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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約翰·腊克斯頓勳爵


  我的新相識,約翰·腊克斯頓勳爵推開門,打開了電燈。好多盞燈把我們面前整個的大房間照得雪亮。站在房內我向四周打量,我的一個總印象是极端的舒适和雅致。到處可見一個有錢人口味上的奢侈和一個單身漢漫不經心的雜亂無章。值錢的毛皮和來自某些東方市場的不尋常的席子,隨意地扔在地板上。牆上密密地挂著圖片和复制的畫。拳擊家,女巴蕾舞演員,賽馬的速寫和弗羅貢納德以及夢幻般的特納〔注〕混在一起。但是在這些不同的裝飾品中間,夾雜著一個偉大的全能体育家和運動員在他全盛的日子獲得的那些獎品、銀杯。一只深藍的槳和一只櫻桃紅的槳交叉地擺在壁爐台上。上下挂著練劍用的鈍頭劍和拳擊手套。屋子四周是來自世界各地稀有獵物沉重的頭,其中有很難見到的白犀牛的頭。
  值錢的紅色地毯中間,是一張美麗的油成黑色和金黃、鑲著玻璃標記的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個裝雪前煙的銀托盤。默不作聲的主人給兩只高杯子倒滿了酒,指給我一張扶手椅坐下,把一杯酒放到我跟前,又遞給我一支長長的哈瓦那雪茄。而后他自己坐在另一張扶手椅上,用他那奇怪的眼睛看著我——冷冷的淺藍色的眼睛,一种冰凍的湖的顏色。
  他的臉我早已從很多照片上熟悉了——特別隆起的鼻子,下陷的兩腮,黑頭發,中間有點拔頂了,上唇留著胡于,向外伸的下顏下也有一小簇胡須。由于風吹日晒,他的皮膚是黑的。他的眼毛密密的,使得那雙叫人感到發冷的眼睛几乎顯得凶惡了。他的身高六英尺,但是由于肩膀寬,顯得矮了點。這就是那有名的旅行家約翰·腊克斯頓勳爵,他坐著抽雪茄煙,默不作聲地望著我。
  “好了,”他終于說話了,“我們已經進去了,并且決定了,我要好的朋友。”(這個古怪的稱呼他說到一塊就象我邀好的朋友。)“我們跳了一步,你和我。我想,你去參加會的時候,頭腦里還沒有這個打算——是不是哪?”
  “沒這個打算。”
  “我也一樣。沒這個想法。哎,我從烏干達回來才三個星期,已經在蘇格蘭鄉下租了所房子。你怎么會喜歡這一行的?”
  “嗯,我是《每日新聞報》的記者。”
  “是,你志愿參加的時候,你這樣說過了。我順便給你說一聲,假如你愿意幫助我,我有點小事求你。”
  “請說吧!”
  “不怕冒險嗎?”
  “什么樣的險?”
  “嗯,是拜令杰——他是個險。你听說過他?”
  “沒有。”
  “哎呀,小伙予,你在那儿生活的?約翰·拜令杰是這個國家北部最好的運動員。算了,這是個公開的秘密了,他退出訓練,因為酒喝得太凶了。星期二他醉了,打那以后,他象個惡魔似的。他的房間就在這間屋子的上邊。大夫說,他得吃點東西,但是他躺在床上,身邊有支左輪手槍,發誓說。誰要靠近他,他就把六顆子彈全打到那人身上,他的佣人不敢進去,他百發百中。可你總不能讓一個著名的常胜選手就這樣死掉啊——是不是?”
  “那你想怎么辦呢?”我問。
  “哈,我的意見是你和我能用個上衣蒙上他。他也許正睡覺,最坏他也只能打中我們中間的一個,另一個會蒙上他。”
  我不認為我是一個特別勇敢的人。我有愛爾蘭人的那种幻想,這使得不知道的東西比它真正的狀況更可怕。我想我能夠飛越絕壁,如果我能這樣做的勇气被怀疑的活,然而這當然不是勇气,而是驕做和害怕勇气被人怀疑才使我這樣做。因此,我用一种不在意的腔調回答,我准備去。腊克斯頓勳爵還在說什么危險危險的話,這只使得我生气。
  “說也不能使危險減少半分,”我說,“走吧。”
  我從我的椅子上站起來,他也從他的椅子上站起來。而后他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把我推回到椅子上。
  “行了,我要好的朋友,你可以了,”他說。我吃惊地抬起頭來望著他。
  “今天早晨我自己去了。他在我的襯衣上打了個洞,但是我用上衣把他蒙住了,一個星期以后他就會好的。我說,小伙子,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怎么樣?你瞧,你我之間,把南美之行看作一個很嚴肅的事情。它需要一個我可以信賴的人,所以,我才打算試試你。你瞧,那個索摩里是個老頭子。隨便問一下,你是那個愛爾蘭隊打橄攬球的馬隆嗎?”
  “是。”
  “我想我記得你的臉。哎呀,你和利奇蒙德比賽的那場我在呀!我從不拉下一場橄欖球賽,因為這是我們剩下的最有男子气概的球賽了。好了,我不是要你來這里就是為了談談運動的。我們得把事情定下來。這儿《泰晤士報》的頭版上有船期。一個星期后的那個星期三,有條船去帕拉,如果教授和你能走,我認為我們該坐那條船,怎么樣,很好,我來跟他說定下來。你會打槍嗎?”
  “我從來對射擊不感興趣。”
  “天哪,差到那個程度?這是你們年輕人最不想學的東西。不過在南美你將需要一條槍,因為,除非教授是個瘋子或者他撒謊,我們在回來以前,可能會遇見一些奇怪的東西。”
  他走到一個橡木柜于前,打開柜子,我看見一排排閃光的并排擺著的槍筒,象管風琴的管子。
  “我看看從我自己儲存的武器里,能給你預備條什么樣的槍,”他說。
  他拿出來一支又一支漂亮的步槍,拉開槍栓,推上,又把它們放回了柜子里。
  “好了,這儿有支你用能行。”他拿出了一支漂亮的褐色并閃著銀光的步槍。“你可以靠它保護你的生命。”他遞了把它們放回了柜子里。
  “好了,這儿有支你用能行,”他拿出了一支漂亮的褐色并閃著銀光的步槍。“你可以靠它保護你的生命。”他遞了給我,關上了橡木柜門。
  “順便問一下,”他繼續說,回到他的椅子上,“這位查倫杰教授你了解到什么程度?”
  “今天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是啊,我也沒見過。說來好笑,我們兩個得盲人瞎馬地跟著這個我們不了解的人干了。他科學界的同行好象很不喜歡他。你怎么會對這事感興趣呢?”
  我簡單告訴他那天早晨我的冒險經過,他注意地听著。而后他拿來一幅南美的地圖,舖在桌子上。
  “我相信他給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他認真地說。“南美是個我喜愛并且了解的地方。人們還不了解它,也不清楚它會變成什么樣子。我曾經走遍了南美各處,在那些地方呆了兩個旱季。當我到了那里,我听說過同類的談論——印第安人的傳說。現在,看這里,”——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或者在這個角落里,三個國家接壤的地方,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覺得奇怪。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任何事情。為什么在這樣一個國度里,不該有點新的、奇妙的事呢?為什么我們就不該是那种發現它的人呢?而且,”他補充說,他的臉上閃著喜悅的光芒,“每一步都有体育競賽的風險。而体育競賽的風險,小伙子,是生存的精華。有了它,才有活下去的价值。我們都有點太軟,太遲鈍,過于舒适,我嘗試過戰爭、賽馬和開飛机,而這次看起來象惡夢似的圍獵卻是一种新的感受。”展望未來,他微笑了,
  也許關于這位新相識我說得太多了,但他將是我日后長期的伙伴,所以第一次見到他。我就對他加意地描寫。包括他古怪的語言和思想。
  因為我要寫篇會議的報道,我們分手了。离開他時,我想到等待我們的冒險,我望著他微笑了。
  那晚上,雖然經過當天奇异的遭遇而非常疲倦,但我仍然很晚地坐在新聞編輯麥卡德爾面前,給他解釋整個的局面。他認為這太重要了,應該給總管喬治·博蒙特爵士談談。我們商定,對我的冒險我要以信的形式寫回來給麥卡德爾,進行充分的報道。這些信件,將按查倫杰教授的意愿,在它們到達后立即或日后發表。由于我們還不清楚他的條件是什么,第二天打電話問他。電話里我們听到他把報界罵了一通,最后的意見是,他將在我們動身的時候,給我一些必要的指示。第二次電話里回答我們的是他妻子的纖細的聲音。她說,她的丈夫已經大發雷霆了,希望我們不要再做什么把事情搞得更坏。那天晚些時候,我們又試了第三次,我們听到電話里嚇人的辟啪一聲,我們明白查倫杰教授把听筒摔碎了。
  現在,我耐心的讀者,我再不能跟你們直接地交談了。從現在起(真的,我的任何繼續敘述會不會到達你們那里),只有通過我代表的報紙了。我在郵船法朗西斯卡的客廳里正在寫的這篇報道,將由領港員帶回去交給麥卡德爾先生,報道將留在編輯的手里。在閨上筆記本以前,讓我畫出最后的一幅景象吧。這是晚春一個潮濕的下著霧的早晨,落著細細的、冷冷的雨絲。三個雨衣發亮的人影走下碼頭。索摩里教授,一個高個子陰郁的人,走著,就象一個為自己深感懊悔的人。約翰·腊克斯頓勳爵充滿精力。至于我自己,我高興得到了預習新知識的時間并且向我以往的愚昧告別,就在我們走向郵船的時候,我們后面忽然有陣叫聲。是查倫杰教授,他曾答應送我們上船。他在我們后邊跑著,喘著,臉紅紅的。
  “我不上船了,謝謝你們,”他說。“不上船最好。我只有几句話給你們說,在這儿說就很好。我請你們不要想,為了你們這次旅行,我會以任何方式感謝你們。這我不當一回事,真理就是真理。我的說明在這個密封的信封里。等你們到了亞瑪遜河上的一個叫瑪挪斯的城市里,把它打開,不過一直要等到信封上寫的日期和時間。我說清楚了嗎?作為記者,馬隆先生,你愿意寫什么就寫吧,但我要求你不要講經度和緯度,而我也不允許任何東西發表,一直到你們回來。再見了,先生。我對你不幸所屬的那個可惡職業很有情緒,但是你做了點使我情緒軟化下來的事情。再見了,約翰勳爵。科學,照我理解,對你還是一本沒有打開的書,但是你可以為等待你的圍場祝賀你自己,也給你道再見,索摩里教授,等你回到倫敦,你肯定會變得更有智慧。”
  他轉過身去走了,一分鐘后,我看見遠處他矮小的身影正在回火車站的路上。
  好了,收信的最后一遍鈴響了,領港員要回去了。
  〔注〕弗羅貢納德,是當時的有名導演,特納,是弗羅貢納德導演的戲中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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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香門第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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