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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賈克森對化妝品的品鑒


  “你真的不介意嗎,瑪波小姐?”艾芙琳·希林登說。
  “不,真的沒關系,親愛的,”瑪波小姐說:“能幫得上忙,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到了我這年歲,你知道,真覺得在這世界上好沒用呵。特別是在這個地方,整天悠哉游哉的。什么工作也沒有。去陪陪莫莉,我真高興。你去看你的風景去吧。
  鵜鶘角,是不是?”
  “是的,”艾芙琳說:“艾德華跟我都很喜歡那儿。我最喜歡看那些鳥往下俯沖去抓魚了。提姆現在正陪著莫莉。可是他有事得去照料,又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下。”
  “說的也是呀,”瑪波小姐說:“也真難為他呀。是得要防著點啊,是不?既然試了一回了,就——好了,快去吧,親愛的。”
  艾芙琳就去找等她的一群人了——她丈夫、戴森夫婦,還有另外三、四個人。瑪波小姐查看了一下她要帶的編織用具,見都帶好了,就朝肯道夫婦住的木屋走去。
  在走上涼廊時,她自半開的落地玻璃窗外听見提姆說話的聲音。
  “我求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莫莉。是為了什么呢,是我做錯了什么事嗎?總該有個理由吧。你怎么不跟我說呢?”
  瑪波小姐停下了腳步。屋內靜了半晌,才听見莫莉的聲間。她的聲音呆滯而疲憊。
  “我不知道,提姆;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我是魔鬼附了身。”
  瑪波小姐敲了敲窗戶,就走進了房里。
  “喔,你來了,瑪波小姐,真太謝謝你了。”
  “快別這么說,”瑪波小姐說:“能幫點忙,我太高興了。
  我就坐在這個椅子上,是吧?你气色好多了,莫莉。我真高興。”
  “我好了,”莫莉說:“好多了。只是有點——有點想睡。”
  “我不會說話的。”瑪波小姐說:“你靜靜地躺著休息。我織我的毛線。”
  提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瑪波小姐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莫莉靠左邊躺著。一臉茫然若失、疲憊不堪地神色。她用細弱的聲音說:“真謝謝你,瑪波小姐。我——我想我要睡了。”
  她朝枕邊靠了靠,閉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平定了下來。但仍是很不正常。常年照顧人的經驗,使得瑪波小姐几乎不自覺地開始把床單拉平,塞在靠她這邊的床墊下面。塞著塞著,蛐手碰到了一個很硬的、長方形的東西。她有點好奇,就順手從床墊下頭抽了出來。是一本書。瑪波小姐迅速地瞥了一下床上躺著的女子,她毫無動靜地躺著,顯然已經睡著了。
  瑪波小姐翻開了書。她發現那是一本最近出版的討論神經病的書。她一翻,就很輕易地翻到了一段描述妄想恐懼症与其他精神分裂症狀肇端的闡釋。
  這不是一本屬于專門技術性質的書,而是一本門外漢也极易了解的書。瑪波小姐眼睛看著書,臉色卻變得陰沉起來。
  一、兩分鐘之后,她把書合了起來。之后,彎下身去,小心地把書放回原處。
  她十分不解地搖了搖頭。她輕輕自椅子上站起身來。她朝窗邊移了几步,又猛地轉過頭去。莫莉的眼睛是睜開的,但當瑪波小姐要轉過頭去時,她的眼睛又閉上了。瑪波小姐一時不能确定她那短促的睜眼一瞥是否自己幻想出來的。那么,莫莉是在裝睡吧?這也該是很自然的。也許她怕自己如果醒著的話,瑪波小姐要找她說話了。可能就是這樣的。
  莫莉那匆匆的一瞥是否隱藏著不友善的狡猾呢?真不知道,瑪波心中自忖著,實在是不知道。
  她打定主意要盡快与葛蘭姆醫生談一談才是。她又坐回到床邊的椅子上了。大約五分鐘之后,她相信這回莫莉是真的睡著了。沒有人會躺得那么沉靜,呼吸又是那么勻穩的了。
  瑪波小姐又站起身來。她今天穿了球鞋。可能看起來不很雅觀,但在這种气候里最适當,而且穿在腳上又最寬敞、舒服不過的了。
  她輕著腳步在臥房里踱了几圈,在可以望見外頭的兩扇落地玻璃窗前站了站。
  飯店前庭四下靜寂無人。瑪波小姐轉身回來,剛要坐下去。卻好像听見外頭有些聲響。是涼廊上腳跟擦地的聲音吧?
  她遲疑了半響,然后走到窗前,將窗戶往外推開了一些,邁出腳去,將頭轉向屋內,這才說話。
  “我出去一會儿就來,親愛的,”她說:“我回房去看看我到底把那個花樣儿放在哪儿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是帶了來的。
  我立刻就來,你不要緊吧?”然后她轉過頭來,點著頭說:
  “睡著了,可怜的孩子,這才好。”
  她悄悄走過涼廊,邁下台階,急快地朝右邊的小路走去。
  她在兩排芙蓉花叢之間走了几步,如果有人看見的話,一定覺得奇怪:怎么瑪波小姐突然又來個大轉彎,踩過花圃走到木屋的后頭,從第二道門進入木屋去了。這個門一直通往提姆偶爾用來辦事的一個小屋之內、她從這個小屋內又穿進了客廳。
  這間屋內有寬大的窗帘半拉著遮住了陽光。瑪波小姐閃入了一扇窗帘的后面。從窗戶邊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任何想走進莫莉臥室里的人。大約四、五分鐘之后,她才看見有了動靜。
  一身整洁白色制服的賈克森走上了涼廊的台階。他在露如上站了片刻,然后好像輕輕地敲了敲半掩的窗門。瑪波小姐以听見室內并無反應。賈克森四下鬼祟地望了望,就溜進了門內。瑪波小姐挪向直通臥室的門口。她并沒有進去,只將眼睛挨緊了門縫。
  賈克森已經進入屋內。他走近床邊看了看床上睡著的女子。之后,他轉身并沒有走向通往客廳走廊,而自另一扇門進入了浴室。
  賈克森躡著腳在翻看洗盥缸上頭的架子。他一臉的惊惶狀,是不言而喻了。
  “呵,”他說:“我——我沒有……
  “賈克森先生,”瑪波小姐极表吃惊地說。
  “我想你也會在這里的。”賈克森說。
  “你要取些什么東西嗎?”瑪波小姐問。
  “其實,”賈克森說:“我只是要看肯道太太的面霜。”
  瑪波小姐見賈克森手中拿著一瓶面霜,倒挺佩服他竟能這么机敏地承認了自己的行徑。
  “真好聞,”他皺著鼻子嗅了嗅說,“拿成份來說,是挺不錯的化妝品了。便宜的牌子對皮膚不好。很容易弄得一臉的疙瘩。有時候跟粉底一樣。”
  “你好像對這個很內行嘛。”瑪波小姐說。
  “我在藥房工作過一陣子,”賈克森說:“學了不少化妝品方面的知識。弄個精致的瓶子裝起來。再包裝得很高級的樣子,你不知道怎么唬死女人的呀。”
  “你是來——?”瑪波小姐有意打斷了他的話。
  “喔,不是的。我不是來跟你談化妝品的。”賈克森承認說。
  “你一時是編不出個大謊的,”瑪波小姐心里想道:“我倒要看你總瞎制些什么。”
  “事情是這樣的,”賈克森說:“前兩天,華德絲太太把她的口紅借給肯道太太了。我替她來要回去的。我敲了敲窗戶,見肯道太太睡得很熟,我想我進來到浴室里找找,也是不妨事的。”
  “喔,是這樣,”瑪波小姐說:“你找到了嗎?”
  賈克森搖了搖頭。“也許在她的皮包里頭,”他不經心地說:“我也不要再找了。反正華德絲也沒說非要不可。她只是隨便提了一提。”他說著,又看了看其他的盥洗用品。“沒什么化妝品嘛,是不是?呵,她這個年齡本來用不著什么化妝品的。皮膚本來就很好了。”
  “你看女人,眼光一定跟一般男人不太一樣。”瑪波小姐堆著笑容問道。
  “不錯,我想不同的職業是會改變個人的觀察角度的。”
  “你對藥品了解得很多嗎?”
  “呵,是的。我過去工作的時候,學了不少。我覺得,如今的藥品太泛濫了。太多的鎮定劑、強心劑跟一大堆的神藥靈丹了。要是有醫生的處方也還好,但是有很多都不需要醫生開的藥方就可以買得到。有些藥品是很危險的。”
  “可不是嘛,”瑪波小姐說:“是的,我也同意。”
  “你曉得,這對人的行為有很不良的影響的。有時候,許多青、少年就是如此發了狂的,并不是什么自然的現象。這些孩子們是吃上了藥的。當然,這也不是什么新鮮事。老早以前就有了。在東方——當然我自己并沒有去過——听說什么怪事都有。你根本想不到女人會給她們丈夫什么藥吃的。比方說,在印度,老早以前,年輕女人常嫁個老頭子丈夫。我想,她們不能害死老頭,是怕被發現了會被架上柴火活活燒死;即令不給燒死,也會被家人視作异端。在那年頭,在印度作寡婦又很不合算。于是她們就給老頭子吃藥,把他弄得又弱又蠢,成天發夢,慢慢的變個半瘋。”他搖著頭說:“不錯,好多坏事都做得出來。”
  他似乎癮頭來了,又說:“還有巫婆,你是听說過的。我們現在對巫婆了解得很多了。知道為什么她們肯承認,坦承自己是巫婆,騎著掃把去參加巫婆大會嗎?”
  “受了酷刑。”瑪波小姐說。
  “倒也不常為了這個,”賈克森說:“呃,當然好多是真地受了酷刑的,有的在受刑之前,就什么都招出來了。其實,与其說是招供,不如說在吹牛。我告訴你,她們身上涂了藥膏。
  她們叫作什么涂油圣禮。一些茛菪制劑。阿托品之類作的藥膏;涂在身上之后,會給人一种飄浮的幻覺,覺得像在空中飛舞。她們還以為這是天生的呢,真可笑。再瞧那些刺客——
  中世紀的敘利亞或是黎巴嫩之類的地區。給他們服點印度大麻,就使他們輕飄飄地像是升上了天堂,見了仙女,長生不老。然后告訴他們,人死后就是這种感覺,不過,要想有這种感覺,得先去為主殺人。呵,我這并不是在亂編故事,事實的确是如此的。”
  “最主要的事實是,”瑪波小姐說:“人是很容易受騙的。”
  “呵,是的,我想也可以這么說的。”
  “人都是相信別人告訴他的,”瑪波小姐說:“的确,我們都有這种傾向。”之后,她又說:“是誰跟你講的那些印度的掌故,用曼陀羅毒丈夫的事?”在他未能作答之前,她又尖銳地問:“是白爾格瑞夫少校嗎?”
  賈克森顯得有些惊訝。“這——不錯,是他講的。他跟我講了好多這類的故事。當然,好多都是他還沒出生之前的事,可是他說出來,好像他全曉得似的。”
  “白爾格瑞夫少校給人的印象的确是見聞廣博,”瑪波小姐說:“可是他告訴別人的往往是不正确的。”她若有所思地說:“白爾格瑞夫少校,他可有不少的報應呢。”
  隔室臥室中起了一些聲響。瑪波小姐敏銳地將頭側了過去。她快步自浴室走進了臥房。幸運·戴森正站在窗戶里廂。
  “我——喔!我沒想到你在這儿,瑪波小姐。”
  “我剛去浴室一會儿。”瑪波小姐道貌岸然卻又帶些故作含蓄地說。
  在浴室里,賈克森禁不住抿住嘴露出一絲微笑。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特有的矜持,總使他覺得很好笑。
  “不曉得你要不要我陪莫莉一會儿,”幸運說。她看著床頭說:“她睡著了吧?”
  “我想是的,”瑪波小姐說:“不過,的确是不需要的。你自己去玩儿去吧,親愛的。我以為你跟大伙儿一塊儿欣賞風景去了。”
  “我本來是要去的,”幸運說:“可是要走的時候,我的頭突然疼得要死。我就臨時取消了。我就想也許我可以來幫點忙。”
  “你真太好心了,”瑪波小姐說著,坐回到椅子上,拿起了毛線。“不過,我在這儿很好。”
  幸運猶豫了片刻,就轉身走了出去。瑪波小姐等了一會儿,然后,躡著腳尖回到了浴室,但任何人告訴你的事都不可輕信,不能信任任何人,在這儿許多跟她談過話的人不幸都跟圣瑪麗·米德的几個人有些相像;像這种情形又怎么理出個頭緒來呢?她的腦筋愈發地專注在遇害者的身上了。有個人是就要被害了,她也愈發地要盡快知道那個會是誰。總該有些線索。是她听到的?注意到的?還是看見的事情呢?
  有人告訴過她的一些事情一定跟這個案子有關連,是嬌安·浦利斯考特?嬌安·浦利斯考特說了好多人好多的事情呀。丑事?是非閒言?嬌安·浦利斯考特到底說了些什么?
  葛瑞格·戴森、幸運——瑪波小姐的思緒索繞在幸運身上了。由于天生的一份好疑,瑪波小姐确信幸運一定与葛瑞格·戴森第一任太太有重大的關聯。每一個箭頭都指定了這一點。她所擔心的難逃一死的遇害者會不會是葛瑞格·戴森呢?幸運又想要碰碰運气再找一個丈夫。因此,不但得恢复自由之身,而且當了葛瑞格·戴森的遺孀還可以繼承一份巨額遺產嗎“真是的,”瑪波自言自語地說:“這都完全是揣測嘛。我又發蠢了。我知道我又蠢起來了。真相一定是相當簡單,只要能把瑣碎的事情擺開。問題就在太多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跟自己說話呢?”賴菲爾先生說。
  瑪波小姐嚇了一跳。她沒注意到他過來。伊淑·華德絲攙著他慢慢從木屋往飯店露台走來。
  “我一點都沒注意到你,賴菲爾先生。”
  “你的嘴唇在動,你那項緊急行動進行得如何了?”
  “仍然十分緊急,”瑪波小姐說:“只是絕對是十分簡明的事情,我卻看不出來——”
  “能那么簡單,我倒十分高興。需要什么幫忙的話,別忘了找我。”
  他見賈克森沿著小路走來,就轉過頭去說:
  “你居然回來了,賈克森。你又溜到哪里去了?需要你的時候,總不在身邊。”
  “對不起,賴菲爾先生。”
  他靈巧地將身子低在賴菲爾先生肩下問道:“到露台上去嗎,先生?”
  “陪我到酒吧問去。”賴菲爾先生說:“好了,伊淑,你現在可以去換晚禮服去了。半小時之后到露台來找我。”
  他跟賈克森一起走了。華德絲太太一屁股坐入了瑪波小姐身邊的椅子。她輕輕地揉著膀子。
  “他好像沒有多重,”她遠遠地望著賴菲爾先生說:“可是我的膀子都麻了。今天一下午我都沒看到你,瑪波小姐。”
  “是呀,我在照顧莫莉·肯道,”瑪波小姐解釋說:“她好像好得多了。”
  “依我看呵,她從來就沒有什么毛病。”伊淑·華德絲說。
  瑪波小姐揚起了眉毛。伊淑·華德絲的語气十分冷淡。
  “你是說——你認為她要自殺是……”
  “我認為她根本沒有想自殺,”伊淑·華德絲說:“我才不相信她多吃了藥了呢,我想葛蘭姆醫生一定也很清楚。”
  “你這話倒真勾起了我的興趣。”瑪波小姐說:“我想知道你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我敢說實情本來就是如此。這是常有的事。我想,這是要人關怀的一种方式。”伊淑·華德絲說。
  “‘我死了你就要后悔了。’”瑪波小姐引了一句說。
  “就是那么回事,”伊淑·華德絲應和著說:“雖然也許不是她這次事件的動机。如果丈夫不太稀罕你了而你又愛他愛得要命,就會耍出這种主意。”
  “你不認為莫莉·肯道愛她的丈夫嗎?”
  “這個嘛,”伊淑·華德絲說:“你認為嗎?”
  瑪波小姐思考了一下。“我,”她說:“多少是這么想的。”
  她頓了半晌,才又說:“也許,我看錯了。”
  伊淑的嘴角擠出了一絲譏笑。
  “告訴你吧,她的事我听說了一點。他們倆的事我都知道。”
  “是浦利斯考特小姐跟你說的嗎?”
  “呵,”伊淑說:“有一、兩個人跟我說的。有另外一個男人牽涉在里頭。一個她很中意的男人。她家可是极端反對的。”
  “不錯,”瑪波小姐說:“我也听說過。”
  “后來,她嫁給了提姆。也許她多少有點喜歡他。可是那個男人并沒有就此放手。我有時候在想,說不定他跟蹤她到這儿來了。”
  “真的?可是——是誰呢?”
  “我不曉得是誰,”伊淑說:“可想而知,他們一定是很謹慎的。”
  “你認為她喜歡這另外的男人嗎?”
  伊淑聳了聳肩膀。“我敢說他是個坏胚子,”她說:“不過,通常這种男人最會博取女人的歡心,死纏不已。”
  “你沒听說過是個什么樣的男人——他是干什么的——
  這方面的事嗎?”
  伊淑搖著頭說:“沒有。有人猜東猜西的,可是這种話是信不得的。也許是個結了婚的男人。也許就為了這個,她家人不喜歡;要不就是個十足的坏蛋。也許是酒鬼,為非犯法什么的,我也不清楚。可是她還是喜歡他。這點,我是絕對知道的。”
  “你看見或听過什么嗎?”瑪波小姐賭气地問了一句。
  “我當然不會亂說了。”伊淑說。聲調冷硬且帶些不客气的味道。
  “這些殺人凶手——”瑪彼小姐又起頭了。
  “你能不能不談凶手呵?”伊淑說:“你已經把賴菲爾先生攪得亂七八糟了。能不能不管呀?你是不會再查出什么名堂的了,我敢說。”
  瑪波小姐瞪住了她。
  “你認為我知道,是不是?”她說。
  “我想我知道,不惜,我相當有信心。”
  “那么,你不應該粑你所知的說出來——想個法子挽救嗎?”
  “我為什么要那么做?又會有什么用,我也提不出任何證据,結果又如何,如今,人很容易就獲得減刑。叫什么逃避責任之類的罪名,在監獄里待個几年就出來了,比下雨還快。”
  “假若,因為你不講,而又有別人被害——又死了一個無辜的人呢?”
  伊淑极具信心地猛搖著頭。“不可能的事。”她說。
  “那可沒准儿的。”
  “我敢擔保。再說,我也想不出誰會——”她皺了皺眉頭,又几乎自相矛盾地說,“也許是——逃避責任吧。也許是不得已的事——心理是那么不平衡。哎呀,我不曉得。目前,她最好還是跟他跑了算了,管他是誰呢,這樣我們也可以把這一切都忘在腦后了。”
  她瞥了一眼手表,著急地輕叫一聲,站起身來。
  “我得去換衣服了。”
  瑪波小姐坐著看她走了開去。代名詞這東西,總是最令人困惑的了,她心里在想。而像伊淑·華德絲這樣的女人又特別喜歡隨便到處散播的。伊淑·華德絲是不是有某些理由可以确信白爾格瑞夫少校与維多莉亞的死都是由一個女人下的手呢?好像是的。瑪波小姐心中思索著。
  “呵,瑪波小姐,一個人坐在這儿呀——連毛線也沒織?”
  是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的葛蘭姆醫生,如今他自己卻找上門來想踉她聊几分鐘了。瑪波心里知道,他不會久坐的,因為他也得去換衣服准備去吃飯了,而他一向晚飯是用得很早的。她向他解釋,她這天下午一直在床邊照顧莫莉的。
  “真難相信她會這么快就复原了。”她說。
  “喔,這個呵,”葛蘭姆醫生說:“倒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你曉得,她吃的藥并不多。”
  “喔,据我所知,她吃了有半瓶藥片呢。”
  “沒有,”他說:“我想她沒吃那么多,我看,她倒是想吃,可是到了最后關頭,可能把一半給扔了。人呀,即令真想自殺,常常也不愿意死。他們總會想法子不把藥全吃下去。倒也不常是故意騙人,只是下意識在照料自己而已。”
  “或者,我想也許是有意的。我是說,想要讓別人看著你是……”瑪波小姐停住了。
  “可能的。”葛蘭姆醫生說。
  “比方說,也許她跟提姆吵嘴了。”
  “他們是不吵嘴的,你知道的。她們好像是很恩愛的。不過,我想也總會斗一次的。我看她現在的情況是不要緊的了。
  她可以下床像平常一樣地做事了。然而,最好還是叫她在床上再躺一、兩天——”
  他立起身來,愉快地點了個頭,就朝飯店走去。瑪波小姐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儿、各式各樣的情景在她腦海里穿梭著:
  莫莉床墊下面的那本書,莫莉裝睡的那個模樣……
  嬌安·浦利斯考特還有,稍后,伊淑·華德絲說的那些事……
  然后她又繞回到這一切的開端——白爾格瑞夫少校。
  她心中有不知什么事在掙扎著。是關于白爾格瑞夫少校。
  要是她能想得起來,那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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