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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老深長根据一定的經驗期待著若干不愉快,他是這么稱呼自己和路茲的摩擦的。“只知道過星期六,”當他步行過阿爾頓堡橋時心里思量著,“官僚們嘻嘻哈哈完全昧了良心,他們整星期不作一點聰明事。”貝爾拉赫穿著一身黑,因為十點鐘將舉行施密特的葬禮。他不能逃避它,就是這件事激怒了他。
  封·許文迪剛過八點鐘就來訪,不過沒去見貝爾拉赫,而是到了路茲這里,錢茨剛剛向他報告了前一天晚上發生的情況。
  封·許文迪和路茲屬于一個党派,是獨立的、保守的自由社會主義党,由于積极活動,由于共同進餐,再加上并肩參加理事會議、他們彼此已經以“你”相稱,雖然路茲沒有選進議會;因而封·許文迪在伯爾尼警察局聲稱,一個名喚路西烏斯的人民代表,絕不可能作這類蠢事。
  “其是無奇不有,”他那肥胖的身材還沒有出現在門口,便能听見他的聲音,“你的伯爾尼警察局的人,干的是什么啊,尊敬的路茲,開槍射殺我的當事人加斯特曼的狗,一條罕見的南美种狗,還打斷了文藝演出,阿納托爾·克勞斯哈爾一拉法艾里是世界聞名的鋼琴家。瑞士人毫無教養。沒有世界觀念,沒有絲毫歐洲思想的痕跡。只有一個辦法對付他們,讓他們去當三年新兵,受受教育。”
  路茲一看到他的党內同伴出現就臉色蒼白,害怕他的無止境的長篇大論,他請封·許文迪坐下。
  “我們目前正陷在一件最最困難的偵察案件里,”他故作惊人地說道。“這些你全明白,這個案件是那個青年警察的主要任務,用瑞土尺度來衡量他是极有才能的。那個老探長,他也參与此案,則是一塊銹鐵,這是我的看法。我很可惜那條罕見的南美种狗的死,我也養狗,也愛狗,我也會對它們進行特殊的、嚴格的訓練。恰恰是人類對于犯罪完全缺乏想象力。我方才想到芝加哥,我看我們的情況簡直是可怜。”
  他中斷了片刻,吃了一惊,因為封·許文迪目不轉睛沉默地凝視著他。然后他接下去講,但是口气完全猶豫不定了,他想知道,被殺的施密特是否星期三曾在封·許文迪的當事人加斯特曼家作客,正如警察局根据一定的理由所斷定的那樣。
  “親愛的路茲,”上校回答說,“我們兩人之間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警察局的人對此完全一清二楚;難道自己會不知道自己干的事么。”
  “您這是什么意思,國會議員先生?”路茲慌亂地問,不自覺地又用您字稱呼;因為他從來沒有習慣用你字稱呼。
  封·許文迪往后一靠,兩手對握放在胸前,露出了牙齒,擺出一付姿態,是一位上校兼國會議員這种地位的人所具的姿態。“博士先生,”他說,“現在我倒真正想弄明白,為什么你們總是把我們勇敢的加斯特曼和施密特案件糾纏在一起。在尤拉山區那邊發生的事,真使警察局名譽掃地,我們早就沒有蓋世太保了。”
  路茲好象從云端掉了下來。“為施密特案,我們怎么對你們那位當事人卡住脖子不放啦?我們和他素不相識。”他窘迫地問,“我們總不能對一件謀殺案絲毫不加調查吧?”
  “要是你們絲毫不曾想到施密特化名普郎特爾博士,以慕尼黑的美國文化史講師的身份參加了加斯特曼在他拉姆波因寓所舉行的社交活動,你們警察局全体人員理應以缺乏偵察能力無條件地被解雇,”封·許文迪斷言道,激動地用右手的手指叩擊著路茲的寫字桌。
  “對此我們确實一無所知,親愛的奧斯卡,”路茲說,大感輕松,因為就在這一瞬間他記起了他久久想不起來的這位國會議員的名字。“我也同樣怀有极大的好奇心。”
  “啊哈,”封·許文迪干巴巴地應了一聲,沉默了。這對路茲越來越意識到自己處于下風,凡是這位上校希圖從他這里得到的,他將不得不在切方面步步退讓。他無助地瞧著特拉夫勒的畫,瞧著行進的士兵、飄動的瑞士旗幟和坐在馬上的將軍。國會議員怀著确實的狂喜注意到預審官的窘迫情狀,最后隨著“啊哈”一聲,他同時添加一句道:“警察局也怀有极大的好奇心;警察局也對此一無所知。”
  何等不愉快,封·許文迪無情的手段使他陷入不能忍受的境地,但是預審官仍然必須承認,施密特去加斯特曼家既非工作任務,也沒有讓警察局方面知道他在拉姆波因的訪問。施密特所采取的純粹是私人行動,路茲無力地結束了自己的解釋。可是施密特為什么采用化名,對他至今仍是一個謎。
  封·許文迪彎下身子用一雙布滿紅絲的服精瞧著路茲。“這就說明了一切,”他說,“施密特是在替一個大國當間諜。”
  “你這是什么意思?”路茲問。比方才顯得更為狼狽。
  “我認為,”國會議員說,“現在警察局首先必須查清,是什么原因促使施密特去加斯特曼家的。”
  “警察局首先必須要對加斯特曼進行調查,親愛的奧斯卡,”路茲反駁說。
  “加斯特曼對警察局毫無危險,”封·許文迪回答,“我也不愿意你或者你們警察局中的任何人和他交涉。這是我的愿望,他是我的當事人,而我來這里,就是為了使他的愿望得到滿足。”
  這個肆無忌憚的答复几乎壓倒了路茲,使他最初几乎無言以對。他點燃一支香煙,昏亂中沒有向封·許文迪敬煙。然后他在自己的椅子中坐正身子,對答道:“施密特曾去加斯特曼家,這是個事實,很遺憾,警察局不得不向你的當事人進行調查,親愛的奧斯卡。”
  封·許文迪沒讓自己受迷惑。“事實迫使警察局首先得和我打交道,因為我是加斯特曼的律師,”他說,“路茲,你遇見我應當高興才是;我不僅愿意幫助加斯特曼,也愿意幫助你。當然整個事件使我的當事人很不愉快,但是你應該比他更為苦惱,因為警察局到目前為止尚沒有一點成績。而且我還很怀疑你們在這個案件里會有任何一點線索。”
  路茲回答說。“警察局几乎把每一件謀殺案都破獲了,這是有案可查的。我同意我們在施密特案件中遇到了一定困難,但是我們過去也遇到過這樣情況的。”——他中斷了片刻——“我們先記下值得注意的結果。因此我們自然而然要到加斯特曼那里去,這也就是加斯特曼派你到我們這里來的原因。遇到麻煩的是加斯特曼,而不是我們,是他必須說明施密特事件,而不是我們。施密特曾經在他家,盡管用的是化名;恰恰就是這個事實使警察局有責任同加斯特曼進行聯系,因為被害者的不平常行為首先就要加斯特委負責。我們可以和加斯特曼達成協議,但只能在這樣的條件之下,那就是你能向我們作出完滿的說明,為什么施密特用化名訪問你的當事人,而且去了很多次,象我們所斷定的那樣。”
  “好的,”封·許文迪說,“我們彼此開誠布公吧。你將看到,不僅是我要對加斯特曼作出說明,而且你們也要向我們解釋清楚,施密特去拉姆波因尋求什么。在這件事上你們是被告,不是我們,親愛的路茲。”說話的同時,他取出一張整幅的白紙,把這張大紙攤開在預審官的辦公桌上。
  “這里是和我那位好心的加斯特曼交往人員名單,”他說,“這是全部名單。我分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我們可以排除掉,沒意思,是一些藝術家。對克勞斯哈爾—拉法艾拿當然無話可說,他是外國人;我指的是國內的人,他們不是寫關于莫加頓戰役1以及尼古拉·馬紐艾爾2的戲劇,就是盡畫些山峰岩石。第二部分人是工業家。你將看到全是些響當當的人物,我認為這些人物是瑞士社會最优秀的精華。我公開這么講,雖然我從外祖母方面繼承了農民的血統。”

  1莫加頓(Morgarten),瑞土地名,地形險要,瑞士軍隊曾在此大敗奧地利(1315)和法國(1788)軍隊。
  2尼古拉·馬紐艾爾(Niklaus Manuel),瑞士十六世紀詩人和畫家。——

  “加斯特曼的第三部分客人是些什么人呢?”路茲問,因為這位國會議員突然沉默了,用他的安靜使預審官神經質起來,而這自然是封·許艾迪的目的。
  “第三部分人,”封·許文迪最后接下去說,“照我的看法,將使施密特事件越發令人不快,不論對你。還是對那些工業家;現在我必須講到的一些事情,本來應當對警察局嚴格保密的。但是現在已不能避免伯爾尼的警察局追蹤加斯特曼,因為它以令人痛苦的方式發現了施密特曾去拉姆波因,工業家們不得已委托我來警察局向你們匯報情況,如果審查施密特案件時必須如此的話。對于我們,不愉快在于,我們必須披露具有非常重要性的政治事件;對于你們,不愉快在于,你們的權力,這是你們對這個國家里的瑞士人或者非瑞士籍人都具有的,對于這第三部分人卻無效。”
  “你方才講的話,我一句也听不懂,”路茲表白。
  “你對政治也真是一竅不通,親愛的路西烏斯,”封·許文迪回答說,“第三部分人牽涉到一個外國大使館的人員,問題在于,不論何种情況均不能把工業家中某一階層的人物和他們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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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香門第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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