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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對佩里·梅森來說,作為一個听眾坐在審判室里,這還是一种新的經歷——是一种令人難受的經歷。
  當一位老練的牛仔坐在競技場的觀眾席上,看著別的騎手想极力騎在狂奔亂跳的馬背上時,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扭動身体;一個玩彈子游戲机的老手站在旁邊觀看別人把金屬彈子彈出,彈子順著斜面向下滾動,每當彈子碰到帶皮墊的撞杆時,他自己的身体都會不由自主地向前沖一下。
  在埃爾坦普羅擁擠的審判室里,佩里·梅森坐在听眾席的前排,聆听著加利福尼亞州公民對約翰·威瑟斯龐案件的初審;不時地,他會把身体向前傾去,好像是要提問似的,當有人提出反對時,他就會抓緊椅子的扶手,好像是要站起來對問題進行辯論。
  盡管如此,他還是設法使自己靜靜地坐在那里,看著地方檢察官把針對被告的證据一條一條地列出來,一直熬到長長一天的審判結束。
  證人們證實了羅蘭·伯爾曾是被告的一位客人,結果使人覺得是被告在同伯爾做了偶然的交談后,發現他們有許多共同的愛好,其中有蛹餌釣魚和攝影,然后便邀請他到家作客;同時還使人覺得當他們在旅館的大廳最初見面時,威瑟斯龐并沒有發出邀請,而是在伯爾夫人出現并被介紹之后,他才發出邀請的。
  伯爾夫人的形象在審判中開始一點一點地變得越來越重要了。
  仆人們證實了羅蘭·伯爾經常到城里,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由他妻子陪著。但有時,伯爾在他自己的房間,而伯爾夫人在走廊或天井同威瑟斯龐見面,威瑟斯龐的墨西哥仆人們顯然是不情愿地做了證,但他們所說的話确立了具有邪惡動机的事實,顯示出被告威瑟斯龐与伯爾夫人——被害人的妻子之間的親密關系。
  接下來是更多的有關偷偷親吻、細小的親昵行為的證据。在地方檢察官的提問下,這些證据開始呈現出邪惡的成份——走廊上擁抱的身影,星空下游泳池旁的竊竊私語,一點一點地,揭露出每一次“秘密的愛撫”和每一點“偷偷摸摸的性愛發展”。
  在證實了動机之后,地方檢察官又以冷酷和致命的精确性開始證實時机。照料過伯爾的醫生證明了病人的狀況:顯然病人是不可能离開床的,不僅僅是他的腿上打著石膏,而且還用重物吊至合适的位置;重物是從天花板上的滑輪懸下的,繩子的一端綁在重物上,另一端緊緊地系在病人的腿上。照片顯示出產生氰化物毒气的致命酸瓶的位置,它被放在离床10英尺左右的桌子上;這張桌子原來是設計用來放打字机的,但在死者摔斷腿的那天,是在約翰·威瑟斯龐自己的建議下,被拿到這個房間來用作藥品桌的。
  醫生還證實了,當他和伯爾夫人离開房子時,死者最后的請求是要威瑟斯龐把他的魚竿拿來,据死者說他把魚竿忘在威瑟斯龐的書房了。
  仆人們證實了只有威瑟斯龐有那間書房的鑰匙,在預計謀殺發生的時間,只有威瑟斯龐,仆人們和死者在房子里。地方檢察官引用了有關狗的證据,顯示出在有受過訓的警犬巡視場院期間,任何生人是不可能進入到房子中去的。
  在尸体被發現時,死者手中所拿的魚竿被确鑿地辨認出是伯爾讓威瑟斯龐為他拿的那把。引用的照片顯示了所發現的尸体,魚竿的兩個接頭被裝在一起,死者的左手拿著魚竿的頂端,右手抓著第二個接頭的金屬套圈;尸体的整個姿勢顯示出死者在被毒气致命時,正在安裝魚竿的最后一個接頭。
  “法庭要注意到,”地方檢察官出示著照片說,“十分明顯,在毒气散發時,死者剛剛拿到魚竿。”
  “反對,”被告的律師勞倫斯·多默站起來叫道,“我對此反對,法官大人。”他強烈義憤地繼續說道,“這明顯是种推論,這是某种……”
  “我撤回陳述,”地方檢察官陪笑道,“畢竟,法官大人,照片足以說明問題。”
  多默重新坐回到律師席。
  地方檢察官平靜地接著說了下去,逐點陳述著他的案例。醫學證詞顯示出死亡的大致時間,同時也顯示出死因。
  地方檢察官傳喚了詹姆斯·哈格蒂,那位同梅森一起進入米爾特公寓、發現尸体的警官。地方檢察官詢問了他的姓名和職業,此時,多默緊張地坐在椅子里,准備反對第一個問題,因為地方檢查官有可能企圖借此來證實另一樁謀殺案。
  地方檢察官說:“那么,哈格蒂警官,我要問您,當您在羅蘭·伯爾被害的前一天晚上進米爾特公寓時,您是否注意到了任何跡象顯示那個公寓里有鹽酸或氰化鉀?”
  “反對。”多默站起來叫道,“法官大人,這不僅僅是不合适的、不恰當的和不重要的,而且就地方檢察官而言,對此問題的提問构成了有害的不端行為,我是這么認為。此案的被告正在為一樁犯罪案受審,而且只此一樁,那就是羅蘭·伯爾的謀殺案。法律明确規定,當被告為一樁犯罪案受審時,法庭或陪審團不能引用其他犯罪的證据來侵害他。顯然,引用這种無關證据是地方檢察官自己的論點……”
  “我傾向于同意被告律師的看法,”法官裁決說,“但我要听听地方檢察官的論點。”
  地方檢察官科普蘭准備得十分充分,不僅有論點,而且還有充足的證据。
  “如果法庭允許的話,”他以對自己的理由非常确信和所提出的論點是經過充分准備的口气說,“被告律師所陳述的一般規則是毫無問題的。但是,也有某些例外。”
  “我想首先說明例外情況的存在條件,證据只被允許用作表明時机的目的,只被用作表明与被告所受審的犯罪有關的某种事實的目的,而不用作證實他有任何其他犯罪的罪行之目的。”
  “在這种規則之下,先前偽造罪的證据已被允許用作表明被告曾經摹仿過某人的簽名。有關性犯罪,先前的行為已被允許引證,以顯示約束的自然障礙已被打破。因此,在這种情況下,法官大人,我希望引用這個證据,不是為了證實被告謀殺了萊斯利·米爾特,而只是為了證實:一,他熟悉這种謀殺的方法:二、他有大量的鹽酸;三、他有大量的氰化鉀;四、他對這些化學品放入溶液中后釋放出致命气体十分熟悉。”
  “那么,如果法庭允許的話,我有一份長長的證据單,這些證据都是在法律規則之內的,我想向法庭引用這些證据,并且宣讀其中的一部分。”
  “例如,法官大人,我來讀一下《法典》第十六卷,589頁,引述起:如果犯罪的性質是必須證實罪行的程度范圍那樣,可以引用證据來證實在另一不太遠的時間和地點,被告犯有或企圖犯同所控罪行類似的犯罪——引述結束。”
  “為了顯示被告知道這种致命的气体會被釋放,如果……”
  米漢法官瞥了一眼時鐘,打斷了地方檢察官的話說:“很快就要到下午休庭的時間了,法庭很想有机會對此問題進行一些獨立的調查。十分明顯,這是本案中的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需要進行詳細的辯論。因此,法庭現在要暫停對本案的審理,一直到明天上午10點,將被告送押行政司法長官處監禁。法庭現在休庭,明天上午10點繼續開庭。”
  副行政司法長官們陪著威瑟斯龐出了審判室,法官退离法官席,听眾們開始興奮地相互交談起來。顯然,地方檢察官正在圍繞著在當地人的生活中极為顯赫的人物無情地筑起一道證据的銅牆鐵壁,這給听眾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洛伊斯·威瑟斯龐高揚著頭,目光冷酷無情,她鎮定從容地走出了審判室,不管是對一些人向她投來的怜憫的目光,還是對她所遇到的另一些人輕蔑的注視,均不予理睬。
  回到旅館的套房,梅森舒展四肢坐在了舒适的椅子中。他對德拉·斯特里特說:“在審判室的硬板凳上坐了那么長時間后,現在感覺舒服多了。”
  德拉說:“你一直看上去就像要站起來卷進那場辯論似的。”
  “我是的。”梅森承認道。
  “從我所听到的來看,他針對威瑟斯龐辯論得很不錯。”
  梅森笑了笑說:“或許威瑟斯龐要等吃夠了苦頭才能學到一點儿仁慈的同情。他現在該知道18年前霍勒斯·亞當斯是一种什么樣的感覺了,有保羅·德雷克的消息嗎?”
  “沒有。”
  “你把我的話轉告給他了嗎?”
  “是的,我告訴了他,你要他跟蹤奧爾古德偵探事務所的那個姑娘,你想盡可能詳細地了解羅蘭·伯爾在我們到的那天,以及前一天所做的一切。”
  “在他被馬踢傷之前,”梅森笑著說,“后來他就不會動了。”
  她說:“德雷克正在對此調查,他整天進進出出的,發電報,打電話;他在這里有兩個偵探干著。他說他會在晚飯前及時赶到這里的。”
  梅森說:“好的,我要去我的房間,洗個澡,換換衣服。我從沒看到過審判室里擠這么多人,他們散發出各种气味,我覺得渾身粘乎乎的。”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洗了一半,德雷克就進來了。“天哪,佩里,我不知道這是測心術,還是你怎么做的,但你肯定是真地有非常准确的預感!”
  “這次是什么?”梅森問。
  “關于那樁舊謀殺案中那位神秘的X小姐,科琳·哈森。”
  “她怎么了?”
  “我們找到了她。”
  “在什么地方?”
  “在內華達的里諾。”
  “死了?”梅森問。
  “是的。”
  “被謀殺的?”
  “她跳進了唐納湖自殺了。尸体還沒有被辨認,但警察已經拍照存檔。”
  “什么時候?”梅森問。
  “很明顯,就是大衛·拉特威爾被謀殺的時候。”
  “日期非常、非常重要。”梅森說。
  “我把一切都給你弄來了,包括尸体的照片。”
  “你說她還沒有被辨認?”
  “沒有,尸体被發現時一絲不挂,他們沒找到她的任何衣服;顯然是個非常有魅力的年輕女人,定論是自殺。你可以比較這些照片,這無疑是科琳·哈森。”
  “也許你知道她是否會游泳?”梅森問。
  “我還沒有查出來,但我很快就會查的。”
  梅森說:“事情開始逐漸變清楚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佩里?”德雷克說,“真的,我不明白。”
  梅森用毛巾把身上擦了擦,拿出干淨的內衣。此時,他臉上又露出那种像花崗岩般的冷酷的表情。
  “奧爾古德偵探事務所的那個姑娘怎么樣了?”
  “薩利·埃爾伯頓,我們正在監視她。”
  “你什么時候都能找得到她嗎?”
  “是的。”
  梅森說:“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今天晚上,洛伊斯·威瑟斯龐會給我下最后的通牒,我也不會怀疑將听到她父親的消息。”
  德雷克說:“關于羅蘭·伯爾,我還有一些消息要告訴你。他經常到城里來,買照相器材之類的東西,你從棕櫚泉來的那天——也就是他被馬踢的那天——他好像特別活躍,他進城去了四五趟,顯然是去買照相器材和辦事的,但他去了郵局兩趟,其中有一次他妻子沒跟他一起去。”
  梅森正穿著襯衣,停了下來,他問道:“你有沒有專門調查所有能寄存包裹的地方,看他是不是……”
  “這事你說對了,”德雷克說,“在太平洋大巴車站,他存了一個包裹,領了一個取包裹的寄存證;据我所能發現的,他從未去取回那個包裹,值班的姑娘不記得他去取過。”
  “等等,”梅森說,“那里有好几個姑娘值班。”
  德雷克點了點頭說:“這就得說斷腿的事了。”
  “什么意思?”
  “呃,你看,包裹是在他弄斷腿的那天中午寄存的,寄存處值班的姑娘上午9點上班,下午5點下班。到5點時,他的腿已經斷了,顯然他在腿斷了以后,無法再去那里。”
  “那包裹呢?”梅森問。
  德雷克說:“包裹不在了,因此,一定是有人拿著寄存證來領取了包裹。”
  “那姑娘不記得是誰去取得包裹嗎?”
  “是的,她記得伯爾,但記不清楚那包裹了。那只是一個用棕色紙包的小包,她想有雪茄盒那樣大小,但她不十分肯定,她們收發的包裹很多。”
  “在寄存柜當班的姑娘有沒有其他的職責?”梅森問。
  “有的,她還要看管報攤,負責汽水柜的收費。”
  “有沒有可能有人不拿寄存證而偷偷地把包裹取走了?”
  “絕對沒有,”德雷克說,“她們對此非常肯定,她們對這些包裹看得很緊——而且要把柜台的一個地方升起來,人們才能進出。”
  梅森說:“好啦,我猜這給了我一個辦法,但我不想告訴你,這是件麻煩事。”
  德雷克看著律師穿好衣服,他說:“你不需要對此這么洋洋得意,你在瞞著我什么?”
  “沒什么,”梅森說,“牌都攤開了,關于伯爾有沒有溫特堡城的背景有什么發現嗎?”
  德雷克說:“這事也讓你給說對了,伯爾過去住在溫特堡城。”
  “什么時候?”
  “我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時候,但那是几年前了。他那時在那里做保險生意。”
  “在那之后他做什么?”梅森問。
  “去了海岸一帶,參与了一樁大停車場的交易,取得一些租約等等,之后,他經營了一陣子停車場,后來又干了些別的事。他的生活中有一段空白,我無法找出從1930到1935年的任何資料。不過,我認為他再沒有回到過溫特堡城。”
  梅森說:“提取他的指紋,保羅,查查他有沒有服過刑。驗尸官辦公室可能提取了他的指紋。”
  “快說,”德雷克說,“在這件事上你可不僅僅是預感,快坦白交代,把真相告訴我。”
  梅森說:“還沒有什么真相,保羅。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使我得到那些預感的事情。你明白,當我開始著手一樁案件,我是根据我的委托人是清白的這一假設來做的。因此,對科琳·哈森可能去了里諾的預感根本沒有什么訣竅,好的,如果亞當斯當時說的是實話,拉特威爾打算過跟她私奔,如果她去了里諾,那么很明顯,肯定是有某個東西的介入而改變了整個情況。正是這個東西導致了大衛·拉特威爾的被害,如果假設還是這同一個東西又導致了科琳·哈森的被害,是不是合理的呢?”
  “尸体上沒有暴力的痕跡,”德雷克說,“一支皮舟隊碰巧在湖里的清水中瞥見的,他們向行政司法長官辦公室報了警。尸体被找到了,有證据表明她肯定是來自里諾,尸体送回了里諾,拍了照,驗尸陪審團返回報告說是淹死的。”
  “這仍然可能是謀殺。”梅森說。
  德雷克想了想說:“好吧,据我的理解,米爾特沒有玩弄敲詐的手段,肯定是伯爾和他的妻子在對威瑟斯龐施加壓力,計划從他那儿拿到錢。但我不明白,這對我們有什么幫助,佩里,這只是构成謀殺的附加動机。威瑟斯龐自己陷入了困境,還……”
  門上響起了敲門聲,他止住了話。德拉·斯特里特喊道:“怎么樣了,頭儿?你收拾好了嗎?”
  “剛好,”梅森說,“進來吧。”
  德拉·斯特里特悄悄走進臥室,說:“她在外面。”
  “洛伊斯·威瑟斯龐?”
  “是的。”
  “她想干什么?”
  “她想立刻見你,”德拉說,“她已做出決定,我想她打算現在把一切都說出來。”
  梅森說:“好吧,那我們就把事情講清楚。”
  當梅森進入到他旅館套房的客廳時,洛伊斯·威瑟斯龐站了起來。她說:“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沒關系。”梅森指著保羅·德雷克和德拉·斯特里特說,“你可以當著他們的面說你要說的話。”
  “就是關于你要我放進馬文汽車里的那只鴨子的事,”她說,“現在看起來好像他們要把它扯進米爾特的謀殺案里,就是說鴨子的事變得十分重要了,我不能無動于衷,讓我父親受到誹謗,為了那……”
  “我不怪你。”梅森說。
  “我要告訴他們鴨子的事,你知道那將意味著什么。”
  “將意味著什么?”
  她說:“我很遺憾我做了這事,我為我自己遺憾,我為父親遺憾,也為你遺憾。”
  “為什么為我?”
  “在這里,像這樣的事情,他們是不會讓你逃脫懲罰的,梅森先生。”
  “為什么不呢?”
  “這是誣陷的證据。我不太懂法律,但在我看來這肯定是違法的;如果不是的話,也是違反倫理道德的——我是這么認為的。”
  梅森點了一支煙,“懂外科手術嗎?”他問。
  “你是什么意思?”
  梅森說:“有時,為了救病人的命,你不得不用刀子,切得很深,這就是你可能稱之為合法的手術。”
  “它不合法嗎?”
  “或許。”
  “如果我把事情講出來,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肯定會。”
  她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她說:“梅森先生,你一直都非常、非常不錯,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我那么做——是的,我也明白。你十分同情馬文,我想你還有些事情瞞著我。”
  梅森說:“這就是我想跟你談的。坐下吧,咱們喝點儿雞尾酒,抽支煙,談一談。”
  “我們把雞尾酒省了,”她說,“還是抽支煙吧,我希望你能把它直截了當地告訴我。”
  “你能接受嗎?”
  “能。”
  梅森說:“我已經告訴過你關于馬文的背景和為什么你父親雇了我的實情。我告訴你說我在那樁謀殺案的記錄中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但我那時是從另一個角度著手的,好了,我現在有了我所需要的證据,我能夠洗刷馬文父親的悲劇給他帶來的恥辱,但我現在還不能,除非是我能按我自己的方式做。一旦你說出了鴨子的事,我就會入到案件中——深深地卷入進去;一旦我卷入到案件中,我就不能自由地去做我想澄清那樁舊案件的事情;一旦馬文听說了那樁舊案件,他就會棄你而去,你應該知道這一點。”
  “地方檢察官會非常高興看我陷入到鴨子的事情中;他還想推出有關那樁舊案件的證据,你要做的事情剛好對他有利。如果地方檢察官盡力推出有關那樁舊案件的證据來作為伯爾謀殺案的附加動机,證人們將犯了偽證罪,我想用我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
  “那怎么辦?”她問道,顯然對做出決定十分猶豫。
  “我想讓你給父親捎個信儿。”
  “什么?”
  “告訴他讓他那笨得要死的律師坐下來,閉上嘴。”梅森說,說話的情緒讓听的人感到吃惊。
  “為什么?啊,你是什么意思?他沒說什么,只是盤問了證人們,表示了一兩次反對而已。”
  “他在反對那個問題,關于那個警官到米爾特的公寓樓上時,發現了什么。”梅森說。
  “哎,天哪,那不就是整個事情的所在嗎?整個案子不就是取決于那嗎?我告訴過你,我不大懂法律,但在我看來,如果他們能把另一樁謀殺案扯進這里來,用這一案件的大量怀疑和另一案件的大量怀疑來誹謗我爸爸,那么人們就會認為他是有罪的,而且……”
  “他們當然會,”梅森說,“而且法官也會。但報紙已經對此做出評論,審判室里的每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只要他們會讀書、思考,他們就知道地方檢察官在揭示什么證据。如果你爸爸要設法用法律的技術細節來阻止這的話,它還會潛藏在法官的心里,你父親的律師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
  梅森說:“我听說,他認為這個案子十分邪惡,以致法官不會駁回此案,所以他這次不會推出任何證据,而是讓他具結受審,等到正式審判時再推出他的證据。”
  “嗯,那不是很好的合法策略嗎?”
  梅森看看她說:“不是。”
  “為什么?”
  “因為你父親是一位重名譽的人,這事在摧殘他的精神。稍微來一點點會對他有好處,但太多了就會毀掉他,而且會在當地把他毀了。這是一個小地方,你父親十分有名气,他得立刻擊敗對手,要么就會被對手擊敗。如果他的律師開始利用技術細節,人們感覺你父親被宣判無罪是依靠某一技術細節……噢,那么,又有什么用呢?”
  她說:“你想讓我跟父親談談嗎?”
  “不。”梅森郁悶地說。
  “為什么不?”
  梅森說:“這不是我的案子,要我對別的律師所做的事說句話甚至都是不道德的。”
  她說:“但是關于鴨子的事我們打算怎么辦?”
  “要是你想,你就去說好了,”梅森說,“但它對你父親不會有任何幫助。這會把馬文扯進來,暴露那丑聞的一切,或許會使那孩子要么自殺,要么,不管怎樣,讓他撇下學業,匆忙參軍,你知道會發生什么。他拼死也不再會回來;如果他走了,他就再也不會見你了。”
  她臉色蒼白,但目光堅定,“那我該做什么呢?”她問。
  “讓你的良心做你的向導吧。”梅森說。
  她說:“很好,我要出去宣布我跟馬文定婚,我要讓他到尤馬去,我們今晚就結婚。然后我就到法庭去告訴法官鴨子的事。”
  梅森憂郁地說:“我預料你會這么做的。”
  她看著德拉·斯特里特,看到了德拉眼中的怜憫,她嚴厲地說:“不用可怜我。我想,在過去一小點儿刺激都會使我變得女人气十足,開始大哭大叫的,但這事需要的是行動,而不是眼淚。”
  “要是他不跟你結婚呢?”梅森問。
  她帶著堅定的決心說:“我會想辦法讓他跟我結婚的。”
  “然后你就說出鴨子的事?”
  “是的,我希望這不會傷害你,或破坏你的計划,但不管怎么說,我都會告訴他們的,我討厭有一個謊言壓在我心里。”
  “然后呢?”
  “然后,”她說,“如果我們不能證實馬文的父親是清白的,又有什么呢?到那時,馬文已經是我的丈夫了,他不能再跑掉的。”
  “報紙上會有很多污蔑性的東西。”梅森說。
  “讓他們污蔑好了。最讓我擔心的是這會對你怎么樣,但我再也不能保持沉默而使我父親受到危害了。”
  梅森說:“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不用為我擔心。去吧,告訴他們鴨子的事好了。”
  她突然把手伸向了他,冰冷的手指緊緊地握了握他的手。“我猜,在你的一生中,你做過一些精彩事情,梅森先生,但我想這大概是最精彩的,你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好漢。你為馬文不惜一切,以致愿讓你的職業生涯處于危險之中,好的,謝謝。”
  梅森拍拍她的肩膀,“去干吧,”梅森說,“你是一名戰士,你能夠從生活中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如果你為此奮力的話。”
  她說:“好吧,不要以為我不會奮力。”說完,她朝門那儿走去。
  他們默默地看著她扭動門的把手,此時不需要那种普通的告別或通常的禮儀,他們只是站在那里,望著她。
  電話的鈴聲打破了這寂靜。德拉·斯特里特跳了起來,就好像她背后響了一槍似的,洛伊斯·威瑟斯龐停了下來等著。
  梅森离電話最近,他迅速抓起听筒,把它靠近耳旁說:“喂……是的,我是梅森……什么時候?……很好,我馬上就到。”
  他把听筒放了回去,對洛伊斯·威瑟斯龐說:“去找你的男朋友,開車到尤馬去結婚吧。”
  “我就要去的。”
  “不要說鴨子的事。”梅森說。
  她搖了搖頭。
  梅森咧著嘴笑了,“你用不著說它的任何事情。”
  “為什么?”
  他說:“你爸爸派人來找我,他想讓我明天到法庭,做他的律師。”
  她冷淡地說:“你不能做他的律師,梅森先生。”
  “為什么不能?”
  “因為你促使构成了一些對他不利的證据。”
  “從道義上來講,你或許是對的,”梅森說,“但這是一個你用不著擔心的理論問題,因為明天我要走進法庭,將這個与你父親不利的案子擊成碎片。”
  她站了片刻,望著他臉上表現出的決心和眼睛中閃爍著的光芒。突然,她朝他走了過來。
  “你愿意吻一下新娘嗎?”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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