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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我當了一次英雄


  當約翰,腊克斯頓勳爵想到襲擊我們的那些可怕的動物的嘴里可能藏著毒液的時候,他是對的。我們在高原第一次探險后的那個早晨,索摩里和我感到非常疼痛并且發燒,而查倫杰的膝腫得几乎不能行走。因此,我們整天呆在營地里,而約翰勳爵辛勤地干著活,加高加厚作為我們唯一屏障的荊棘牆。這長長的一整天我一直覺得我們被嚴密地監視著,雖然我說不上來被誰或從那個地方監視。
  這個印象非常強烈,我把它告訴了查倫杰教授,但他說那是我的熱度引起的。然而某种危險臨近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那天夜里(梅普歐·怀特地的第三個夜晚),我們有一場給我們留下恐怖印象的經歷。我們感激約翰勳爵的辛勤勞動,把營地的圍牆加高加厚了。我們都睡在要熄滅的火堆的四周,這時我們被可怕的叫聲和尖聲的悲鳴諒醒。聲音象來自离營地几百碼的某個地方。而后,是另一個聲音,一陣低低的笑聲。一連三四分鐘,這可怕的二重唱繼續著,而所有的樹枝都因惊鳥起飛而搖動。后來這聲音又突然終止了。我們默默地坐了很久,約翰勳爵在火上加添了些樹枝,紅色火苗照亮了我的伙伴們目不轉睛的面容。
  “是什么?”我小聲問。
  “明天早晨我們就知道了,”約翰勳爵說。“离我們很近,不會超出這塊林間空地。”
  “我們有幸听到了史前悲劇,一种發生在誅羅紀環礁湖岸邊蘆葦叢里的戲劇,在那里,大一些的動物殺死小一些的動物,”查倫杰說,聲調的庄嚴是我過去在他聲音里從未听到過的。“人類真是幸運,當這些可怕的動物已經滅絕了的時候,他們才在世上出現,他們的勇气和弓箭抵擋這些動物是不會有用的。”
  索摩里舉起了他的手。
  “噓!”他叫道。“我肯定听見了點什么!”
  在沉寂中,我們听到了動物深深的、有節奏的呼吸。它偷偷地、慢慢地繞著我們的宿營地轉圈,而后在大門邊停了下來。我們听到這個動物在喘息,只是我們帶刺針的灌本枝條把我們和這個深夜的恐怖隔開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抓起一支步槍,約翰勳爵拽下了一技小小的灌木枝條,在圍牆上開了一個孔。
  “哎呀!”他低語著。”我看見它了。”
  我彎下腰,叢他的肩頭上通過牆上的孔望去。果然,我也看見它了。這東西沒有馬高,但那种低沉的、有節奏的呼吸,說明它是一個畸形的生命体。它移動身体的時候,我看見了兩只可怕的、淡綠色的眼睛。
  “我想它要跳過來!”我說,准備開槍。
  “別開槍!別開槍!”約翰勳爵低聲說,“靜夜里的槍聲几英里外都能听見。”
  “假如它跳過牆來,我們就完了,”索摩里說,神經質地笑著。
  “不,不能讓它跳過來,”約翰勳爵叫道,“但是不要開槍。也許我能做點什么,反正,我要碰碰運气。”
  他檢起一根燃燒著的樹枝,從牆孔輕輕地送過去。野獸向前動了動。約翰勳爵一下子把著著火的樹枝子推到了這畜生的臉上,轉眼之間灌木林里嘩啦嘩啦地響了一陣,讓人害怕的不速之客不見了。
  “我想火會嚇著它。”當約翰勳爵回來,把樹枝子扔進火堆里的時候,他笑著這樣說。
  “你不應該冒這樣的危險!”我們都叫了起來。
  “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假如我們開槍,打傷了它,它會馬上扑在我們身上。那么,它是個什么呀?”
  我們有學問的人彼此望著,有些遲疑。
  “就我個人說,我毫無把握能夠說它是哪個類屬,”索摩里說,并就著火堆點上了他的煙斗。
  “今晚上我們差不多肯定他說是和某些類型的食肉恐龍接触上了,”查倫杰說。“我已經表示過我的意見,這類東西在高原上是可能存在的。”
  “我們必須記住,”索摩里發表意見,“有很多史前的生命形式沒有延續到今天。設想要對所有我們可能遇到的東西都叫出名字來,那是不正确的。”
  “對极了。也許我們最好的期望是能夠試著搞出一個粗略的分類。明天某些進一步的證据可能在這方面對我們有所幫助,現在我們可以重新繼續我們被打斷的休息了。”
  “但不能沒有人守夜,”約翰勳爵說,并且下了決心。“在象這樣一個國度里,我們不能憑僥幸。以后我們每個人兩個小時一班。”
  從此我們總有一個人守夜。
  早晨我們發現了夜間使我們害怕的那令人毛骨惊然的叫聲的來源。禽龍空地是這個可怕的屠殺現場。當我們看到一灘又一灘的血和巨大的肉塊在綠草地上扔得到處都是時,我開頭設想有一群動物被殺掉了,但更加仔細觀察動物的遺骸,我們發現所有這些都是來自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大獸,這只大獸被一個也許不比它大但比它更凶猛的某個動物撕成了碎片。
  我們兩位教授坐著,一塊接一塊地觀察,這些肉塊上留下了极大的牙印子和龐大的爪印子。
  “這些印子,”查倫杰教授說,“使我想到了劍齒虎,但這個動物我看毫無疑問更大一些,更有爬虫類的特點。我個人設想是一只躍龍。”
  “或者斑龍,”索摩里說。
  “對极了。食肉恐龍的任何一种。”
  “我問一下,禽龍皮膚上的這個印子是什么?”約翰勳爵問。
  在石板色的皮膚上,肩膀上邊的一個地方,有個什么物質的黑圈,物質看起來象瀝青。我們沒有一個人能說出那是什么,雖然索摩里說,他在一個幼崽的身上也看見過同樣的印子。
  “我傾向于同意我的朋友和同行索摩里教授,這些印子是沾上的瀝青,”查倫杰說。“由于這個高原,就其真正性質來說,是強烈的火山運動造成的,并且由于人們總把瀝青看作一种与火山活動有聯系的物質,我不怀疑它以自由液態存在于這個高原上,而這些動物可能經過那里給沾上的。”
  那大早晨我們只給高原的一小部分繪制了地圖,因為要躲著翼龍沼澤,一直在河東而不是河西活動著。在那個方位。這地方森林稠密,我們的進展很謾。
  那天整個早晨,我們在可愛的花叢里行走。大部分是白色的或黃色的花。這些花,我們的教授解釋說是原始的花形,在很多地方,地面完全被花蓋住了,當我們在這美妙的地毯上行走的時候,花香几乎醉人。蜜蜂在我們周圍到處忙碌著。許多我們從下面經過的樹上,枝頭果實累累,有一些是熟悉的品种,而另外一些卻沒見過。我們靠觀察鳥儿啄食哪些果子來判斷我們吃了會不會中毒。在叢林里,很多野獸踏出來的小路交錯著,而在一些濕度很大的沼澤地上,我們有到了很多奇怪的足跡,包括很多禽龍的足跡。有一次我們又看到了好多個這類的大動物,而約翰勳爵靠他的望遠鏡,向我們報告,雖然不在肩上,它們的身上也有瀝青的印子。這是怎么回事,我們想象不出。
  我們看見了很多小動物,比如箭豬,一個身上長鱗的食蟻獸,一個長著長長獠牙的野豬。有時候,從樹林的間隙里,我們看見遠處的青山,而一個暗褐色的動物正爬過山去。它跑得那樣快,我們說不上它是什么動物。
  自從我們的帳篷被什么東西奇怪地光顧之后,我們每次回來都很害怕。可是后來我們發現一切都很正常。
  那天黃昏,關于我們的處境和將來的計划,我們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討論,討論的結果導致了要對梅普歐·怀特地做更全面了解的方案。索摩里首先發言。
  “我們應該想辦法找到出路,走出我們掉進來的這個陷阱,”他說。“你們都把思想轉向深入到這個國度里去。我說我們應該計划怎么從這里出去。”
  “我感到奇怪,先生,”查倫杰吼叫了起來,捋著他那濃密的胡子,”會听見你說這种話。你是在這樣一塊土地上:那里對一個自然科學家有著自從開天辟地以來還沒有一個人曾經遇到過的那樣的机會,而你卻建議在完成考察以前离開。我本來希望你講點比較好的東西,索摩里教授。”
  “你要記住,”索摩里說,“我在倫敦有一大幫學生等著我。這使得我的處境和你不同,查倫杰教授。因為,就我所知,你從來沒擔當過任何有責任的教學工作。”
  約翰勳爵赶緊把話岔開。
  “我得說,”他說,“在我對這個地方的了解不大大超過現在以前,我不打算回倫敦。”
  “我可永遠不敢走進我報社的辦公室和老麥卡德爾打照面,”我說。“他永遠不會原諒我离開一個沒考察完的高原。而且,照我看,這不值得討論,因為就是我們想走,我們也下不去。”
  “我們的年輕朋友懂得常識,”查倫杰表示他的意見。“我們下不去,所以討論這個問題是白費精力。”
  “干任何別的也都是白費精力,”索摩里說,臉藏在煙斗噴出的霧里。“讓我來提醒你,我們來這里是受倫敦動物學會那次會議的委托,帶著一個完全限定的任務。這任務是核對查倫杰教授報告的真實性。我們已經完成了這個任務。因此,我們的工作已經完了。至于對高原的考察,那工作是如此繁重,需要一個大型的探險隊,配備特殊的裝備才能完成,如果我們打算自己這樣做,唯一可能的結果是我們永遠也不能帶回我們對科學的重大貢獻。當看起來是不可能上來的時候,查倫杰教授曾找到了使我們上來的辦法,我想我們現在應該請他找到使我們回到我們來的那個世界的辦法。”
  索摩里的看法好象是有道理的,甚至查倫杰也這樣認為,因為他原來也只是想對那些怀疑他的人證實他的報告。
  “下去的問題初步看來是极其困難的,”他說,“然而我不怀疑有知識的人能夠解決它。我准備同意我同行的意見,在梅普歐·怀特地呆很長時間是不可取的。不過,我絕對拒絕馬上离開,我們對這個國度至少做一個膚淺的調查,而且能夠帶回去某种地形圖。”
  索摩里表示不同意。
  “我們在考察上已經花了兩整天,”他說,“至于對這個地方的地理環境,我們并不比開始時知道得更多一些。很清楚,這里到處長著密密的樹林,這要花好几個月的時間來考察它。我沒有看見高地中間有山峰,從那里我們可以搞出一個總圖來。”
  就在那一刻我產生了一個靈感。我偶然看到在它的樹蔭下我們安營的那棵樹。樹干十分高大。假如高原的這一部分恰恰是最高的一點,那么這個巨大非凡的樹就能成為全高原的了望塔。只要我能夠把腿邁上巨枝的最下一個,那么我就能夠爬到頂端。
  我的伙伴們很欣賞我的主意。
  約翰勳爵用手扶著我的肩。“真不明白我們以前為什么就沒想到過!离天黑還剩下下到一小時,但是如果你帶著筆記本,你也許能夠對這個地方畫個略圖。我幫你上去。”
  有很多便于往上爬的枝干,因此我爬得很快,轉眼間除了綠葉,下面什么也看不見了。不過這棵樹是巨大的,向上望去,頭上的葉子還一點也不是稀薄。我站著的枝干上有些厚厚的灌木樣的東西。我把臉貼在它的邊上,打算看看它后邊是什么,我看到的東西使我惊恐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一張臉直瞪著我的臉——只有一兩英尺的距离。是一張人臉,長長的,白白的;鼻子是扁的,下顎往外伸著,下巴顏上長著胡須。濃密眉毛下的眼睛是凶惡的,而當它張開嘴的時候,我看見里面長著彎彎的兩排利牙。剎那間我從那眼睛里看出了仇恨和惡意。然后是一种害怕的神情,它鑽進到了綠葉的里面。我看到一個長著毛的、豬皮一樣粉紅色的身体,很快它不見了。
  “怎么啦?”腊克斯頓在下面叫道。“出了什么事了嗎?”
  “你看見了嗎?”我喊道。
  “我听到了聲音。是什么?”
  這個猿人突如其來的奇怪的面容把我嚇坏了,我准備爬下去,把我所遇到的告訴我的伙伴。但我已經在這棵大樹上爬得這樣高了,放棄我的任務回去顯得蠢了。
  所以歇了很長一會儿后,我繼續向上爬了。很快我周圍的葉子變得稀薄了,我感到風吹到了我的臉上。當我爬到最高點的時候,我把自己安頓在一個行動方便的樹杈上往下看著:真是這個奇异國度的一幅美妙的全景。
  夕陽正在落山,黃昏是明亮清澈的,所以我能夠看到下面高原的全部,鵝卵形的輪廓,橫幅大約三十英里,寬窄二十。四周都向中央的湖傾斜.在黃昏的光亮中,湖水呈綠色而且非常美。湖邊上長著蘆葦。湖里有几處沙洲,在夕陽的光輝里發出金色。在這些沙洲的邊上,躺著好多長長的黑色的東四,靠看我手中的望遠鏡,我清楚地看到它們都是活的,但它們是什么我可說不上了。
  從我們所在的高原這一邊開始,森林覆蓋的斜坡伸出五六英里向中心的湖下降。我看到腳下禽龍出沒的林間空地,和更遠一些樹林中的一個圓形開闊地引向翼龍所在的沼澤地。在我對面的那一邊,是大約二百英尺高的玄武岩的絕壁,下面是長著森林的斜坡,沿著這些紅色絕壁的岩腳,從望遠鏡里我看到好多好多的黑窟窿,看樣子象是洞的人口,在一個洞口,有個白色的東西在移動,但我看不清楚它是什么。我坐著繪制全高原的地圖直到日落。而后我爬下樹來,園到我的伙伴中間,這一次我成了探險隊的英雄。是我自己想到的辦法,又是我自己實現了它。地圖就在這里,它將使我們在無法預測的危險中節省一個月的勞動。每一個人都庄嚴地和我握手。
  但在討論我地圖的細節以前,我不得不把我在樹上看見的猿人告訴他們。
  “他一直在那里,”我說。
  “你怎么知道?”約翰勳爵問。
  “因為我一直不斷地有种感覺,有個東西在盯著我們。我向你提過,查倫杰教授。”
  “我們年輕的朋友确實說過這類的事,”查倫杰說。“好了,告訴我,這個動物有尾巴嗎?”
  “沒有。”
  “腳是什么樣子?”
  “那我沒注意。”
  “在南美,有三十六种猴子,但沒听說過有類人猿。不過,很清楚,在這個地方有。我們應當解決的問題是,它究竟更接近猿,還是更接近人。解決這個問題,是我們當即的任務。”
  “不是什么當即的任務,”索摩里尖銳地說。“既然通過馬隆先生的智力和体力(我不能不把這句話引下來了),我們已經搞到了我們的地圖,我們當即唯一的任務,就是离開這個可怕的地方,把進一步的考察留給別人。在馬隆先生搞出地圖以前,你們都同意這樣辦的。”
  “好了,”查倫杰說,“說實話,我很想讓我們的朋友知道我們探險的結果。但是我們怎樣從這儿下去,我還沒有主意。然而從未也不曾有過汪何我這個有獨創能力的腦袋不能解決的問題,我答應你,明天我要把注意力轉到我們怎樣下去的問題上。”
  那天晚上,靠火光和一根蜡燭的光亮,第一張失去世界的地圖畫成了。從我的了望塔上,我記下的每個細節都畫在那上面。查倫杰的鉛筆停在那標志為湖的一大片空白上。
  “我們叫它什么?”他問。
  “這要看你了,小伙子,給湖取個什么名字,”約翰勳爵說。”你第一個看到它,假如你要在地圖上寫上‘馬隆湖’,誰也不會不同意。”
  “當然,當然。讓我們的年輕朋友給它起個名字吧!”查倫杰說。
  “那么,”我慢慢他說。“讓它叫格拉迪斯湖吧!”
  查倫杰同情地望著我,搖著他的大腦袋。“男孩子總是男孩子,”他說。“就叫它格拉迪斯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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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香門第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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