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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宮昨晚看完兩盤悠紀說值得一看而推荐的錄像帶,即《煙霧》和《藍色的外觀》,所以今天早上起得很晚。外面的雨一直未停,他到辦公室時已是11點了。
  “哎呀呀,上班總是來晚。”
  悠紀雖然這么說,但她好像也剛來,牛仔褲的褲角還是濕的,打開的花傘放在地板上正滴著水。
  “試演結果怎樣?”
  “已通過第一次審查,第二次審查要在一周以后。”悠紀笑著說,這回只剩下20人,下次從這20人中選出5個人。“如果運气好被選上,成為5個人中的一員,角色也只是演過路人A,或演群眾B。”
  “當明星的梯子需要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上。”
  “那不見得,就不興坐個直升飛机什么的?”
  “你倒很內行。”
  “任何標准都不是死框框呀!”
  桌面筆記本上寫著:“10:35,小田總業社長,來過電話,06.68359××。
  二宮拿起電話,按完電話號后立刻就接通了。
  “喂,我是小田。”
  “我是二宮企划的二宮。剛才您來過電話?”
  “啊,是的。是山本施工隊松板先生把您介紹給我的。”
  “你有事吧?”
  “有件非常麻煩的事想找您商量,可以嗎?”
  “可以,可以,什么事情都可以。”
  “那么,我現在就去您的事務所。”
  “現在您在哪儿?”
  “在波特住宅區,南港的。”
  “我在西心齋橋,從難波立交橋向北拐。”
  簡要說明來這里的路線后,他放下了電話。
  “太好了,有顧主了。”看來這份活非攬不可了。
  “買點什么吃的吧,是豆沙饅頭還是點心?”
  “豆沙饅頭。干脆來點玉露點心。”
  小田總業的社長小田一三正好在12點來到事務所。他前額光禿禿的,眉毛向下垂,上窄下寬的臉龐,身体橫粗,走起路來不像走而是向前滾,年齡可能比二宮大一輪左右,大約四十七八歲吧。与二宮交換的名片上寫著:“富田林市山野邊町3—3—28”。
  “您的車呢?”
  “停在美洲村的停車場了。”
  小田邊擦著脖子上的汗邊說:“這一帶可真熱鬧啊。”
  即使是嘴邊的奉承話,他也不愿說這是個不錯的事務所啊。
  “歡迎光臨。”悠紀送來羊羹和茶。小田以鄙視的目光把她從前胸看到腳尖。悠紀把茶托放回水槽就离開了事務所。
  “先說說您的事吧。”二宮開了口。
  “我在富田林市從事建筑廢料中間處理業務。”
  “中間處理?”
  “就是處理從拆遷工地運出來的混凝土塊,還有破舊輪胎等。”
  据他介紹說,小田總業把山野邊町的錦山和南側的伏原山之間的2000坪的山谷用10万立方米的廢士充填,在填平的土地上建造各种設施,進行建筑垃圾的中間處理。具体工作業務就是將木結构房屋拆除后燒毀,將混凝土塊粉碎——同時,還收集、加工廢輪胎。即,把混凝土破成40毫米以下的碎塊,當做再生填充料使用,而廢輪胎則可作為水泥厂的補助燃料使用。
  1坪是日本土地面積單位,每坪約合3.306平方米。
  “本來嘛,干這些是我的本行。可是去年秋天,我想到要在宮南市的天瀨建一個安全型建筑垃圾最終處理場。”
  “最終處理場,就是深埋建筑垃圾的地方吧?”
  “是的。在富南、河內長野一帶有一個又深又大的峽谷,埋建筑廢料正合适。”
  “什么是安全型呢?”
  “工業垃圾有很多不同的种類。”小田一邊掰著手指一邊解釋說,有易燃物質,有污泥,還有廢油、廢酸、廢塑料、紙屑、木屑、化纖、礦物質建筑廢料、糞便、煤灰、醫療棄物等。
  “其中,有的遇水后就會散發出有害成分,這類垃圾需要在特殊管理型處理場地或控制式處理場地來處理。其余的垃圾便可以埋進安全型垃圾處理場地。具体地說,像金屬類、碎玻璃、破陶瓷、拆毀樓房倒出來的廢物等。”
  “那么,小田先生所計划的是,專門處理建筑垃圾的處理場嘍?”
  “本來我就是做中間處理的,在這方面還是很有經驗和辦法的。”
  “現在的建筑部門,都在為處理垃圾而頭疼啊。”
  兩年前二宮就听說,處理掉一卡車11吨的建筑垃圾需要兩万多元。
  “我建造垃圾處理場地,這是第一次。昭和六十三年1曾在河內的長野埋掉一個叫鷹(火田)的山谷。”
  1昭和六十三年為公元1988年。
  小田說,那個山谷呈鍋底狀,但不深,勉強才能裝進25万立方米廢料,結果几乎連本錢都沒賺回來。最近,建安全型垃圾最終處理場的最低限度是30万立方米才能不賠,當然垃圾的容量越大利潤越多。
  “能容納30万立方米以上的垃圾場,好厲害!簡直不敢想像。”
  “天瀨垃圾場能裝50万立方米,是個9000坪的大峽谷。”
  小田揚起那肥胖的雙下頜說:“我從去年10月開始實施這一計划,一刻也沒放松。雜七雜八地已經投入1.3億多万日元了。可是,進行到此卻遇到了一個特別大的大麻煩。”
  “哦?有那么嚴重?”終于進了正題。
  “不過,您得保證,今天說的話不能外傳。”
  “那當然。嘴不嚴能辦建筑咨詢所嗎?”二宮把正在喝的茶放在桌上,重新坐了一坐。
  “嗯……”小田稍停了下,便開始講起來。
  ——天瀨垃圾最終處理場地計划,在實施過程中遇到了重重障礙和麻煩:要与土地持有者簽合同,要得到附近居民的同意,要說服水利工會,修改水流路線的計划,還要測量、地質調查、拉攏當地有影響的人物等。有時候大把大把地撒錢也得不到收据,我一個障礙一個障礙地排除,終于到了請當地行政秘書開許可證的階段了。突然,水利工會提出增加補償金的要求。在原來同意的3000万的基礎上再增加2000万日元。
  小田說事先約好了不能再更改,沒答應對方的要求。可是,水利工會會長不蓋章,申請書就無效。
  對方抓住了當事者的心理。7月5日,小田到水利工會會長橋本健夫家拜訪,遞上了200万元的紅包,可是橋本根本不答應,談判破裂了。
  “后來又多次与橋本聯系,可他假裝不在家根本不見我們。真是個不講信譽的家伙。不把這個家伙制服,計划就將半途而廢。唉,厚著臉跟銀行商量,2000万現金也不是拿不出來,可是這錢等于白往水里扔。也考慮過干脆找黑社會來處理,但橋本同時也是土地持有者之一,又与富南市議會有瓜葛,不能輕易下手。”
  小田拿起羊羹吃了一口,然后舔了舔手指。
  “你是說,讓我去抓住橋本的把柄?”
  “對,就是這個意思。”
  這不是敲詐人嗎?二宮心想,但沒表露出來。
  “橋本的職業?”
  “在三澤谷的田里种葡萄。”
  “橋本和議會有什么瓜葛?”
  “橋本在整個天瀨一帶也是屈指可數的名門世家,作為候選人參加了上次市議員競選。雖然他落選了,但在自家門口仍挂著‘市政商談所’的牌子。”
  “參加競選需要一筆錢,可橋本為什么沒要這200万日元呢?”
  “就是想請你調查這個,才說了這么多的。”
  “明白了,這件事我來辦。”
  雖然十分不情愿,但眼下正需要錢。于是他說:“報酬和經費……”
  “報酬200万。”
  “什么……”
  小田打開身旁手提包,取出一茶色信封放在桌子上,里面有厚厚一沓錢。
  “這就是前几天想送橋本的那200万。”
  這200万要能到手,不僅欠賭場的錢能還上,而且能買新的空調和汽車。
  “這只是辦成事的報酬,作為活動費每天再付給你兩万。”
  “啊……”
  “我是個商人,辦事不喜歡拖泥帶水的。”
  小田抱著雙臂靠在沙發上說:“你花多少錢,我不管。只要在同意書上能蓋上水利工會會長橋本的章,當場就把這筆錢付給你,而且還不要收据……怎么樣,這個條件?”
  “可是,有點不對路吧。”
  這是騙人的把戲,二宮已注意到了。
  “怎么,不同意?”
  “小田先生,您已經給橋本看過這筆錢了。你給他200万他不蓋章,我不可能空著手就讓他蓋章。這個數是給橋本的最低限額。這么一來,我的報酬豈不成為零了。”
  “哦,您說的也有道理。”小田用手摸著下巴說,“好吧,300万。”
  “不行啊。”二宮搖了搖頭說,“僅僅增加100万就想讓橋本投降,不可能吧。”
  “你別胡鬧。”
  “辦成了,報酬應該是500万,這是我的條件。”決心已定,二宮接著說,“我不是欲望無止境,假如付給橋本400万,我只得100万,五百万還不一定夠呢。”
  “開价不小啊。”
  “人家要你追加2000万呢。”
  “好吧,500万!”小田咬了咬牙說。
  “還有,那3000万補償金怎么辦。不付錢恐怕不能蓋章吧!”
  當然,總不至于把3000万元讓我帶在身上吧,二宮想。
  “這類具体事項,你看一下同意書就知道了。上面清楚地寫著在交換合同時付1000万,修改水流工程時付1000万,工程結束后再付1000万。共分三次轉到水利工會的戶頭上去。”
  “原來如此,明白了。”二宮行了個低頭禮又說,“活動經費,一天3万,先付一個禮拜的。”
  “嗯……”小田把剛才那個信封裝起來,又從里面的口袋里拿出錢夾和与水利工會訂的同意書。

  “真晦气,又輸2500日元。”
  悠紀回來了。為了消磨時間她在青海樓打了一會彈子游戲:“耳朵嗡嗡地響,頭發上也滿是煙味。”
  “別再玩了,彈子游戲容易上癮。”
  “這是誰說的?”
  悠紀從冰箱里取出兩听易拉罐啤酒,一听遞給二宮說:“剛對那件事,談得怎么樣?”
  “約定500万,每天還有3万的收入。”
  “哇,好多啊。”
  “可是不辦成事,那500万是拿不到的。”
  “什么,怎么回事?”悠紀靠在水池邊,打開易拉罐。
  “小田想在富南市的天瀨建垃圾處理場。”
  二宮一邊喝啤酒,一邊簡要地介紹了一下事情的經過,然后說:“現在,有件事要你去辦。”
  “嗯……”
  “到心齋橋書店去,買些与建筑工業廢棄物處理有關的資料來。”
  “哦,真想干?”
  “誘餌就在眼前,能干到什么程度就干到什么程度。”
  最近,連悠紀的正常工錢(盡管她只看電話)都難以支付。
  二宮交給悠紀兩万日元,悠紀打著傘出去了二宮也把汽車鑰匙放進口袋站起身來。

  西區千代崎。愛生會醫院位于從大正橋二宮的父母家步行15分鐘的木津川岸上。是1960年左右建造的老式綜合醫院,占地面積約3300平方米,大大小小排列四棟病房,內科棟居中央。
  二宮把車停在收費停車場里,上了內科病房的五樓。和值班室的護士打過招呼后,他走進了病房。老母親正在扶著父親,給他喂已經過點了的早飯。
  “你來了,啟之。”
  “嗯。我爸爸的病怎么樣了?”
  “沒什么大起色,還挺能吃的。”
  桌上放著菜粥、牛奶、酸奶酪。父親胸前挂著塑料圍裙,看都沒看二宮一眼,微微張開模糊的眼睛,動了動嘴。因為他右半身已經癱瘓,左手又不好使,所以母親必須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他吃。
  前年王宮的父親孝之由于糖尿病引發的組織坏死,從左腳心起切除了腳趾。以前還能拄著拐杖走兩步,可是因為腳心部分開始腐爛,接著就從腳脖截除了。他本人并沒有像周圍人所擔心的那樣沮喪气餒,做了一只假腳后,恢复到了能在家附近散步的程度,一年后,左腳腕開始發黑。再住院時,只得做手術把膝蓋以下都摘除掉。据主刀醫生做手術后說明時所講,在被切除的動脈血管上能看到附著許多膽固醇,中間的通道只有針眼那么細窄。
  孝之說不想讓人們看到自己連上廁所也不能去的樣子,拒絕了所有的探訪。人院后到了夏天,眼看就要能坐輪椅時,又得了腦血栓。二宮把他送往搶救室時,孝之已經失去了意識,誰和他說話都分不清楚。醫生和護士口口聲聲說在醫院里發病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否真如其說,到現在也都不明不白。
  從那以后,孝之便臥床不起,一言不發,臉上沒有了喜怒哀樂。他不但得了嚴重的褥瘡,而且自從癱瘓以來,手腳關節都變得僵硬,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一根根肋骨都看得分明。
  父親想,人應該活得利索、死得干脆,可是,我一直到最后還給別人添麻煩。一日三餐靠人喂,換洗衣服、大小便都要依靠人。不務正業的孝之從年輕時就給別人找麻煩,他有好几次想干脆离婚算了,不再拖累別人,但妻子給他的無微不至的照顧又使他內疚。
  “昨天,知子來過了。”妻子一邊給孝之擦嘴,一邊說,“快要期末考試了,等考完到了暑假,她說想在這住一段時間,順便幫幫忙。”
  二宮的妹妹知子在茨木的公立中學教英語。五年前結婚遷居到京都的向日市,她把孩子寄放在幼儿園拼命工作,所以不能經常回娘家。
  “給你爸刮胡子吧!”母親邊洗餐具邊說。
  二宮把暖瓶的溫水倒在臉盆里,用濕毛巾擦爸爸的臉頰時,他不由浮現出滿臉柔情。涂上刮臉液后,便開始刮臉。
  “听英子說,悠紀當了歌劇演員?”
  英子是母親的妹妹,悠紀算是外甥女。
  “昨天參加了試演,第一輪考試通過了。”
  悠紀在日航賓館的現代芭蕾舞團的工作棚當業余教師。因為只是早晚有課,所以空閒時常來辦公室看芭蕾舞或歌劇的錄像。相同的內容她也要反复看,有時自己還模仿一段。
  “那孩子要是考上的話你就得打光棍了。”
  “可不是哩,現在她的工錢我都付不起。”
  悠紀從幼儿園到高中,一直在學習古典芭蕾,高中畢業后,又專門去德國留學兩年,今年春天才回到日本。雖然很富有表演才華,但要成為一名職業舞蹈演員,卻是很難的。
  “下下周,市商業聯合會組織去天童和日光旅行。”
  “天童是象棋子的產地吧。”
  “是啊。給你帶一副?”
  “不用了。我只會下夾擊象棋1。”
  1又稱挑擔象棋,屬日本棋戲的一种。
  “我得在日光住上一宿。你爸的事全都托付給知子了。”
  旅行和門球是母親的愛好,再忙也得盡情放松一下。
  幫父親刮淨了胡子,二宮又給他抹上潤膚露,然后摘掉父親的圍裙,把睡衣的領口正了正,扶著他睡下了。孝之輕輕打了個哈欠后閉上了眼睛。
  “父親好像困了。”
  “這陣子挺貪睡的。”
  母親一邊說一邊把換洗的衣服塞進兜子里。“你吃午飯了嗎?”她問二宮。
  “噢,還沒有。一起吃飯吧。”二宮說完提著兜子走出病房。
  二宮讓母親坐上車,開往大正橋。
  “我有點事想求母親。”
  “什么事,這么鄭重其事的?”
  “能不能借我點錢?”
  “多少!”
  “可以的話,我想借50万左右。”
  “真是少見,你能開口向我借錢。”
  是啊,以前從未向母親借過錢。
  “好吧,借給你。”
  把母親送到家,又和母親一起吃了飯店送來的壽司。
  這些錢夠嗎?母親從柜子里拿出50万日元給他,但理由卻一句也沒問。

  雨總算停了,回到西心齋橋時,遠處云層的空隙間閃現出一抹碧空。一絲風也沒有,一股沉淀似的熱气從腳下往上蒸騰。
  二宮在小賣店門前給新井打電話,告訴他已經弄到錢了,新井說隨后就到。挂了電話后,二宮意識到悠紀還在辦公室,但事已至此,已沒有必要掩飾了。确定信箱里什么也沒有后,二宮上了四樓。
  “你回來了。”悠紀無所事事地躺在沙發上看著厚厚的單行本。桌子上堆著五六本書,有《廢物處理修正法》、《生態學革命》、《違法投棄》、《大阪灣海藻處理計划》等。
  “不簡單,你要讀那么難的書!”
  “當然了。這也是工作嘛。”
  二宮坐在椅子上,隨手拿起一本《廢物處理修正法》。書中盡是密密麻麻的鉛字,他剛看到序言《解說》,就打起了哈欠。
  “悠紀現在看什么呢?”
  “《最完美的生命》。寫的是寒武紀生物的事。”
  “有意思嗎?”
  “特別有趣,盡是些不可思議的生物。”
  “噢。”二宮對什么也打不起精神,他探揉眼角,翻了几頁。
  這時門鈴響了。
  “來了——”悠紀呼喊著開了門,來的是新井。
  “對不起。”二宮從悠紀旁邊擠過去,來到走廊。隨手關上了門。
  “好漂亮的妞啊!”新井說。他穿黑色的T恤衫外套著棉布夾克。
  “一共欠你多少錢?”
  “55万。”本金只有40万。
  從母親那借來的50万再加上5万,一起還給了新井。
  “好几天沒見到你了,不賭啦!”
  “已經洗手了,再也不敢賭了。”
  “別這么說,到其他地方玩不也一樣嗎?”
  “現在只打彈子游戲,賽馬賽艇都不干了。”
  “哼,原來如此。好,再見。”
  新井以一种嘲笑的口吻說完立刻轉身走了,二宮也進了辦公室。
  “喂,剛才那個人,佩戴的徽章上怎么還有個箭頭記號?”悠紀問道,“那种人,為什么總是那身打扮?燙著短短的鬈發,戴著墨鏡,穿著又肥又大又刺眼的服裝,戴著金戒指,几乎全一個模式。”
  “這就是那幫家伙的制服。黑社會的人得先從气勢上壓倒對方,穿得跟上班職員一樣,那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明白了。不是像馬蜂就是像花蛇。”
  “什么,你說的?”
  “所謂的動物保護色呀!黃色和黑色相間的條紋。”
  “這倒也是。”
  “阿啟,你把胡子刮掉,再燙一燙發怎么樣?”
  “好啊,這房間燈光會黯然失色的。”
  “那我就說,哇,好帥呀!”悠紀歡快地笑著說。
  已經沒心思讀書王宮點著一支煙邊吸邊考慮對策:要查清橋本健夫及其周圍,使用什么辦法好呢?首先排除的是,從水利工會獲取情報,通過市議會也不行,自己連市議會人數都不知道。在富南一帶又沒有朋友,看來只有一個渠道。那就是從建筑界進攻。
  想到這里,二宮立刻給在富市田的小池土木建筑會社挂電話。事務員立刻將電話交給了小池社長。
  “我是二宮,好久不見了。”
  “啊,真是好久不見了,還好嗎?”
  “說得過去吧。”
  “您父親怎么樣了?”
  “剛才去醫院看過,總是睡覺。”
  “是嗎,要保重呀。”
  “有件事,想求社長。”
  “噢,什么事呀?”
  “您認識一個叫橋本健夫的人嗎?”
  “很常見的名字呀。”
  “是天瀨水利工會的會長。參加過上屆市議會的競選,落選了。”
  “啊,是那個橋本啊。”
  “就那個橋本,就社長所了解的情況能介紹一下嗎?”
  “因違反檢舉法,為他拉選票的遭到檢舉。他的口碑可不怎么好。我与他沒有什么來往,關于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社長的朋友中,有了解橋本的嗎?”
  “大概佐野商會的會長可能知道一些。他在平池開了一家土木械代理店。而且會長又是富南市的監查委員。”
  “務必把他介紹給我。”
  “為什么要了解橋本呢?”
  “因工作上的事,具体情況還不能說。”
  “好吧,我給佐野去個電話問他方便不方便,你什么時候都行吧?”
  “行,行。對不起,拜托您了。”
  5分鐘之后,小池又打來了電話。
  “佐野今天都在會社,你去找他吧?”
  “好,請把地址告訴我。”
  “在近畿1鐵路的平沼車站下車,過商店街向東走,左側有座紅磚樓,一樓是商品展銷廳,到那一看就知道了。”
  1近畿地區具体指京都、大阪二府和滋賀、兵庫、奈良、和歌山、三重等5縣。
  佐野商社位于近畿鐵路南大阪線平沼站向東走100米的一條繁華街上,是座很漂亮的三層樓,二宮把皇冠車停在停車處,走了進去。一樓陳列著鑽孔机、小型壓路机、混凝土搗實器、壓縮机等小型土木机械。二宮穿過陳列室到大廳,向里面的辦公室走去。
  一個穿灰色對襟毛衣白頭發的男人,在被玻璃隔開的對面低一些的接待室正与一名穿藏藍色西裝的年輕人談話。他看見二宮后招了招手,穿西裝的年輕人深深地鞠一躬离開了辦公室。
  “初次見面,我叫二宮。”
  “我是佐野,請坐。”
  佐野舉止沉著冷靜,長有几根長壽眉顯得十分慈祥。
  “對不起,您是不是正在談業務呢?”
  “那是銀行的工作人員。喝咖啡還是喝茶?”
  “請給我一杯咖啡。”
  佐野招呼過來工作人員,讓他送來兩杯加冰的咖啡后,又重新坐到二宮面前。
  “我經常受到小池社長的關照。談些什么好呢?”
  “首先,想請教一下橋本健夫違反選舉法的事情。”
  “在上屆市議員選舉中,在(木通)之上有個叫板口的議員聲明他要引退,橋本瞅准了他的位置,在公告發表前開展了猛烈的活動。保守党聯合派的頭目、市議長內山榮三是他的后台……橋本雖然勉強籌足競選的錢款,但好像已經把山林賣了一半。盡管花了大把大把的現金,可是票數仍遠遠不夠,以很大的差距而落選了。社會上紛紛傳聞是內山這個老滑頭利用橋本肥了自己,然而橋本卻并不以此為戒,仍然跟在內山后面拍馬屁。雖然不是議員,卻在自家挂上了市政商談所的牌子,成為大家的笑料。大概下屆競選他還得落選。”
  果然,可以從他的頭目內山開始進攻。
  “富山市的市議員有多少人?”
  “正好20個人。”
  “當選議員的最低票數是……”
  “大概1300左右吧。”
  “橋本落選后,是誰接替了板口?”
  “是(木通)之上的叫杉村廣的米店老板。”
  “橋本當水利工會會長,是否也會為選舉提供方便呢?”
  “是啊,因為官銜多好辦事嘛。”
  佐野笑了笑,頓了一下說:“我接到小池的電話后,向天瀨農業協會當理事的朋友打听了橋本的事,你猜我知道了什么?”
  “特意替我打听,真是過意不去。”
  “橋本把在天蔽的三澤谷的田里收獲的葡萄,賣給河內葡萄酒釀造厂。他擁有田地1700坪,相當大。另外,好像在(木通)之上自家宅院后有4500坪的山林,可采摘一點儿松茸。”
  “听說橋本家在天瀨也是屈指可數的名門世家。”
  “雖說是望族,但橋本是倒插門女婿。”
  “啊,是嗎?”
  “原本在三澤谷种植葡萄的,是女方的父親。5年前老人家過世,現在由橋本接管。最近河內葡萄酒聲譽很好,以工會合作方式連生產原料帶釀造是最理想的經營机制,但他缺少把种葡萄的農民攏在一起的品德,不合潮流。雖說是倒插門女婿,但他喜歡搞政治,毫無經商才能,所以在老婆面前抬不起頭,為此朋友都笑話他。”
  佐野叼著一支煙,拿起桌上的打火机說:“我知道的全說完了,對你還能有點用處吧。”
  “實在感謝,非常有用。”
  “二宮先生,為什么要調查橋本呢?”
  “因為水利工會的事,發生了一點糾紛。”
  “哦,是這樣。”
  這時,咖啡送上來了。
  佐野點上煙,接著說:“水利工會的事,那可是相當麻煩的。不但會有水資源分配,界線划定,和其他工會利益沖突等問題,而且還會產生改變水流路線以及補償金的問題,工會會員之間也經常出現矛盾。有些上了年紀的農民你說什么他們也不听,把他們攏到一起,也不容易啊。”
  “原來是這樣。”
  二宮一邊附和著佐野的話,一邊看了看手表。5點40分,他想趁天黑之前去天瀨一趟。
  “從這里到(木通)之上大約要多長時間?”
  “差不多得15分鐘吧……你要見橋本嗎?”
  “噢,不……”
  “我想橋本今天應該不在家。”
  “為什么?”
  “富南市教育局局長出了一本書,其出版紀念會6點開始,是自費式的小型雞尾酒會,富南的名流大概都會到場吧。”
  “那個雞尾酒會在哪儿開?”
  “在平沼的文化會館。就在這附近。”
  正好能見到橋本——二宮想。
  “會長您也出席嗎?”
  “我也算是個監查委員,當然得去。”
  “能不能帶我一起去呢?”
  “可以,那很容易辦到。”
  佐野往冰咖啡中倒人牛奶后攪拌了一下,二宮則什么也沒加就喝了。因為冰塊融化了,所以杯中有些麥茶般的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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