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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柯白莎的晨操是喜歡在床上做的。早上醒來,她在床上伸手伸腳,盡量把每一根肌肉拉長,又抬頭、抬手、抬腿的亂七八糟運動一下子。折騰到自己認為夠了之后,她會伸手去拿床頭桌上永遠放好在那里的香煙,輕松地享受她晨間第一支煙。
  鬧鐘八點十分把她鬧醒,白莎開始她的晨間運動。
  几分鐘之后,白莎把兩只枕頭放在一起,墊在背后,自己半坐在床上,隔了厚枕靠在床頭板上,腿還在毛毯里,享受溫暖和輕松。
  窗外,洛杉磯又濕又冷,厚厚的濃霧密罩,半開的窗里吹進來的風,潮潮的像在海上,玻璃上呼了一層霧气。
  白莎知道幸好自己另裝了瓦斯暖气,不必去依靠公寓中央空調,否則很可能中央系統失靈,真會冷得長關節炎。何況住戶公決的,每天八點半之后,暖气降低,只維持不冷得發抖,再過一下,就全關了。
  白莎把肩部肌肉挺后,伸了個懶腰,把毛毯踢掉,發現外面比她想像又要冷得多。她把窗關上,把瓦斯暖气爐開大一點,自己鑽回被窩去,再享受一下。
  嘀噠的鐘聲,似乎提出責難,比平時的聲音響了很多。
  白莎坐起來,又拿了支煙,她怒視鐘面道:“你這會說說的小鬼,現在哪會是八點四十五分,看外面天那么暗,應該是七點四十五分。你再嘀嘀噠噠的亂叫,看我不把你拋到窗外去受凍。”
  白莎把火柴擦著,把她的第二支煙點著。
  電話鈴響了,白莎伸手去拿電話,想想又停住。“響吧,響死好了。天不暖和我就不起來。”
  電話足足響響停停兩分鐘之久。白莎把煙抽完,用光腳試了一下地板的溫度,把雙腳套進有絨毛的拖鞋,把公寓門打開,拿進一匣牛奶,半匣喝咖啡用的乳酪,一卷晨報。她把房門關上,帶了晨報又上了床。
  她一面看報,一面下注解地說:“說教……假的……去他的……嘿,討好人的……你以為我們都是——”她最后一個批評,因為樓下大門不斷的鈴聲響而打斷了。
  白莎咕嚕道:“什么人那么不識相。”
  嘀噠響的鐘告訴她已經九點十分了。
  公寓已經相當暖和了,白莎把所有蓋的都踢到床腳那一頭去。
  樓下公寓大門上按鈴的人始終不肯罷手。白莎鎮靜地不去理他。她穿上一件晨袍,走進浴室,把淋浴蓮蓬頭打開。她正好淋了一半浴,樓上公寓房門口的敲門聲大大響起。
  白莎的情緒大大受了影響,她咕嚕地跨出淋浴,把腿和腳擦干,裹了一條大毛巾在肥軀上,把頭伸出浴室門大喊道:“什么人呀?”
  一個男人聲音在外面道:“柯白莎嗎?”
  白莎粗蠻地說:“你想還會是什么人?”
  “我是宓善樓警官,讓我送來。”
  白莎站在那里,生气地向門眨著眼,她說:“我在淋浴,我在辦公室見你好了,就約好—-”她匆匆向鬧鐘看一下,“十點一刻好了。”
  “抱歉,我現在要見你。”
  “站在外面等,我至少要穿上些衣服才行。”
  她回過房來,用毛巾把自己全身擦干。
  宓警官單調,用一個速度在外面敲門。
  白莎故意賭气慢慢弄,她穿上一件罩袍。慢慢走到門邊,一下把門打開。“即使你代表法律,”她咆哮地說:“你也不見得有權想什么時候來吵別人,就來了。半夜三更的,把我叫起來。”
  “九點三刻了。”宓善樓不吃白莎那一套,自顧走進來,又加上一句,“再說,你自己說在洗澡。”
  白莎一腳把門踢上,酸酸地看向他道:“你倒不必把證件拿出給我看,以后出門也不必帶證件,盡可以留在家里。這种吃相誰都知道你是警察,女士在穿衣服你要闖進來,帽子也不拿下來,抽著濕兮兮的雪茄,在我這沒有用早餐之前,來把房間弄得臭臭的。”
  宓善樓警官又笑了。“你真對我胃口,白莎。只有我最了解你面惡心善。嘴巴凶得要死,心地倒是金子做的。我每次想起那件盲人乞丐的案子,我就想來過你一起出去喝杯酒。”
  “那有什么用,”白莎嗤之道:“你幫過我什么忙沒有?坐下來,看看報紙,我去刷個牙,不過幫個忙,先把那臭的掃把從你嘴上拿下來,拋窗外面去,那玩意儿——”
  宓警官擦一根大火柴,把快要濕熄的雪茄屁股再點一次,用手把呢帽前沿一抬,把帽子放在后腦勺子上,算是脫帽了。他說:“早報早就看過了。你也不必刷牙了。你對北富德太太知道些什么?”
  “這跟你有什么相干?”白莎立即警覺清醒起來。
  “我看她是個粗心的家庭主婦。”善樓說。
  “怎么知道?”
  “絕對不會說錯的。把尸体留在地窖里,自己离家出走,忘記回去。”
  “你在說什么呀?”
  “北太太家地窖里的死人。”’
  白莎現在更小心了,有如一條鯉魚在看水面上一只在點水的蒼蠅一樣。“她殺了什么人?她自己丈夫嗎?”
  “我沒有說她殺死什么人呀。我說她把尸体留在地下室里了。”
  “喔!”白莎說:“我以為你在說她殺死了什么人了。”
  “沒有,我沒有這樣說過,至少目前還沒有。”
  “那這件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一直認為你是最喜歡協助警察的。”
  “為什么我要協助你們警察?”
  “因為你還想吃這行飯呀!”
  “當然,”白莎雙目注視著宓警官的臉,她說:“我會幫助警方偵破謀殺案,但是我沒有理由自動牽進案子去——只因為案子里有一個粗心的管家婆,有多少具尸体?”
  “只有一具。”
  “放她一馬算了,只有一具尸体,何必硬要說她是粗心的家庭主婦呢?我看過以前有一打尸体紀錄的;再說,留下時間也不太久,很可能她只是……”
  善樓咯咯地笑出聲來。“你也真是,你不見得是在開我玩笑吧。”
  “我在開我自己玩笑。說給自己听听的。”
  “那你繼續吧。”
  “已經被你打斷了。”
  “那就不必再浪費時間了,我們談正經的。”
  “誰不正經了?”
  “你。”
  “我什么地方不正經?”
  “我也在這么想,”善樓高興地說:“我發現這是你的習慣。一件事嚴重起來,或者有人要把依拉進去的時候,你就會像雞尾酒里的一顆櫻桃,又圓,又滑,很難掌握。”
  “你才是不肯正經地談話的人,你先說,死的是什么人?”
  “死人叫冷莎莉,26歲的年輕女人。”
  “怎么死的?”
  “我們還不知道。”
  “自然死亡嗎?”
  “也可能是意外。”
  “那么,也可能是什么呢?”
  “也可能不是意外。”
  “你真解釋得非常清楚。”
  “這就是‘以其人之道’了。”
  “這個冷莎莉是什么人?”
  “那地方的女佣人。”
  “尸体在那里多久了?”
  “一天左右。”
  “就在地窖里?”
  “是的。”
  白莎特別小心地問道:“北太太對這件事如何解釋?”
  “什么也沒有。”
  “你說她不回答一切問題?”
  “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問她問題。她好像出走了。這就是牽涉到你的原因。”
  “什么意思?”
  “目前我們知道的人當中,只和你是最后一個見到她的人。”
  “誰告訴你的。”
  “一只小鳥。”
  電話鈴聲又響起,柯白莎非常歡喜它這一次的打扰。
  “請等一下,”她對宓善樓說。一拿起電話,她說:“哈羅。”
  北富德的情緒十分激動,他說:“謝天謝他總算找到你了。我每一個地方都試過了。我試過你這公寓,你不在,你的秘書給的電話號碼——”
  “好吧!”白莎說:“有什么事,快說!”
  “非常可怕的事發生了。”
  “我知道。”
  “不是,不是,這件事是所有倒霉事以外的。他們在地下室發現了莎莉的尸体。她是——”
  “我知道,”’白莎說:“有警察在我這里。”
  北富德的語音惊慌起來,“我就是想在他們找你之前先告訴你。你對他們怎么說了?”
  “什么也沒有。”
  “現在在你邊上嗎?”
  “是。”
  “你什么也沒有告訴他們?”
  “是的。”
  “能守得住嗎?”
  “我認為有困難。只是暫時性的。你的太太在家嗎?”
  “沒有,她一個晚上不見面。我丈母娘急死了,這就是為什么會發現一具尸体的原因。她堅持親自動手要查房子里每一間房間。她說她從地窖查起。我听到她走下地下室,她大叫,昏倒了。我馬上跟下去,莎莉張手張腳仰臥在那里——”
  宓善樓很友善地打斷向白莎說:“白莎,我沒有把牽你的繩子拉緊,千万別想把太松的繩子打個好玩的結,結果自己把自己拉太緊了。”
  “這是代表法律的在講話嗎?”北先生問。
  “是的,”白莎簡短地回答。停在那里。
  北富德說:“我告訴警方有人寫了一封匿名信給我的太太。我告訴他們我無法拿給他們看,因為它在你手里。我沒有特別告訴他們,我為什么聘請你。只是把大概情形說明,全盤的事只是稍稍提起而已。”
  “很好。”
  “我現在認為我們應該給這些警察看第一封信,柯太太,這封信可能和莎莉的死亡有關。可能也只有第一封信和這件案子有關,至于第二封信,就是我們昨天打開的那一封,我認為和本案毫無關系,我不想給警察知道有這封信。”
  “為什么?”
  “因為我不希望把許桃蘭也拖進來。”
  “為什么?”
  “我告訴你我不希望把許桃蘭拖進來。我不要她被直傳,這封信會造成不良后果的。”
  “為什么?”
  “你還不了解嗎?這件事并不單純,有很多角度,警方會使許桃蘭難堪的。”
  “為什么?”
  “老天,你看不出來呀!我太太可能——我們無論如何要保護桃蘭。”
  “為什么?”
  “天咒的,除了為什么你不能說些別的嗎?”
  “目前不行。”
  北宮德研究一下她的理由。
  柯白莎准備接受宓善樓的干涉。她問:“莎莉怎么回事?她怎么死的?是件意外嗎?是不是被殺的,或——”
  “多半是件意外。”
  “說。”白莎道。等候宓善樓來禁止。
  “顯然的莎莉正在削洋芋皮,她去地窖拿些洋蔥,手上拿只盤子,里面有削過皮和沒有削過皮的洋芋。她右手又拿著一把削洋芋的長刀,她摔下樓梯去,長刀刺進了胸腔。”
  白莎体會著他所說的一切。她問:“有什么使人想到這件事不是意外嗎?”
  “可以說有。”
  “什么?”
  “尸体的顏色。”
  “那有什么分別呢?”
  “警察說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特征。”
  “說下去。”
  “就我听說,警察認為那把刀可能是在她一死立即被插進尸体去的,而她的死因好像不是這把刀。”
  “懂了。”
  “我要你想辦法把這件事弄清楚。”
  “什么方式?”
  “我太太一定是會受到嫌疑的。我要你告訴警方有關匿名信的事,告訴他們我太太的失蹤純為家庭問題;她是要离開我才失蹤的,不是為了她干了謀殺案。”
  “我懂了。”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我不希望第二封信給牽出來。桃蘭是個大美女。假如她在這件事里一出現,報紙會認為大眾對這件事會有興趣。她的照片,……你知道他們喜歡登美女的照片。”
  “大腿?”白莎問。
  “當然。我不喜歡桃蘭被他們這樣宣傳。”
  “為什么?”
  “那樣不恰當。”
  “為什么?”
  “老天,我太太在吃莎莉醋,莎莉死了。為什么再要拿一個桃蘭出來宣傳,想再制造一個被害者嗎?把桃蘭放在這件事之外。我告訴你,不可以拖她進來。”
  宓善樓始終沒有開口禁止他們交換意見,這是非常不平常的現象,柯白莎一下警覺起來。她偷偷自肩后看去,看到的宓警官把嘴里的濕雪茄尾巴高翹在一個攻擊性的角度,他已經退到一只她放她皮包的桌子邊上,桌上的皮包拉鏈已經拉開,他現在正津津有味地看那兩封原先放在白莎皮包里的匿名信。
  白莎大大生气地說:“你渾蛋,你……你、……”
  北富德的聲音自電話那一端說:“怎么啦,柯太太,我沒有……”
  白莎急急向電話說:“我不是說你,我是在說那條子。”
  宓善樓連頭也沒有抬。這兩封信使他入迷了。
  “條子在干什么?”
  白莎泄气地說;“太晚了,你在和我說話時,我一下沒有注意,沒有經我同意宓警官打開我皮包,把兩封信都拿去看了。”
  “喔,老天!”北富德大叫。
  “以后,你不要指揮我做事情的方法。”白莎怪在別人身上似地說。
  她也不等答覆、把電話往鞍座一摔,差點把它摔破。
  宓善樓把兩封信折疊在一起,放進自己的口袋,把柯白莎的皮包拉鏈拉上。他沒有看到白莎自北富德辦公室偷出來的備忘錄,也許是看到了,但認為沒什么了不起。
  “你還真認為你有權到老百姓房間來偷竊東西,還可以帶出去?”柯白莎黑臉地指責他道。
  善樓曖昧地說:“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在乎我如此做的,我們是老搭檔呀。”
  “不在平!”白莎大叫道:“你豈有此理,我可以把你腦袋打開花—一,假如你腦袋里會有腦子,我算輸了你!你自大,穿老虎皮壓動人,自以為大家會怕你,你這個——”
  “免了吧,白莎。”他說:“你吵也沒有用。”
  柯白莎咬牙切齒,雙手握拳瞪視著他不開口。
  善樓說:“為什么呢,白莎?你反正不會隱瞞我的。我問北富德,他說的信在那里,他說在你手中。他說他最后看到的時候你把信放進了你皮包。所以我自己動手了。”
  “你沒有嘴,不能問我的呀?”
  善樓露出牙齒,笑著說:“白莎,我有一种想法,北富德沒有全說實話。他可是太急于告訴我一封信的事了。我每次一問他,他就快快的要說那一封信。我做警察太久了,你見到像他那种人,他主動急急提供你消息,就是因為怕你問到敏感的問題。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了,會不會不止一封信。”
  “我想你也知道他會打電話來警告我,所以電話一響你就去掏我的皮包,別忘了,我嘴巴很快,你會吃大虧的。”
  “當然你可以。”善樓不在乎地說:“但是,我知道你白莎不會如此干的。在這個社會本來是适者生存的,你騙我一下,我反騙你一下。你偷偷打了我腰部以下,我也不會去找裁判申怨……算了,我們來談談那個伸手抱他的小妞吧。”
  “小妞怎么樣?”
  “她是誰?”
  “我不知道。”
  善樓把舌頭放在上顎上嘖嘖出聲,不表同意地說:“白莎,你總不會把我當小孩子看吧!”
  “你怎么會想到我知道她是誰呢?”
  “照你的性格,你會放過北富德不逼他告訴你小妞是什么人呀?”
  “根本沒有什么小妞?”白莎道。
  “什么意思?”
  “那只是匿名信。”白莎說:“匿名信你能相信呀?”
  “你怎么知道根本沒有這個人?”
  “北富德告訴我的。”
  善樓歎气道:“好吃!看樣子目前只好讓它這個樣子了。”
  “北太太的媽媽怎樣了?”白莎問。
  “半崩潰,媽媽和妹妹都夠受的了。兩個人不斷分別打電話到總局看有沒有報告北太太發生車禍。最后谷太太突然想到北富德可能用棒子打了自己太太的頭,又把她藏在屋里什么地方,所以她開始在房子里逐間地查看。說是要從地窖查到閣樓。她從地窯開始……那是今天早上不到8 點的事。她看到的差一點把她嚇昏過去。要知道一開始她以為那是北太太的尸体。不過她仔細一看根本完全是陌生人。北富德說這是莎莉。”
  “谷太太不認識這女佣人?”
  “顯然不認識。谷太太住在舊金山。梅寶用了這個新女佣之后,她沒有下來過。”
  白莎道:“我看不出這一切和我有什么關聯。”
  善樓用鞋底擦著一支較大的火柴,想把他那半截熄了火的雪茄再燃著。
  白莎道:“我看你倒不在乎,不過這渾蛋雪茄——味道的确使我倒胃口。”
  “真不幸,看來你還沒有吃早飯。”
  “正要想先弄一杯咖啡喝一下。”
  “好极了。煮一些又香又濃的好了。我也想來一大杯。”
  白莎跑進浴室,快快把衣服穿好,走出來把床舖好,把壁床收回牆壁上去,使房間變大一點。她走進小廚房,把一只大咖啡壺放上爐子,她對善樓道:“我想要是我做好了蛋,你也不會拒絕的。”
  “沒錯,兩個。”
  “土司呢?”
  “喔!當然,不過腌肉要又多又脆。”
  白莎什么也不說,一個人在瓦斯爐前忙著。嘴巴閉成‘一’字形,生气地不開口。
  宓警官—一帽子在后腦勺子上,雪茄由于才重新點過,藍煙裊裊—一把自己身体站在小廚房門口。“我只是陪你吃早餐。”他說:“吃過之后,第一件要做的是由你陪我去看北先生,我們三個應該好好聊聊。”
  “你為什么一定要把我拖進去?”白莎問。
  “我認為你可以幫我的忙。”宓善樓說:“万一北富德說謊,你可以告訴他,他脫不了身的,最好還是實話實說。”
  “喔!由我來告訴他,是嗎?”白莎挪揄地說,手里拿著一只平底鍋,正想放上爐子,鍋子成45度的角度,停留在半空中。
  “一點也不錯,”善樓道:“你有你的智慧盲點,但是你一點也不笨。”
  善樓看到白莎臉上顏色的改變,他露齒和覆地說:“我看我最好先打個電話給姓北的,約好一下時間,免得他有藉口。”
  他离開小廚房門口。白莎听到他在另外一間房里撥電話,听到他低聲說話,他又回來站在小廚房門口。
  “好了,白莎。他會在辦公室等我們。他不要我們去他家里,說是他的小姨子偷听我們在談什么。”
  白莎沒有搭腔。
  善樓故意大聲地打了一個哈欠,自己走出去選了最舒服的一張椅子坐下來。他把腿伸直,打開今天的報紙,翻到体育版。
  白莎把盤子、杯子、刀叉放在她早餐小桌上。
  “告訴我一些便衣條子的習慣好嗎?”她問宓警官。
  “哪一方面的?”
  “他們吃早餐的時候脫不脫帽子?”
  “不行,那會失掉他們社會地位的。他們只在洗澡時才脫帽。”
  “你那個蛋要煮多熟?”
  “三分十五秒——再說一下,不是“那個蛋’,而是‘那些蛋’,多數。指兩個或兩個以上。”
  白莎把—只盤子重重碰到桌上,几乎擦破了。“喂你吃早餐有一個困難,”她說:“那根死臭的雪茄在嘴巴里,不知你怎樣喝咖啡?”
  宓善樓不回答。他正在細讀一則拳擊的報導,那拳賽他昨晚也在場觀賞,他要把記者的報導和自己的意見比對一下。
  “好了,”柯白莎說:“來吃吧。”
  宓善樓,把帽子和雪茄拿掉,用口袋里的小梳子把頭發梳一下,走到早餐桌旁,伺候白莎先坐下,然后自己也在白莎對面坐下。
  “好了,白莎,你好好地享受一下咖啡,然后你攤牌的時間到了,給了你那么許多時間,你該足夠做決定了吧!”
  白莎倒一杯咖啡,淺嘗一下又熱又香的味道,她說:“好吧,我什么都告訴你。我應該跟蹤北太太,但是我跟丟了。她是去看寫這些信的人的。我去北先生辦公室。我先找他私人信件來往的檔案,希望能找到一些和我想像符合的線索。”
  “什么是你想像中的線索?”
  “一位打字專家,自己家里又有一部手提打字机。”
  “我沒有懂。”
  “你仔細看一封打字机打的信可以看出很多故事來。打字的輕重一致,間隔收尾整齊可以看出這是一流的打字能手打的信。這類秘書薪水高,也有最好的辦公室設備。但是用的是底線不太平整的手提打字机,那一定是在家里打的字……我有幸找到了答案。”
  “說說看,答案是什么?”宓警官說。
  “彭茵夢,那個淺灰眼珠,坐在北先生接待室里,一面孔要做一個有效女秘書的騷蹄子。”
  宓警官把煮雞蛋的殼打破,慢慢地用手指剝著蛋殼。
  “你看看,”白莎道:一你覺得怎么樣?”顯然她在等他對于她自己推理能力的一點激賞話。
  “稍稍過火了一點,”宓警官說:“不過管它呢,我吃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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