝你對我做的每一份努力。我想我能對你說的只有一句:那就是我沒有殺死喬伊斯林博士,在我的一生中我從來沒有殺死過任何人。”
  瑪戈特站了起來,她不知道能否相信他,但她知道她肯定會給他帶來些幫助,這點是毫無疑問的。她說:“我打算在星期二讓你同你母親見面,在這之前我不知道是否能再跟你談一次,但星期二我肯定在這儿,同時我們要完成一個申訴,我相信:一定是無罪。”
  科鮑也站了起來說:“對,無罪申訴。”
  “結果怎樣?”當他們在回布魯林的路上時,馬可斯·拉尼問。
  “很好,馬可斯。”她知道他想听到更多的內容,但她不打算滿足他的長舌婦偏好。在途中他跟她談的不多,她回答時也盡量保持禮貌,以免引起他的不快。當他把車開到她宿舍樓前時,他說他將為她時刻作好准備。
  “不必了。”她說。
  “明天早晨需要我來接你嗎?”
  “這段時間你的任務就是這個嗎?”
  “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告訴我說:明天無論你想去哪儿我都要開車送你去。”
  “你早晨不必來接我。如果明天我需要你,我會通知你的。晚安,馬可斯。”
  進屋后,她換上了一件粉紅色運動套裝進了廚房。在那儿,她喝了一杯酒。有人把一瓶伏特加當禮物送給了她,她往里加了一些帶香味的果汁。
  她坐在窗邊,看著基地內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許多人都浮現在她眼前:杰夫、馬可·史密斯,還有那些她在空軍生涯中結識過的各种朋友。但早晨電話里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談論的都是喬伊斯林的謀殺案,關于科鮑的,關于……她的情緒越來越亂,應該忘掉這些,至少今天晚上。她去体育館鍛煉了一會儿,返回宿舍后,很快地就睡著了,她真希望這一覺一直持續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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