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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北富德的辦公室是在樂開胃大廈的11樓。柯白莎乘電梯上去。門上漆的是‘北富德——推銷工程師’。門后傳出快速如机關槍開火的打字聲,白莎覺得只有自己的卜愛茜可以和她并駕齊驅。
  白莎把門打開。
  一個直背細腰的二十几歲女郎自打字机上抬頭望向她,淡灰色的眼珠無聲地在詢問白莎有何貴干,手下仍在打著已記在腦子里,還沒打的字。
  “我要見北先生。”白莎道。
  女秘書停止打字。“請問尊姓。”
  “柯太太。他在等我——一我是說應該知道我會來。”
  “請等一下,柯太太,請坐。”
  女秘書把椅子退后,走向北先生的私人辦公室,公事化地敲兩下門,隨即開門進人房里。柯白莎仍站在那里。
  女秘書出來。“柯太太,請自己進去。”
  白莎听到門內椅子推后的聲音,快速的腳步聲——北先生已經站在房門口對著她微笑了。早上在他臉上滿臉的愁容,已經因為新刮胡子,熱水敷面和理發店的按摩消除掉了,代之的是光滑的下巴和粉紅的皮膚。他的指甲看得出才修過。
  “請進,請進,柯太太,你工作真快……這是彭茵夢小姐——她知道你是誰。我對她沒有秘密。以后假如你有什么要報告的,又找不到我,不論什么事,都可以告訴茵夢……不過請你進來坐。”
  柯白莎點點頭,又向秘書微笑一下。
  彭茵夢把眼皮垂下。她的睫毛又長,尖端又翹起得那么引人入胜。當眼皮下垂時,使本來已經很光滑的臉頰,由于對比的關系,顯得更為白嫩。
  柯白莎對這對嫻靜、美麗、半閉的眼睛,發表感想說:“嘿!”一面讓北先生扶一下椅子幫著她坐下。
  彭菌夢离開,把辦公室門帶上。
  北富德繞過桌子,坐進一張特大,發光,桃木制成,黑色真皮裝飾的椅子里去。
  “我倒沒有想到你會回來得那么快。”他說。
  “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回來得那么快。”
  “我們本來是說好,你跟蹤我太太,看是誰要和她見面,之后又跟蹤那一個人。沒出什么錯吧?”
  白莎說:“我跟她跟丟了。”
  北富德突然抬起眉毛。“你跟丟了,柯太太?”
  “是的,跟丟了。”
  “但是,我看見你守在那里。見到你的車——”
  “那是沒有錯。”白莎說:“我跟下去了,后來跟丟了。”
  “但是,柯太太,這應該是极簡單的工作——她是絕對不會想到有人在跟蹤她的呀。”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相信她不會知道。”
  “我可不那么确定。”白莎道:“要不是她耍了一個很靈的花巧,花巧得連我到現在也沒想通,就是一連串不能再巧的巧合,而我是倒霉虫。”
  北富德生气激動地說:“照你這樣說來,其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永遠也沒有辦法來證明這封惡毒的匿名信和谷泰麗太太有關的了。”
  白莎干脆地說:“我們再來看一下這封信。”
  北富德猶豫一下,自口袋里又拿出這封信。
  “你放私人信件的檔案在哪里?”
  “怎樣啦?”
  “我想查對一下你私人信件的檔案。”白莎說:“很可能會查到線索。”
  “什么線索?”
  白莎說:“很多人不知道,打字机上打出來的信,其實比手寫更容易識別。專家一看就知道什么厂牌,哪一种打字机打出來的信,而且還知道是習慣于哪一种打字方法的人打的。我雖不是專家,但至少看得出這信是從手提式打字机打出來的。我相信我看過所有別人給你私人信件和南先生給你的來信后,可能會有一些特別的線索。”
  “姓南的從來沒有給過我信,我告訴你他聰明得很,什么把柄也沒留下,一下就令法院裁定我要——-”
  “法院裁定是因為合伙生意的關系嗎?”
  “是的。”
  “他申訴是假話嗎?”
  “詐欺。用一個法律上的技巧,說我無權保管一筆財產,或是說我侵占他的——反正是偽造詐欺。你說要看我的私人信件,柯太太,我們給你看。”
  兩秒鐘不到,通接待室的門打開,彭菌夢進來,用一般秘書的語气說:“北先生,什么事?”
  彭小姐离開房間的時候沒有把房門關上,只二十秒鐘不到,她細而有效的足踝帶她轉回房間來,把一個厚厚的檔案夾放在北先生桌子上,有一點故意在生客面前炫耀秘書工作重要性的做作。
  “還要什么?”她問。有禮,簡單,干脆得有如在打字机上打字。
  “可以了,彭小姐。”
  “是的,北先生。”
  她轉身,把腰挺得直直的,臀部不甩動,走出門去,把門帶上。
  柯白莎沉思地看著她的一切行動。“過火了一點點。”她說。
  北富德不懂她意思。“怎么說?”
  “只是告訴你,”白莎說:“在我這种什么都見過的人面前——喔,去他的,我來只是為了這封信的事。那只貓,是你太太養的嗎?”
  “她把貓也帶出來了?”
  “是的,她走到哪里把貓帶到哪?”
  “最近都這樣。它總是跟了她,除了晚上。這只貓晚上就是留不住。它喜歡跟汽車一起出去。她要出門總喜歡帶它出去。”
  “叫什么名字?”
  “須須。”富德說;“我倒真希望她能招呼我,像她招呼那只混蛋的貓一樣。”
  “也許它對她好一點。”
  北富德臉紅了。“無論如何,柯太太——”
  “不談這只混蛋貓了。”白莎在他找理由之前,先把他的气漏掉。“我們來看看這個檔案再說。”
  白莎不客气自己動手,開始看這些信。
  她一封一封看。已經穩定下來的北富德一面指稱。“這家伙要我一起去打獵。兩年前我和他一起出去過。他玩得很高興,我不見得。煮飯、善后都是我在辦……這是一個推銷員,要我給他一個工作,要真能賺錢的。”
  “這是誰來的?”白莎指著一對女人寫的信問。
  北宮德清清喉嚨。“我倒不知道這封信在這里。”
  “是誰的。”
  “柯太太,這沒關系。她和你要查的事毫無關系。”
  “是誰的來信?”
  “羅綾。”
  “姓什么?”
  “馬。”
  “她給你的信,為什么用‘親愛的辛巴德’開的頭?”
  富德又清了一下喉嚨。“是這樣的,羅綾是舊金山一家餐廳的女招待。她給我的印象是她很多地方都很能干。這是,兩年之前的事了——”
  “說下去呀。”
  “我認為這樣一個有才干的女人應該有更好的出路。我在舊金山有很多熟的公司認識。我給她介紹了一個工作。就如此而且。”
  “還在這公司嗎?”
  “是的,老天,一直干了下去。”
  “辛巴德怎么回事?”
  他笑了。“我一眼就看出她不平凡——當然指做生意。她一直笑我告訴過她的一些推銷故事。我教她推銷的技術,怎樣把推銷阻力改變為消費的熱誠。她——她告訴我,我說話像七洋妖航中的水手辛巴德。她——”
  公事化的敲門聲敲在門上,門也立即被打開。彭菌夢站在門口。“谷泰麗太太有電話來。”她說:“我告訴她你在開會,她堅持要和你講話。”
  “喔!老天。”富德說。
  白莎以事不關己的樣子觀察他的反應。
  女秘書問:“要不要接?”
  北富德求他秘書道:“告訴她我只好打電話回她了。請她留個找得到她的電話號碼。告訴她我在開會,正好在決定簽一張合約的重要關頭——很重要的一張合約……拍拍她馬屁,多說好話;茵夢,交給你了。”
  “是的,北先生,她主要是問北太太哪里去了。”
  北先生把前額放進手掌中,生气地暗暗咒罵,辦公室一時靜靜沒有聲音,然后,北先生抬起頭來,“老天,我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見到她是—一叫她跳湖好了,叫她去做別的事,不要來煩我。”
  “是的,北先生。”她快快退出去,把門關上。
  北先生猶豫一陣,把椅子推后,站起來繞過桌子,一下把通接待室的門打開。“讓里面電話也可以听到你和她說話,茵夢。”
  “是的,北先生。”
  北富德彎身,伸手經過白莎前面拿起桌上的電話,他讓辦公室門就如此大開著。
  白莎听到彭茵夢在外間的聲音說:“谷太太,北先生抱歉他實在真的現在不能親自和你通話。請你留個號碼,他一有空立即會給你電話……不是的,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他正在簽約的重要關頭,是一家公司產品的推銷權,包括所有洛杉磯以西的地區。……是的,谷太久……是的,我會記下號碼……謝謝你,谷太太……喔,是的,我會告訴他佳露和你在一起,非常謝謝,谷太太,再見……什么?……怎么啦。他說她假如不在家的話,他就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自從來辦公室后他沒回家過……是的,谷太太,我會告訴他,謝謝,再見。”
  外面辦公室傳來電話挂上聲。北先生把桌上電話也挂上說:“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
  “你丈母娘?”
  “是的,從她電話听起來,她才乘火車自舊金山來。梅寶顯然是知道她會來的,但是沒有告訴我。火車來遲了。佳露在車站等。梅寶也許根本沒有去,或是去了沒有等。她媽媽不高興了—一要拿我做出气筒。”
  “你太太把這個11點的電話看得比她媽媽重要得多。”
  “真是如此。”
  白莎默念地說;“我也許對你丈母娘開頭的想法是不對的。”說著又把對意力集中到信件的檔案里去。
  “這是什么?”白莎突然說。
  北先生看到白莎拿起由釘書針釘在一起的十几封信。在首頁前有一小張打字机打的備忘紙,這樣寫著:看來他們已把你列在壓擠對象的名單上了,菌夢。
  北富德笑道:“彭小姐認為這會使我自找麻煩的。你看,很多慈善机构拼命找人捐款。外國什么地方有饑荒,本國又有什么儿童有不同的疾病,种种藉口,几個月之前,我碰到一個很親切的,很感人的,我捐了25元。而這些就是泛濫的成災的后果。”
  柯白莎翻看這些信。
  “看來都是不同机构的來信。”
  “就是,不過你可以看彭小姐附在最上面的一張條子。顯然這些机构是互通信息的。只要你郵寄了一家非洲災民捐款,你的地址就派司給所有其他慈善机构,他們認為你是可能的對象了。一旦你捐一筆款,你就成了轟炸對象了。”
  門上又一次公事化的敲見彭茵夢打開門,說道:“柯太太的秘書有電話來。她說有要緊事要和柯太太聯絡。她要知道柯太太在不在這里。”
  “你怎么回答她的?”北富德問。
  一絲微笑挂在彭小姐的唇上。“來電話的女人自稱是柯太太的秘書,我告訴她找個人不認識什么柯太太,但是假如她不要挂電話,我可以替她問一問。”她說。
  富德問:“那么她現在在等回音羅?”
  “是的。”
  北先生詢問地看向白莎。
  白莎說:“想辦法我也可以听到。你先和她聊一聊,要是真是卜愛茜,我再來和她說話。”
  一聲不響茵夢回去她自己辦公室。北富德不出聲把桌上電話拿起來交給她。白莎靜靜听著,听到一下金屬聲,然后是彭小姐的聲音道:“對不起,請你再說一下姓什么,我沒有弄清楚,是不是你說傅太太,人字旁的傅?”
  卜愛茜的聲音又急又不耐煩,她說:“不是的,是柯,木字旁一個可以的可。”
  柯白莎馬上接嘴道:“哈羅,愛茜,是我在听。有什么事?”
  “喔!”愛茜的聲音顯出解除了緊張:“我在猛找你呀。”
  “有什么事?”
  “一位南先生有事找你。”
  “多久之前?”白莎問。
  “有半個小時之久了。”
  “要干什么?”
  “他說有一件要緊事,一定要立即找到你。說是為了昨天你向他提起過的一件事。又說你也會希望立即知道結果的事。”
  “你怎樣應付他的?”
  “我說我會設法找到你,請你打電話給他。”
  白莎想了一想道:“好的,愛茜,我從這里給他電話好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在這里,万一我沒有找到他,他又打電話給你,不要告訴他我在這里。你只說十分鐘之前我回來過,我忙得不得了,你告訴過我他在找我,我來不及回話。讓他去認為他找我要解決的事對我不十分重要,懂嗎?”
  “我懂。”
  “那就好。”
  白莎把電話挂上,對北富德說:“南先生打電話到我辦公室,說是有要緊事找我,說是有關我昨天給他的建議,要我秘書找我。”
  北先生一下興奮起來。“那是說他愿意接受了。柯太太,我知道他會的。我知道——”
  “蛋還沒有孵好,你倒數起小雞來了。”白莎說:“你是一個賭扑克的冷面好手。可能他是要我給他好一點的价錢。你听見我對我秘書說的了,不要顯得太急。他的電話多少號,我打過去看他要什么。”
  北先生把椅子退后,走到門口,說道:“茵夢,打個電話給姓南的辦公室,你別說話,電話鈴一響你就接給柯太太。”他又回到他辦公桌后面。“來支煙?”他問白莎,神經質地去掏他的香煙。
  “現在不要,”白莎說:“可能馬上要接電話……假如他想漲价,我怎么辦?”
  “告訴他——告訴他你會打電話回答他,不過你想不會有什么用的,你已經盡了你的力量,再也加不上去了。”
  北富德擦了一支火柴,他的手太抖了,几乎湊不到煙上去“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真的一心想把這件事結束掉。我當初的決策真的是完完全全錯誤的,我——”
  桌上電話短短響起兩聲。
  白莎拿起電話。她說:“哈羅。”
  電話對面沒有響聲。
  白莎向北富德解釋:“大概才撥好號碼,我听不到對面響鈴。我……”
  一個女性聲音在對面說道:“哈羅,南氏產銷公司。”
  “請找南先生說話。”白莎平靜地說,說得很慢。
  “請問是哪一位?”
  “柯太太。”
  對方說話的女人立即起了反應。“是的,柯太太。請你不要挂線,我立即給你接過來,他正在找你。”
  一聲金屬響聲,南先生用上次白莎見他時快得多的說話方式說:“哈羅,柯太太,是你嗎?”
  “是的。”
  “我留了話在你辦公室里,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
  南先生清清喉嚨。“柯太太,我們不要浪費時間,我把要說的都說給你听。”
  “說吧,本來就應該直話直說。”
  “你到我這里來說是要給我一個建議,我認為是個笑話,我本來想告訴你,你去跳你的湖好了。”
  “嗯哼,”白莎說:“這一點我知道。”
  “現在情況有些改變了。我有一件投資,只要有現鈔,可以大賺錢。”
  “怎么樣?”
  “當然,我研究過了,人可能真像你自己說的,是個投机的人,你知道了我和對手之間的事,兩面湊湊賺點鈔票,當然,你也可能是和北富德一路的,受他所雇的。”
  “這些你以前不是都說過了嗎?”白莎問。
  “是的,柯太太,我們都說過了。我馬上就要說明白了。假如在今天下午4 點鐘之前,你能給我2500元銀行本票,或是銀行作證背書的支票,我就簽你要的文件給你。”
  “原來如此。”
  “不過4點鐘,今天下午的4點鐘是這件事的极限,你能明白嗎?”
  “明白。”
  “當然,叫我接受你所說的低价,完全是因為我突然有這個需要;否則哪能接受。假如今天下午之點鐘之前,錢不能到我的手里,我以后也不會再妥協這件事了。”
  “我明白。”
  “好了。我到底能不能在4點鐘之前,從你那邊拿到這筆錢?”
  柯白莎猶豫一下,眨一下眼眼,向滿臉焦急的北富德斜眼看一下,不慌不忙地對電話對端的南先生說;“這情況來得快了一點。能再寬限我一點時間嗎?”
  “柯太太,你來我這里的時候暗示我現鈔是准備好的。你像是拿鈔票在我眼前幌來幌去。我在4點之前要這筆錢,否則我給你的建議也作廢。今天下午4點鐘之后,我對法庭的裁定一分錢也不減。今天下午4點鐘是絕對的最后机會。4點即使過1 分鐘也算太遲了。我現在再問一句,你給我還是不給我這筆錢?”
  “給,哪里見面?”
  “在我辦公室。”
  白莎說:“我會讓我律師擬定一張協議書,我不想將來發生什么口舌。”
  “協議書里包括什么呢?”南先生怀疑地問道。
  “什么都包括。”白莎說。
  南喬其大笑道:“那沒關系,柯太太。請你听著,我要這筆錢,越快越好。假如你半小時內能來,那最好了。不過,4點鐘是最后的机會。”
  “我懂了。”白莎說。
  “那好极了,你到底最快什么時候能送鈔票來?”
  “3點59分。”白莎說著把電話挂斷。
  北富德急急地問:“他肯接受條件嗎?”
  “他有興趣,他是急需鈔票沒有錯。自己說好听的要用來投資。老套。他要2500元銀行本票,或是我的支票,但是銀行背書作證可以付鈔的。”
  北先生高興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柯白莎肩上。“你真了不起,你辦成功了!我看到你就知道你辦得成的。老天,你要是知道——”
  “等一下,先別高興,這件事有個限期——一今天下午的4點正。4點過1 分鐘太晚了。這是他訂的時間。”
  北先生清醒了。“這是有道理的。他急須現錢,別人可能也給他一個限期的。為了免得坐牢,他5點、6點之前一定要付這筆款……所以我也要快一點才行。”
  柯白莎說:“我認為銀行本票最好了。可以省得你把錢存進我戶頭,再由我請銀行證明這張支票一定收得到現,要好得多。”
  北富德看他自己的手表。“我得馬上和太太聯絡。”
  “沒有她,你辦不了這件事?”
  “當然不行。”
  “有了匿名信這件事后,她可能沒那么容易應付了。”白莎指出這一點道。
  北富德笑笑。“對正經事不會的。她會不停嘮叨我兩個禮拜,說我和女佣這件事不會像我所說那么單純,但是有關這件事,我一告訴她,5 分鐘之內,支票就可以到手的。到底這些都是我的錢,你別弄錯,柯太太。”
  “以前是的。”柯白莎澀澀地說。
  北富德不太高興地說:“即使她心痛,但用2500元來解決兩万元的債,還有不高興的嗎?”
  “你們倒公私很分明的。”白莎道。
  “這是錯不了的。”北富德看一下表說:“她應該馬上回家了,即使出去和寫這封匿名信的見了面也該回家了。這是最坏的一招了,她們會談個沒完,兩個女人嘛,也許一起去吃中飯再談——老天,要是你沒有讓她跑掉,一直跟下去,就好了。”
  “其實當初你就應該叫你會計師出面,告訴大家你一毛錢也沒有,你可以不必付他錢,連2500元也不必出。”
  “不行,那樣我生意怎么再做,”富德道:“何況,那樣我必須真的一毛錢也沒有,連上街巴士費都要每次由太太給我才行。柯太太,法官相信我,我賺的連辦公室開支都不夠。我送太太財產是我賺得多的時候送的,后來生意不好了我就無法維持了。這個辦法固然想得很好,可以不理法院的裁定,但是一旦走上了這條路,個人想在自己名下積點錢,那是完全沒有辦法……不行,我一定得找到梅寶。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梅寶要是在外面用午餐,她只有四五個地方。我現在只好每一家都去找一找。”
  “要我跟你跑嗎?”
  “是的,這樣拿到支票就少事多了……不行,等一下,還有匿名信這件事要考慮。假如我找到我太太,她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喔!為什么偏選這個時候給我太太寫匿名信呢?”
  柯白莎站起來。“我回我辦公室去等,你的事情辦妥,你就打電話找我。”
  北富德又高興起來。“柯太太,你真好。我現在發現我來找你有多么正确了。”他站起來,把通外間的門打開,他說:“我覺得我欠你情——”
  外間通大樓走道的門打開,兩個女人穿著豪華,目空一切地走進辦公室來。
  “泰麗!”他高聲叫喊道:“還有佳露!真高興你們兩位在附近會到這里來看我!不好意思,我剛才在開會不能停下來听你電話——抱歉,抱歉。”他看一眼白莎等于附加說明這兩位來客的身份,年長的是岳母,年輕的是她另一個女儿。
  “幸會,幸會。”白莎含糊地應付著。
  谷太太白頭到腳地細察看柯白莎,她目光躊佇在白莎偉大的腰圍上。
  北富德急急地說:“泰麗,你看起來好极了!你看起來像佳露的姐姐,”他又急急的說一句,像是要糾正自己的失言:“事實上佳露自己看起來也好极了。比我以前看到的都比較漂亮。這一個禮拜來找經常這樣說,是嗎,佳露?”
  佳露看他一眼,覺得無聊。谷太太欣賞地給他一個微笑。“富德,你是真心的,還是敷衍一下說說的?”
  “不是的,泰麗,我是真心的。不知道的人在街上,一定會以為你——一我意思是想你只——一當然,他們想不到你和佳露是母女倆。”
  “你知道的,我們本來就不是。”佳露澀澀地說。
  “喔,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北富德說:“讓我們去我私人辦公室吧,我把這里事了結一下。”
  谷太太說;“希望沒有打扰你們辦事。”
  “沒有,沒有,你們先進去,隨便,不必客气。”
  谷太太沒有移動。“富德,”她向。“梅寶哪里去了?”
  北富德失望地說:“我不知道,我自己也在急著找她。我——你确定她不在家?”
  “當然我确定。我們才從家里出來。”
  “你們先去我辦公室休息一下,我就來陪你們。”
  “你有概念她去哪里了嗎?”谷泰麗問。
  “她到什么地方,有個約會。她叫我把車弄好,輪胎檢查好。我——你們先請進去,好嗎?”
  “但是,富德,我就是一定要先找到梅寶。我從舊金山來,就是為了見她。她絕對知道我會來。她告訴佳露我會下來的。”
  “她知道你會來!”北富德隨便說一句拖延時間。
  “我在——之后我給了她一個電報,她沒告訴你我要來?”
  “沒有,我——那她一定是去車站接你羅。”
  “火車遲到了1 小時。佳露离家早,梅寶說她們車站見。你最后什么時候見的梅寶?”
  “我——我想不起來了。我腦子給弄糊涂了。我有一件重要的生意。請你們先進去坐一下。”
  谷太太又一次細看白莎。“喔,是的,”她說:“我想起來了,你是在和一個生意簽合約的,是嗎,富德?我真抱歉,希望沒有打扰到你們。”
  “沒關系,沒關系,我一下就和你們在一起。你們不要客气。”
  谷太太對佳露道:“來吧,親愛的。”又對白莎酸酸地道:“我想我們沒有打扰你們的商業合約吧。”
  白莎道。“沒關系,小小的打扰我從不放在心上的。”
  谷太太把下巴抬起。她半轉身雙眼和白莎互相對視,想想沒有必要起沖突,一陣風進入女婿的私人辦公室。
  白莎低聲地說:“有關和南先生妥協之事,你准備告訴她嗎?”
  北富德關心地看一下佳露進去的時候有目的沒有關上的門,几乎耳語似地說:“不行,不行。”
  “那樣也好。”白莎道:“你最好早點擺脫她們。”
  北富德說:“我怎么辦,她們在這里,我都沒有辦法去找梅寶。”
  “你有沒有想到,你太太為什么沒有告訴你,她媽媽來電報說要來洛杉磯?”
  “沒有理由。”北富德擔心地說:“這完全不像她的個性。”
  “唯一理由,”白莎說:“是她不想讓你知道她媽媽要來。顯然的,她覺得家庭內可能要面臨一場大風波,她請她媽媽來做精神上的支持的。我打賭是她收到匿名信后,打電話或電報給她媽媽,叫她來的。”
  “有可能,有可能。”北富德說:“又是那封信,真是可惡。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給你個建議。”白莎道:“和她攤牌了。告訴她該有個完的時候,不要再怕她馬屁,也不奉承她,你一直太做作了,沒有用的。對這种人不會有用,你——”
  “噓,噓,輕一點、請輕一點,”北富德輕聲祈求著:“我……”
  “富德,”谷太太說;”能不能把你寶貴的時間分一點給我們?我們在擔心梅寶。她沒有接車,我們知道她一定想來的。”
  “是的,是的——來羅。”富德說。
  他的眼睛在請求白莎快离開吧。
  “進去呀,”白莎說:“你自己去對付她們好了。”
  “你最好先走。”北富德耳語地說,眼睛盯著開著的門。“求你。”他說。
  “好吧。”白莎說,走過辦公室,拉開通走道的門,自己走出去,站在關上的門旁几秒鐘;突然她轉身把門打開。
  北富德私人辦公室門已經關閉。彭茵夢在大步跨越辦公室,突然停住,走回她的打字桌。
  白莎道:“我突然想到想要些資料。請你放張紙條進打字机,我直接請你听下打下來給北先生好了。”
  彭小姐喂了打字机一張紙,白莎听寫道:“假如你現在報告你的車遭竊了——事后當然可以說這是誤會。警察會找到你的車,然后——一”
  彭茵夢靈巧的手踉了白莎嘴動,飛快地在打字机上打字,白莎猶豫,她几乎同時停下來。
  白莎低頭看看還在打字机上的紙,她說:“再想想,這個辦法不見得最好。我再想想。也許我回去后自己打電話給他好了。”她伸出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把紙張拿住,一下把紙自打字机上拉下。折疊了兩次,投進自己的皮包內。她說:“万一我認為這件計划好,我真拿出來寄給他好了。”
  淺灰色的眼珠,透著奇怪、不了解的表情,瞪著白莎。
  “你打字真像玩魔術一樣快。”白莎衷心地說。
  “謝謝你。”
  “訓練有素。”
  “我是很忙。”
  “家里也有打字机,是嗎?”
  “是的。”
  “手提式的?”
  “嗯。”茵夢回答。
  柯白莎笑道:“謝了。”
  彭茵夢瞪著眼,好奇地注意柯白莎打開門,大步邁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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