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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華支隊長說:當一輩子刑警,干兩輩子活,苦了三代人 董方亮對黃修業說:万一我光榮了,讓我儿子長大當刑警,還坐我那張辦公桌 4·14案的偵破,證明上海市公安局黃浦分局刑偵支隊是一支有戰斗力的隊伍 ———對4·14案初步判斷:關系人作案?非關系人作案?誰的關系? 4月14日,星期一。 中午12點45分,正吃飯時,上海市公安局黃浦分局刑偵支隊接金陵警署報案:金陵東路423弄某號發生搶劫案!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上海市最熱鬧地段上門搶劫———這一突發的罪惡把公共安全的守護者們震惊和激怒了!在隊的全体偵查員在李家華隊長、龔洪昌政委的帶領下直奔現場。金陵警署已布置對現場進行保護。 孫吉富副局長赶到現場進行指導。 按破案常規———一路人進行細致的現場勘察,一路人詢問被害人,一路人調查訪問知情群眾———各項工作有條不紊進行。 現代化的刑事案件偵破特別重視快速反應。偵查員從多個目擊者口中得知,發案前后有兩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青年從現場走過,男青年瘦,身高大約1.70米,一人穿灰色衣服,一人穿白襯衫。一位中年婦女說,兩人襯衫衣領老髒的,背綠色黑帶子旅行包。偵查員問她什么樣的綠色,她撇撇嘴巴,點點路邊滾落的半片塑布說,喏,介難看顏色,阿拉上海人不大會用的。旅行包什么樣式?黑帶子兜底上來那种。 二十多名偵查員分五路撒向机場、碼頭、長途汽車站、高速公路、國道進出口圍繞截查。信息很快反饋回來:沒有嫌疑人任何線索———這就是犯罪与后發制人打擊犯罪的時間差。案子破了,才知道相差大約50分鐘。50分鐘在四通八達的大上海,有多條路、多种交通工具可以逃离上海警方的控制范圍。 如果再快點,處警時間再短點,案子可能好破許多,也不會有后邊艱苦卓絕酸甜苦辣一言難盡的173天……現實是嚴酷的,不包容天真的“如果”、“如果”只是有心人亡羊補牢的一根柵欄。扯遠了。 現場很不理想。 發案時,這間老石庫門房里有兩個女人,一個是租這間房子做甲魚生意的老王老婆大英,福建省福清人,另一個是來這里借住的他們的遠親國英。据大英講,她被進來的兩人沒頭沒腦一頓暴打,又用膠帶紙封了口眼鼻,捆了手腳。她后來听見電視机很大聲響,響過一陣不響了,再听听,好像沒人了。她雙腳蹦到房間門口,用頭撞門,被鄰居听見,打開門,幫她解開臉上的膠帶,才給警署打電話報案。后來,周圍鄰居擁進房間,看熱鬧的、七手八腳亂摸亂動的、屋里廂院里不相干的腳印不知道舖了几層。 偵查員沖惊魂未定的大英:來人還講話了? 大英撫著胸口想了好一陣才說,剛進門問一句“老王在嗎”,接著就是沒頭沒臉地打,這里那里打青腫了…… 來人你可認識? 不認識!誰認識那兩個挨刀鬼!一個臉上蒙著,另一個不認識…… 听講話是哪里口音? 沒等大英回答,旁邊的國英說,上海口音。 偵查員又問大英,你听出是哪里口音? 大英懵懵懂懂。一邊國英搶過話頭十分肯定地說,就是上海口音!偵查員看她一眼,發覺她臉上身上几乎沒有傷,只是頭發散亂披著。 國英的陳述与大英有所區別。她講正看電視,有三個人沖進來,問了句“老王在嗎”,動手就打就搶。有人扯我脖子上的金項鏈,沒扯下來,我這才知道是打劫的。后來我被捆住了手腳,用被子蒙住頭臉,往后發生什么就講不清了。 房間當中地上擺放一只保險箱,門敞開,鎖芯鑽兩個洞。据被害人講,丟失現金36万!這是黃浦分局有史以來數額最大的一起上門搶劫案! 偵查員把被害人請到別處,開始仔仔細細地勘察現場。破案,情報第一;個案,永遠是現場第一。勘察不細、分析不透、判斷不准,破案就無法沿著正确的偵破思路前行。 這是一間改造過的老式石庫門房,房主租給老王一家四口(除老王兩口,還有老王儿子、大英弟弟)居住。朝南的黑木門、木紗門里是天井,天井上蓋了玻璃頂成了前客堂,前客堂當中擺一只方桌。靠東面隔出一間很小的衛生間,里邊有水龍頭和馬桶。原先的前客堂成了里間,這是一家人主要活動場所。一面牆擺著寫字台、電視机,靠西是床頭柜,蒙著蓋布的保險箱在床頭柜后邊,外人一進房間是看不見的,上邊放一個拷克箱,再過去是梳妝台,挨著四尺半寬的雙人床。這間房子還被接了一個閣樓。兩間房子也就是20平方米,擺放得又亂又滿。從后客堂可以出后門進弄堂,弄堂只有一米寬,兩邊都是房子。 房間地上有水,水里泡著一個奇力牌電鑽,一個兩磅重的奶嘴榔頭,一把美工刀,還有永一牌粘膠紙、一段白色棉紗線———顯然是沒帶走的作案工具。奇怪的是,國英身上蒙著的被子是濕的,被人潑過水,為什么? 現場指紋不多,說明來人翻動不厲害。臉盆上取到一枚指紋,經對比是老王家人的。大英嘴里堵著的衛生紙在她家找到同類。從馬桶里撈上來粘膠帶的紙芯拿回去檢驗,取到半枚左手拇指指紋,排除是老王家人的,那就是犯罪嫌疑人的作案證据了,整個現場唯一直接證据。 取這枚指紋用了整整一周時間。 乳白色粘膠紙經調查确認,不是正正經經派用場的粘膠紙,而是裹在不銹鋼器皿外頭的保護膜。指紋在粘膠紙盡頭的紙芯上,而且在光面。因而取這枚指紋十分不易。 最后審訊期間,就是這枚指紋和其他多方相關證据把犯罪嫌疑人套牢為本案真凶,這指紋好珍稀好沉重! 4月14日下午5點,各方面工作告一段落,情況不容樂觀:堵截未果,現場不明,被害人七七八八講不清爽,沒有照亮破案方向的陽光,有的是難以估量的壓力———發案在公開場合,想保密都不可能,往下被害人和公眾一日日給你計數,看你何時把案子破脫。 支隊領導和全体偵查員坐下來,將所有的信息匯總、歸攏,由此及彼,由表及里,掰開揉碎好好分析,力爭把已掌握的情況吃透,确定是關系人作案?非關系人作案?不善的來者与誰有關系? 從發案現場和進程看,有几點可疑。 來人對這家有所了解,不然怎么會一進門直截了當問,老王在嗎? 來人制住被害人后,直奔主題———放著36万元現金的保險箱。沒有大面積翻動,保險箱上邊的拷克箱和寫字台抽屜里放著5万多元現金動也沒動。 作案工具針對保險箱來的:鑽頭、榔頭、美工刀和捆人用的棉紗繩。 作案時間更加耐人尋味。大中午,人來人往,一般犯罪分子很少選擇這個時間。經過調查,老王一家活動极有規律。一年多時間,他上午10點到下午3點都在家里分從福建空運來的甲魚,發貨那頭是他弟弟。批發商零售商再從他這里批走,從無改變也從不間斷。后來居民反映弄堂里衛生太差,一個星期前,老王一家的生意剛剛挪了地方。知道上午10點到下午3點這家男人不在家的人很少,偏偏搶劫在此時發生。 經過分析,傾向這起上門搶劫事先有預謀,不像撞大運玩一票就走的流竄作案;很明顯,有人知道被害人家人員外出和錢放何處的重要情況;是關系人作案。直接關系還是間接關系?本地人還是外地人?本地人是誰或誰們又与誰有關系?外地人是…… 要想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工作,用大量、辛苦、細致、繁瑣的工作去獲得。 當晚的案件分析會上,局領導提出:此案算作當年度黃浦分局一號案,要全力以赴,盡快偵破。 從現場和被害人口供上看,大英和國英的“待遇”是不一樣的。大英受到的傷害多且惡劣,而國英頭面部沒有傷痕,也沒有被粘膠紙封住口眼,沒被捆住腿腳,僅僅捆住雙手后又蒙了一床被子。按兩人受傷害的時間看,大英先挨打,此時沒有失去自由又出于本能的國英完全可以逃跑或尖聲喊叫———沒有,沒人听見,國英自己也承認沒喊沒跑。來人似乎對國英“手下留情”,審訊時國英也對來人“口下留情”。 為什么? 為了偵查人員想不明白、本人又解釋不清的細節,國英當晚被留了下來。 二查老王的關系人,查工具,查衣服褲子襪子,查馬甲裝……查他個河清海晏水落石出 當今社會是個又大又密的關系网絡,對于像老王這樣滿天下做生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与他來往,供貨方、批貨方、工商稅收衛生市政管理,什么人都要打交道;還有借錢的、還錢的,還錢后再借的,借錢后不打算還錢的,眼紅他有錢的,因錢招禍惹口角結梁子的……查吧,只要知道“甲魚老王”四個字的統統查清楚,肯定,要么否定。 向与老王合伙做生意的老程調查,他的第一反映是:肯定是同一弄堂的阿章家;他家四兄弟三個有前科,听他們放過風:“早晚要動一下他(指老王)的腦筋!”找到阿章家老大。他說,干這事只可能是老三。對老三查下來,沒有作案時間。他家還有一個兄弟在郊縣上班,考勤卡記錄4月14日上午他正好休班,但是工友看到他中午1點在單位吃飯。經過乘各樣交通工具反复實驗,12點多鐘作案后,再怎樣也赶不回來。否掉了。 會不會是与他們有關系的人作案?一共排出60個嫌疑人,一個個面對面查下來,又一個個否掉了。 甲魚老王的生意遠到大興安岭、海南,近至江浙,共有12個省上千個個体戶散居在本市。一個個進行梳理,排出其中67個重點對象全方位調查,最后全部否定。 4月15日那天,老王家人送來一包衣物,說收拾家發現的,不是他家任何人的。包里是一身三槍牌內衣褲、一雙襪子、一件彪馬牌T恤、一條米色長褲。衣物裝在一個紅色塑料馬甲袋里。 初步判斷衣物是犯罪嫌疑人的,他們把旅行袋掏空裝錢,這些東西連同作案工具一并丟在現場。按衣服推測,正好是身高1.70米的人穿著。這几件衣物連同現場作案工具一并納入調查視野。 相比較,奇力牌鑽頭的查找最容易。 這把鑽頭很新,像是才買的,上邊還粘著黃油。推測在這么熱鬧的地方,劫財者不會從很遠的地方帶工具來———偵查員直奔北京東路五金一條街。從外灘查起,走過一家家店,走進一家家店,走出一家家店,做著差不多的事,重复差不多的話。走到南京東路一家電器商行,售貨員是個老人家,老人家態度和气。他接過那個鑽頭,轉身看看自家的貨柜,點頭,是我這里賣出去的。偵查員眼睛亮了。 啥人買的?啥辰光買的? 老人家說,昨天上午一開門,9點鐘。 儂記得清爽? 老清爽。他們還問了我,有沒有鑽鐵皮用的鑽頭? 鑽鐵皮?太對了。老伯伯,伊拉還講了什么? 再就沒講什么了。我還搭給他們一把美工刀。 美工刀!老伯伯,儂搭的美工刀把子是啥顏色? 老伯伯講綠色。 偵查員們不響了。現場美工刀把子顏色是紅的。這點細節很可能是老伯伯記錯了。 老伯伯,來買鑽頭的是几個人? 兩個人。一個在門外不響,一個進來買的。進來這人穿白襯衣。 老伯伯,儂看伊還是上海人? 老伯伯不敢肯定,疑惑了一會儿,搖搖頭。 謝謝儂老伯伯。再會啊!他們真是太高興了,沒想到這么容易就找到鑽頭的出處。 找那把榔頭可把人走苦了!從15日到25日,走了多少店,多少次舉著那把榔頭沖男女老少售貨員比划,得到的表情都是一樣,冷冰冰的,搖頭,搖著冷冰冰的頭,搖得他們好像三九天跌入冰窟。后來他們得知,這种榔頭屬于三無產品,產自山東,商店里代售也是逃增值稅的。也有一些山東人背著走街串巷地賣。于是偵查員又走訪了賣榔頭的山東人集中居住的旅店。被告知,賣榔頭的山東人剛剛結算离店。 直到4月25日偵查員在來過的北京路一家店看到完全相同的產品,店主才承認,他們賣過,什么時間什么人也記不清了。 現場那截棉紗繩,讓黃浦刑偵支隊的偵查員把上海產的所有棉紗繩樣品搞齊了、弄清了。上海產棉沙繩是12股合成,現場遺留的才10股,顯然又是偽劣產品。4月19日,為訪棉紗繩的出處,刑偵支隊侯煥副支隊長來到賣榔頭那家店的隔壁。那家店主承認,棉紗繩是他店里賣的。侯隊長揉著走酸的腿說,我們到你店里來過的,為什么早不說,讓我們跑這么多路? 店主不好意思了。我怕你們警察老來找,好煩的。說沒有,打發掉就算了。誰想到你們三番五次跑路,老辛苦的,再不講不應該了。 侯煥真不知講什么才好,她知道這不是店主一個人的問題,這是眼下的國情,上海警察破案要面對的世道人心。謝謝儂! 還有襪子的接口,不同的接口說明不同的机器。在腳趾上方接口的產自東南亞的机器,在襪筒收口的產自歐洲的机器。我國東南沿海省份多進口東南亞的机器。這雙襪子的接口和褲子的縫口,都說明產品來自東南沿海。上海市場不大會進這類商品。假設上海人作案,在家穿妥貼不好嗎?有什么理由背著內衣褲到處跑? 查紅色塑料馬甲袋。 老王的生意遍布上海市五個區七個大的農貿市場。做水產生意大多半夜2點進貨。偵查員專找這個時間進水產市場,找人,找馬甲袋的來源。以至于后來被訪者都煩了,你們警察老來找,我們生意還做不做了? 你們講講馬甲袋哪里來的,我們就不找了。 找小黑皮,上海所有水產市場馬甲袋都是他一個人搞的。 小黑皮住哪里? 八仙橋廁所對面———瞧瞧這地方! 終于找到小黑皮,小黑皮火眼金睛,拍板定性:這類袋子肯定不是上海的!要么溫州,要么福建! 福建———偵查員的心被敲響了!數天來的走路訪問腿腳酸痛起泡破皮,挨的青白眼,听的冷硬話,統統化作一縷雖說不太明亮,卻充滿著希望的陽光,陽光指明一個方向:犯罪嫌疑人是外地人,可能來自被害人的家鄉!外地人來滬作案要有落腳點,為此偵查員又查了黃浦、虹口、南市、閘北四個區600多家旅店、浴室,仍然沒有結果。在排除了老王的所有關系人后,國英的嫌疑陡然上升! 圍繞國英的關系調查! 國英這是第二次來上海。第一次是3月16日,她和弟媳婦一起探望被靜安分局處以勞動教養的丈夫和弟弟。案由是當年春節發生在上海的一起詐賭案,同案9人,跑了3人,其中一人是國英的哥哥。6人中間最輕者叫阿夏,治安拘留15天。3月22日那天,國英去勞教所接阿夏出來,在老王家住過兩天。3月29日,她和弟媳婦一起回福建。三天后的4月2日,她一人來到上海———來干什么?兩次來滬總共二十來天,她怎么能從一句簡單的問話中斷定劫匪是上海人?國英第二次住進王家,不用王家電話,跑出去打自己帶的手机———為什么?王家保險箱內36万元原打算14日寄回福建的,因等當天另一筆14万到了再一起寄回,這些情況國英知道,詢問時她卻矢口否認———為什么?被搶當天上午,她一會儿出前門看看,一會儿關上前門打開后門———為什么? 國英的關系人中跳出個修勤,再查他4月14日在上海某銀行存入現金30万,這天是王家被搶36万元的當天,修勤与目擊者講的發案時在老王家走動的男青年年齡、個頭也接近。修勤被帶到黃浦分局,讓躲在暗處的大英辨認,大英一見此人,沖將出去,抓住他的頭發就打,就是他,那天打我、搶我家的錢就是他!偵查員好一陣興奮,以為破案在即。 再經過仔細詢問和查證落實,修勤不具備作案時間,他只是一個做建筑裝潢生意的小老板,与國英4月2日同机來上海時搭識,后來同國英在旅館睡過覺,給過她錢。國英獅子大開口,一下子就要三千元買衣服,嚇得修勤再不敢同她來往。4月14日存入30万元是工程款。 4·14案作案手法是否与福建方面類同,要去那邊查。 住過老王家的阿夏有無作案可能,要去那邊查; 國英的通話情況,也要去那邊查…… 一下福建勢在必行。 三一下福建查清那只馬甲袋的來源,二下福建查机票未果 4月18日到28日,刑偵支隊重案一組四人在黃修業探長的帶領下到了福建。 他們到地方后,向當地同行介紹了4·14案的案情。同行一听就講像福清人干的,當地也經常發生搶劫熟悉生意人的案件,手法与本案雷同。三槍牌棉毛衫內衣外穿,外面再套一件西服是福清人的習慣穿著……這些都給黃浦警方帶來了信心。 然而當地的治安情況卻無法讓他們深入調查。當地派出所稱那里危險,不留他們過夜,也不允許他們自己到村里去。他們解釋說村里人鄉土觀念和宗族意識相當強,搞不好,會把他們當人質扣留。之前,浙江某市警方到福清海口鎮抓一名搶劫案嫌疑人,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下,嫌疑人被抓到了,可是他們被村民包圍根本無法出村。三名警員臉上身上被澆上硫酸,一位警員眼睛被硫酸燒瞎,一位警員佩槍被搶走,腿被打斷。被抓的對象趁亂帶銬逃跑…… 听了介紹,黃修業几人心情沉重。很顯然,交通不便加上語言不通,沒有當地警方配合,他們無法展開工作。既然來了,也不能空手回去,盡可能在外圍掃一掃邊,多搜集与本案有關信息。一下福建,落實了阿夏的情況,結束治安拘留帶回當地,阿夏做起正常生意。取到他的相片帶回,又帶回國英的手机號,為進一步查證打下基礎。 那天,偵查員董方亮和王建強在福州火車站調查,一對小夫妻擦肩而過。他們手里拿的紅色馬甲袋讓兩人眼睛一亮———正是案發現場的那种樣式!他們急忙攔住小夫妻,問他們馬甲袋是哪里買的?小夫妻嚇了一跳。他們連忙笑著解釋說,這個馬甲袋對工作有用的。女同志說,是從莆田娘家帶來的。兩人大喜,說,買一只新的,換你們舊的可不可以?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小夫妻接過新袋子疑疑惑惑离開,不時回頭瞅那兩個大男人舉一只舊袋子開心地傻笑。 和黃修業等一同回滬的還有兩個福州市公安局鼓樓分局刑偵隊的警員,是為了解決審訊時語言障礙專門請來的。他們參与對國英的審訊。 國英用方言問福建警員,你們抓了多少人?是誰?并說,你們放了我,我會感謝你們,讓你們滿意的。還斬釘截鐵表示,我沒事,你們會看到我清清白白出去的。 再查國英手机,4月2日來滬后到案發前的12號共通話185次,其中67次是打往福建的同一號碼,12號后就再沒打這個電話了。那個通話者是福建的誰? 再去靜安分局勞教所提審詐賭案中的國英丈夫,問他認識的人當中有誰与國英關系密切?他支吾片刻,講出一個親戚:翁其樂,福清市三山鎮人,講他与國英有不正當男女關系,無業,吸毒,毒癮很大。 此情況讓人興奮,無業,吸毒,完全有作案動机和條件。支隊領導借預審把此情況拋給國英,想看看她的反映。誰知她听到翁其樂三個字,毫不扭捏靦腆,坦然承認認識,關系非常好,多次電話就是打給他的。打電話是為了安慰他。安慰他什么?預審員問。他毒癮好大的,正在戒毒,戒毒好痛苦的,我安慰他,幫他減輕痛苦! 多次審訊,國英要么大喊大叫,要么一坐五個小時不開口。講她的兩個孩子,她不動心,頭發披著,連表情也看不到。 口風這么緊嘴巴這么硬!是她真的沒事?還是抗審心理特別強?憑她一個不識字沒文化二十多歲的農村婦女……一些民警也疑惑起來。別抓不住罪犯,把被害人抓住了……放,還是留?案件偵破到了關鍵。 李家華隊長分析了方方面面情況,覺得國英有問題,圍繞她身上的疑點沒有說服力的證据能夠扑滅。支隊領導反复斟酌,并報局領導批准,決定對國英繼續審查。 5月4日,案發后20天,意識到此案不是快偵快破能夠拿得下來,專案組成立。李隊長指出,工作重點還得放在福建方面,假定翁其樂是重要嫌疑人,他12號晚9點后就沒有与國英通話了,假設他來滬作案,39個小時,又要赶路,又要踩點,又要買工具,除非坐飛机,別的交通工具都來不及。李隊長讓二下福建的警員重點查机票,就查13日福州飛上海的乘客名單。 5月21日,范惠翰副探長帶三位警員二下福建,行程一周。 到了福建,他們听到不幸的消息,一下福建配合工作的福清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副隊長林万霖,在追捕歹徒時,被來福槍打中犧牲了。福州市公安局的警力全部投入偵破此案,抽不出人配合上海黃浦警方。他們下到當地派出所,派出所大門緊閉,只留三人在家,一個工糾隊員守門。范惠乾提出查找翁其樂的戶口,一個三山鎮就有6個翁其樂,哪個才是國英的姘夫翁其樂?6個的材料統統翻出,查年齡,詢問身高、履歷等,才找到需要的那個翁其樂,并翻拍了照片。 5月22日返回福州查找机票。福州每天飛上海四個航班,兩個航班是廈門航空公司,兩班是東方航空公司。時間過去一個多月了,机場工作人員講,沒法查。沒法查也要查。軟磨硬泡死纏爛打,對方才答應讓他們到成捆封箱的上万張机票中查找。四個警察一絲不苟地找,4月13日飛上海的廈門航空公司的兩班客人查遍,沒有翁其樂的名字。再找東方航空公司的兩班机票,被告知,這里沒有,要到總部去查。 消息反饋回上海,黃浦警員直奔東航總部。 到售票處查票,告知沒有存根;到登机處,告知飛机平安落地名單就銷去了;到總台電腦室查,回答是“沒有”;到机場公安處請人幫忙也無濟于事,莫非山窮水盡了?老馬隊長提議,可否到東航財務部查查,再怎樣,收了机票費得有收据呀? 黃浦警員赶到東航財務部。一位科長講,公安局查机票?查不出的。多少家到這里查机票,沒有一家查出來過。黃浦警員講,我們的案子重要。科長說,來的人沒有講案子不重要的。黃浦警員賠著笑臉說,幫幫忙了。他講,怎樣幫?東航的售票處遍布全國,机票在全國各地都有的賣,合肥、南京、南昌……要么你們到各地去查?! 為了工作,為了辦案子,偵查員們什么臉都得看,什么話都得听,他們好言好語對那位科長說,能不能等所有售票處的票款結算后再來查? 科長看定他們片刻,說,東航財務結算每月23號在北京匯總后返回上海,到時你們來看看吧。 23號去電話,票据沒來;24號去電話,還沒來。直到29號,黃浦警方得到通知,說票据來了。偵警員直奔東航財務部。 李家華隊長叮囑董方亮,就查4月13日下午的机票。 功夫不負苦心人,翁其樂的名字終于從那一堆亂糟糟的机票叢中浮出。售票時間4月12日,4月13日下午2點35分的航班。考慮到案子是兩個人作的,再找与翁聯號的机票。找到了。翁前邊是一個台灣客人,翁后邊是一個叫郭聯鳳的人。郭聯鳳不僅与翁的售票地點、時間完全相同,而且与翁都是福清市三山鎮人! 好消息飛報等得心焦的隊里領導,也告訴給東航財務部的那位科長。偵查員很誠懇地對科長說:謝謝儂! 黃浦警方從情報得知,國英的弟媳婦又到上海探望丈夫了。通過接触,從她口里得知,當地傳說,翁其樂在上海發大財了,4月份,一下子寄回20万元。專案組請求福建警方協查。協查結果,有這個說法,但沒取到證据。 新的情況給專案組以新的提示:為什么翁其樂會不遠千里來到上海?上海有什么吸引這個毒癮极深又缺錢的人,不早不晚剛好王家有巨款時他來到上海是巧合么?誰制造的巧合誰給他通風報信?4月13日一天,國英沒有同翁其樂通話,而是聲稱外出接人,接誰?是翁么? 帶著這些疑點,專案組第三次派員赴福建,黃修業帶隊。 四第三次任務完成得不好,偵查員們沒臉見人,進上海高速路關掉手机。李隊長說,人意到了,案子沒破,也許天意還沒到。 三下福建從7月1日到31日,整整一個月,最熱的一個月,孩子放暑假的一個月,黃浦刑偵隊的警員年輕,孩子差不多都是小學生。這個暑假本來早有安排,帶孩子出去玩,案子沒破什么也談不到,就是不出差,也沒心情玩。 此次去福建三個任務,一是查清翁其樂的匯款,二是貼近控制翁郭二人。三是有可能的話,把他兩人“帶”回來。 到了當地,偵查員找到翁其樂匯款的收款人其泰。其泰承認翁其樂4月中旬從杭州寄給他一筆款子20万元,后來翁又分兩批把錢從他處取走了,再到郵局查找匯款存根,确定4月15日從杭州寄出的,偵查員把單据复印固定。至此翁其樂的作案嫌疑上升為一號,要赶快把他捉拿到位,以使全案真相大白。 關于翁其樂,當地有种种說法,有人講見他在福清賓館,有人講看到他在某某處吃飯,有人講他出國去日本了,還有人講他去戒毒所戒毒了。各類說法都有鼻子有眼。凡是講到他可能出現的地方,黃浦警方都做了工作,企圖貼靠上去。 去福清市戒毒所,一百多個名單查下來,沒有翁其樂的名字。防止他用假名字入所,再一次帶上相片,讓人辯認,沒有。听說福州市有兩家戒毒所,又一家家查下來,沒名字沒影子。偵查員又到福清市邊防大隊,在二百多名偷渡日本遣返人員中查找,沒有半點線索。 一天,有關系說,翁其樂到福清了,黃浦警方制定了周密的抓捕計划,結果空等一天人沒來。又一天有人講,翁其樂回老家買毒品去了。偵查員赶到三山鎮拱北市場———當地秘密的毒品交易點。在外等候,沒有,派人進去找,還是沒有。偵查員感到奇怪,這個翁其樂,不找他,他在眼前晃,找他,他又神龍見首不見尾。 翁其樂的姐姐家就是國英在上海打了67個電話的地方。黃修業他們覺得應該進去看看才放心。當地派出所長說,我陪你們下去一趟。你們車牌換過,不要開口講話。照此辦理。偵查員陳衛國跟著當地警方借著沖賭進了翁其樂姐姐家。家里沒發現有成年男人用的物品,翁其樂不在。出來后,只有請當地派出所協助布控。 對于二號人物郭聯鳳,偵查員了解到,他4月底一下子還了10万元錢,還買了一部手机。這個人成天在三山鎮前郭村穿一雙拖鞋走來走去。黃浦警方就是貼不過去。他的哥哥是村委會副主任,在當地极有勢力。明知對象在那里,卻拿他沒辦法。黃浦警方心急如焚。 當地派出所表示不能帶他們去抓人,郭聯鳳的手机號也查不到,莫非走投無路了?! 在他們開車返滬途中,曾被邀請觀看東海艦隊的海上實戰演習,很難得的一次机會!但他們沒心情看。黃修業探長在日記中寫道:不留了,沒有抓到一個對象、胸口悶得慌,不過我們還要回福建來。真不甘心! 黃浦分局刑偵支隊有一個不成文規定,因公出差返回的同志,隊領導都要去接。三下福建的警員覺得自己沒完成任務,沒臉見同志和領導,更不好意思讓大家接。臨到上海高速路口,他們把手机關了。 他們的車子開到分局,正是午飯休息辰光,應該靜悄悄的院子里站了許多人,局領導、隊里全体在家人員都在院子里等著呢。7月31日中午,多熱的天气!連其他部門民警都感到奇怪———誰來了,這么隆重?再一看,車上下來刑偵隊几個出差的偵查員。 李家華隊長握著他們的手笑著說,你們盡力了。人意到了。案子沒破,也許天意還沒到。 听這話偵查員們哭了,出門在外再苦再難時沒有掉下來的眼淚,不輕彈的男子漢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龔洪昌政委給他們端來冰啤酒,玩笑著說,不是慶功酒,接風洗塵的。 這酒好難咽! 專案組三下福建,正逢11號強台風席卷福州。看著外面狂風暴雨大作,陳衛國想起漏雨的家。他把電話打到上海家里,問妻子情況怎么樣?妻子一邊哭一邊說,家里漏得厲害,棉花胎也堵不住,擺兩個臉盆接雨水呢。女儿搶過電話說,爸爸我好想你,我和媽媽、奶奶很害怕,不敢睡覺,爸爸你快點回來吧。這邊陳衛國一句話說不出來。妻子在那邊光是哭也講不出話來,直到電話挂斷。 福清的旅館里,屋外是雨,屋里是一片凝重的气氛。黃修業臨行前女儿耳朵正發炎,董方亮十歲的儿子在親戚家打游擊,陳偉家的裝修不停也得停了。他們走了,為了辦案遠离上海,把家丟給妻子、老人柔弱的肩膀……他們欠親人太多太多。 回來后听說,他們在福建方面的情況對方似乎非常清楚,查找匯款單,抓翁其樂……有人放風,上海警察抓不到的,一個也抓不到。 還听說翁其樂身上有槍,那种能震碎人血管、肝髒的來福槍,福清市公安局的林万霖中隊長就是中了來福槍彈犧牲的…… 五改換方式四下福建 日子,案子破不掉的日子已經不分星期几、節假日,統統成為上班日,來了任務拔腳就跑的公出日。月份,怎么一個月就像一個星期過得飛快?真希望個個月都是31天。离案發之日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案情大致有了眉目,可人呢?應該通過法律程序查清落實、确實有罪必須接受法律嚴懲的犯罪嫌疑人呢?仍在千里之外的閩地逍遙。 公安局這一通查案子,替甲魚老王討回不少借款。他一家從春、夏到初秋日子的流逝疊加中似乎悟到什么———可能是自家親戚或者老鄉“殺熟”作下的,為了臉面,也為了种种說不出道不明但心知肚明的原因,他們一家人放話,不要那36万元錢了,那些錢心眼活些手頭緊些就掙出來了,別再費勁了! 這不是明目張膽對黃浦刑警破案能力的怀疑么? 倒像是警察沒事做一次次往那听不懂話的福建跑,那地方有什么好玩? 把國英扣住的日子總得有個上限,不能遙遙無期,找不出證据說人家有罪,不管怎么丟臉也得放人。莫非真像她講的:你們會看到我清清白白地從這里出去。 壓力,沒當過刑警的人難以体會的壓力; 沒參加4·14專案組的人員難以掂量的壓力; 這巨大的壓力除了化作動力無處可以釋放。 車到山前必有路。路怎么走,得動動腦筋。善用腦筋不正是上海警察上海刑警的特長么?! 李家華隊長不知如此這般考慮了多少回:案子還得在福建方面開花,但得改變下去的方式:變明為暗。前几次去,黃浦警方在明處,語言、裝束,直來直去調查訪問,一切盡在對象和与對象有關系的人的觀察掌握之中,你感冒人家就听見打噴嚏,工作起來當然處處被動。 這回下去得我們在暗處,讓別人到明處活動,把得到的信息及時反饋回來,一切盡在我們的觀察掌握之中,變被動為主動。 主意當然好,非常好,可以怎樣把好主意變成周密的計划,化作決胜于千里之外的破案行動?胜算,也是一步險棋!背水一戰的悲壯,還得有至少過半的把握。放一個人過去,放一只風箏過去。這個人得能近處貼靠翁其樂、郭聯鳳,得有不依不饒不屈不撓地糾纏他們的過硬理由,与此案無罪罰關系又与此案有關當事人有關,在團伙當中有一定能量講話和膽量犯混…… 此人在上海找不到,上海警方在福建當地也找不到,至少眼下來不及物色培養。 李家華想到了小a(姑且叫他為小a)。 為了這一著險棋,李家華隊長与小a多次接触,面對面觀察、了解他,他的性格、行為方式…… 終于到了李家華支隊長認為可以向小a攤牌那天。 小a、李家華在桌前對坐。臉對臉并不太遠,但是對立的兩极,長橢圓形的桌子使所有對立點發生聯系,最終可由對立走到一起———有點意味的桌子,更有意味的談話。 李隊長直截了當講明破案的需要,需要小a幫助做的事情。 小a一開始有點出乎意料,思路難以集中,更難以拿定主意。雖然通過几天几次接触,小a感覺這個李隊長要出手什么不同凡響的動作,這動作与他有關系。什么關系?小a一時想像不出。原來如此!這動作太大了,太超出想象了?會是真的么?會有多少是真的?自己若答應了,得有多少,失有多少?小a不可否定,這主意极具挑戰,极刺激,當然也极冒險。小a甚至感到李隊長能挑中他也是他的几分榮耀呢。 畢竟事情太過重大,小a要好好想想。他定定地看著李家華。李家華炯然有神极富穿透力的目光已隱在淡藍色的煙縷后面,看不太清了。又必須看清。小a与李家華對視了五分鐘,也許是十分鐘?誰也顧不上看表,因為誰看表就表明誰撐不住了。這是心力与心力的對峙,意志与意志的較量,正義与非正義的抗衡…… 我干。小a咽了口唾沫,點頭。你不許變卦。 李家華不屑回答這個問題,也根本不想對小a的談話做進一步承諾。該說的都說了,兌現是行動而不是語言。“沉默是金”。他要為開始實施的行動做細致的部署,那行動除了風險是一定的,什么都不确定。 李家華教給小a回到福建后要做的事情,要找的人,以及与他們的聯絡方式。我們就靠你了。 小a离開那張橢形桌子,离開房間,快要上車出大門時,李家華發現小a剛才坐過的椅子上有一樣亮閃閃金晃晃的東西。這家伙,快叫小a回來! 小a回來了。李家華舉著那枚分量很足的金戒指對他說,拿回去。 小a眨眨眼睛,一時不明白李家華的意思。 上海警察不興這個。 小a有點動容,又有几分尷尬。也許上海警察不興這個。你到了我們那里就明白了。 我永遠也不明白。拿走!李家華已經感到這只即將放飛的風箏的難以控制。拉繩子的手要多用些力才成。 主意拿定,決心下定,不能耽誤,說走就走。 原計划9月2日的四下福建,提前于8月31日行動了。 李家華隊長親自帶隊,組員有前三次都有的陳衛國,還有一下、三下的黃修業、董方亮。開了一輛桑塔納下去。陳衛國答應給上小學的女儿開學前包書的許諾又違約了。他甚至來不及回家告訴女儿一聲,只留了一張字條:爸爸又犯錯誤了。回來一定補上給你包書。 六抓捕翁其樂,那場面好險! 行動組當天到達福州,只跟福州市公安局、福清市公安局三位有關領導發生聯系。9月1日,行動組悄悄進入福清市某賓館。 當地情況确實复雜。9月1日當天,福清當地帶黑社會性質團伙發生火并槍戰,四人被打死在李家華他們住的賓館外邊。9月3日,福清警方在龍田鎮一地就收繳軍用微型沖鋒槍六支。當地警方告訴他們,不要單獨上街,上街也不要帶槍,不然別人會以為你們是匪徒,開槍打死白打死。 小a到福清的當天,有關部門查到,翁其樂的老婆有一個電話打給138手机。上來連稱呼也沒有,只有一句:小a回來了,到我店里來過了。不待對方回答什么,挂机。 這個138是誰? 李家華隊長一行雖然不出門不公開露面,但是工作一直沒有停止。他不停与小a聯系,問他找到翁其樂和郭聯鳳沒有?講,我們就靠你了。 小a講沒有翁郭二人的消息,他也并不全信李隊長的話。我給你們房子打過電話,沒有人接。你們不是來游山玩水的,不工作,干什么?他是試試李隊長是不是真信他。 9月3日下午,小a剛給行動組電話,講翁其樂不用手机,也不用呼机,很難找。晚上福州市局的有關人員就發現他當天与138通話三次。一位領導急忙赶來李隊長住處說,你們用的小a反水了。他明明与翁其樂有聯系,不告訴你們。你們得赶快撤离此地,很危險的。 李家華感到震惊和詫异:莫非真的看錯人用錯人!他問福州同行有什么跡象表明小a反水? 小a這些天一直同那個138聯系頻繁。据我們查下來,138就是翁其樂。我們找人在廁所里打過那個號碼,打通后只講一句話,是其樂么?對方回答是肯定的。 真是這樣,問題确實嚴重。往下不是用不用小a、破不破案子的問題,而是保存實力減少犧牲的問題。 行動組四人面色如霜。怎么這次一無所獲就要鳴金收兵了么?李家華追問一句,你們認為那個138等于翁其樂?還是接近翁其樂? 對方的回答是等于。你們赶快撤离吧。案子破不掉還有來日,咱們的性命比那些人渣值錢。他們介紹了福清市一位副局長因為案子破得多,不得不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外地念書,只有父母才能与他聯系。當地惡勢力見報复不了副局長的直系親屬,就把他的侄子搞到手,強迫吸毒以致殘廢。福州同行的講述使場面气氛陡然緊張。 晚上12點,李家華決定不走,繼續靜觀小a表現。 后來發現138總与福清市海口鎮的一個女人通話,為了貼近摸回情況,9月5日,陳衛國等人悄悄潛入海口鎮一家私宅。9月8日的一個電話,證明小a沒有反水。他老婆對他說,做事留有余地,當心。以免今后遭報复。小a對老婆說,事情走到這份上,沒有回頭路可走,只能這樣了,9月9日,138的真面目終于查清,原來他是小a的哥哥,一個在上海有案底被通緝的在逃嫌疑人。小a与他聯系當然不會告訴李隊長他們。 為了取到這些寶貴的線索,陳衛國他們在那個私宅一周沒有洗澡。 小a沒有找到翁其樂的線索,卻搞清楚郭聯鳳的手机號。郭承認參与4·14案,分得八万元錢。但他不相信小a,詐講他是探子。 往后再不接他電話了! 再見郭聯鳳果真困難!也是一會儿講他在這,黃浦警方赶到,不見人影。一會儿講在別處看到他,計划得周周到到,還是扑了一場空。 9月11日,有翁其樂的消息傳來,他和一個綽號叫大頭的人在一起,就在龍田鎮大頭的家里,很少出門,成天吸毒,打牌,睡覺。据當地警方介紹,大頭是一個地痞流氓,曾在俄羅斯搶過地盤,犯下過命案。為了抓捕翁其樂,行動組決定派陳衛國帶兩名當地民警悄悄進入龍田鎮待机動手。當天下午,福清市局刑偵隊隊長開一輛安徽牌照的車子進鎮探路。引起大頭老婆的警覺,她一直到派出所,問那輛安徽車子是哪里來的?反偵查能力极強,气焰也太過囂張! 9月13日,又听說翁其樂要去某地買毒品,廣州還是贛州?不管怎樣,先去机場、車站、碼頭布控堵截。堵了兩天不見人影,又有情況講翁其樂沒走,還在龍田鎮大頭家安逸。 行動組成員盡管心急如焚,也不敢輕舉妄動。抓捕不可以有第二次,一次不行,嫌疑人滿天下惊飛,再抓可就難于上青天!沒有百分之百把握,決不能動手! 案子似乎僵在那里了。 這期間,李家華他們接到黃浦分局領導多次打來的電話,領導有關注,也有關心,還為他們設想了退路,不是所有案子都能破的……中秋節前夕,孫吉富副局長帶月餅等來到福建慰問……所有壓力,也是鼓勵。 此次下福建,黃浦刑警節約到近乎苛刻自己。他們清楚三下福建不菲的錢物支出,往下還不知要花多少,能省點就省點吧。他們四人住一間房間,几乎頓頓方便面。14天吃的17頓飯只花了175元,其中還包括孫局長臨走前改善伙食吃的那頓36元的飯。經常早飯是一杯清茶就著水花生。為了辦案,偵察員自己往里貼了上千元。 9月16日,傳統的中秋佳節,在福建福清當地,是僅次于春節的大的民間節日。家家戶戶張燈結彩,人人回家團圓,福建警方的同志也不例外。熱鬧的大街一下子變得清靜,人來人往的賓館門前冷落。黃浦分局的偵查員在空空蕩蕩的房間坐著。孫局長他們分几次帶來的100盒月餅,統統送給當地有關部門作為答謝,一盒也沒有留。李隊長感冒發燒睡在床上,三人沒心情出去,就這么靜靜地坐在跟前陪著。 衛生間沒有熱水。一個偵查員建議李家華去洗桑拿,發發汗。算下來,一個人就得68元!免了。 要不去吃點好飯,補補身体?一名偵查員建議,也遭到其他人反對,看不見隊長沒有食欲,只想休息?李家華睡不住了,他硬撐著起來說,走,我們過節! 賓館外面深藍色夜空一輪明月懸挂中天,團團的,圓圓的,看上去有點冷,不如上海家鄉的那只溫暖。雖說都是男子漢,雖說不是第一次在外過節,但是案子破不脫,胜券在握卻伸手不及,破案的日子一日日如秋天落葉疊加,卻沒有像樣的果實從枝頭采摘下來回報家鄉父老和領導戰友,用“沉重”來形容心情,“沉重”也嫌輕。空曠曠的餐廳,孤單單的食客,簡簡單單四菜一湯,泛泡的啤酒杯舉起來:為了胜利(所有的努力不都為了這兩字么),干杯! 吃完飯有人建議,听說西竺山的廟里簽很靈的,反正過節做不了事,不如爬爬山,隊長發發汗,也求求簽。 李家華同意。他說,求簽只能用私款,只許求案子上的事。簽出來了,隱隱約約是好簽,解簽又不得要領,只當好玩一回吧。 上山下山,李隊長出了一身透汗,旅館的熱水也來了。他放足熱水。連泡帶沖,連呼“過癮”!感冒頓時減輕。 李家華1952年陰歷五月端午午時出生,屬龍。屬龍的人多水命。李家華想案子時离不得水,總要放滿一池熱水猛泡猛沖,泡完沖完,身清腦爽,主意也就來了。又扯遠了。 黃浦分局的領導在中秋節這天到專案組成員家里探望,送去月餅,帶去問候。領導承受不了家屬滿是詢問的眼光:我們的親人何時回來?他們在外辦案有危險么…… 人意到了,天意也該到了。 9月18日下午4點鐘,得到翁其樂确實在龍田鎮大頭家的消息,李家華決定由黃修業送董方亮、陳衛國進龍田鎮守候。臨出發前,福清刑偵隊的林大隊長突然問了一句:你們有沒有帶防彈衣? 几個人愣了,說,沒有。 林大隊長說,那很危險的,据說他們有來福槍。 時間已不允許再等待猶豫,沒有防彈衣也得上路了。 車上董方亮開玩笑著對黃修業說,修業,這趟去,万一我光榮了,我家的小革命就交給你了,等他長大,你向局長要求,讓他當刑警,就坐我那張辦公桌。黃修業無言以對,浮出眼眶的淚水全部吞咽回肚里,車窗外殘陽如血,秋風凝重如鉛。 9月19日,接報告,大頭到了江西瑞金,從那里給他老婆打了兩個電話。有大頭就有翁其樂,盡快赶到瑞金! 四人中午12點20分從福清市出發,按地圖選了一條最近的路。誰想到這是一條廢棄的山路。路面僅一車之寬,坑洼不平山高彎多,再退回來已不可能,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山高月小后來小月也無,黑駿駿的天幕團團霧气上升,霧挾來陣陣冷雨,能見度极差。500公里山路開過去,索性連路也找不到了,視野滿是荒蕪的草叢灌木。在一個下坡轉彎處,突然感到車身向外傾斜,咚一聲,右后輪陷了下去。全車人的困倦一下子惊飛。探頭朝外看,車尾的四分之一已懸置深淵!車上人一身冷汗出來。李家華連忙命令道:別亂動,鎮定!他叫駕駛員轟足油門,貼著山坡往上爬,終于將車子開出險境。大家松脫一口气,心有余悸下車看,竟無人發現后保險架已經沒有了,右后輪胎內側鋼絲几乎全部拉斷。 20日中午1點,四人赶到江西瑞金。 這天是星期六,中午1點當地公安局刑偵隊人還沒來上班。跟了一路的雨不疾不徐,澆得人身冷心寒。一雨成秋,气溫降至10度。身穿T恤又肚中無食的黃浦刑警凍得直哆嗦。為了驅赶寒气,他們蹦高夠公安局門廊的燈頭,一次次蹦高,看誰比誰蹦得更高。 3點,他們与當地刑警接上頭,請求幫助協查大頭在當地的兩個電話地址。經查,一個是私人,一個是公用,兩個電話之間相差2公里。先查私人電話,當地治保反映是一伙做鰻魚生意的福清人的臨時住處,沒听說有陌生人來往。再查公用電話,兩處之間共有六個。第一個离瑞金旅社最近。這就對了,大頭他們不會用旅社電話,跑出來打公用,极有可能大頭和翁其樂就住在瑞金旅社。 李家華派董方亮進旅社打探。董方亮問服務員。有沒有福清客人住店? 服務員講,福清有大頭住,剛出去。 董方亮大喜。他不動聲色掏出翁其樂的相片,遞給服務員,這個人見過么? 服務員毫不猶豫地說,和大頭住309。老客戶了,只付錢,不登記。 董方亮迅速將這一重要情況報告李家華等三人,李決定登記住進瑞金旅社,實施抓捕。 奇怪!服務員給他們開的房間就是剛才她說的大頭和翁其樂住的309。進得房來,迅速搜查一遍,沒有任何人住過或者吸毒的跡象!坏了,人被惊動了!正在這時,接福清市局電話,問,你們是不是在查旅社?李家華說,是呀。你們暴露了!大頭從三樓跳下去跑了!李家華的腦子疾速盤算,大頭不可能進來,又跑掉,一定是接到服務員報告,說有人找你們,根本沒進屋就走了。那翁其樂也走了么?! 李家華請求當地刑警調集警力包圍旅社。協助抓捕重要犯罪嫌疑人。瑞金警方大力配合,瑞金旅社被圍。 李家華和董方亮在三樓一間間查,黃修業在樓下窗前堵截。當查到309斜對面308房間時,門被反鎖。董方亮踹開門,只見窗戶開著,一根用床單結成的繩子朝外吊著,追到窗前往下一看,一個人影順繩子下逃。一定是翁其樂!董方亮的槍響了!李家華大喊,黃修業在樓下堵住!那人見到處是警察,便借著繩子的蕩力撞斷二樓的窗框和玻璃,竄了進去。 李家華迅速從三樓追到二樓,一間間踹進去看,308下邊正對著208沒有人,玻璃也沒有碎,207也沒有,轉身到206房間,門開著,一地明晃晃的碎玻璃,沒人! 這小子,看你往哪儿跑?!此時此刻,李家華滿腦子只有一個信念:說什么也不能讓他跑了,一定要抓住他!至于那小子身上有沒有槍?開槍后會怎么樣?根本顧不上考慮。李家華沖出206房間,沿著駿黑的旅社走道邊跑邊找。老式旅社的走道怎么那么深那么長有兩万五千里吧?!轉彎處,他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躲在門洞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過去,雙手緊鉗住那人的脖子。那人不再掙扎后,李隊長按住他的頭,問赶過來的董方亮,看看是不是翁其樂?瘦臉、尖下巴、細腿,不是翁其樂又是誰?卡嚓一聲,董方亮將手銬銬牢他。 翁其樂徹骨哀鳴,一槍打死我算了…… 一槍打死你,太便宜你了。 那一刻的感覺,李隊長事后對我說,你体會不了,我也講不出來。沒當過刑警沒參加破此案子的人体會不了,參加破案的人也講不出來。 讓我來試著形容: 那是一种沖破黎明前的黑暗曙光初現旭日即將東升的欣喜感; 那是一种突破艱難險阻終于攀援到頂的成功感; 是与看不見的對手長時間反复較量終于將對手打敗的胜利感; 偵破思路正确与否的檢驗; 自我价值的确立与實現; 為不平淡的人生履歷又添了一筆輝煌; 它是悲欣交集的心情; 更是“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的境与界。 那一刻的感覺強烈和濃縮,沒有此經歷的人難以企及,沉溺于小悲歡小愁怨的男女難以理解,所以刑警們輕易不与人言,甚至不与親人言。他們珍惜這份感覺并把感覺珍藏,在往后的日子里,默默滋養身心,照亮前路。他們此時最好的伴侶是酒,醇香濃烈的酒為他們洗去風塵,揮發疲憊,撫平心弦,激活新的智慧与体能,從頭開始。 當時他們可顧不上喝酒。 李家華把抓獲翁其樂的消息告訴福清市局的戰友,對方第一句話是:翁其樂帶沒帶槍? 李家華說:沒帶。 沉吟片刻,對方說兩個字:險胜! 李家華又告訴了小a:翁其樂抓住了。小a開始還不相信。晚上瑞金警方要為他們接風慶祝,為了答謝當地同行,于情于理,這頓飯都要吃,可是李隊長實在放心不下關著的翁其樂———得來實在是太不易了,再不敢有半點閃失。他讓陳衛國吃几口借故肚子痛离席,好生看翁其樂那廝。 陳衛國兩天沒吃飯了,吃了兩口借故离席,回到看押處,見翁其樂好好的,只是毒癮發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他赶快給李隊長打電話,告訴一切正常。這邊李家華加快吃飯的進度,早早結束,連夜開車赶回福州。 李家華講,往下的路安全第一。看好翁其樂,他毒癮發了,把他整整牢,別這邊開著車子爬山,那邊他橫七豎八踢一腳。再就是看清路,不敢毛估估,不行,下來一個人在前邊領路。 畢竟兩天兩夜沒吃沒睡,撐到极限人困馬乏。怕開車的人瞌睡。車子喇叭開開,磁帶放放,管他會唱不會唱,管他五音多還是六音少,管他調跑不跑詞對不對,唱啊喊啊,獨唱,小合唱,大合唱,用發自心底的胜利歡呼抵御迎頭壓來的困倦。 9月21日早晨7點20分,又髒又傷的上海桑塔納車開進福州市。街上車子比往日少,行人盡是些晨練的老人和去早市買菜的主婦,綠樹祥和,花朵嬌媚,鳥儿啁啾……天上地下空气中大字書寫兩個字:和平。 黃浦警方除了破案,一片懵懂:怎么今天街上這么少人? 卻原來21日是星期天。有多少個星期天沒有休息,他們誰也記不得了。為了車子上那個爛泥一攤的翁其樂,付出的星期天和付出的所有———值,很值! 23日翁其樂被前來接應的黃浦警方押回上海。在家的刑偵隊員圍攏看翁其樂是何方神圣?人嘛老瘦的,毒癮發作的樣子老丑! 七抓郭聯鳳,全案告捷 翁其樂被擒后,有消息表明郭聯鳳在湖北江漢地區。小a也告訴黃浦警方,郭聯鳳在湖北他大哥那里,他大哥在那邊包工程生意做得很火。 黃浦警方問小a怎么知道郭聯鳳的消息。 小a講,郭聯鳳有個情婦在福清,從那天她打電話的表情上看,像是給郭聯鳳打。小a馬上再撥郭聯鳳手机,通了。郭聯鳳也主動打電話給小a,講自己身邊沒錢,也想找翁其樂要錢。最近可能不會回福清。 9月26日,黃浦分局刑偵支隊政委龔洪昌帶三人飛往武漢。在湖北公安廳的配合下,查到情婦打給郭聯鳳的電話來自湖北潛江,戶主是郭聯鳳的哥哥。沒人認識郭聯鳳的哥哥,這樣對抓捕郭聯鳳不利。為此,探長范惠乾和當地一位同志化裝成賭徒打入郭聯鳳哥哥開的賭場,把他哥哥認牢。 就在同一天,有消息說,郭聯鳳的情婦要來湖北潛江看他。情婦問他,到了潛江去哪里找他?郭聯鳳說,一個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郭聯鳳終于要露頭了! 10月3日下午,郭聯鳳的情婦乘坐490次列車到達武昌,之后她乘車赶到潛江,當然一路有“刑警”關照護送。她到了潛江市,直奔公安局招待所,并且在門口給什么人打電話———跟蹤護送者明白了“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意義。他們盯牢招待所大門,看出來迎接者會不會是讓他們望眼欲穿的郭聯鳳,做好抓捕准備。 7點半,街燈輝照下,大門口匆匆走出一個人,再定睛細看,不是郭聯鳳,而是他大哥。情婦跟著大哥進里邊,45分鐘后換了衣服又和大哥一道出來,突然兩人在十字路口跳上一輛中巴車。后邊跟著偵查員來不及上同一輛車,急忙招手攔了一輛殘疾人的三輪。十几公里開出去,前邊是江漢大市場。 湖北省公安廳的同志已經到了。他們跟著郭聯鳳哥哥和郭的情婦進到大市場里邊一幢居民樓,真真切切听見他們朝一個窗戶叫兩聲:聯鳳,聯鳳。上樓后沒多久,兩人又出來了,黃浦分局的偵查員和湖北省的偵查員決定兵分兩路,一路跟蹤這兩個人,龔洪昌政委帶人在這里等著抓捕郭聯鳳,說什么也不能讓進入視線的狐狸再溜了。 据當地警方介紹,這個大市場治安情況比較复雜。不好公開進去抓人。 明抓不行,就暗查。黃浦警方和湖北公安廳的十多位民警一幢幢樓悄悄走訪。走到16號樓時,有人反映,二樓住著一個姓郭的福建男子。當即將16號樓圍住,封鎖每一個出口。龔洪昌和范惠乾踹門沖進房間,郭聯鳳正在床上,沒等他搞清怎么回事,就被千里奔襲從天而降的上海黃浦刑警銬牢。經搜查,他的包里有一把刀。 當天晚上,黃浦刑警星夜赶路,160公里赶到武漢已是凌晨3點。 武漢關的報時鐘悠悠敲響,仿佛響了千年万載,又像是才鍍了第一層春雨秋霜,那鐘聲讓人神思遐想,又讓人忍不住鼻酸淚盈。那天是范惠乾的40歲生日呢!看著押解回來的郭聯鳳,多好的生日大禮!四十而不惑,生日那天最想念的人是自己的母親,母親病重在家,孝順的儿子有心無力。此時的范惠乾歸心似箭,專案組所有外出成員歸心似箭。 返程乘船。對于押解這么重要的犯罪嫌疑人,船只雖慢,但是安全。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不知船上四位黃浦分局偵查員們有此詩情畫意否? 10月6日,龔洪昌一行四人在嗚嗚的船鳴聲中靠岸上海港。 在強大的審訊攻勢面前,被毒癮折磨得七顛八倒的翁其樂交待了他的罪行。 由于缺少毒資,相好的國英又告訴他甲魚老王家有錢,他便萌生了搶劫錢財的動机。當然得有人幫他,他和郭聯鳳從外邊聯手,國英從里邊配合。他和郭聯鳳是13日下午到的上海,國英去机場接他們住到旅社。他倆當晚外出買工具,商店已經關門,告知第二天一早再來。當晚他們去國英家踩了點。第二天一早,兩人買了工具,直奔作案現場。由于翁其樂的媳婦是老王家親戚,大英還參加過他們的婚禮。翁怕大英認出他,在臉上蒙了只襪子。在國英的被子上澆水,是怕把她捂得緊了昏過去,澆上水看她還會不會動———正像事后勘察現場發現“有人對國英手下留情”。 兩人作案后乘車到徐匯,又換車到杭州,從杭州把錢寄回福建,再乘飛机飛廈門,轉回福清。 國英對有的人“口下留情”。她沒有口供,一直沒有。抓回兩人后給她看相片,她講不認識。該案審結判處她有期徒刑15年。 36万元不義之財,郭聯鳳分了10万元,剛開始他不承認作案,經過指紋對比,那枚在粘膠帶紙芯處取到的半枚指紋就是他的,他認罪了。為了這罪行,他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翁其樂分得26万元,等抓住他時,連吸毒帶揮霍早花光了。翁其樂被判處死刑,已經執行。 4.14案破得艱難,也破得精彩,如同粗糲的磨石能激發迸射出璀璨的火花。上海市公安局劉云耕局長給予高度評价:干得漂亮,請予以認真總結。 當然要立功了,李家華二等功,黃修業、董方亮、陳衛國三等功。 比起刑偵支隊69名偵查員173個日日夜夜的付出,比起福建、湖北、廣東各省警方的通力合作,比起上海市公安局刑偵總隊、技偵總隊的指導員參与,功勞顯得微不足道。 冬去春來。日子一天天過。案子一件件破。 有一天,電視里播出一檔反映公安的演講節目,主持人在台上侃侃而談:當一輩子警察,干兩輩子活儿,苦了三代人…… 《一百七十三個夜与晝》連載完畢,下周起開始連載著名女作家方方的小說《風中黃葉》。 ------------------ 竹露荷風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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