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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前的六件不可能之事,确實不錯。”杜本絲說。她喝干咖啡,想著留在碗架上盤里的煎蛋,前蛋旁配放著兩塊看來頗引人食欲的肝髒。“早餐比想著不可能的事更重要。湯美是一個追逐不可能之事的人。調查,不錯。我想他會從中得到一些東西。”
  她全神貫注地吃起煎蛋和肝髒。
  “跟平時不同的早餐,吃起來真不錯。”
  從很久以前,她早上總是喝一杯咖啡和苹果汁加上半個柚子,在解決体重問題上,雖然很有道理,但是這种早餐總無法獲得充分的滿足感。櫥里其他的菜肴常因明顯的對比更引起消化液的分泌。”
  “我想,”杜本絲說,“帕金森家的人早餐也在這里吃這种東西。煎蛋或配有熏肉的荷包蛋,也許--”她回溯到很久以前,想起了古老的小說。“也許,對啦,也許櫥里放了冷的雷鳥肉。馬腿也相當不錯,慢慢咬。”她把最后一塊肝髒放進嘴時,傾耳細听。
  非常奇妙的聲音仿佛從外面流了進來。
  “奇怪,”杜本絲說,“很像是樂隊變調聲音。”
  她手上拿著烤面包不動。阿勃特走進來。她抬起頭。
  “阿勃特,是什么開始了。難道是工人開始舉行音樂會?風琴或類似的樂器吧?”
  “是來修鋼琴的先生!”阿勃特說。
  “來修鋼琴的什么?”
  “來調音的。你要我叫鋼琴調音師傅來的啊!”
  “很好。”杜本絲說,“你已經叫來了?阿勃特,你真太好了。”
  阿勃特狀頗滿意。而且,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能迅速完成杜本絲或湯美交代的特別要求,确實非常了不起。
  “他說必須好好調一調。”阿勃特說。
  “我想也該這樣。”
  杜本絲喝了半杯咖啡,走出房間,進入客廳,一個年輕人正面對著敞開內部复雜零件的大鋼琴。
  “早安,太太。”那年輕人說。
  “早安。”杜本絲說,“辛苦你了。”
  “非調一調音不可,”
  “是的,的确需要,我剛剛才搬來,搬家對鋼琴不太好。而且,已經很久沒有調音了。”
  “唔,馬上可以知道。”那年輕人說。
  年輕人依序彈了三次不同的和音,兩次愉快的長調和音,兩次极悲傷的A短調和音。
  “很好的樂器,太太。”
  “唉,是艾拉爾啊。”
  “最近,這种鋼琴很不容易得到了。”
  “這架鋼琴經歷過好几次厄運。”杜本絲說,“它遭遇過倫敦空襲,炸彈落在我們房子上。幸好,我們躲開了,它几乎只有外表受傷。”
  “真的?唔,做工很不錯,不必太費事。”
  交談很愉快地持續下去。年輕人先彈了蕭邦序曲最初几節,再彈《藍色多瑙河》。不久他宣稱工作結束。
  “最好不要放得太久。”他提醒她,“我會再找机會來看看它,因為不知什么時候——啊,怎么說好呢——又會走音哪,而且細微得你不會注意到,甚或听不出來。”
  兩人很有禮貌地道別,仿佛對一般音樂,尤其鋼琴曲的欣賞以及音樂給人生帶來的喜悅,彼此意見非常一致似的。
  “這房子似乎還要費一番工夫整修。”年輕人看看四周,說道。
  “因為我們搬來之前,有一段日子沒有人住。”
  “嗯,房主常常更換。”
  “好像有不少故事。”杜本絲說,“我是指以前住在這里的人,以及一些過去發生的怪事。”
  “啊,我是說很久以前的事,不知是第一次世界大戰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
  “据說跟海軍机密之類有關。”杜本絲滿怀希望地說。
  “也許。据說有許多傳說,我自己當然不會直接知道。”
  “不錯,”是你出生之前的事。”杜本絲凝視年輕人稚嫩的臉孔說。
  年輕人离去后,杜本絲坐在鋼琴前。
  “彈彈《屋頂上的雨水》吧。”她說。剛才調音師傅彈奏另一首序曲,使她想起了蕭邦的曲子。隨后,她敲了几下和音,接著一面伴奏,一面哼,然后小聲唱起來:

   我真正的愛人在何處徜徉?
   我真正的愛人离開我,到哪儿去?
   樹梢上,鳥儿呼喚。
   我真正的愛人什么時候會回到我這儿?

  “彈錯鍵了。”杜本絲說,“不過,總之,鋼琴全修好了。啊,能彈鋼琴,實在快樂。‘我真正的愛人在何處徜徉?’她哼一聲,“‘我真正的愛人’——儲拉夫(Truelove)。”她邊想邊說,“真正的愛人?唉,這可能是暗碼,最好先去查一查儲拉夫。”
  她穿上結實的鞋子和套頭毛衣,走到院子里。儲拉夫不在原來的KK里,已放進空馬廄。杜本絲拉出儲拉夫,把它放在長滿草的斜坡頂上,用帶來的拂子撣去上面的蜘蛛絲,然后跨坐上去,把腳放在踏板上,以儲拉夫經歷的歲月和傷痕所允許的速度奔跑。”
  “喂,我真正的愛人,”她說,“一起走下山崗吧,不用太急!”
  杜本絲腳离踏板,改放在可以隨時煞車的位置。
  僅憑重量就可使它奔下山崗,但是儲拉夫跑得不大快。山坡突然陡起來。儲拉夫加快腳步。杜本絲更使勁地用腳作煞車,依然跟儲拉夫一起飛扑入山崗下茂密的智利松中——這個不愉快的地方。
  “好痛!”她好不容易才站起來。
  拔掉智利松沾在身上的刺,杜本絲拍拍身子,環視四周。眼前的灌木叢一直延伸到對面山丘上。映山紅和八仙花這儿一簇,那邊一簇,花季時一定非常美麗。現在不論在哪里都不好看,只是一般的灌木林而已。在各种花樹与灌水之間,以前似乎有條小徑。現在長滿了樹木,不過仍可看出小徑的方向。杜本絲摘了一兩枝小樹枝,撥開第一道樹叢。開始爬上山崗。小徑蜿蜒直到山崗上。顯然已經有好几年沒有清除這條小徑,也沒有人行走。
  “我想會通到什么地方去。”杜本絲說,“有道路就應該有理由。”
  小徑急速向左或右拐了兩三次,變成“之”字形,杜本絲仿佛領悟到《愛麗思漫游奇境》中所謂小徑突然搖動改變方向的意思。樹叢越來越少,地名來源的月桂樹清晰可見,一條石礫遍布、難以行走的狹隘小徑穿過了月桂樹叢。從這小徑往前行,突然來到長了苔蘚共有四級的石階前。走上石階,有一個以前用金屬制作,后來可能用干草重作的壁龕。一個類似神殿的地言,里面有台座,台座上放著一座損害得非常厲害的石像。那是頭頂籃子的男孩像,杜本絲對這石像覺得很面熟。
  “由這東西可以知道一個地方的年代。”杜本絲自言自語。“這很像莎拉嬸放在院子里的東西。這么說來,她也有很多月桂樹。”
  杜本絲全心思念著莎拉嬸。孩提時,她常去拜訪莎拉嬸,玩一种稱為“河馬”的游戲。為了玩“河馬”,必須取下裙子的鯨骨圈。當時,杜本絲六歲,裙子的鯨骨圈扮演馬——一匹有鬃毛和流水般尾巴的白馬。在杜本絲的幻想中,白馬与其說讓人騎著穿越綠野,倒不如說騎著穿過一塊草坪,繞過銀葦羽穗隨風搖曳的花壇,朝著与這小徑相似的道路前進。拐進小徑后,山毛櫸樹林間也有与這壁龕相同的涼亭式壁龕,壁龕中有石像和籃子。杜本絲策馬來到這儿的時候,總是拿著禮物,把禮物放進那孩子頭上的籃子。當時,那可說是奉獻,也是許愿。杜本絲記得,許的愿几乎都會變成事實。
  “可是,”杜本絲猛然坐在她已爬上來的石階頂上,“這當然是欺騙的。我希望某些事情,而我已知道這些事情大概會發生,然而我覺得愿望變成了事實。于是它真的有如魔術一般。自古相傳,奉獻很适合一個真正的神。但其實不是神,看來只是一個矮胖的小男孩。啊——真有意思,想起了許多事情,當時的确是那樣玩的。”
  杜本絲舒口气,又走下小徑,向那有KK這個神秘名字的溫室行去。
  “KK里仍然雜亂無章。馬錫德跟平時一樣,看來既孤獨又是絕望。但是,另有兩件物品引起杜本絲的注意。那是陶器--四周有天鵝圖樣的陶制凳子。一張深藍,一張淡藍。
  “不錯,”杜本絲說,“小時候,我曾看過這种物品。對,通常都放在陽台上。我的另一個妹妹有這种東西。我們把這兩樣東西稱為牛津和劍橋。我想那是鴨子——不,那是天鵝,天鵝畫在四周。坐的地方也有同樣的東西;S形的孔,可以把許多東西塞進去。對,請艾塞克把這些凳子拿去清洗干淨,然后放在涼席上,艾塞克把它說成門廊,我覺得陽台更自然。放在那地方,天气好的時候,可以享受一番。”
  杜本絲轉身想向門那邊跑去,腳被馬錫德突出的扶手絆了一下。
  “哎呀,糟糕!”杜本絲說,“我怎么搞的?”
  她的腳碰到了深藍的陶制凳子。凳子在地板上滾,破成兩半。
  “哎呀,這下我可殺了牛津。只好用劍橋來湊合湊合。我想沒法子把牛津再拼起來了,破成這樣子,實在太難了。”
  她歎口气,想道:不知湯美現在在做什么。
  湯美坐著跟老友大談往事。
  “近來,世界變得真奇妙。”阿特金森上校說,“你和……啊,叫什么呢,是布羅頓——啊,不,是你昵稱的杜本絲——我听說你們搬到鄉下來往,很接近霍洛圭。我猜想你們搬到這里來了。有什么特別原因吧?”
  “沒有,這房子比較便宜。”湯美說。
  “哦。那倒很幸運。屋名呢?告訴我你的住址?”
  “我們想稱之為‘松樹庄’,因為有很美的松樹。本來叫‘月桂樹庄’,頗有維多利亞時代遺物的味道,是不是?”
  “‘月桂樹庄’?霍洛圭的‘月桂樹庄庄’,喂,喂,你現在在做什么?要開始做什么吧!”
  湯美望著長了白須的老邁臉孔。
  “開始做什么了吧?”阿特金森上校說,“你又被雇去為國家做事了?”
  “不。這种年紀已經不行了。”湯美說,“我已經洗手不干了。”
  “這倒奇了。只是嘴巴說說吧?也許是受命這樣說吧?總之,對這案件還有許多不明的地方呀!”
  “什么案件?”湯美問。
  “我想你一定看過或听過了,就是卡丁頓案啊。可能接著又會有別的案件——所謂信函案——以及艾姆林·詹森的潛艇案。”
  “哦。”湯美說,“這么說,我仿佛有個印象。”
  “唔,其實跟潛水艇沒有關系。可是,卻因為這件事,使人開始注意到整個案情。而且又有那些信。不過,問題可以從政治上加以解決。對,是信。只要當局沒收那些信,情況應該會有大轉變。當局應該把注意力放在當時在政府內最受信任的几個人身上。竟然會發生這种事情,真叫人訝异,可不是嗎?啊,确是惊人——害群之馬,經常是最受信任、最沒有問題的人物,經常最不受怀疑的人物——而且從那以后——還有許多事情尚未查明。”上校閉上一只眼睛。“也許,你是被送到這里來調查,是不是?”
  “調查什么?”
  “你的這幢房子啊,你說是‘月挂樹庄’吧?關于‘月桂村庄’,曾經有很單純的笑話。公安部或這系統的人以前曾做過相當詳細的調查。他們認為屋里隱藏著重要的證据。也有一种想法,認為證据已悄悄送到外國去--可能是意大利。可是,另一方面又有人認為可能還藏在這一帶。因為這類房子有地下室、舖石或其他東西。喂,湯美,我覺得你又進行調查了。”
  “這种事,現在已經一概不干了。”
  “以前,你住在別的地方時候,大家也以為你不干了。也就是說在上次大戰開始的時候。但是,你不是在追蹤那德國小子嗎?還有那童謠書和女人。唔,都干得不賴。那么,現在,你也許又受命進行調查了!”
  “別胡說了。”湯美說。“你這么想,真叫我為難,我現在只不過是個鄉下老爹!”
  “你真是老狐狸。比現在的年輕人更高明。真是的,裝出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人家就不能問你問題了。不能問,以免泄漏國家机密,是不是?總之,注意一下嫂夫人,她一向都涉入太深。‘N或M’那次,她不是在最后關頭才撿回了一條命?”
  “其實,”湯美說,“杜本絲只對這地方過去一些事情有興趣,誰在這里住過等等,還有以前住在這儿的人的畫像以及其他。她現在正在造庭園呢。我們現在真正感興趣的就是這個;我是指庭園,庭園和球根樣本,如此而已。”
  “要是過了一年,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也許會相信。可是,我了解你這個勃拉司福,也了解勃拉司福太太。你們兩個在一起,真是了不起的一對,一定會找到些什么。那些文件如果公開,一定會給政界帶來极大影響,必然會有些人非常不高興,這一點不假。那些會不高興的人現在已被視為高洁之士的典范!可是,有些人卻認為他們是危險人物。記住,他們都很危險,不危險的人也常跟危險的人連在一塊。所以,你很小心,也要叫嫂夫人小心啊。”
  “不錯。”湯美說,“听你這么說,我覺得很興奮。”
  “興奮倒不要緊,但請你多注意一下杜本絲太太。我非常喜歡杜本絲,她是個好女孩。以前是,現在也是。”
  “已不能說是女孩了。”
  “不能這樣說你太太,這种習慣不許有。她是鳥中的鳳凰哪!不過,被她盯上的人真可怜,她今天可能在摸索啦?”
  “我可不以為然。也許到老婦人聚會喝茶了。”
  “說的也是。老婦人有時也會提供一些有用的情報。老婦人和五歲孩子,這些意料不到的人常常會說出誰都想象不到的事實,關于這點,我有許多話要說——”
  “我相信,上校。”
  “啊,算了,不能泄漏秘密。”
  阿特金森上校搖搖頭。
  在回程火車中,湯美凝視窗外飛馳的鄉間景色。“搞不懂。”他自言自語,“真的槁不懂,那老家伙知道很多,是万事通。可是,現在事情可能會變得嚴重,真會這樣嗎?全是過去的事情——沒有什么,不可能是大戰后留下來的問題,跟現在沒有關系。”然后,他沉思。新的思想——歐洲共同市場的思想抬頭了。這已非湯美所能了解。因為以侄輩和孫輩為首的新生代已經登場——他們這些家庭中的年輕人現在已不容忽視,有吸引力,占据了有權力和影響力的位置,因為他們是為此而生的,如果他們因某些机緣喪失了忠誠心,就容易受到誘惑,相信新的主義或再生的舊觀念。現在,英國已處于奇妙狀況,和以前大不相同。難道自古以來就處于同一狀況嗎?平靜的水面下隱藏著黑泥,古今相同。清澄的水不會停在海底的小石上,也不會停在貝殼上。有的東西會移動;有的東西會緩慢移動;有的東西是在發現后就停住。可是,在霍洛圭這种地方不會有這類的東西。即使以前有,霍洛圭也是屬于過去的地方。起初發展為漁村,而后再發展成英國的海邊避寒胜地——而現在只是八月時熱鬧一陣的避暑之地,最近,大部分人都喜歡集体到國外去旅行了。”。
  “這么說來,”杜本絲當晚离開餐桌。轉到另一房間喝咖啡時說,“倒真有趣,可不是嗎?以前的老家伙怎么樣啦?”
  “啊,都很好。”湯美說,“你的那些老太婆怎么樣?”
  “鋼琴調音師傅來了。”杜本絲說,“下午下雨,我沒去,有點可惜,那老太婆也許會說些有趣的事。”
  “我這邊的老家伙卻說了,真是意外得很。老實說,你覺得這地方怎么樣,杜本絲?”
  “是指這房子嗎?”
  “不是說這房子,是指霍洛圭。”
  “很好的地方啊。”
  “你說‘很好’?”
  “‘很好’是個好字眼啊。一般都認為這字眼有貶抑的意思,但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想,很好的地方是指不會發生什么事故的地方。誰也不希望有事故發生。不發生事故,實在是非常可喜的事。”
  “不錯,因為我們已經老了。”
  “不是。不是因為年紀的關系,而是因為知道有一個不會發生事故的地方實在太好了。不過,今天几乎發生了意外。
  “你說几乎發生意外,是什么意思?杜本絲,你做了什么無聊的事,是不是?”
  “不,當然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溫室屋頂的窗玻璃啊,搖晃著落下,好危險。從我頭上落下,我差點被划傷。”
  “好像沒有傷到你。”湯美望著她。
  “嗯,是運气好。不過,真的讓我跳了起來。”
  “再請那老爹來,叫什么?艾塞克吧?也叫他查看一下其他的窗玻璃——你要是死了,那可麻煩,杜本絲。”
  “買舊房子,一定會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你說這房子不對勁,到底什么意思?”
  “其實,我今天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這房子的怪事?”
  “是的。”
  “真的?湯美,那似乎是不可能的。”杜本絲說。
  “為什么不可能?因為它看來很好,毫無陰翳嗎?因為曾油漆修理過嗎?”
  “不。油漆修理,看來毫無陰翳,全是我們之功。買下來的時候,它可破爛荒廢得很。”
  “說的也是。所以很便宜。”
  “湯美,你看來有點怪怪的。”杜本絲說,“怎么回事?”
  “今天跟老胡子蒙提見面了。”
  “啊,是那老家伙。有沒有問候我?”
  “嗯,問候了。他要我請你小心一點,我也要小心。”
  “老是這么說。可是,我真不知道為什么非小心不可。”
  “唔,這儿似乎是一個必須小心的地方。”
  “湯美,這到底什么意思?”
  “杜本絲,如果我告訴你,你別惊訝。他拐彎抹角地說:‘我們住在這里,不是隱退的老人,而是負有任務。’你會怎么想?他猜測說,我們跟‘N或M’的時候一樣,再度在這里執行任務;我們被治安當局派來,尋找一些東西;探查這地方有什么不對勁。”
  “湯美,不知道是你作夢,還是老胡子蒙提在做夢,竟然會說出這种活。”
  “唉,蒙提是這么說。蒙提似乎認為我們在這里,是負有探查某些東西的任務。”
  “探查某些東西?什么東西呢?”
  “就是探查這屋子可能隱藏些什么。”
  “這屋子可能隱藏些什么!湯美,是你瘋了,還是蒙提瘋了?”
  “唔,我也覺得他腦袋有點怪。但我無法确定。”
  “在這屋子里,能找到什么呢?”
  “想必是以前藏在這里的東西。”
  “你是說寶藏?還是地下室藏了俄國王冠的珠寶?”
  “不,不是藏寶。是對某些人很危險的一些東西。”
  “啊,那倒妙得很。”杜本絲說。
  “什么,你有什么發現嗎?”
  “當然不是,我也沒發現什么,只是多年前這房子似乎曾經轟動過一時。不是說有人真記得什么,充其量只是從老祖母那儿听來的,或者,仆人口耳相傳而已。事實上,畢垂絲也有一個朋友好像知道一些。梅麗·喬丹跟這件事有關。不過,已經完全被掩蓋了。”
  “你想什么,杜本絲?難道想回到我們年輕時的光輝時代,回到有人把机密托給露茜泰妮號上女孩的時代,回到我們冒險的日子,回到追蹤神秘布朗先生的時候嗎?”
  “哎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湯美。我們稱自己為‘年輕冒險家’哪。現在想來仿佛不是真的,對不對?”
  “唉,确實如此,像夢一樣。但是,那是真的,确實是真的。雖然覺得難以相信,可是很多事确實真有其事,至少是六七十年前的事,甚至更早。”
  “蒙提到底說了什么?”
  “信或文件之類。”湯美說,“他說,有些事情難免會造成甚或已造成政治大騷動。還談到坐在權位上的人以及不應坐在權位上的人;還有信或文件或一旦公開會使當權者下台的東西。總之,是陰謀,是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跟梅麗·喬丹同一時候?不可能的事。”杜本絲說,“湯美,你一定在回程火車中睡著,做夢啦?”
  “也許。”湯美說,“其實,我也不認為會有這种事。”
  “不過,調查一下也不妨,何況我們已住在這里。”
  杜本絲環視房間。
  “很難想象這里會隱藏著什么東西。你認為呢,湯美?”
  “看來不像是會隱藏些什么的房子。從很久以前,一直有人住在這屋子里。”
  “是啊。我只知道有很多家房搬進搬出。唔,也許藏在屋頂間或地下室;也可能埋在涼亭的地板下。哪儿都可以隱藏。總之,這很可以解悶儿。不錯,沒事做的時候,种郁金香球根;脊背酸痛的時候,可以去調查一下。不,只是想一想。可以從‘如果我藏東西,該藏在哪里?在哪里才不會被發現’開始。”
  “無論如何,在這里不可能不會被發現。這儿有園丁。有在屋里挖來挖去的人,有住在這里的家庭和房屋經紀人進進出出。”
  “這可難說。可能放在茶壺里呢!”
  杜本絲起身向壁爐架走去,站到凳子上,拿下陶制茶壺。她掀開蓋子,往里瞧。
  “什么也沒有。”她說。
  “最不可能的地方。”
  “你認為,”杜本絲以期待胜過沮喪的語气說,“會有人打算殺我,才將溫室的天窗玻璃推落在我身上嗎?”
  “最不可能的。也許想推落在老艾塞克身上。”
  “別太泄我的气。我宁愿認為自己在千鈞一發之際,撿到了一條命。”
  “你最好小心點。我也要你小心。”
  “你常常為我無事自扰。”
  “如此為你不是很好嗎?你應該為自己有這么一個為你無事自扰的丈夫感到高興才對。”
  “難道沒有人想在火車中射你,或使火車脫軌嗎?”
  “沒有。”湯美說,“不過,下一次我們開車出門時,最好先檢查一下煞車,當然,這是非常可笑的。”
  “當然,非常可笑。”杜本絲說,“簡直滑稽死了。不過,還是——”
  “不過什么,還是什么?”
  “這种事,一想就覺得有趣。”
  “你是說亞歷山大因為知道些什么才被殺嗎?”湯美問。
  “亞歷山大知道誰殺害梅麗·喬丹。‘犯人是我們當中的一個’……”杜本絲的臉突然亮了起來。“‘我們’,”她加強語气,“這個‘我們’非搞清楚不可。是過去在這屋子里的‘我們’。這是我們要解決的罪犯。要解決它,必須回溯過去——回溯到它發生的地方与原因。這是我們以前不曾干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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