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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梅森走到臥室門口停下來說:“去旅行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嗎?”
  “行,我已經好了。這會儿,我覺得自己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儿。”
  “德拉,听著我要你做什么。掩護我進那個房間,好嗎?”
  “我該怎么做呢?”
  “站在門口,如果你听見有人來,就裝做剛要走進走廊,跟我說話,然后……”
  “可如果那個人也要進房間怎么辦?”
  “我得抓住這個机會。這种情況無法避免,我只是不想讓別人看到我進出班宁·克拉克的房間。”
  “好吧。不管是誰,你都不想讓他知道你在干什么,是嗎?”
  “是的。”
  “要是特拉格中尉回來的話就麻煩了。他肯定會問你在哪儿?”
  “有可能,”梅森說,“那我們只有听天由命了。見到誰都大聲叫出名字打招呼,這樣我就知道我要對付誰了,明白了嗎?”
  “給我几分鐘穿上衣服。”
  “不行,等不急了。我現在就要到那個房間去,掩護我。你可以一邊盯著走廊一邊穿衣服。准備好,我走了。”
  梅森出了門,悄悄地沿著走廊走到那間臥室門口,房門已經關上了。梅森猛然打開門,一閃身進了房間,把門關好,听一听德拉·斯特里特那儿有沒有動靜。
  确認那邊沒有信號,梅森這才開了燈,頓時屋子亮了起來。他走到卷蓋書桌旁,找到了布雷迪森太太放在書信格子里的文件。
  梅森把它展開,這是一份1942年7月12日訂立的遺囑,是班宁·克拉克的字跡。遺囑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了他摯愛的妻子埃爾維拉。遺囑中還說:“如果她在我過世之前去世,這些東西留給她的合法繼承人,但吉姆·布雷迪森不能分得上述財產。”
  只用几秒鐘梅森就看完了這份遺囑,他迅速地把它放回書信格子里,然后他又開始東翻西找想弄清楚剛才他听見的“砰、砰”聲是怎么弄出來的。
  梅森首先仔細地察看了一下地毯。每一個邊每一個角都認真地察看,可一點儿也看不出來地毯曾被翻動過,房間里擺著六個鑲著鏡框的照片,梅森把它們從牆上取下來,檢查鏡框的背面的釘子是不是被取出來換過。
  最后他也沒發現照片被動過的證据。
  牆上也沒有鐵釘或圖釘留下的痕跡。梅森把椅子倒過來看,甚至連桌子底部也看了看。然后他躺在地面上,臉朝天,用手摸索著卷蓋桌抽屜的底面,還是什么也找不到,最后他干脆從書桌里抽出了所有的抽屜,再把它傾斜著舉起來以便看到抽屜的底部。
  在左邊底層抽屜的底部梅森發現了他要找的東西。
  這种老式的書桌里里外外都是用最好的木料制成的,而書桌抽屜的底部是一种硬木,所以布雷迪森太太在按圖釘時要敲一下,圖釘才能完全釘進去。梅森想,這就是剛才“砰、砰”聲的來由吧。
  他花了好一陣工夫才把抽屜里的東西清光,然后把抽屜翻了個儿,抽屜的背面釘著一份展開的文件。
  這是昨天剛剛訂立的一份遺囑,全部是用手寫的。從字体上看寫這份遺囑的人手不太靈便,甚至有點儿痙攣。
  梅森打開小刀,想撬下圖釘,這時他停下手讀了一遍遺囑。
  遺囑的內容是這樣的:
  
  由于目前本人較差的健康狀況,而且在我周圍危机四伏,我,班宁·克拉克意識到自己可能會突然死亡而失去把重要的事情講給我最親愛的人的机會,特此立下遺囑:
  第一,我廢除以前訂立的所有遺囑。
  第二,我遺贈給佩里·梅森2500美元。我相信這筆錢將由佩里·梅森親收作為實施我的愿望的費用,并且我相信他會憑借他的精明的判斷和理解來斷定這些愿望都是什么。
  第三,我遺贈給我的護士威爾瑪·斯塔勒2500美元。
  第四,我把剩余的遺產贈給我的朋友及多年的搭檔鹽丁儿·鮑爾斯,還有一個人我希望把遺產留贈給他,但是如果我在遺囑里加上這樣的條款就會使本遺囑失效。我把這件事儿交給聰明的遺囑執行人來思考。我只敢給出一條線索,我警告遺囑執行人,我想要留贈遺產的人可能會面臨的危險:“一只懶惰的蚊子會奪走我寶貴的遺產。”
  我指定佩里·梅森為本遺囑的執行人,是我的全權代表。我希望他注意書桌上部書信格子那一層左手端的抽屜里的東西。這是我迄今為止發現的惟一線索,它非常重要。
  正文、日期和署名均由下面簽名的立遺囑人手寫而成。
                 班宁·克拉克

  梅森打開了遺囑中提到的小抽屜,里面只有一個小玻璃瓶。瓶底有几塊金子,可引起梅森注意的卻是另一樣東西——一只蚊子。
  在梅森轉動瓶子時,這只蚊子甚至可以慢慢地移動腿,它抽搐了一下,然后一動不動了。
  梅森打開了小玻璃瓶蓋,用鉛筆尖捅一捅那只蚊子。
  蚊子死了。
  梅森的沉思被突然傳來的德拉·斯特里特的說話聲打斷。
  “哦,你好,特拉格中尉!我正要出去找你呢。你能告訴我梅森先生在哪儿嗎?”
  梅森听見特拉格說:“他在樓下西北角的臥室里,你在那儿能找到他。”
  德拉·斯特里特一時有點儿無以作答,她猶豫了一下又提高了嗓門說:“哦,你們是不是要找他?”
  格列高里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們想看看班宁·克拉克的房間,了解謀殺他的動机。”
  梅森正使出吃奶的勁儿把圖釘撬出來,他听見德拉在盡她最大的努力把這兩個人引開,她說:“哦,可能他不在樓下那間臥室里,我已經去過那儿了。他不會出什么事吧?”
  格列高里關切地問:“你能肯定他不在臥室里嗎?”
  “嗯,當然能肯定,我10到15分鐘之前剛去過那儿。”
  梅森把圖釘扔進抽屜,他疊起遺囑塞進他外衣內里的口袋里。然后飛速地把所有東西放回抽屜,盡量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響,小玻璃瓶也被他放進了馬甲口袋。
  外面的對話還在繼續,格列高里說:“不管怎樣,我想我們應該……哦,他沒事儿,大概出去找什么證据去了吧。”
  “梅森竟然不上樓看看我怎么樣了?”
  “哦,也許他看過了,或者護士跟他講過了。”
  “他應該來這儿,”德拉·斯特里特堅持說,“除非他出了什么事儿。”
  德拉說完,三個人陷入了沉默,顯然德拉又贏得了一段時間。可最后還是特拉格拿了主意:“薩姆,我們還是要看一下這個房間,几分鐘的事儿,然后我們再去找梅森。”
  “去看看梅森用不著花多長時間呀。”
  特拉格的聲音有點儿不耐煩:“薩姆,我一直想和那家伙一塊儿辦一件謀殺案,大家一起開始工作,可他總是搶在我的頭里。這次他中了毒,我要先走一步了。來,薩姆,咱們現在就去看看。”
  梅森把抽屜放回去,坐在轉椅上,把腳抬起來放上了書桌,下巴耷拉在胸前,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只听見他低沉的喘气聲。
  門把手被擰開了,薩姆·格列高里惊訝地說:“燈亮著。”然后特拉格說:“哦,上帝啊,看誰在這儿。”
  梅森頭垂在胸前,閉著雙眼緩慢而均勻地呼吸著。
  格列高里對德拉·斯特里特說:“嘿,斯特里特小姐,他在這儿。”
  德拉惊叫了一聲,梅森暗自思忖:德拉裝得可真像。
  特拉格說:“哎,我們又碰上了,還是老樣子,我想如果這里有什么線索的話,他一定已經搞到手了。”
  格列高里說:“在我所管轄的范圍內他是逃脫不了罪責的,如果他連這屋里的東西都敢動,他會發現他根本不可能耍什么花招,還能夠逍遙法外。”
  梅森繃著臉,眼睛緊閉著,低沉地喘著气儿。
  特拉格說:“梅森,這真是個不錯的借口,不過還不夠好。但是,你盡可以表演,把戲演完。接著再大吃一惊地醒過來,手揉著眼睛問:‘怎么啦?’然后假裝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這一套我見得多了……偶爾我自己也會用這一招儿。”
  梅森的呼吸還是那么均勻。
  “我想你忘記了。”德拉·斯特里特鄭重地說,“我們倆都打了針,我自己還有點儿暈。他還沒有完全醒過來呢。”
  格列高里說:“對了,你打了針是嗎?現在感覺好些了吧?”
  “只是有點儿頭暈,”德拉說,“我不敢閉眼睛,不然非睡著了不可。我想我們該走了,醫生也沒說我們可以在這儿呆多久。”
  布雷迪森太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請問出了什么事?這儿怎么啦?”
  “我們四處看看。”格列高里對這位有權有勢的納稅人畢恭畢敬地說。
  “這樣辦事太离譜了吧?進了我的房子,而且……”
  “你看,我們不能浪費時間,”特拉格中尉插話說,“我們這樣做是為了保護你和你的儿子。我們要在這個殺人犯再次動手之前抓住他。”
  “哦,我懂了。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好吧。”
  梅森听見內爾·西姆斯的聲音從走廊里傳來,“什么事儿,又一個?”她問道。
  “沒事儿,內爾,你回去睡覺吧。”布雷迪森太太說。
  德拉·斯特里特向前走了几步,抓住梅森的胳膊搖了搖他。“嘿,頭儿,”她說,“醒醒吧,醒醒吧。”
  梅森低聲地咕噥了几句。
  “是打針的緣故,”德拉說,更起勁地搖晃著他,“嘿,頭儿,你沒事吧?大概我們得把那個護士找來,哦,他可別复發呀。他應該是已經把毒藥排出去了呀!”
  梅森的舌頭舔著牙床,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說些什么,然后眼珠向上翻著,眼睛眨了几下又合上了,他都快從椅子上滑下去了。
  德拉·斯特里特搖晃著他,輕拍著他的臉,“醒醒,頭儿。”她說,“醒醒吧。告訴我,你沒事儿是嗎?請把護士叫來吧,他還病著呢。”
  梅森心里不禁感歎,德拉真是表演得惟妙惟肖,只有他自己感到德拉·斯特里特的焦急万分的腔調里有那么點儿歇斯底里的味道。
  這次梅森把眼睛睜大了點儿,迷迷糊糊地對德拉·斯特里特微笑了一下,說:“沒,沒事儿,讓,讓我睡一會儿。”
  她仍站在他身旁,搖晃著他說:“頭儿,你得醒醒。你得清醒點儿。你……”
  梅森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看著她,“藥勁儿真大。”他盡量讓他的話前言搭上后語,“你還好嗎?”
  “好的,好的,沒事儿。你在這儿干什么?”
  梅森伸著懶腰,環顧四周吃惊地說:“什么事儿?發生了什么事儿了嗎?”
  “沒有,沒有,一切都好,可你怎么進來的?你在這儿做什么,頭儿?”
  德拉急中生智,給了梅森先解釋一下再回答問題的机會,梅森自然心領神會,他說:“我上來看你怎么樣了,你正睡覺呢,我對你說話可你听不見,所以我就想等你醒了告訴你等你好了我們就開車回去。我沒關你的門,在走廊里坐了一會儿,有穿堂風,我看見這間房門開著,房間看起來像辦公室,所以我就進來坐在轉椅上,這不你一講話我就听見了,可能我体內還有毒藥沒排出去,有什么新鮮事儿吧?特拉格。”
  特拉格轉過身對他的姐夫手一攤說:“薩姆,你看,總是這樣,就像打棒球,你無法分辨他是在快速投球讓你眼花繚亂擊不中,還只是揮揮胳膊練習練習。”
  格列高里幽默地說:“我們可不喜歡投快球,遇上這种事儿,我們會取消投手的資格。”
  梅森又打了個哈欠,說:“我不怪你,長官,我自己也會這么想。哦,好吧,德拉,如果你想旅行的話,我們還是回去吧。這儿有什么令人興奮的事儿嗎?有人以為我去世了吧?”
  “沒有,”格列高里說,“我們正采取措施防止謀殺再次發生。”
  內爾·西姆斯在后面冷冷地說:“賊去了才關門。”
  外面傳來了一頭孤獨的小驢子沙啞的叫聲。
  梅森抓起了德拉·斯特里特的胳膊。他与布雷迪森太太正好打了個照面。只有她知道并且可以證實梅森編的故事都是騙人的,可是把梅森供出來,又必須要承認自己曾在夜里闖入死者房間的事。
  “早上好,布雷迪森太太。”梅森鞠了一躬說。
  “早上好!”她厲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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