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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陰魂不散


  “唉,漢子呵,我想這次叫我抓住了。”
  “你說什么,維多莉亞?”
  “我想這次事情給我抓到了。可能有錢的。一大筆錢。”
  “我跟你講,女人,你可小心別把自己攪進去喲。我看,還是由我先去弄個清楚。”
  維多莉亞笑了,放聲地大笑起來。
  “你等著瞧吧,”她說:“這一手我是會搞的。大錢,漢子,我告訴你,一筆大錢。我看見的,也是我猜的。我這一猜准猜對了。”接著黑夜里又響起一陣清脆的笑聲。
  “艾芙琳……”
  “嗯?”
  艾芙琳·希林登毫無興致机械性地應了一聲。眼睛并沒有看著她的丈夫。
  “艾芙琳,我想我們把這里了結了,回英國家里去,你介意嗎?”
  她在梳她那一頭短而黑的頭發。此刻她的雙手陡地垂了下來。她朝他轉過身去。
  “你是說——可是我們才剛到嘛。我們到這些島上還沒有三個禮拜呢。”
  “我知道。可是——你在意嗎?”
  她的眼睛深疑地搜索著他的眼神。
  “你真的要回英國?要回家嗎?”
  “是的。”
  “离開——幸運。”
  他閃開了她的眼睛。
  “我想,你早就曉得的——我跟她,還沒斷。”
  “我很清楚,”“可是你卻從沒說什么。”
  “有什么可說的?這事我們多年前就弄明朗了。我們兩人都不愿意絕裂,所以同意井水不犯河水——但在人們前頭還得裝得相安無事。”不等他開口,她又說:“可是你為什么現在決定要回英國了呢?”
  “因為我已經要崩潰了。我撐不住了。艾芙琳,我沒辦法了。”沉默的艾德華·希林登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他雙手顫抖咽著唾沫,平靜不帶表情的臉孔也似乎被痛苦扭曲了。
  “真是天曉得,艾德華,你是怎么了嗎?”
  “沒什么,我只是要逃出去——”
  “你發瘋地愛上了幸運,現在冷卻了下來,是不是這么回事呀?”
  “是的。我想我是再抓不回你的心了。”
  “哎呀,現在還提那個干什么!我們要弄清楚什么事情使你這么難過,艾德華。”
  “我也沒有什么特別難過。”
  “怎么沒有。為什么?”
  “你還看不出來嗎?”“我看不出來,”艾芙琳說:“我們還是把話說個清楚。你姘上了一個女人;再說,也不是第一次。
  現在一刀兩斷了,或仍在藕斷絲連呢?或許她還不肯放你吧?
  是不是?葛瑞格知道嗎?這我倒想知道。”
  “我不曉得,”艾德華說:“他從沒有提起過,他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
  “男人有時會遲鈍得令你想不通的,”艾芙琳深沉地說了一句,“要不然——也許葛瑞格自己又有了新歡了吧!”
  “他動過你的腦筋,是不是?”艾德華說:“你回答我——
  我知道他有的——”
  “喔,那當然,”艾芙琳漫不經心炮說:“然而他誰的腦筋不動?是葛瑞格的本性。我倒不認為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這不過是葛瑞格自命風流的一种表現而已。”
  “你喜歡他嗎,艾芙琳?告訴我真心活。”
  “葛瑞格?我蠻喜歡他的——這個人很有意思。他是個好朋友。”
  “就僅止于此嗎?但愿我能相信你的話。”
  “我實在想不通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艾芙琳冷冷地說。
  “我想我是咎由自取。”
  艾芙琳走到窗前,朝前廊望了望,又走了回來。
  “我希望你告訴我心中到底有什么心事,艾德華。”
  “我已經跟你說了。”
  “我不太相信。”
  “我看你是不會了解:一种雖然十分短暫的痴狂,過去后卻能于人相當特异的感受的。”
  “我想我總可以試試看。不過叫我擔心的是,幸運好像把你勒得牢牢的,不像是個過气的情婦,倒像個張牙舞爪的母老虎。你一定要跟我說真話,艾德華。也只有如此,我才會站在你一邊。”
  艾德華悶聲地說:“如果我不赶快躲開她——我,我會殺了她。”
  “殺了幸運?為什么?”
  “因為她逼我做了一件事……”
  “她叫你做了什么事?”
  “我幫她害死了一個——”
  話終于說了出來。頓時一陣死寂。艾芙琳瞪住了他。
  “你知道你自己說的是什么活嗎?”
  “知道。但是我做的時候卻不知道。她叫我給她弄了一件東西——在藥房里。我真不知道——全不知道她要那個做什么用;她叫我給她抄了一個藥方……”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四年以前,我們在馬提尼克的時候。那時候,葛瑞格太太——”
  “是葛瑞格的另一個太太。蓋爾?你是說幸運毒死了她?”
  “是的——我也幫了忙。后來我才曉得——”
  艾芙琳打斷了他的話。
  “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故時候。幸運跟你說是你抄的藥方,也是你買的藥,你們兩個人都有份儿?是不是這樣?”
  “是。她說她那是出于慈悲心腸,因為蓋爾受不了苦痛的煎熬——她求幸運給她找點藥解脫算了。”
  “喔,助人解脫!我明白了。你竟然相信了她?”
  艾德華·希林登沉默了片刻,然后說:“沒有——心里頭我并沒真的相信。我听她的話,是因為我愿意相信——因為我迷她已經迷昏了頭。”
  “后來,她嫁了葛瑞格之后,你仍然相信她說的嗎?”
  “那時候我早已逼著自己相信了。”
  “那么葛瑞格,他對這事又知道多少呢?”
  “一點都不知道。”
  “這我可太難相信了!”
  艾德華·希林登吼了出來:“艾芙琳,我一定得把這一切擺脫掉!那女人還拿那件事來譏笑我呢。她知道我對她根本沒感情了,感情?——我已經恨死她了。但是她還叫我認定是分不開的了,因為我們兩個合手做下了那件事。”
  艾芙琳在房中來回踱了一會儿,之后停下來正視著他說:
  “艾德華,你的煩惱全在你近乎莫名其妙地脆弱,太容易被人教唆。那個陰險的女人看准了你罪惡感的弱點,讓你供她使用。我可以用圣經里的話來告訴你,你心中的罪惡感應該是邀好的罪惡感——不是謀殺,你跟幸運偷情才是你感到罪惡的真正原因,而她卻藉她那謀殺的毒計,伸出貓爪子把你抓得死死的,讓你覺得跟她犯了同罪。你沒有。”
  “艾芙琳……”他朝她靠近。
  她往后退了几步——用眼睛深深地捉摸他。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艾德華?還是你編出來的呢?”
  “艾芙琳!我干嘛要這么作呢?”
  “我怎么曉得,”艾芙琳緩緩說道:“也許是,我覺得太難相信任何人了。要不就因為——唉!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經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我們把這一切都拋掉,回英國去吧。”
  “好的,會的。可是不是現在。”
  “為什么不行?”
  “我們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至少在目前這陣一子。這很重要。你懂得嗎?艾德華?可別叫幸運知道了我們的計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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