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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机滑向跑道,進入机場。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注視著莎拉·安賽爾和米日娜·代文浦走出候机廳,進了一輛出租車。車子轉進車路,融入車流。
  一輛尾部帶著一根高高天線的警車從泊位開出來,緊跟著莎拉她們的車子開走了。
  “哈,果然如此。”梅森說道。
  “警察?”德拉·斯特里特問。
  梅森點點頭。
  “他們在等什么?他們為什么不直接去執行逮捕?”德拉·斯特里特問。
  “他們想要建立一种行動模式。”
  “那我們做什么?”
  “叫兩輛出租車。”
  “兩輛?”
  梅森點點頭。
  “同乘一輛車到城里不更便宜些嗎?”
  “沒錯,”梅森說,“不過乘兩輛車更令人迷惑。”
  “你認為會發生什么事嗎?”
  梅森說:“我想去圣伯納底諾的普斯菲克·帕利塞則汽車旅館。”
  “為什么?”
  梅森說:“住十三號房的那個人可能會知道些關于愛德·代文浦的情況。”
  “噢!”德拉說,過了一會儿,她又問道:“就算他知道,那又怎么樣?”
  梅森說:“我可以和他談談。我要建立自己的行動模式。”
  “你不能睡一會儿嗎?”
  “去那儿的話就不能睡。”
  “為什么不帶我去?”
  梅森堅定地搖搖頭,“年輕女士,你得小睡一會儿了,對方從現在開始可能會變得很強硬。”
  “這件事應該有個簡單的解釋,愛德破產了然后……”
  “可能會有個簡單的解釋,”梅森說,“但是因素很复雜。來了一輛出租車,德拉,你先走,有錢付費嗎?”
  “足夠了。”
  “好吧,過會儿見。”
  梅森向德拉揮手告別,站在那儿伸了伸腰,打著哈欠,抬頭看著城市上空的燈光。
  又一輛尾部帶天線的警車滑出泊位,跟上德拉·斯特里特的出租車。
  梅森上了輛出租車,几乎是不容置疑地向后一靠,眼睛直視前方,從未回頭看一眼是否有警車在后面跟著。
  車子到了公寓,梅森付了車費,走進家門,洗了個澡,然后穿著浴衣給保羅·德雷克偵探事務所打了個電話。
  晚間接線員接的電話。
  “我是佩里·梅森,”他說,“我猜保羅·德雷克正睡得香吧。”
  “他在這儿一直呆到半夜,”接線員說,“他交代過了,如果你打電話過來我們就把有關圣伯納底諾的情況報告給您。”
  “那就開始講吧。”梅森說。
  接線員說:“根据我們的人在電話報告中提供的資料,星期天晚上一個自稱叫弗蘭科·史坦頓的人從夫勒斯諾打電話來預定了十三號房間。他說他星期一晚上很晚才能到,所以他想預訂一個房間,還特別強調說房間不要上鎖,因為他不想那么晚打攪服務員拿鑰匙。他說他直到星期二凌晨兩三點鐘才能到,要連續住兩天。他問了房价,被告知是每天6美元,他說他會去郵局電匯兩天的房費12美元。”
  “匯了嗎?”梅森問。
  “匯了。”
  “史坦頓的情況怎么樣?”
  “直到半個鐘頭以前,我們的人在電話報告中說他還沒有出現,不過有一個進展,您可能很感興趣。”
  “是什么?”
  “另外一個偵探事務所采取行動了。”
  “監視史坦頓?”
  “看上去是。”
  “是誰呢?”
  “我們還不确定,不過我們想應該是杰森·貝克梅爾,一個從貝克斯菲爾德來的私人偵探。”
  “怎么判斷出來的?”梅森問。
  “是汽車牌號,后來我打電話要求我們的人形容一下貝克梅爾,他回答的就是對那個車牌主人的描述:52歲,身材矮胖,水桶腰。”
  “知道他想調查什么嗎?”
  “表面上看只是想知道誰會來住第十三號房。”
  “我們的人認為他在監視那間房嗎?”
  “他們不敢确定,不過他們是這么認為的,其他的房間都有人住。”
  “讓你們的人接著干,”梅森說,“另外再派個人去跟蹤貝克梅爾,貝克梅爾結束工作時應該會打電話報告他的事務所,想辦法搞到他撥的電話號碼。很可能他去的是收費電話亭,你們的人應該能做點什么。”
  “想弄到那些號碼是很困難的,不過我們盡量去辦。”
  “試試看吧,”梅森說,“現在還有點別的事情,我正在辦理一個叫愛德·代文浦的男人的案子,這個人昨天在科蘭浦敦被認為已經死了,但‘尸体’從窗戶爬出去開車走了。現在,重要的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他‘死’之前的那個晚上他干了些什么。很可能他在夫勒斯諾,警察可能正在打听他的下落,他們會尋找愛德·代文浦在哪里登記,不過百分之九十九他們會一無所獲,因為愛德可能會用假名。圣伯納底諾的那家旅館給我們提供了一個他用假名的線索,大概是弗蘭科·史坦頓,有必要的話派十二個人去調查這件事,我想知道結果,還需要這件事完全保密,能做到嗎?”
  “能做到,”接線員說,“我們在夫勒斯諾干得很不錯。”
  “好吧,”梅森說,“我大約10點鐘會在辦公室,不過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往我家里打電話。”
  梅森刮了胡子,喝了一杯溫牛奶,蓋了條毯子,舉著一張晨報躺在長沙發上,讀了十几分鐘,然后沉沉地睡去了。突然間,他被一陣急促的持續不斷的電話鈴吵醒了。
  因為只有保羅·德雷克和德拉·斯特里特知道這個私人電話號碼,梅森毫不猶豫地抓起話筒說:“喂?”
  保羅·德雷克的聲音极具穿透力:
  “你一向愛把我從睡夢中惊醒,這回該輪到你了。”
  “有話快說,不過希望你說的是要緊事。”
  “是關于米日娜·代文浦夫人的事。我的晚班接線員說你在辦理愛德·代文浦的案子。”
  “有什么情況?”
  “米日娜被捕了,正在接受關于一起謀殺案的質詢。”
  “謀殺誰?”
  “兩起謀殺,她的丈夫愛德和她的親戚赫坦斯·帕克斯頓。”
  “怎么回事?”
  “前天秘密下令掘墓,挖出了赫坦斯·帕克斯頓的尸体,她是威廉·迪萊諾的侄女,死于威廉·迪萊諾之前不久。”
  “是的,是的,”梅森說,“那些我都知道。接著講,怎么回事?”
  “他們在尸体里發現了足以殺死一匹馬的砷,似乎毫無疑問死于砷中毒,盡管醫生簽發了正常死亡書。”
  “米日娜·代文浦怎么樣?”
  “接受那起謀殺案的質詢,夫勒斯諾郡也傳來了命令,要她接受關于她丈夫的謀殺案的質詢。”
  “他們找到尸体了嗎?”
  “她丈夫的?”
  “對。”
  “還沒有,不過他們似乎已經發現了什么新的證据。開始他們以為有個醫生犯了個錯誤,他們可是沒給他好日子過,不過他指天發誓,似乎已經使他們相信那個男人是被謀殺的。”
  “然后尸体從窗戶里爬出去開車跑了,”梅森說,“可真是個活躍的尸体呀。”
  “噢,我不知道這些細節,我只是告訴你我所知道的情況。”
  “代文浦夫人現在在哪儿?”
  “被警察逮捕了,不過她可能會被送到夫勒斯諾接受那里的質詢。”
  “你發現了代文浦頭一天晚上在夫勒斯諾的情況嗎,他呆在什么地方——可能用的是史坦頓的名字?”
  “還沒有,佩里,但是我們正在調查。這儿有個問題,佩里,從現在開始事情變得和你關系很密切了。你的狐狸尾巴可能被踩住了。”
  “廢話少說吧。”梅森說。
  “你知道,代文浦在天堂有一間他礦產公司的辦公室,所以警察給奧羅威爾的巴特郡執法官打了電話,執法官到那里去做了調查。結果他發現你前一天晚上到過那里,停留過,顯然是在代表代文浦夫人處理事務。有一封代文浦留下的信。執法官打開信封,發現里面是6張白紙。他們把信封交給一位專家檢查,那位專家說信封在過去的24小時之內被蒸汽熏開過,然后又用膠水封了起來。你能想象出來這一發現使你面臨什么處境,我想我還是把你叫醒讓你知道這件事,因為你可能不得不回答一些令人尷尬的問題。”
  “什么時候?”
  “他們找到你的時候。這件事情可真像塊燙手的山藥:他們認為你發現了指控你當事人投毒的內容,所以你毀掉了原件,代之以白紙。”
  “代文浦夫人被正式逮捕了嗎?”
  “是的。”
  “莎拉·安賽爾怎么樣?”
  “沒有對她的指控。德拉·斯特里特想讓我轉告你,莎拉·安賽爾總是到辦公室去,不過德拉一直在攔著她……”
  “德拉?”梅森說,“她在辦公室嗎?”
  “早早就到了,”德雷克說,“她9點開的門。”
  “天哪!”梅森叫道,“我告訴她睡一會儿嘛,現在几點了?”
  “10點。德拉覺得你可能想睡一會儿所以她去了辦公室,先處理一些雜事免得你有要緊事時被打扰。”
  “她知道這事儿嗎?”
  “不全知道。”德雷克說,“我先給你打的電話,我挂了電話之后就去大堂告訴她。”
  梅森說:“跟她說我20到25分鐘之后到。”
  “如果警察不把你帶去審問的話。”德雷克提醒他。
  “告訴她我20到25分鐘之內就到。”梅森又重复了一遍,挂斷了電話。
  梅森赶緊穿戴整齊,從他寓所的后門出來,赶緊到了辦公室。他在德雷克偵探事務所門前猶豫了一會儿,然后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德拉,就快步沿著走廊走下去。他打開私人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德拉·斯特里特看見了他,把手指放在嘴唇邊以示警告。她赶緊關上書房和辦公室相連的門,然后小聲說:“頭儿,我們被熊跟上了。”
  “怎么回事?”
  “先听我說莎拉·安賽爾的故事。”
  “她怎么了?”
  “她最好是能閉上嘴。”
  “為什么?”
  “她突然發現米日娜·代文浦不是她本來印象中的那個溫柔、被動的小東西。”
  “她是怎么發現的?”
  “她想當面告訴你。頭儿,你并沒有義務在這起案子里代表代文浦夫人,這是一起謀殺案,你跟她的協議是在遺產事務里代表她……”
  梅森搖搖頭打斷了德拉的話。
  “不是嗎?”
  “不是,”梅森說,“我一旦受理了某個當事人就絕不拋棄她。”
  “我知道,”她說,“不過,你還是先跟莎拉·安賽爾談談再說吧。”
  “你已經和她談過了嗎?”
  “大致談了談。”
  “怎么樣?”
  “不好。”
  “好吧,”梅森說,“就算米日娜有罪,她至少也有權利受到公正的對待,她有權利在法庭上得到辯護。她有權利享有憲法所規定的權利。她有權利与指證她的證人當面對質,讓他們也接受審問。不過我總覺得這起案子不像看上去那么黑暗。”
  “可能不是吧,”德拉·斯特里特說,“你現在想跟安賽爾夫人談嗎?”
  “讓她進來,”梅森說,“你為什么不去睡一會儿,德拉?”
  “我想先來上班好讓你休息一會儿,我午飯后可以小睡一下,你要是陷在這件事里可就真的忙起來了。有几個長途電話,其中有一個是巴特郡的一名律師打來的。”
  “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梅森說,微笑著。
  “是啊,”德拉·斯特里特說,“我也想知道。”
  “好,我們一件事一件事地做吧,”梅森說,“我一會儿在會議室里,不管是誰打電話來我都不接,30分鐘以后我有空。現在听听安賽爾夫人說些什么吧。”
  德拉·斯特里特點點頭,拿起話筒對總机的格蒂說:“梅森先生來了。格蒂,告訴安賽爾夫人他馬上要見她,我現在就去接她進來。”
  德拉·斯特里特离開辦公室,把莎拉·安賽爾帶了進來。她精神委頓,臉色憔悴,疲憊不堪,眼袋松弛地垂著,臉上的化妝一看就是匆忙完成的,顯然缺少睡眠。
  “梅森先生,”她穿過辦公室徑直向梅森走過來,隨便地抓起他的手,“你必須得做點什么,我們必須得把自己從這件事情里擺脫出來,太可怕了。”
  “先坐下,”梅森說,“冷靜些,告訴我出了什么事儿。”
  “出了大事儿。”
  “那好,”梅森說,“跟我講一下吧。”
  “我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是這樣一個大傻瓜,我被那個小狐狸精完完全全地給蒙蔽了,然后把你也給扯進來了。我以為我了解人性,在我認識她的不長的時間里我簡直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儿。她看上去那么無助,那么可怜,對自己所面臨的局面那么無所适從。現在,想想吧,發生了什么樣的事情。”
  梅森說:“全都告訴我,你知道,我并沒有多長時間可以听你講。”
  “哼,真是個典型的坏女人、投毒者、殺人犯。”
  “拜托您跟我說事實。”梅森說,一邊坐下來,注視著莎拉·安賽爾。
  “好吧,”她說,“就從驗尸官掘出赫坦斯·帕克斯頓的尸体開始說起。他發現她是中毒死的,是米日娜干的。”
  “你什么時候知道這些的?”
  “我們到家的時候這些工作就已經開始了。當時門底下有一封電報通知單,于是米日娜給郵電局打了個電話,似乎是米日娜的一個朋友發來了一份電報,讓她無論何時收到電報都要馬上回電話。”
  “接著講。”梅森說。
  “所以米日娜就給她的朋友打了個電話,這個朋友告訴她驗尸官挖出了赫蒂的尸体,正在化驗分析胃和別的器官。”
  “然后怎么樣?”
  莎拉·安賽爾說:“相信我,梅森先生,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震惊過。米日娜站在那儿,那么恬靜安詳,對我說:‘莎拉姑媽,睡覺之前我想到花園里干點活儿。’”
  梅森皺了皺眉頭。
  “她是個很不錯的小花匠,”莎拉·安賽爾解釋說,“那是她惟一的娛樂。不過,等我告訴你那個女人在干什么吧。”
  “我正等著呢。”梅森提醒她說。
  “我已經准備睡覺了,”安賽爾夫人接著說道,“我可不是年輕人了,不再有那么多的精力可以四處奔波,接受所有那些刺激,像那樣晚上飛來飛去的。我已經累得快散架了,恨不得馬上就倒頭大睡,不過我還是決定先洗個熱水澡再上床。我回到我的房間洗澡,……噢,我最好解釋一下,我的房間在二樓,從里面能看見后庭院,你知道我看見米日娜在干什么嗎?”
  “她在干什么?”梅森不耐煩地問。
  “平靜地挖著一個大坑,一個非常深的坑。她根本就不是在干園藝,她手里拿著鍬,正在挖坑。”
  “接著說。”梅森催促道。
  “我正看著的時候,她拿出一些小的紙袋子,把它們倒進坑里,然后往上蓋土。她往坑里填滿土之后把事先移走的草皮拿過來,小心地舖回原位,干得天衣無縫。”
  “然后呢?”梅森問。
  “嗯,我一直站在窗戶旁邊站著觀察她,我并不是多管閒事,梅森先生,可是我确實也有正常的、健康的、天生的好奇心。”
  “那你做了什么?”
  “我直接下樓,在那個小偽道士還沒有得及把鍬藏起來之前當場把她抓住。”
  “怎么樣了?”
  “我問她干了些什么,她說她一緊張的時候就喜歡到外面和花儿呆在一起,說她剛才在給花松土,她讓它們明天有個全新的日子,現在她已經完全放松了,可以回屋睡覺了,睡上十二個小時。”
  “你說了些什么?”
  “我讓她告訴我她剛才挖過的地方,她說那并不重要,還說我可以進屋去睡覺了。”
  “然后呢?”
  “我堅持說我想看看她鏟過的地方,我說我想看看她是怎么干的。”
  “她怎么回答?”梅森問。
  “她給了我一种印象,梅森先生,是那么羞怯的一個小東西,一個乖順的、忍辱負重的小女人,不過你真應該看看那時候的她。她固執得像塊石頭,她根本不看我,一絲一毫也不妥協。她用她那特有的蚊子般的細聲說那一點都不重要,說我由于晚間旅行而太緊張了,應該回屋去睡覺。”
  “然后呢?”
  “我干脆就直截了當地問她為什么對我撒謊,我問她為什么挖那個坑,她說她沒有挖坑。”
  “那你怎么辦?”
  “她一否認我就直接把鍬從她手里奪過來,穿過后院,來到草坪,走到她剛才挖坑的地方。”
  “然后呢?”梅森問。
  “然后她第一次主動承認她干過的事,但是她絲毫不感到羞恥,她根本沒有提高嗓門。她說‘莎拉姑媽,別動那儿’,我問她為什么不能,她說,‘因為我很小心才把草皮恢复原樣好讓別人注意不到。如果你破坏了它,就很明顯能看出來那底下埋了東西。’”
  “后來呢?”
  “我問她埋了什么,你知道她跟我說是什么?”
  “什么?”
  “小袋的砷和氰化鉀。這夠不夠妙?”
  “接著講。”梅森說。
  “哼,那個小丫頭竟然有臉站在那儿,跟我說她給花試用過不同种類的殺虫劑,她有一些她所稱之為‘活性元素’的東西,有劇毒。砷是她買來的,一部分氰化鉀是從她丈夫的礦產實驗室里弄來的。她一直在試驗針對不同害虫的個同种類的殺虫劑,現在她害怕万一有人開始調查有關毒藥的事情,她收集毒藥的行為會引起怀疑。她說在這种情況下她認為最好是把這些東西除掉。”
  “那你做了什么?”梅森問。
  “我想我應該檢查一下自己的腦子,我相信了她!她從未提高聲音,那么溫柔文弱,一點儿都沒激動,所以我被她說服了。我甚至又為她感到難過了,我同情她,對她說我真是無法理解她為什么能承受這么多而沒有變得歇斯底里。我用胳膊摟著她,回到屋里,我上樓睡覺去了。正當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有人咚咚地拍門,房東過來告訴我們說有個警察來了,有要緊事必須馬上見我們不可。”
  “什么要緊事?”
  “似乎是驗尸官的化學家在赫蒂的尸体里發現了砷,檢查官想要質詢米日娜。”
  “然后怎么樣?”
  “他們把米日娜帶到了檢查官辦公室。”
  “你呢?”
  “沒把我怎么樣,”她說,“他們問我在那儿呆了多長時間,我告訴他們了。他們問了我几個問題,然后就把米日娜帶到檢查官辦公室去了。”
  “米日娜怎么對待這件事情的?”梅森問。
  “就像她對待所有的事情一樣,”莎拉說,“安靜得像只小老鼠,她的聲音絲毫也沒提高。她說她很樂意去檢查官的辦公室,不過她覺得她應該睡一會儿,還說她為了她丈夫的病整個晚上都沒睡。”
  “后來怎么樣?”梅森問。
  “我就知道這么多了,他們把她帶走了。不過我開始把事情前前后后聯系起來,想起愛德帶在他包里的糖果。你知道,梅森先生,她跟我說過每次出去都是她幫他打點行李,她說他什么事都不會做——不知道怎么疊衣服之類的事情。”
  “這并不奇怪,”梅森說,“大多數妻子都替丈夫做那類事情。”
  “我知道,不過那就意味著她包過那些糖果,所以我在她被帶走之后開始四處尋找。我剛剛開始找……”
  “你要找什么?”梅森問。
  “噢,就是能說明問題的東西。”
  “你進她的房間了?”
  “嗯,進了。”
  “你找到什么了?”
  “我在她的五斗柜里找到了愛德旅行時隨身攜帶的那樣的糖果——巧克力里頭包著櫻桃,周圍有糖漿的那种。她自己愛吃甜的,我記得起居室里有過几盒一樣的糖果,米日娜一直讓我幫著她把它們吃光。我并沒吃几顆因為我想保持体形。不過,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這個發現的重要性。我的天哪,想想吧,她竟然想毒死我!万一她給我的糖是投過毒的!一定是命運之手把我引向了沒有毒的糖果。后來她堅持讓我多吃几顆,我為了保持身材說什么也沒多吃,不過你能看出來她當時是怎么想的。我覺得當時她太過分堅持讓我吃了。現在回頭想一想,我才明白那個小女人一直都在蒙蔽我。我能回想起很多當時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現在它們交織在一起就顯出原形來了。她是個殺人凶手、投毒犯。”
  梅森考慮了几秒鐘,說:“我問你几個問題。根据我的理解,在科蘭浦敦時你們兩人一直都在一起。你……”
  “噢,并非如此。我洗澡的時候她和愛德單獨呆在一起。后來醫生說愛德已經去世了并且把那個地方鎖起來之后,我去給你打電話了。現在我記起來正當我往回走的時候她在和一個男人說話,然后他們倆就分開了。我當時沒想太多,因為我覺得可能是一個房客在向她表示同情,不過現在我知道了,那人可能是她的幫凶。他大概是從窗戶進來的,進去之后他麻利地套上睡衣。他一定是把愛德的尸体從窗戶放下去,塞進自己的汽車里去了。然后他意識到有人看見他,就跳出窗戶,鑽進自己的汽車開跑了。”
  “你的感覺似乎一下子全變了。”梅森說。
  “是呀,是變了,怎么能不變呢?迷霧已經從我的眼前散去了,梅森先生。”
  “非常感謝你告訴我這些。”
  “你會怎么辦呢?”莎拉·安賽爾問道。
  “我還不知道。”
  “好吧,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要去還自己一個清白,我得保持自己的好名聲、好名譽。”
  “我明白,”梅森說,“我猜你准備去警察局吧?”
  “我不會主動去警察局,不過如果他們來找我的話,我肯定不會回避的。”
  “那么你怎么對他們說關于我的事呢?”梅森問。
  “你指的是上天堂拿那封信的事?”
  梅森點點頭。
  她陰險地、毫不妥協地迎著他的目光,說:“我將告訴他們真相。”
  “我想你會的。”梅森干巴巴地說道。
  “我認為你的態度不夠合作,梅森先生。”
  “我是一個律師,我只和我的當事人合作。”
  “你的當事人!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會代表那個女人,在她如此對待你、使你處于這樣的境地、對你說了這么多謊言之后?”
  “找會代表她,”梅森說,“至少我將保證她走上法庭,除了在法律面前而不在任何事情和任何人面前認罪。”
  “天哪,一群笨蛋!”莎拉·安賽爾憤憤地說。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怒視了梅森一會儿,然后說:“我早該知道自己在浪費時間。”
  說著她轉身向門口走去。她使勁拉開門,又回過頭來說:“我可是來幫你的!”
  她進了走廊。
  梅森看著門關上,對德拉說:“這就是一個律師接受表面現象所帶來的后果。”
  “你指的是什么?”
  “當事人對律師說的話是保密的,”梅森解釋說,“即使律師的秘書在場,談話也視為保密的,法律承認這一點;但是如果有第三人在場,談話就不再視為保密了。”
  “可是,天哪,頭儿,莎拉·安賽爾可是和代文浦夫人一起來的人哪,是她自己帶來的而且……”
  “我知道,”梅森說,“當時代文浦夫人認為她和莎拉·安賽爾呆在一起是有好處的。我是個律師,我應該堅持和當事人單獨談那封信的問題。”
  “既然沒有堅持,那會怎么樣呢?”
  梅森說:“那就不是正式授權。”
  “你是說你不能回避回答那次談話的問題?”
  “如果在正确的授權下,由正确的人以正确的方式問問題,就不能回避。”
  “否則會怎么樣?”
  梅森說:“我就什么都用不著回答了。”
  “那我們怎么對付巴特郡的檢查官?”德拉·斯特里特問。
  “噢,我們可以用各种方式跟他談話,告訴接線員我現在已經准備好接他的電話了。”
  德拉·斯特里特忙著打了會儿電話,很快,她沖梅森點點頭,梅森拿起听筒,用正常的聲音說:“我是佩里·梅森。”
  線另一端傳過來的聲音有點勉強,似乎要极力掩飾某种生疏:“我是巴特郡的地方檢查官卓那森·海爾德,我想要問問你和你的秘書有關到天堂的一次造訪。”
  “當然可以,”梅森由衷地說,“我非常樂意見您,海爾德先生,即使是通過電話交談。但是我不明白為什么您想問這些我所認為是例行公事的問題。”
  “嗯。可能并不是例行公事,”海爾德說,“我們可以輕松地處理此事,也可以強硬地處理。”
  “怎么個強硬法?”梅森問。
  海爾德的聲音里保持著嚴厲:“我當然有權利在大陪審團面前提起這件事……”
  “哪件事?”梅森問。
  “你來過此地以及你的所做所為。”
  “我的天,”梅森盡量像對一個老朋友那樣說,“不管是什么原因,使您對我和斯特里特小姐在您的郡里所做的事情感興趣,我們都將非常樂于回答您的問題,您大可不必動用陪審團或者傳訊,或者起用什么法律程序……”
  “很好,我非常愿意听到您這么說!”海爾德打斷梅森的話,他的聲音變得平和一些了,“我猜我可能錯誤地判斷了您,這里的人們跟我說你經驗非常丰富,非常聰明,說您可能不想被審問,所以我不得不用強,甚至出示逮捕證。”
  梅森仰頭哈哈大笑,“好哇,好哇,好哇,”他說,“真是人言可畏啊!海爾德先生,您什么時候想見我?”
  “我希望盡快見到你們。”
  “我現在很忙。”梅森說。
  海爾德的聲音里又帶上了一絲強硬的語气,“這件事情很重要,梅森先生,不僅僅是由于這里的形勢,我正在和其他的執法官們合作,我們基本上已經達成了協議,我們想要……”
  “當然,當然,我理解,”梅森說,他又一次大聲地笑起來,“您在政府部門,他們肯定往您身上加壓了。我猜有人對新聞界吹牛,讓您感到面臨難題了。多半是由于大量的公眾輿論使您想讓我接受質詢。”
  海爾德聲音完全放松了,說:“您真是通情達理,梅森先生,也許您也做過小地方的檢查官。”
  “好吧,”梅森說,“我雖然很忙,不過斯特里特小姐和我還是能夠去您那里的。讓我想一想,我將乘去圣弗朗西斯科的飛机然后……”
  “我們這里的飛机服務還不是那么的盡人如意。”海爾德說。
  “那好吧,”梅森說,“我太忙了,等不及定點航班了。我告訴您我將怎么做吧,海爾德先生。我將到圣弗朗西斯科去,或者去塞科拉蒙得,然后我租一架飛机,你們在奧羅威爾有飛机場吧?”
  “噢,有的。”
  “那好吧,”梅森說,“我5點半准時到那個飛机場。”
  “噢,您并不必在某個固定的時間赶到這儿,”海爾德說,“我想和您談談,當然我希望盡快和您談,不過……”
  “沒關系,”梅森說,“您很忙,您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很忙,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最好還是定死一個時間,雙方能夠馬上見面而不會浪費時間。5點半可以嗎?”
  “完全可以,”海爾德說道,然后又帶著抱歉的口气補充說,“我不愿意打扰您這樣忙、時間這樣寶貴的人。畢竟,這可能只是一件并不那么重要的事……我的意思是說,您當然有個解釋,可是……好吧,我的壓力很大而且……”
  “我理解,”梅森衷心地說,“別多想了,海爾德,我很樂意這么做。斯特里特小姐和我將在5點30分到。”
  梅森挂斷電話,對德拉·斯特里特咧嘴笑著。
  “頭儿,”她說,“你絲毫沒有招架就認輸啦。”
  梅森說:“我們得現實些,德拉。”
  “這現實嗎?”
  他點點頭。
  “我不懂。”
  梅森說:“現在事情對我們來說相當棘手。我希望盡可能地避免被質詢。”
  “好哇。”她說。
  梅森說:“我不想讓當地新聞界、當地警察局和當地地方檢查官接触到我。我需要一段時間整理一下我的思路,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一點時間等我們播過的种子發芽,我想知道德雷克有沒有發現什么情況。”
  “現在你只好拖延時間了。”德拉說,“在地方檢查官那里你當然不敢回答某些問題,否則你就只能引頸待捕了。”
  “我現在回答的問題越多我就越容易被套住,”梅森說,“不過,停下來想想我們面對的現實吧,這些問題也會發生到你身上的,德拉。首先我們可以馬上离開,而且是匆忙离開,我們沒有時間回答任何人提出的問題,我們急著赶飛机去赴一個和巴特郡地方檢查官的約會。我們肯定能引起公眾輿論的支持,因為我們一知道巴特郡的檢查官想質詢我們就馬上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情,沖到他的郡去,根本沒有使他動用任何強制措施。我們定好了到達時間,這個時間是一個我們既顯得匆忙又能輕松到達的時間。我們不需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在哪儿。他們不能把這稱之為逃跑,因為我們正在應巴特郡當局的要求赶去和他們會面。還有,德拉,我們有一個固定的到達時間,巴特郡的報紙都會急著搶新聞,我們就到那里去制造新聞。由于我們已經定好了時間,新聞記者們肯定帶著攝影師在那儿等著呢。”
  “我現在明白這有多么漂亮了,”德拉·斯特里特說,“這當中有五六個鐘頭的間歇。可是到了巴特郡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
  “這個問題,”梅森說,“我倒希望我能回答。”
  “你會回答關于我們在天堂的房子里所做的事情的問題嗎?”
  “無論如何都不能。”
  “那你怎樣避免回答那些問題呢?”
  “但愿我知道,”梅森對她說,“快點儿,德拉,開始准備吧。我必須得花几分鐘查閱一下有關法律,然后我們就動身,我查閱法律條文時你赶緊去訂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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