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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正在口述信件的赫邱里·波羅在一個句子當中停頓下來,李蒙小姐抬起頭來。
  “波羅先生?”
  “我的心思不集中!”波羅揮揮手,“畢竟,這封信并不重要。李蒙小姐,你好心幫我打個電話找你姐姐。”
  “是的,波羅先生。”
  過了一會儿,波羅從他秘書手中接過電話。
  “喂!”
  “什么事,波羅先生?”
  休巴德太太顯得喘不過气來。
  “休巴德太太,我相信我沒打扰你吧?”
  “我已經被打扰慣了,”休巴德太太說。
  “有了什么攪亂,是吧?”波羅微妙地說。
  “說得非常好,波羅先生。正是如此。夏普督察昨天問完了所有學生的話,今天帶了張搜查令來,而尼可蒂絲太太又歇斯底里地纏著我。”
  波羅同情地嘖嘖做聲。
  然后他說,“我只不過想問你一個小問題。你給了我一張失物表——還有其他一些古怪的事——我不得不問的是,你那張表是按照時間先后順序寫下來的嗎?”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表上的那些東西是按照它們失蹤的先后順序寫下來的?”
  “不,不是。對不起——我只是一想到什么就先記下什么。如果誤導了你,我真是抱歉。”
  “我應該早問問你。可是當時我并沒有想到這有什么重要性。我現在你上拿著你那張表。開頭是,一只晚禮鞋、一個手鐲、粉盒、鑽戒、打火机、听診器等等。你說這并不是哦失蹤的順序?”
  “不是。”
  “你現在記不記得适當的次序是什么?”
  “呃,我不确定我現在是否能記起來。你知道,這已經是一段時期以前的事了。我得先用心想一想。實際上,在我跟我妹妹談過,知道我就要跟你見面之后,我就列了一張表,我該說我是按照我記得它們的順序寫下來的。我是說,我先寫下晚禮鞋因為這件事這么特別,然后是手鐲、粉盒、打火机和鑽戒,因為它們都是比較重要的東西,而且看來似乎是真有個賊在動手腳,然后我又想起了其他一些比較不重要的東西,把它們加上去。我的意思是指硼粉、電燈泡和背囊。它們其實并不重要,我只是事后才想起來。”
  “我明白……現在我要你做的是,太太,坐下來,也就是說,當你有空的時候……”
  “也許在我給尼可蒂絲太太服點鎮靜劑,把她弄上床去,同時讓吉羅尼莫和瑪瑞儿平靜下來之后,我會有點時間。你要我做的是什么?”
  “坐下來,盡可能試著把發生的各种事情按照時間先后順序寫下來。”
  “當然,波羅先生。那個背囊,是最先發生的,還有電燈泡——我真的不認為這跟其他事情有任何關聯—再來是手鐲和粉盒,不——是那只晚禮鞋。不過,你不想听我一邊想一邊說。我會盡我所能照你說的把它們一樣列出來。”
  “謝謝你,太太。我會很感激你。”
  波羅挂上電話。
  “我真生我自己的气,“他對李蒙小姐說。”我違反了條理規律的原則。我應該一開始就弄清楚這些偷竊事件發生的順序。”
  “天哪!”李蒙小姐机械地說。“現在你要不要把這些信了結一下,波羅先生?”
  然而波羅再度不耐煩地對她揮揮手。
  星期六上午夏普督察帶著搜查令一回到山胡桃路,邊馬上要求跟一向在星期六來跟休巴德太太結帳的尼可蒂絲太太面談。他向她說了打算要做的事。
  尼可蒂絲太太极力表示抗議。
  “可是,這是侮辱!——我的學生他們會离去——他們全都會离去。我完了……”
  “不,太太。我确信他們會明理——畢竟,這是件謀殺案。”
  “不是謀殺,是自殺。”
  “而且我确信一旦我解釋之后,沒人會反對……”
  休巴德太太插進一句安撫的話。
  “我确信,:她說,“每個人都會明理的——除了,”她若有所思地說,“或許阿美德·阿里和仙德拉·拉爾先生吧。”
  “呸!”尼可蒂絲太太說,“誰在乎他們!”
  “謝謝你,太太。”督察說。“那么我從這里開始,你的客廳。”
  話一出口,尼可蒂絲太太立即提出強烈抗議。
  “你高興搜哪里就搜哪里,”她說,“但是這里,不行!我拒絕。”
  “抱歉,尼可蒂絲太太,不過物品不得不搜遍整幢屋子。”
  “那沒關系,不過我的房間不行。我是超乎法律之上的。”
  “沒有人是超乎法律之上的。我恐怕不得不請你站到一邊去。”
  “這是侵犯,”尼可蒂絲太太憤怒地尖叫。“你是個多關閒事的家伙。我會寫信給每一個人。我會寫信告訴我的國會議員。我會寫信給報社。”
  “隨你高興寫給任何人,太太,我要搜查這個房間。”
  他從一張大桌子搜起。一大盒糖果、一大堆文件和一大堆各式各樣的廢物是他搜查的結果。他轉向屋角的一座櫥子。
  “這鎖上了。請把鑰匙給我,行嗎?”
  “決不!”尼可蒂絲太太尖叫起來。“決不,決不,決不,決不把鑰匙給你!你這警察豬玀,我向你吐口水。呸!呸!呸!”
  “你還是把鑰匙給我的好,”夏普督察說。“要是不給,那我就干脆把櫥門撬開。”
  “我不會給你鑰匙!你想拿到鑰匙得先把我的衣服撕下來才成!而這——會造成丑聞。”
  “拿支鑿子來,柯普,”督察听任她說。
  尼可蒂絲憤怒地發出一聲尖叫。夏普督察不予理會。鑿子拿來了。兩下子櫥門被撬開,一大堆空的白蘭地酒瓶涌了出來。
  “禽獸!豬玀!魔鬼!”尼可蒂絲太太大聲罵道。
  “謝謝你,太太,”督察彬彬有禮地說。“這里我們查完了。”休巴德太太在尼可蒂絲太太歇斯底里發作時机敏地把酒瓶子放回去。
  一個謎,尼可蒂絲太太的脾气之謎,如今已經澄清了。
  波羅打電話過來時,休巴德太太正從她客廳的私人醫藥柜子里倒出适量的鎮靜劑。放回听筒后,她回到尼可蒂絲太太的房里,她原先把她留在客廳里,任由她去頓足尖叫。
  “你把這個喝下去,”休巴德太太說。“你會覺得好些。”
  “蓋世太保!”現在已經平靜下來,卻緊繃著臉的尼可蒂絲太太說。
  “要是我是你的話,我不會再去想它。”休巴德太太安撫她說。
  “蓋世太保!”尼可蒂絲太太再度說。“他們是蓋世太保沒錯!”
  “他們得執行他們的任務。”休巴德太太說。
  “窺視我的私人櫥柜是他們的任務嗎?我跟他們說,‘那沒你的事,’我把它鎖上了。我把鑰匙放在我的胸怀里。要不是你在場作見證人,他們會不知羞恥地把我的衣服扯下來。
  “噢不,我不認為他們會這樣做。”休巴德太太說。
  “這是你說的!他們換成鑿子硬把我的櫥子撬開。這是對屋子的破坏,而我得負責修好。”
  “呃,你知道,如果你不給他們鑰匙……”
  “為什么我要給他們鑰匙?是我的鑰匙。而且這是我私人的房間。而且我對警察說,‘不准進入’,他們卻不听。”
  “呃,畢竟,這里出了人命,記住。而在出了人命之后,一個人不得不忍受一些在平常說來不怎么愉快的事。”
  “我才不信是什么命案,呸!那個小席麗儿是自殺的。她有了一段可笑的戀情,而她服毒自殺了。這种事總會發生。它們都愛得那么傻,這些女孩子——好象愛情是重要的事!一年、兩年過去,一切就都結束了,偉大的愛情!男人都是一個樣子的!可是這些傻女孩不知道。她們鬧得服安眠藥、消毒劑,她們打開瓦斯龍頭,然后就太遲了。”
  “呃,”休巴德太太繞了一整圈,回到原先的話題上說,“我現在不再擔心了。”
  “你倒是很好。我,我不得不擔心。我不再安全了。”
  “安全?”休巴德太太吃惊地看著她。
  “這是我的私人櫥柜,”尼可蒂絲太太固執地說。“沒有人知道我的柜子里放些什么。我不想讓人家知道。而現在他們知道了。我感到非常不安。他們可能認為——他們會認為什么?”
  “你指的他們是誰?”
  尼可蒂絲太太聳聳漂亮的大肩膀,顯得悶悶不樂。
  “你不了解,”她說,“但是這使我感到不安。”
  “你最好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你。”
  “謝天謝地,我不睡這里,這里的這些門鎖全都類似,鑰匙相通。謝天謝地,我不睡這里。”
  休巴德太太說:
  “尼可蒂絲太太,如果你在怕什么,你不認為最好還是告訴我?”
  尼可蒂絲太太一雙黑眼睛對著她閃爍一下,然后移開視線。
  “你自己說過,”她回避說,“這屋子出了命案,所以自然讓人感到不安。下一個可能是誰?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誰。這是因為警方這么笨,或許他們受了賄賂。”
  “這是一派胡言,你知道。不過,你告訴我,有沒有任何理由讓你真正感到焦慮不安……
  尼可蒂絲太太脾气發了起來。
  “啊,你不認為我有理由感到焦慮不安?你又像往常一樣清清楚楚了。你無所不知!你這么了不起,你辦伙食,你管理,你花錢像流水一樣地把大把大把鈔票撒在伙食上,所以學生都喜歡你,而現在想管到我的事情上來!但是,這可不行!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沒有人可以來刺探我的事,你听到沒有?不可以,我的‘追根究底太太’。”
  “隨便你,”休巴德太太被激怒地說。
  “你是個間諜——我一向就知道。”
  “什么間諜?”
  “沒什么,這里沒什么好刺探的。如果你認為有,那是因為你自己編造出來的。如果有人造我的謠,我會知道是誰造的謠。”
  “如果你真希望我离開這里,那你只要說出來就是了。”
  “不,你不能离開。我不准。在這時候不行。在我為警方、為謀殺案、為其他种种事情操心時不行。我不准你棄我而去。”
  “噢,好吧,”休巴德太太無可奈何地說。“不過說真的,很難知道你真正想干什么。有時候我認為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最好在我床上下來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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