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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棺材之謎

作者:(美)艾勒里·奎恩  翻譯:裘知

  美國當代是著名偵探的事跡
  惊險打斗偵破小說代表作

[一 遺囑失蹤]      ◇[二 新舊遺囑] 
[三 作戰會議]      ◇[四 掘墓開棺] 
[五 死者是誰]      ◇[六 异常情況] 
[七 先見之明]      ◇[八 五位訪客] 
[九 推論凶手]      ◇[十 重要會談] 
[十一 同胞弟兄]     ◇[十二 自殺現場]
[十三 真實身份]     ◇[十四 一千塊錢]
[十五 豁然開朗]     ◇[十六 匿名來信]
[十七 暫露頭角]     ◇[十八 原來是他]
[十九 真相大白]              

一 遺囑失蹤

  當喬治·卡吉士心力衰竭而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是一首謀殺交響樂的主題序曲,葬禮是靜悄悄的。尸体上涂抹著防腐香油,套上夜禮服,盛入一口烏黑光亮的大棺材,棺材放到四周砌著舊磚的墓穴里;上面覆蓋住泥土和草皮。
  出事的第一個訊號,是死者的法律事務代理人伍卓夫嚷嚷出來的。伍卓夫踱進死者的書房,信步穿過房間,走向兩個書櫥之間的一堵牆壁,卡吉士的保險箱就嵌進在這里。伍卓夫撥動保險箱上的號碼盤,打開厚實的小圓門,就在送葬行列离家之前的五分鐘他還看過它,用手触摸過它!然而事實卻是:伍卓夫的的确發現它連同盛放它的鐵盒,一起不翼而飛了。
  伍卓夫發現它不翼而飛之后,他轉身沖到男仆韋格施面前,高聲吼叫:“你碰過這保險箱嗎?”韋格施結結巴巴他說不曾碰過,伍卓夫气喘噓噓,急得昏頭轉向。
  “你坐這儿的時候,有什么人到這屋里來過?”
  “先生,一個也沒有來過。”韋格施這時惊慌起來了。
  “馬上去請史洛安先生和切奈先生到這儿來。”伍卓夫說。
  當這兩個人進來的時候,伍卓夫站在保險箱前,一言不發,用盤詰審查的眼光逼視著他們。他立刻察覺出史洛安有點异樣;伍卓夫律師嗅出切奈口中的威士忌酒味极濃。伍卓夫毫不客气,指著那打開了的保險箱,用极為怀疑的目光打量這兩個人。史洛安搖了搖腦袋;一聲不吭,無動于衷。都否認曾經從保險箱里拿過任何東西,甚至都說那天根本就沒有走到保險箱那邊去過。
  伍卓夫向所有的人厲聲發問,一個接著一個,他發現這一家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保險箱的號碼組合,失望得几乎吼叫起來。他抓起了死者書桌上的兩個電話筒之一,激動地撥號,結結巴巴地跟那瞧不見的接電話人對講,然后對大家說:“根据桑遜檢察長的命令,這所房子里的每一個人都不許离開房子一步,听候檢察公署派人到這儿來!”
  佩珀副檢察長是位風度翩翩的年輕人。在伍卓夫電話報警之后半小時他就來到卡吉士家,伍卓夫對他說:“在送葬隊伍在這房子里排列起來的五分鐘之前,我曾走進卡吉士的臥室拿了卡吉士的鐵盒上的鑰匙,回到這里,打開保險箱,打開鐵盒子,我清清楚楚看到它還在里面。可是現在——”
  “什么東西還在里面?”
  “我說的就是卡吉士的新遺囑呀!鐵盒里是那份新遺囑,我拿起來看過,上面有我自己的印鑒。我把它放回盒子里,鎖好了盒子,再鎖好保險箱,然后离開這房間。……
  佩珀問:“另外還有誰也有著盒子上的鑰匙嗎?”
  “絕對沒有我是在卡吉土臥室里從他衣袋中找到的,而我在鎖上盒子和保險箱之后,就把鑰匙揣進了自己的口袋。”“伍卓夫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鑰匙囊;手指哆哆嗦嗦地挑選出一枚小鑰匙,解下來,遞給了佩珀。“我敢擔保它這些時候一直在我的口袋里。”佩珀嚴肅地點點頭。“我离開書房的時候,開始張羅著排列隊伍了,接著我們就參加了葬禮。回來之后,我再次來到這里,打開保險箱——上帝啊,遺矚連同盒子全都沒有啦!”
  佩珀“估計是誰拿走的呢?”
  伍卓夫環顧一下屋子。情況明擺著。第一點:當我看到盒內有遺囑的時候,凡是在這房子里的每一個人,現在都還在這里,凡是參加送葬的人,都是排成行列离開房子,排成行列穿過后院到墓地,他們在墓地的全部時間都是可以查證的,除了墓地上所遇到的几個人之外,他們未与任何外人接触。第三點:當原班人馬回到房子里來時,連這几個所遇到的外人也一起來了。”
  第四點:我們在墓地的時候,沒人到這里來過,也沒人出去過我在證實沒有人進出之后,又親手把門全都鎖上。”
  伍卓夫對佩珀說:”在下葬時,這所房子里面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管家,西姆絲太太,她因卡吉士死亡而哭昏過去,一直呆在自己房間里;另一個是男仆韋格施。韋格施在我門离開這里的這毀時間,一直在書房。他一口咬定說沒有人進來過。”
  佩珀興致勃勃他說。“如果相信韋格施的話,我們現在有可能估計,作案的時間肯定不出乎從你看遺囑時到送葬隊伍离家的那五分鐘內。”
  佩珀叫未高欒,對他說:”我們要追查一份失竊的遺囑。它的下落,不外乎以下四种可能。或者是藏在這所房子里,或者是揣在這房子里某個人的身上,或者是扔在送葬路上,再不就要到墓地里去找了。我去給檢察長挂個電話,你在這里監視一會儿。”
  他打完電話,對伍卓夫說:”檢查長馬上派警察來協助。伍卓夫先生,在我和高欒去踏勘墓地時,你負責看管這間屋子里所有的人,任何人都不要离開這個房間。”
  十五分鐘之后,他們空著手回來了,發現書房里多了四個人。就是;湯瑪·范雷巡官,他是奎恩偵探長的屬下,還有范雷的兩個下手,傅林和姜申;另一位胖女警。
  范雷、佩珀、高欒三人開始對這所房子進行系統的搜查。他們從所在的房間查起,搜查了卡吉士的書房,再搜到死者的臥室和浴間,又查了后面那間臥室。查完回來后,范雷二話不說,對書房又查一遍。他對任何東西都不放過,甚至注意到臥室里放著一個小架子,架子上有一把濾壺和若干种茶具。他搜查了大廳、餐廳、勵房、各個小間,以及后面的餐具室。但是一無所獲。他又上樓去,把各個臥室橫掃一遍:又爬到屋頂下的閣接上去,翻箱倒篋地檢查。
  范雷吩咐高欒去檢查地下室,但也一無所獲。

二 新舊遺囑

  這是份新遺囑。那未,根据新遺囑,誰受到了損失呢?
  卡吉士舊遺囑的有效期是到星期五清晨為止。舊遺矚的條文很簡單:吉爾伯·史洛安應繼承卡吉士收藏品總庫,包括藝術品和古董的業務,以及私人美術棺。還提到兩筆信托基金——一筆給卡吉士的外甥切奈,另一筆給他的堂弟呆米,房子以及個人動產全歸其妹妹,史洛安太太。此外就是一些例行事宜——現款贈給西姆絲太太和韋格施,還規定把某些藝術品轉讓給某些博物館;諸如此類。”
  佩珀說:“那未新遺囑是怎樣規定的呢?”
  “新遺囑嘛,”伍卓夫露出了狡黠的神色,“這就頗有些神秘莫測了。上個星期四夜里,大約是午夜吧,卡吉士打電話給我。他吩咐我星期五早上。給他送去一份新遺囑的草案全文。新遺囑其文照抄原來的那份,只有唯一的變動:他叫我把原來是卡吉士的收藏品總庫繼承人的吉爾伯·史洛安的名略去,把那地方留下空白,准備填上新的名字。”
  “星期五早上我帶著這份東西赶到了這里。我發現卡吉士獨自一人。不知為了什么事而心煩意亂。他不能讓任何人,甚至不能讓鄙人知道收藏品總庫新繼承人的名字。”接著,佩珀問道:“舊遺矚的條文有誰知道嗎?”
  “人人知道。至于新遺矚嘛,卡吉士并沒有特意隱瞞自己准備了一份新邀矚這個事實。”
  “史洛安這家伙知道這件事嗎?”范雷脫口而出。
  伍卓夫點點頭。“應該說他是知道的!事實上,當天下午他到我辦公室來,打听這樣一個變化對他有些什么影響。于是,我就告訴他,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至于究竟是誰,除了卡吉士本人之外就沒人知道了,而他——”
  佩珀問伍卓夫:“你在葬禮前五分鐘觀看盒內新遺矚的時候,你發現了新繼承人是誰嗎?”
  “沒有。我打算葬禮過后再打開遺矚看。”
  “新遺矚上沒有取消性的條款?”
  “有的。”佩珀說。“立遺囑者已經決定取消了前此所立的遺矚。那就意味著:無論新遺囑找到与否,有效期到上星期五早上為止的舊遺矚總歸是失效的了,而且,如果我們找不到新遺囑,無從确定收藏品總庫的新繼承人是誰,那末,就應把卡吉士作為未立遺囑而死亡來處理。”
  “我懂了,”范雷嘀咕道,“只要新遺矚一直找不到,史洛安這家伙反正是不會落空的。卡吉士的近親就是妹妹,史洛安太太。我可明白啦……干得真妙哇!”
  這時建筑專家埃門·克魯把藍圖往桌上一丟,朝這三個人走來。“既沒有暗房,也沒有密室。牆上也找不出有什么兩個房間合攏處留下的隙縫。無花板和地板全都嚴嚴實實。”
  佩珀与范雷決定去跟檢察長商量商量,臨走,范雷對大家說:“在我离開這所房子的期間,我要把這間書房以及后面兩間都關閉掉。任何人不許進來。任何人不許碰一下卡吉士的房間,連狄米特里歐·卡吉士的房間也不許碰——一切都保持原狀。另外還有一件事。你們要离開這所房子都要受到搜查。”
  “呃呃。”有誰說了話。范雷轉過身子一看,原來是沃茲醫生,他是個英國人几個星期以來一直在這儿給卡吉士先生治病。“你的命令,使得我非常尷尬。我只不過是到這儿來作客的。難道我無限期地接受這一套倒霉的規定的款待嗎?”
  佩珀走到他跟前說:“沃茲醫生,你完全有离開這里的自由。但在你离開前對你本人并對你行李要作一次徹底的搜查。”
  “哦,別走,醫生!”史洛安太太尖叫起來。“別在這個心惊肉跳的時刻离開我們。”
  “是呀,別走,醫生。”又發出了一個新的聲音,這出自一個高大的漂亮婦女的肺腑深處。范雷粗魯地說:“你又是誰呀,太太!”
  “我是弗里蘭太太。我住在這儿。我丈夫是卡吉士先生的巡回代表。他正在加拿大的某個地方,作先遣旅行、”
  范雷說。”沃茲醫生,你還住下去嗎?”
  “既然人家要我住下去我樂意住下去。“沃茲醫生說。

三 作戰會議

  10月7日,星期四上午,桑遜檢察長召開了一次作戰會議。艾勒里·奎恩正式接触到這件后來被稱為“卡吉士案”的錯綜复雜的啞謎。他作為理查德·奎恩偵探長儿子而具有一种与眾不同的地位。
  佩珀說,“我一抓住机會就對史洛安這家伙敲了一敲,他是唯一因卡吉士新遺矚而受到損失的人。史洛安昨天一整天死不開口。”
  “我看見布萊特小姐(卡吉士的秘書)在今天凌晨一點鐘的時候到卡吉士房里去窺探,她在保險箱亂翻一通。”
  “我猜想她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因為她在書房中間愣愣地呆站了一會儿,她穿著寬松便服。”
  “你盤問她了嗎?”桑錄暴躁地問。
  “沒有。我确實認為并無不妥之處,”佩珀剛講開了頭、卻被桑遜截斷,說:“我看她應該受到盤問。”
  “還有什么情況嗎?”
  “還有點例行公事。高欒還在卡吉士家守著。范雷手下的女警也在那儿。他們繼續搜查每一個走出房子的人。高欒還記了一份名單,”佩珀一面說,一面在前胸口袋里撈出了一張縐紙片,上面用鉛筆潦潦草草涂寫份名單。
  桑遜問佩珀,“你如今打算怎么辦?”
  佩珀說:“伍卓夫在葬禮之前的五分鐘看見遺矚在保險箱里,我們僅僅是憑著他的一句話罷了!”
  偵探長沉思他說:“伍卓夫說在那個時候看到遺囑,是撒謊嗎?換句話說,遺囑也許早在那個五分鐘之前就被偷走了,偷的人可以到房子外面去處理掉遺囑。你是這意思嗎?”
  “正是如此。”
  “那你怎么知道,”桑遜反駁說,“怎知遺囑不是在那五分鐘之內被偷走,然后被燒掉,或者被撕掉,或者用別的什么方法處理掉呢?”
  “不過,桑遜,“艾勒里溫吞水似的說,“你總不能把鐵盒燒掉或者撕掉吧”
  “那就是為什么我認為,”佩珀得意洋洋他說,伍卓夫是在撤謊。在他所謂親眼瞧見的那段時間里,那份遺囑,連同盛遺囑的鐵盒,壓根儿就不在保險箱內!”
  “可是,”偵探長喊道,”他干嗎要撤謊呢?”
  艾勒里饒有興趣他說,你們都同意吧,存在著兩個附帶的可能性:一個可能性是新遺矚此時已不存在了;第二個可能性就是新遺矚此刻确實還存在。
  “且來考慮第一個可能性吧。如果遺矚現已不存在,那就意味著伍卓夫說他在葬禮前五分鐘曾見它在保險箱里是撒謊,遺矚早已被人銷毀掉了。也許伍卓夫說的是實話呢,那未,遺囑是在他看到之后,也就是在那五分鐘的時間里被偷掉的,然后被銷毀掉了。由于鐵盒始終沒有發現,這一事實就推翻了假定銷毀的可能性。”那所房子去參加葬禮的每一個人都回來了。在葬禮的期間,沒有人進過這所房子。房子里的人,都沒有机會与外面的人接触;墓地上的人也人人都回到房子里來。
  “在整個房子里,在房子里的每一個人的身上,在路上,以及在墓地上,都找不到遺囑!在這次葬札中,唯獨哪一件東西是离開了這所房子而又一再回來,并且從發現遺囑失蹤之后從來也沒有被搜查過的呢?除了那口有材以及棺村里卡吉士的尸体。下葬之前的最后料理,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時刻,竊賊不難乘此打開保險箱,把那遺囑連同盛遺囑的小鐵盒一起拿走,再到客廳里去,找個机會,連盒子帶遺囑一并塞進棺材內里。”
  “這個推論還有其心理上的依据。鐵盒上的鑰匙只有一把,而這把鑰匙在伍卓夫身上。所以,竊賊很可能無法在那送葬隊伍离家之前的短短五分鐘之內打開盒子。他不能連盒子帶遺囑一起揣在身上,這太危險了。因此。盒子和遺囑可能是在卡吉士的棺材里。如果認為推論有理,請抓緊行動吧。”
  奎恩偵探長顫巍巍站了起來。“看來必須立刻安排掘墓。”

四 掘墓開棺

  10月8日星期五上午,人們看到那位教堂司事亨尼威爾在墓地四下張羅,兩名工人揮起鐵鏟干了起來。
  婦女們都留在房子里;只有史洛安、伍卓夫這几個与本案有關的人在場。
  工人挖到了三尺深處,鏟子碰上鐵,發出吭啷的聲音。
  最后,棺材起到了墓地的地面上來,放在挖開的墓穴邊上。
  卜勞迪醫生象頭大警犬那樣嗅著。這個時候,大家全部嗅出了一种令人人作嘔的惡臭;史洛安臉色變得灰白;他掏出手帕,大打噴嚏。
  棺蓋挪開了。在喬治·卡吉士的僵硬防腐的軀体之上。竟复蓋著另一具尸体,是一個人正在腐爛的軀殼。第二具尸体!
  在場者一個個呆若木雞,嚇得不敢出聲。
  后來,史洛安干嘔了一聲,雙膝亂抖,他實在站不住了,就象孩子似的一把抓住伍卓夫的厚實的肩膀。
  卜勞迪醫生与奎恩偵探長茫然地面面相覷。
  卜勞迪醫生緊握雙拳,開始忙碌起來了。
  “謀殺的。勒死的。”
  卜勞迪醫生簡短查驗后下此結淪。他在范雷巡官的協助下,把這尸体翻了個身。
  奎恩偵探長用低沉的聲音說:“這個蠢貨好臉熟啊!”
  佩珀歪著腦袋仔細打量著,他囁嚅說:“我也覺得臉熟,偵探長。我估計會不是——”
  “遺囑和鐵盒可在里面嗎?”艾勒里用干脆的聲音提問。
  范雷和卜勞迪醫生,又是翻,又是搗,又是摸……“沒有,”范雷惡心的說。
  范雷捱到了偵探長身旁。偵探長對他輕聲講了些什么,范雷點點頭,朝后院的門那儿走去。

五 死者是誰

  五分鐘之內就對這所房子再次戒了嚴,客廳變成臨時實驗室,那口裝盛著雙料可怕內容的棺材放在地板上。卡吉士的書房被征用為會議室,所有的出口都上了崗。通向客廳的門已關上了,范雷靠在鑲板上。卜勞迪醫生扒在地上對那第二具尸体忙得不可開支。在書房里,佩珀檢察長在撥電話。人們在這房子里出出進進,都各有神秘的任務在身。
  偵探長讓醫生把第二具尸体放在地上,拿毯子蓋上只露出臉讓人來辨認,這些人挨個儿進出客廳,似乎都不認識死者是誰。
  把眾人全都再度集合到卡吉士的書房里。偵探長和艾勒里緊緊跟在他們后面,讓卜勞迪醫生單獨在客廳里与那兩具尸体作伴。佩珀兩眼閃閃發光。“難題解決啦,偵探長!”他低聲說。“我剛才就感覺以前在什么地方見過那張臉。現在我來告訴你,是在罪犯像片陳列室!”
  “好象是的。他是誰呢?”
  “唔,我剛才打電話給姚頓,他是我過去的律師合伙人。姚頓幫我回憶了起來。這家伙的姓名就是亞爾培·柏林肖。”
  “格林肖?”偵探長突然住了口。“莫不是那個造假貨的?”
  佩珀笑了起來。“不過,造假貨只是他所干的勾當之一。五年前,那時我們正開辦姚頓和佩珀法律事務所,我曾擔任格林肖的辯護律師。我們官司打輸了,格林肖被判刑五年。算起來,格林肖必定是剛從牢里放出來!”
  偵探長安排一名探警回總部去查格林肖的檔案,安排范雷去追查格林肖從牢里釋放出來后的行動。
  佩珀說:“我還曾打過電話給檢察長,報告他這個新的情況。他命令我代他負責這里的事務——他正在那邊忙于對銀行進行調查。尸体上發現什么能證明其身份的東西嗎?”
  “一件也沒有,只發現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兩枚硬幣,一個空的舊皮夾子。甚至連衣服上也找不出線索來。”
  艾勒里目光与瓊·布萊特相遇。“布萊特小姐,”艾勒里說,“我剛才無意中發現,當你在客廳里看那具尸体的時候,唔……你認識那個人嗎?為什么你說你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呢?”
  瓊臉色變了。
  偵探長冷冷地問:“你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她打下個寒顫,“現在我回想了一下,我才确實記起了曾經看見過他。見過一次——不,兩次。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在哪儿看見他的?”偵探長說話直截了當。
  “就在這所房子里,偵探長。”
  “啊!几時?”“我第一次看見他,是在一個禮拜之前的星期四晚上。”
  “九月三十日嗎?”
  “正是。這個人大約在晚上九點鐘來到門口。一個使女開門讓他進來,我恰在這時偶然走過那個過廳……”
  “哪個使女?”偵探長問道。“我沒看見這房子里有什么使女呀。”
  “哦!”她好象嚇了一跳。“這房子里原來雇著兩個使女,但這兩個全都是愚昧迷信的婦女,在卡吉士先生去世那天,兩人就离了這里。”
  “韋格施,是這樣的嗎?”
  韋仆點點頭,不開口。
  瓊歎息一聲,“我只見使女走進卡吉士先生的書房,把這個人引領進去,然后退了出來。那天晚上,我所見就是這些。”
  “你看見這個人离去嗎?”佩珀插口問道。
  “沒看見。”
  “布萊特小姐,你第二次看見他在什么時候呢?”偵探長問。
  “我第二次看見他,是次日晚上。
  “順便問一下,布萊特小姐,”艾勒里用一种奇特的語調來打斷,“我認為你是卡吉士的秘書吧?”
  “你說得對。”
  “而卡吉士是個要人服侍的瞎子嗎?”
  她微微噘嘴以示否定。“瞎是瞎,但他并不需要人服侍。”
  “那末,卡吉士在星期四有沒有對你談起過關于這個客人的事,他有沒有關照你替他安排呢?”
  “沒有。關于星期四晚上要接見客人,他一個字也沒有對我講過。”星期五情況可不同了。晚餐之后,卡吉士先生把我叫到書房去,對我說,那天晚上他要接待兩位客人,要很晚。其中一個,他說,到這儿來是隱姓埋名的,此人迫切要使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出來,所以要我負責不讓任何人看見此人。”
  “他吩咐我必須親自引領這兩個人,并且負責不讓仆人遇見他們。引領之后,我就去睡覺。卡吉士先生補充說,他与這兩位客人商談的純屬私事。兩個客人是十一點鐘到達的,”她接著說,“其中一個,就是前一天晚上自行來訪的那一個人,另外那個神秘人,從眼睛以下全部裹著;我無法看見他的臉。在我印象中:他是個中年人,或者更大些。”
  奎恩偵探長吸了一口气。“听你這樣講來,那個神秘的人,可能是极為重要的,布萊特小姐。他怎么打扮?”
  “他身穿大衣,頭戴圓禮帽,一直沒有摘下過。但我簡直想不起來他大衣的式樣和顏色了。”
  偵探長問:“那天夜里還發生了什么事?”
  瓊回答說:“阿侖·切奈先生喝得爛醉我把他攙到房內,出來經過書房,我發現這個門底下的縫里沒有透出燈光,我猜想,我在樓上的時候客人就走了,這時卡吉上先生想必己上床了吧。”
  “你經過這房門的時候,距离你把兩個客人領進來有多久呢?”
  “約莫是半個小時吧,也許更長些。”
  “領進之后,你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兩個人嗎?”
  “沒見過,偵探長。”
  “你能肯定這是上星期五晚間,卡吉士死的前夜嗎?”
  “是的,偵探長。”
  房中一片寂靜,靜得越來越令人難堪。
  文勒里問:“布萊特小姐,上星期五夜里,這所房子里有些什么人?”
  “我委實講不清,兩個女仆當然已經去睡了,西姆絲太太早就休息了,韋格施出去了——顯然是在外面玩了個通宵。除了切奈先生之外,我沒有見到任何別人。”
  “上星期五夜里,你在哪儿?”
  偵探長轉過身來問史洛安。
  “哦,我在收藏品總庫里,”史洛安赶緊回答。
  “有什么人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沒有!
  “那么,你什么時候回到這所房子里來的呢?”
  “哦,半夜過后很久了。”
  “你對卡吉土兩個客人知道些什么嗎?”
  “一點也不知道。”
  “那么怪了,”偵探長一面說,又問史洛安太太。“你呢,史洛安太太——上星期五夜里你在哪儿呢?”
  她不停地眨眼。“我在摟上睡覺。我一點也不知道哥哥客人的事”。
  “你几點睡覺的?”
  “大約十點鐘上床。我頭疼。”
  “頭疼。唔。”偵探長又轉身朝弗里蘭太太,”你呢?上星期五夜里你在哪儿?在于什么?”
  弗里蘭太太笑了笑。“我在歌劇院里。”
  “獨自一人嗎?”
  “跟一個朋友。”她說,“后來我們又到巴比松去吃宵夜,我到家里在半夜11點鐘左右。”
  “你進來的時候,看見卡吉士書房里有燈光嗎?”
  “好象沒看見吧。”
  “你在樓下看見什么人嗎?”
  “那時黑得象墳墓。我連鬼也沒見一個呀,偵探長。”
  偵探長若有所思;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沃茲醫生的明亮的眼睛正盯住他看。“啊,對了。沃茲醫生,那末你呢?”
  沃茲醫生理了理胡子。“我那天晚上是在戲館里,偵探長。”
  “那末,你是在午夜以前回來的嗎?”
  “不,我是午夜過后很久才回來的。”
  “這一晚,你是單獨度過的嗎?”
  “正是。”
  “我不相信你講的是實話,醫生,”偵探長從容不迫他說道。“上星期五夜里,你是跟弗里蘭太太在一起的,是嗎?”
  沃茲醫生笑了起來。“這個猜測真高明啊,偵探長。你可猜對了。”
  偵探長明亮的目光,挨個儿射去。他的目光停落在卡吉士的堂弟呆米身上,呆米是希腊人,听不懂英語。
  偵探長請史洛安太太用希腊語問他上星期五夜里的行動。
  史洛安大太對偵探長說:“他說,那天晚上喬治十點鐘左右叫他睡覺去的。”
  “他的臥室是不是就在卡吉士的那間后面?”
  “正是”
  “你問問他看,他上床之后有沒有听見書房里發出什么聲響嗎。”
  “沒有,他說沒有听見什么。他馬上就睡著了,一夜睡得很香。”
  “那么,他沒看見書房里有誰嗎?”
  “叫他怎么看得見呢,偵探長,如果他已經睡著的活?”
  偵探長走向書桌,抓起了電話要刑事法院把一個叫屈加拉的希腊文翻譯派來。
  他一面叫所有的人,都在這儿等他,一面招手叫艾勒里和佩珀過來,又對范雷巡官點頭示意,然后跨到門口。
  他們上了樓后,佩珀示意向右拐彎。他指了指樓梯口不遠的那間房門,于是偵探長就上前敲敲門。那是西姆絲太太的房間。
  偵探長開了房門,“西姆絲太太,你現在身体好些了嗎?”偵探長親切地問。
  “哦、真可怕呀,”西姆絲太太說,“先生,客廳里那個嚇人的僵尸是誰呀?猙獰恐怖得使我毛骨惊然!”
  “你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人嗎?”
  她尖叫起來。”我?沒見過!”
  偵探長赶緊說道。“西姆絲太太,你還想得起上星期五的夜里嗎?”
  “上星期五夜里嗎?卡吉士先生死的前一夜嗎?想得起的,先生。”
  她抿住嘴唇沉思。“大概是十一點差一刻。”卡吉士吩咐我立刻給他拿來一濾壺的水,三只茶杯和茶托,几只茶球、奶油、檸檬和糖。”
  “你進書房的時候,他是單獨一個人嗎?”
  “是呀,孤零零的一個人。”偵探長說。“后來又怎樣了呢?我立刻拿來了茶具,放在他書桌旁邊的小架子上。他問我,是否已經把他所要的每一件東西全都取來了——”
  “咦,這真怪,”艾勒里喃喃自語。
  “一點儿也不怪,先生。你知道吧,他是雙目失明的人。然后我就直奔自己的房間,上了床。這就是全部情況了,先生。”
  “他一點也沒有告訴你當晚有客人要來嗎?”
  “沒告訴,”西姆絲太太說。“我雖然根据三套杯子和其它東西,确實想到他也許是接待客人之類,但處于我的地位,是不便問他的。”
  “那末你在那天晚上沒有看見任何客人羅?”
  “沒見,我直奔自己的房間,上了床。”
  他們到了樓下,正打算再進書房的時候,只听得客廳里有聲音傳了過來。偵探長走過去,開門一看,只見卜勞迪醫生正從窗口向墓地眺望,這時另有一人正在撥弄格林肖的臭尸。這個人立刻挺直了身子,用探詢的目光望望卡勞迪醫生。于是這位法醫助理就簡單地給奎恩父子和佩珀作了介紹,說:”這位富樂司德醫生,是卡吉士的私人大夫。他剛來,”說完這話,他又轉身自管自望住窗外。
  鄧肯·富樂司德醫生儀表整洁,年在五十或者出頭一點是個典型的周旋于上層社會的名牌醫生。低頭看著這具腫脹的尸体,极感興趣。
  富樂司德醫生問,“這具尸体究竟怎么一下子會到了卡吉士棺材里去的呢?”
  可以絕對有把握的是,卡吉士下葬的時候它是不在那儿的,”佩珀談然他說。
  “你以前看見過這個人嗎?給他治過病嗎?”
  富樂司德醫生搖搖頭。“我跟此人素昧平生,而我与卡吉士卻是相交多年了。我就住在這個后院的對面。”
  “這個人死了有多久啦?”艾勒里問。
  兩位醫生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卜勞迪醫生說,“你們几位進來之前,富樂司德利我正在討論這個問題。浮光掠影的檢驗,是很難下斷語的。必須對這尸体通身檢查,包括其內部器官,才難作出肯定的結論。”
  “有一點是极關重要的,”富樂司德醫生說,“就是這尸体在抬進卡吉士棺材里去之前保存在什么地方。”
  艾勒里馬上說,“難道他已經死了三天以上啦?難道他是星期二之前,在舉行卡吉士葬禮的那個日子之前死的嗎?”
  “我認為是這樣的,”富爾司德醫生這樣回答,卜勞迪醫生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尸体外表的變化,足以顯示至少死了三天以上。”
  “至于要嚴格确定死亡時間,不對尸体進行解剖,我是無法确定的。如果尸体在入棺之前是放在一個比較通風的干燥地方的話,它腐爛得就不會象一般情況那樣快。至少也得三天。”
  佩珀突然說,“卡吉士的尸体難道就沒有問題了嗎?”
  偵探長叫了起來,“富爾司德醫生,卡吉士死的時候,你是他的臨床醫生,是你開的死亡證明吧。是不是?”
  “一點不錯,先生。”
  “他的死有什么古怪現象嗎?”
  富樂司德醫生把臉一沉。他冷冷他說,“如果不是千真万确的話,我會正式地判斷他是心髒病致死的嗎?”
  “并發症呢?”卜勞迪醫生大聲道。
  “死的時候沒有并發症。然而卡吉士這些年來一直病得很厲害;大約三年前,他胃潰瘍大發作。受到心髒的牽制,不能開刀,于是我采取了靜脈治療。但是又碰上了出血,這就導致了他雙目失明。”
  “這樣一种病情發展,是常見的嗎?”艾勒里好奇地問。卜勞迪醫生說:“它是不常見的,不過胃潰瘍或者胃癌引起的出血之后,總是會發生這种情況的。”
  “有沒有可能卡吉士不是由于心髒病而死,而是——”
  “如果你對公開宣布的死亡原因的真實性有所怀疑的話,”富樂司德醫生打斷了他的話,“你不妨去問問沃茲醫生,當我正式宣布卡吉士死亡的時候他也在場。沒有什么暴力行為,很簡單,他就是心力衰竭。”
  “但是——毒呢?”偵探長堅持。
  “我肯定告訴你吧,沒有一絲半點麻醉的跡象。”
  偵探長向卜勞迪醫生招招手。“你最好對卡吉士也進行尸体解剖,”他說道。富爾司德醫生帶著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告別而去。偵探長到了卡吉士書房,發現總部的指紋專家正在房里忙個不停,可是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六 异常情況

  范雷巡官听見有人在門上重重敲了一下,他把門推開了一道縫。他點了點頭,放進來一個人,再把門關上。
  新來的人、就尸希腊語翻譯員屈加拉,立刻吩咐他去盤問呆米,要問清楚上個星期五晚上那個白痴的行動。
  屈加拉報告說,“他講那天晚上他堂兄叫他上床去,他沒有看見什么,也沒有听見什么。”
  偵探長說:“那就再問他,他第二天早晨醒來以后發生些什么,上星期六,也就是他堂兄死的那天。”
  屈加拉向偵探長轉過身來,“他講,那天早上,他堂兄喬治的聲音把他吵醒了,在隔壁的臥室里喊他過去。他講,他起來,穿上衣服,到他堂兄的臥室里去,服侍他堂兄起身穿衣。”
  “問他,那是什么時間。”老頭子吩咐。
  簡短交談了兩句。“他講,那是早上八點半。”
  屈加拉說:“他講他按常規給他堂兄喬治穿衣服。他——”
  奎恩父子同聲打斷說:“按常規?”
  卡吉上先生對衣著講究非凡,所以卡吉士先生為了省得自己每天早上要吩咐挑一套新行頭的麻煩,就用希腊文寫了一張表,讓呆米按照表格,每天挑選規定衣服。如果卡吉士先生,想要變更規定的套頭,他就用自己家鄉話,口頭關照呆米。
  偵探長問道。“卡吉士每星期制定一份新表嗎?”
  “不!那是一份七天的程序表,每個星期周而复始。當他的衣服穿得有點舊了,他干脆就吩咐裁縫照式樣新做一件。對于零星服飾以及鞋子之類,他也是照這個方針辦理的。就這樣,自從卡吉士先生失明之后,程序表一直沒有變動過。”
  偵探長太聲說道:“屈加拉,你問問這個蠢貨,后來又怎樣了。”
  “他講,他按照程序表給堂兄喬治穿衣服。他跟他堂兄离開臥室里去的時候,大概九點鐘左右。”
  瓊說:“卡吉士先生的習慣,每天上午九點在書房里跟史洛安先生商量事情。當他与史洛安先生談完了這天的事務,我就去筆錄他的口述。”
  偵探長轉身向著吉爾伯·史洛安。“很顯然,上星期六早上,緊挨在呆米之后看到卡吉士的,就是你了,史洛安先生。你仍象平常一樣,九點鐘和他在這儿碰頭嗎?”
  史洛安神經質地清了清嗓子。“沒那么准時,每天早上我确是九點鐘准時跟喬治碰頭的,可是上星期天睡過頭了——前一夜,我在收藏品總庫里工作得特別晚,我這天下樓時已經九點一刻了。卡吉士非常惱人,非常暴躁;他去世前這几個月里變得很不正常,可能是由于越來越意識到自己需要依靠別人的緣故吧。”
  奎恩偵探長字斟句酌他說:“那天早上你進來的時候,這個房間里有什么不對頭的地方嗎?”
  “我看不出……唔,當然沒有什么。一切如常,我應該說,正常。”
  “他獨自一人嗎?”
  “是的。”
  “准确點講吧,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發生了什么。”
  史洛安顯得不安了。“我們迅速地籌划了一個當天的事務。喬治看來好象除了買賣和收藏之外,心頭還另有什么別的事。”
  “他對我非常粗魯。我很不痛快,也許他感到自己有點過分了,他突然改換了話題。他手指捻著他所系的紅領帶,用平靜得多的口吻說:‘我覺得這根領帶有點儿變樣了,吉爾伯。’我用肯定的語气對他說:‘唉,不,喬治,它看上去蠻好嘛,’他說,‘唔,它已經不挺刮了。我离開這儿之前,提醒我一下,打電話給百利公司。買几條新的象我現在系著的領帶。’百利公司是他購買零星服飾的店家。在我离開之前,于是我就出門去了。”
  “我并沒有立刻到收藏品總庫去——在商業區有個業務的約會——所以直到兩個鐘頭之后我到收藏品總庫去的時候,我才得到一個雇員的報告,說喬治去世了。于是我馬上回家——收藏品總庫离此不遠,就在麥迪遜大街上。”
  佩珀揍到偵探長身旁耳語,艾勒里也把頭湊過去,三個人勿勿地商議了一下。偵探長點點頭,轉向史洛安,“史洛安先生,上星期六早晨你有沒有發現這間書房里有什么不對頭的地方?”
  史洛安搖搖頭。
  “卡吉士有沒有告訴你,關于他前一夜接見客人的事?”
  “一個字也沒有,偵探長。”
  偵探長轉過身對瓊·布萊特說:“把你自己的一些情況告訴我們吧。”
  布萊特回答說:“我到這儿來給卡吉士先生辦事才一年多,我出身于英國的一個名門世家。我是由阿瑟·伊溫爵上介紹到卡吉士先生這儿來的。阿瑟·伊溫爵士是英國的古董商和鑒賞專家,我以前在倫敦給他辦事。我成了他的机要秘書。”
  “布萊特小姐,”偵探長輕聲柔气他說,“我要知道的是,上星期六早晨發生些什么情況。那天早上,在這間書房里,你有沒有注意到什么可以說明前一夜那個神秘客人身份的物件?”
  她嚴肅地搖搖頭。
  “你就把當時情況談談吧。”
  “我是在他跟卡吉士先生結束談話之前到書房來的。我听見史洛安先生提醒卡吉士先生關于領帶的事。后來史洛安先生走了,我就記錄卡吉士先生的指示,大約記了十五分鐘。等他口述完畢,我就對他說:‘卡吉士先生,要我打電話到百利公司去給你訂購新領帶嗎?’他說:‘不必啦,我自己辦吧。’于是他遞給我一只信封,封口已經粘住,并且已貼好郵票,吩咐我立刻投寄。我對這事感到有點奇怪——他的一切通信,一般都由我代理的……”
  “一封信?”偵探長陷入了沉思。“寄給准的?”
  瓊皺起眉頭。“真抱歉,偵探長。我确實不知道。當時我根本沒有仔細看它。我只是好象記得那個地址是用筆和墨水寫的,不是打字机上打出來的——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這里樓下并沒有打字机,正當我拿著信即將离開房間的時候,我瞧見卡吉士先生拿起了他的電話听筒我听見他報了百利公司的電話號碼,這時我走了出去,去寄信了。”
  “這是什么時間?”
  “十點差一刻吧。”
  “此后,你還見到過活著的卡吉士嗎?”
  “沒再見過,偵探長。我在半小時之后回到了樓上自己房間里,這時只听得樓下一聲尖叫。我沖下樓來,發現西姆絲太太在書房里,昏厥了過去,卡吉士先生死在書桌上。”
  “這么說。他是在十點差一刻到十點十五分之間死的嘍?”
  “我想是這樣的吧。弗里蘭太太和史洛安太大也都在我后面奔到樓下,看到了死人,嚎陶大哭起來。立刻打電話給富樂司德醫生和收藏品總庫。這時韋格施從后面來到書房,不多久富樂司德醫生也到了——与沃茲醫生同時進來,于是富樂司德醫生宣布卡吉士死亡。”
  偵探長對瓊說,“布萊特小姐,我要問你一個特別的問題。這個星期三的晚上——也就是大前天夜里——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書房里頓時象死一般的寂靜。瓊若無其事地回答說:“偵探長,根本不是什么特別的問題。前几天所發生的一切使我感到相當困乏,星期三下午,我到中央公園去散散步,呼吸新鮮空气,早早地吃了晚飯,吃完了就上床。我在床上看了個把鐘頭的書,大約十點鐘閉眼睡覺。全部情況就是這樣。”
  “你在那整整一夜都睡得很香嗎?”
  “當然羅。”
  偵探長的手擱到了佩珀的僵硬的胳膊上,說:“那末,布萊特小姐,你如何來解釋這樣一個事實呢,就是在凌晨一點鐘,佩珀先生看見你在這間書房里徘徊,并且看見你擺弄卡吉士的保險箱?”
  瓊笑了笑,直接跟佩珀對話。“你瞧見我在書房里徘徊,你瞧見我撥弄那保險箱嗎?你肯定瞧見的嗎?”
  “沒錯。”佩珀喃喃說。
  “佩珀,布萊特小姐當時穿的什么,你還記得嗎?”偵探長又問。
  “睡衣睡褲,還披一件寬松便服。那時我坐在對過那張大椅子里打盹;我估計是沒有人能看得見我的。布萊特小姐偷偷走進來,非常小心翼翼,她關上了門,擰開了書桌上那盞小燈,她把保險箱搜查了一遍。里面的每一張紙,她都看過。”
  這姑娘的臉色隨著每一句話而變得越來越白。她坐在那儿,滿怀煩惱,咬住嘴唇,眼淚汪汪。
  “是這么回事嗎,布萊特小姐?”偵探長平靜地問。
  她用手捂住臉喊道,并且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佩珀先生講的是實話。星期三的夜里,我是在書房里。”
  偵探長說道。“那末,你當時要找什么呢?”
  “我一點鐘醒來,突然想起,那位諾克斯先生,也就是遺囑執行人可能會需要一份卡吉士先生所持有的那些契約的分項賬目。所以我——我下樓去把它們登記一下,并且——”
  “在半夜一點鐘嗎,布萊特小姐?”偵探長問道。
  “然而當我在保險箱里找這些契約時,我想到自己多蠢哪,怎能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來干這种事呢,所以我把它們放回原處,重又上樓睡覺。就是這么回事,偵探長。”
  西姆絲太太來了,偵探長招呼說。“西姆絲太太,你還記得卡吉士先生去世那天的情況嗎?”
  “記得的,”她說,“我十點一刻到這間書房,來收拾打掃,當我走進房門的時候,我瞧見可怜的卡吉士先生俯伏在桌上,我摸了摸他的手,發現冰涼的,就惊叫起來。此后的情況,我所知道的就是,韋格施來了這儿,有一個使女辟哩啪啦打我的嘴巴子,給我嗅古古怪怪的東西,這之后,我就看見自己躺在樓上自己的床上了。”
  “西姆絲太太,”艾勒里說,“無論在這個書房里,或者在那兩間臥室里,你實際上都是一樣東西也沒有碰過嘍。”
  “對呀,先生,我一樣也沒有碰過呢。”
  艾勒里對偵探長咬了咬耳朵,偵探長點點頭。然后這老頭子開口了,“在這所房子里,除了布萊特小姐、史洛安先生和狄米特里歐·卡吉士之外還有誰曾在上個星期六早晨卡吉士死之前看見過的他的嗎?”
  所有腦袋一齊搖晃起來。
  艾勒里的目光對所有人都掃視一遍。“自從上個星期六以來,有哪一個人碰過這些房間里的東西嗎?”沒有人回答。明擺著就是這樣的情況了:兩個使女走后,家務事就沒了人手;西姆絲太太躺倒在床上,什么也沒碰過;整個房子亂糟糟,沒人打掃。而在本星期二葬禮之后由于發現遺囑失竊,根据佩珀先生的命令,這些房間里的東西是不許動的。
  “殯殮承辦人曾在卡吉士先生臥室里工作過,”瓊大著膽子猜測,“整理尸体以便安葬。”
  “至于在查找遺囑的時候,奎恩先生,”佩珀插口說,“雖然我們把這些房間細細插過,但我可以親自向你擔保,沒有一件東西曾被拿走,或者曾被根本變動過。”
  偵探長轉身向著那位英國醫生。“沃茲醫生,卡吉士一死,你就診斷過尸体。你從醫學角度來看,死因是什么呢?”
  “我的診斷与富樂司德醫生在死亡證明上所寫的完全相同。”
  偵探長微笑著。“談一談你是怎么到這所房子里來的,好嗎?”
  沃茲醫生滿不在乎地回答,“我原是倫敦的一個眼病專家。好不容易有一年休假,我就到紐約來了。布萊特小姐到旅館來看我——”
  “又是布萊特小姐。”奎恩狡黠地向那姑娘瞥了一眼。“怎么啦——你們原來認識的嗎?”
  “認識的,是通過布萊特小姐原先的東家阿瑟·伊溫爵士認識的。我給阿瑟士治療輕微的沙眼,這樣就認得了這位年輕的女士,”醫生這樣說道。“她在報上看到我到來紐約的消息,就到我住的旅館來看我,敘敘舊誼,并且試探試探我肯不肯給卡吉士治眼睛。”
  沃茲醫生繼續往下說,“多承卡吉士先生的美意——他堅持要我在美國的整個期間都在他家作客,我對他的病情觀察了兩個多星期,他就死了。”
  “富樂司德醫生以及專科醫生對于卡吉士致盲病因的診斷,我同意不同意?”
  “我們現在還不太清楚全部失明何以會由于胃潰瘍或胃癌的出血所引起。我最后一次嚴格的檢查是在上個星期四,但他的病情毫無好轉。”
  偵探長象連珠炮似的發出一個個問題。有誰見到過格林肖這個人,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后看見這房子上言什么可疑的行動嗎?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后到墓地上去過嗎?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后看見有什么人到墓地上去過嗎?沒有!”
  偵探長叫范雷到基地上去,對教堂司事亨尼威爾、艾達牧師以及教堂里的其它人員,挨個儿盤問。會不會有誰在葬禮后曾經看見墓地上發生過什么跡象。還要他去向鄰居探听,任何可能看到一個可能探訪(特別是夜訪)墓地的嫌疑犯,都別錯過。

七 先見之明

  文勒里·奎恩在這几個鐘頭里,在書房里到處轉游,一會儿搗搗家具,一會人翻翻書本,他曾兩次走過那張上面放著濾壺的小架子,都只不過隨便看一眼罷了;到第三次走過時,感覺出有一种不大明顯的刺鼻的味道。他立時皺起雙眉望住它,然后又揭開濾壺的蓋子朝里面看看。沒有發現异樣。”
  西姆絲太太說,小架子和茶具是靠近書桌放著,不在如今這個地方。
  “那末,”艾勒里轉身朝著眾人說,“是誰在星期六上午之后把這小架子挪到凹室去的呢?”
  答話的又是那位瓊·布萊特,“是我挪的。”“布萊特小姐。那么,什么時候挪的,為什么挪的呢?”“舉行葬札的那天下午,這儿亂成一團,書房里人來人往,全部在找遺囑。小架子恰巧在當路口,靠在這張書桌旁邊,所以我就把它挪挪開,搬到凹室里。”
  偵探長一聲不響,身子向前移動,佩珀也是這樣,兩個人都用迷惑不解的神色朝小架子看。小架子又小又舊,它上面放著一只大銀盤;銀盤上,靠近電濾壺旁,還有三只茶杯和茶托,還有茶匙,一只銀的糖碗,一只碟子里盛著三片干貯的、未經壓榨的檸檬,另一只碟子里有三包沒有用過的茶袋,一只銀罐千里的甜奶油已經凝固發黃了。每只杯子里都有茶的殘渣,已經干了,并且每只杯口的內緣都有一圈痕跡。三只銀匙每只都是用過的。三只茶托里面,各有一個用過了的發黃的茶袋,以及一片干枯的、壓榨過的檸檬。艾勒里再次揭開濾壺的蓋子,朝里面張望,然后從他那一直隨身揣在口袋里的小囊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管瓶,從濾壺嘴里倒出几滴陳腐的冷水,重又蓋上蓋子,再把小瓶子塞緊,揣入口袋里,他把整個茶盤從小架子上拿到書桌上,放下茶盤時滿意地舒了口气。他直截了當對瓊·布萊特說:“你在星期二搬動這個小架子的時候,你有沒有碰過或者變動過茶盤里的任何東西?”
  “沒碰過,”她說。
  艾勒里對西姆絲太太說,“請再取三個新的茶袋,六只干淨杯和茶托以及茶匙,再給我一些新鮮檸檬和奶油,馬上去拿吧!”艾勒里興致勃勃地擺弄濾壺上的電線,然后繞著書桌走來走去找什么東西,找到之后,就把電線上的插頭塞進了書桌旁邊的插座里。當西姆絲太太從廚房回到這里的時候,濾壺上部的玻璃容器里的水已經沸滾了。艾勒里自得其樂地全神貫注著,也不把茶袋放進西姆絲太太剛拿來的六個茶杯中,就擰開壺嘴,往杯里倒開水。在第五杯剛要斟滿的時候,濾壺里的水卻已經光了,艾勒里笑笑。“西姆絲太太,”他低聲說,“麻煩你把濾壺拿去,灌滿新鮮水,再帶六只干淨茶杯一起拿來。”艾勒里一本正經,把那三只用過了的、發了黃的茶袋,放進三杯滾燙的變質水里浸泡,然后舉起一只已經用過了的茶匙使勁搗戳。西姆絲太太回到了書房,干淨茶杯和茶托,還有那個濾壺。那些舊茶袋在變質熱水中產生了少茶的溶液。艾勒里笑笑,點點頭,似乎意味著自己已經證實了什么。他耐心等候濾壺里新鮮水燒開了,就倒在西姆絲太太拿來的干淨茶杯里。斟滿第六杯,濾壺里的女完了。
  艾勒里掏出手帕,溫文爾雅地抹了抹嘴,含著微笑,消失在卡吉士臥室中。偵探長和佩珀跟在他后面。
  卡吉士的臥室又大又暗,沒有窗子。艾勒里開了燈,進行勘探。房內相當亂;床睡過了而沒有舖疊整齊;离床不遠的椅子上有一大堆男式衣服:室內微微的有點令人作嘔的气味。
  艾勒里朝對牆的高腳柜走去。他審視了高腳柜,但沒有触碰任何東西。隨后,動手翻抽屜。他在上層抽屜發現一張紙。
  “這就是那份衣著程序表,我們那位白痴朋友就是根据這個來給他堂兄穿戴打扮的,”艾勒里喃喃說道。他們看見,星期六:深灰色三排鈕上裝,黑色尖頭皮鞋,黑絲襪,白襯衫,綠色云紋領帶,翼式領,灰色皮腿套。
  艾勒里開始翻查那只高腳柜子的其它抽屜。翻到第三格抽屜,找到了一個長長的扁平包裹,封住口,從未拆開過。左上角標有“百利服飾公司”的印記,左下角六根紅色云紋領帶。他把包裹放在高腳柜子的頂上,再在各個抽屜里翻來找去,看來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了,于是就到隔壁呆米房間里去。這是一個小小的套間,唯一的窗子就是朝著房子后面的后院的。屋子里的陳設象是隱士的住處。
  艾勒里徹徹底底把呆米的抽屜搜查了一遍。唯一引起他好奇心的東西,就是一張他在卡吉士高腳柜子中找到的那份程序表复本。
  他重返卡吉士臥室,偵探長和佩珀已經回到書房去了。他這時手腳麻利地干了起來,直接走向堆著衣服的那張椅子。他一件一件的看過——一套深灰色上裝,白襯衫,紅領帶,翼式領;椅子下面的地板上,有一對灰色的皮腿套,還有一雙黑色尖頭皮鞋,鞋里塞著黑襪子。然后朝對牆的大衣櫥走去。他打開櫥門,檢查櫥里的東西。橫杠上懸挂著十二套平常服裝,另有三套無尾禮服和一套燕尾服。櫥門背后一根挂領帶的杠子上,不分青紅皂白地胡亂挂著几十根各色領帶。地板上,皮鞋不計其數,每只鞋里都有鞋楦;鞋面的擱板上赫然有几頂帽子——實際是三頂;一頂皮的,一頂圓頂禮帽和一頂絲織的高帽子。
  他關上櫥門,從高腳柜子的頂上拿起那包領帶,回到書房,發現范雷正与偵探長在慎重其事的商討問題。他直接朝書桌電話机走去。他先打到問訊處,簡短地交談了几句,把問到的號碼重复了一遍,接著立刻就撥那個號碼。艾勒里向對方連珠炮似的發出一連串問題之后,挂斷了電話。他已經從殯殮承辦人史圖厄斯那里打听确實了:他在卡吉士臥室椅子上發現的那堆衣服,通過逐件核對,原來正是史圖厄斯的助手從死人身上脫下來的;這些就是卡吉士死時所穿的。
  艾勒里揮舞著手里那只包裹說:“有誰認得這個嗎?”
  有兩個人作了回答——一個是韋格施,還有一個就是瓊·布萊特。
  “那是上星期六傍晚送來的,先生,是卡吉上死后好几個鐘頭的事了。”
  “你收下了又怎么呢?”
  “我——”韋格施似乎吃了一惊。“我把它放在過廳的桌上,先生,我記得是這樣。”
  文勒里的笑容消失了。“放在廳的桌上嗎,韋格施?你后來有沒有從那里拿走,放在別的什么地方去過呢?”
  “沒有,我肯定沒拿過。”韋格施嚇坏了。
  “奇怪呀……那未你呢?布萊特小姐?”
  “我星期六傍晚在過廳的桌子上看到它的。”
  艾勒里用平靜的聲調對眾人說道。“肯定有人從過廳的桌子上拿了這個包裹放進卡吉士臥室高腳柜子的第三格抽屜里,是誰放的呢?”
  無人應聲。
  “除了布萊特小姐之外,還有誰記得曾在過廳的桌子上看見它呢?”
  沒有回答。
  艾勒里走過去,把包裹交給偵探長。“這可能很重要,應該拿這包領帶,去向百利公司核對一下——誰訂購的,誰送去的,諸如此類。”偵探長點點頭。
  那天晚上。奎恩府上的一頓晚餐,簡直是愁云密布。桑遜問大家:“最新的情報是什么?”
  偵探說:“在卡吉士隔壁,是百万富翁,也就是卡吉士遺囑執行人諾克斯的一所訂上木板的空房子。”
  “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諾克斯在哪儿?”檢察長問道。
  “他今天早上离開本市,我也不曉得他究竟到哪儿去了,”偵探長說,“我已派湯瑪去搞一張搜查證,我決心要搜一搜他那所位于卡吉士家貼隔壁的空房子。”
  佩珀解釋說:“偵探長有個想法,認為柏林肖的尸体在葬禮之后埋進卡吉上棺材以前,可能一直藏匿在諾克斯那所空房子里。”
  佩珀繼續講下去:“諾克斯的秘書堅決不肯透露這位大亨的行蹤,所以我們必須搞到搜查證才行。”
  “關于那座空房子,我們還存在一個問題。我們至今還摸不透格林肖是什么時候被干掉的——究竟死了有多久。假定卡吉士死在格林肖被殺以前吧,那就肯定意味著是事先計划好要把格林肖埋藏到卡吉士棺材里去的。那末。這所空房子就是一個好地方,使凶手得以把格林肖尸体保藏到卡吉士下葬之后,再找机會利用已經下葬的棺材。”
  “對,不過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問題,”桑遜持有异議。“假定卡吉士是死在格林肖被殺以后,也是同樣站得住腳的。這就意味著凶手事先無預料卡吉士會突然死亡,也無法知道將有這個机會可以把被害人埋進吉士棺材,因此,這個尸体必定是藏在殺害的現場——而我們沒有理由認定是在隔壁的空房子里就地殺害的。所以,無論如何,我認為,不确定格林肖死了多久,那末隨便我們怎樣推敲都是是無濟于事的。”
  艾勒里心平气和他說道。“在座各位都無非是紙上談兵而已。為什么不耐心等尸体解剖報告出來了再講呢?”

八 五位訪客

  次晨,塞纓爾·卜勞迪醫生親自交來了卡吉士和被殺者的兩份尸体解剖報告。富樂司德醫生的證明全屬實。卡吉士心髒出了毛病,一口气不來就憋死了。沒有一點毒藥的痕跡,那第二個死鬼,一切跡象表明是死在卡吉士之前。
  偵探長說,“格林肖在某處被人勒死,是在半夜里——上星期五的深夜,或者上星期六的黎明。這尸体在埋進卡吉士棺村里去之前,必定是放在一個空气稀少的干燥地方。”
  “醫生。”艾勒里問,“我交給你的質水的取樣,你化驗出什么來叫?”
  “你交給我的取樣表明,那個濾壺的變質水是曾經煮沸的,而且,在原壺水燒開之后,沒有再摻入不開的水。”
  偵探長問范雷在百利公司查問出什么。一切都正常。”
  “巡官,關于那所空房子有些什么情況嗎?”佩珀問道,“搜查證辦好了嗎?”
  “搜查證倒是搞成了,但是咱們的那位李德報告說,把那地方搜了一遍之后,什么也沒發現,”范雷用低沉的聲調說。“那地方全搬空了——除了底層有一只破舊的大箱子外,沒有別的家具了。”關于肖格林的調查,報告交上來了。
  肖格林從新新監獄獲釋是在被殺之前的星期二他是為了偽造假貨的罪名而連續坐了五年牢。他犯罪的三年之后才被關進監獄的——因為在此之前沒被捕獲。早期檔案表明,他在十五年前曾坐過兩年牢,罪名是圖謀偷竊芝加哥博物館的一幅藏畫不遂,他原是該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他出了新新監獄就來到這儿的一家旅館——比乃第旅館,他在那儿登記時用的是他的真姓氏格林肖。
  上個星期三夜里,也就是他出獄的第二天,有,人看見他在一家販賣私酒的店里跟一個女人碰過頭。他們找來和酒店的老板席克偵探長間他:“上個星期三的夜里,有個名叫亞爾培·格林肖的,是個造假貨的,剛出了牢門,就鑽進了你那個窩里。可有這事嗎?”
  “好象有這事的,偵探長。”席克不安地轉動身子。
  “正是他。听說,有人看見他那天晚上跟一個女的在一塊儿,是怎么回事呀?”
  他倆無非是廝混罷了。我不認識那個雌貨,以前從來沒見過她。”
  “她是什么模樣?”
  “高頭大馬,頭發金黃。估計是三十五歲左右。”酒店老板接著說:
  “他倆大約是敲過九點鐘進店的,他倆坐下后,格林肖點了烈酒,那個女的,什么也不要。不多一會儿,兩個人拌起嘴來了我沒搞清他倆在爭些什么,不過听到了那個女的名字——莉莉,仿佛是他硬要支使她去做什么事、可她不干。她揚長而去。他十分激動、又坐了五分鐘或者十分鐘,他也离開了。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偵探長。”
  “星期三晚上以后,格林肖還來過嗎?”
  “沒來過。我敢起誓,偵探長。”席克脫口而出。
  “好,你走吧。”
  席克一躍而起,輕松地走出了辦公室。
  “要我來抓住金發高頭大馬這根線嗎?”范雷嘎聲問道。
  “她可能是他進監牢之前交往或姘居的情婦。你去查查他的檔案看。”
  范雷走出了房間。他回來時,跟進來一個年輕人,此人眼里露出惊慌緊張的神色。“偵探長,他叫拜厄,是比乃第旅館的夜班辦事員。”
  “你認識有個客人叫亞爾培·格林肖的嗎?”
  “認識。報紙上說。這個人在教堂墓地里發現被人殺害了。”
  “那你怎么會認識他的呢?”
  拜厄的局促不安減輕了。“他住旅館的那個星期四晚上,那一夜有五個人來找過這位名叫格林肖的人!并且是在半個小時之內,這就使我記住了他。”
  “那個星期四夜里,約莫十點鐘,我看見這個格林肖到大街上帶來一個人,一起走過了前廊。兩個人一塊儿——話講得很快,急匆匆地樣子。我沒听見他們說些什么。”
  “格林肖的那個同伴是什么模樣?”佩珀問。
  “我對不上來,先生。他上上下下全都裹住了。他好象是不愿被人認出似的。如果我再看到他,也許能認得出來,但我也不敢准保。后來,他們往電梯走去,我從此再沒見到過這兩個人了。”
  偵探長轉身朝著巡官。“去把那夜班開電梯的找來。”又吩咐拜顧繼續說。
  “我剛才說的是十點左右的事。也恰恰在這個時候——當格林肖和他那個朋友還在那邊站著等電梯的時候——有一個人到賬台上來,要找格林肖。打听他住几號房間。我說:‘他此刻就在那邊呢,先生’這時這兩個人正走進電梯;我說:‘他房間號碼是314,這個人走過去,等電梯下來。這家旅館只有一架電梯。
  “這時,我發現有個女的在前廊一帶游來轉去,大約有分把鐘的樣子,也是顯得有點神情緊張。后來,她來到賬台上,說:‘314室隔壁房間空著嗎?’我猜想她必定听見剛才前面那個人的問訊的。我開始怀疑有什么不對頭的地方。特別是因為她沒有行李。格林肖房間隔壁的316室正空著。我取下鑰匙,喊了聲‘來人啊!’可是她不許我喊——她不要侍者,她說,她要獨自一個人進房去,我把鑰匙交給她,她就乘電梯上去了。這個時候,那個男的早就上去了。”
  “她外貌怎樣?”
  “只要再看到她,我想我是能認得出來的。是個矮胖婦女,中年。”
  “她登記的名字是什么?”
  “史通太太。我看得出,她竭力想掩蓋自己的筆跡。字寫得歪歪扭扭,好象是故意寫成這副樣子的。”
  “是個金黃頭發嗎?”
  “不是的,先生。是花白頭發。”
  “你剛才講,一共有五個人。那末,還有兩個呢?”
  “大約不到十五分鐘或者二十分鐘,另外兩個人來到了賬台上,打听有沒有一個叫做亞爾培·格林肖的房客,如果有的話,他住几號房間。”
  “這兩個人是一起來的嗎?”
  “不是一起來的,先生。這兩個人相隔約莫五分鐘或十分鐘的樣子。”
  “你想想,如果再看到這兩個人,你能認得出來嗎?”
  “當然認得出。使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們這些人全都是那樣賊頭狗腦。仿佛是怕人瞧見。連那個跟格林肖本人一塊儿來的家伙也是鬼鬼祟祟的。”
  “你瞧見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离開旅館嗎?”“后來一陣忙亂這几個人一定就在我忙亂中溜掉的。”
  “那個女的呢?她是什么時候來結賬的?”
  “這又是件滑稽事。我第二夜來上班時,日班的人告訴我。收拾房間的待女報告說316室的床上沒有睡過人。鑰匙插在門上。她必定是訂下房間后不久就走掉了。”
  “除了星期四晚上之外,其它几天又怎樣呢——星期三晚上呢?星期五晚上呢?格林肖有些什么客人?”
  “這我可說不上來了,先生,”夜班辦事員回答說。“就我所知,沒有人到賬台上打听過他。他是星期五晚大約九點鐘來結清賬目的,沒有留下去向的地址。他也沒有任何包裹——這又是一件使我對他有印象的事。”
  “不妨去對那房間實地察看一下,”偵探長喃喃自語。“314室在格林肖之后有人住過嗎?”
  “有的,先生。自從他离開旅館之后,有三起客人來往過。”
  “每天打掃嗎?”
  “對。”
  艾勒里問道,“格林肖那個房間可有專用的浴室嗎?”
  “有的,先生。”
  偵探長說道:“把迄今為止与本案有關的一切人等全部召集起來,半小時之內集合。”
  范雷把比乃第旅館夜班開電梯小伙子帶了進來。
  偵探長說,“小伙子,你還記得個星期投宿比乃第旅館的,有個名叫格林肖的人?”
  小伙子說:“記得清清楚楚。”
  “你記不記得上星期四夜里——他在約莫十點鐘光景,陪同另一個人到你電梯里來的事?”
  “先生。記得。”
  “另一個人是什么模樣?”
  “我沒有印象了,我想不起來他是什么模樣。”
  “你還記得什么嗎?還有別的什么人乘電梯到格林肖那層樓去的嗎?”
  “那可多啦,我唯一能夠回想起的,就是格林肖先生跟他那個朋友來乘過電梯,在三樓出了電梯,就看他們走進314號房間,他們順手就把門關上了。314室就在電梯的旁邊,先生。”
  “在電梯里他們談些什么?”
  “先生。什么事都想不起來啦。”
  “第二個人的嗓音怎么樣?”
  “我不知道,先生。”
  “沒你的事啦。”
  小伙子走掉了,偵探長站起身來,對拜厄說:“你在這儿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的——我要你給我認認几個人,”說著就走出了房間。
  阿侖·切奈的缺席,偵探長起先并沒十分在意。當時偵探長坐在卡吉士家的書房里,忙于發號施令、安排布置,要把所有的對象都召集到眼前來。他全神貫注于每個人的反應。拜厄站在偵探長坐位旁邊,對象陸續來到:吉爾伯·史洛安納奇歐·蘇伊——史洛安太太,呆米,弗里蘭夫婦、沃茲醫生瓊。伍卓夫、韋格施和西姆絲太太。
  偵探長說:“拜厄,你可認得出來,這屋子里誰曾在九月三十日星期四晚上到比乃第旅館去找過亞爾培·格林肖?”
  拜厄仔仔細細打量他們。最后,他用手指著吉爾伯·史洛安。
  史洛安有气無力地擺了擺腦袋,非常非常仔細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明白這個人在說些什么,偵探長。他肯定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哦。”偵探長早就料到了,“拜厄,你有沒有認錯呀,你是真的在那天晚上看見過這個人嗎?”
  “我看見他,先生,”拜厄說。“他。”
  史洛安突然交叉兩腿。“實在是,實在可笑。我一點也不曉得是怎么回事。”
  奎恩偵探長笑了笑,轉向拜厄。“拜厄,他是第几個人呢?”
  拜厄一時愣住了,“我記不清楚他是第几個了。可我認准他是其中的一個,先生!絕對肯定的!”
  拜厄再次開始朝人堆細看。他指著苔斐娜·史洛安。
  “可是你也說你以前從來沒見過格林肖。”
  “我從沒見過!”她狂呼。“我從沒見過!”
  拜厄走到對面,拍拍沃茲醫生的肩膀。“這位紳士,到哪儿我也認得出來的。”
  “拜厄,他是第几個呢?”
  “是最末一個。”拜厄肯定他說。
  沃茲醫生冷冰冰他說道:“偵探長,你一定會發現這完全是無理取鬧。我怎么可能跟你們美國的囚犯聯系上呢?即使我認識此人,又有什么可能的動机使我去拜訪他呢?”
  偵探長大加贊賞,“我們接受你的辯解,承認你是被人假冒了。現在,只要你做到一點就行了,就是把9月30日晚上那段時間里你自己的行蹤交代清楚。”
  沃茲醫生皺皺眉頭。“讓我想想看吧。”他沉思了一下,接著聳了聳肩。“這實在不大合理啊。你怎么能叫我回憶得起來一個多禮拜以前的某個鐘點里我在哪儿呢?”
  這時瓊發出了聲響,偵探長赶忙過身去;她微笑著。“我的好醫生呀,”她說,”我只能說你還不夠男子漢气派,你是在維護我這早已受到損害的名譽呢,還是你真的健忘呢?”
  “啊呀!”沃茲醫生頓時惊呼起來,“我想起來了,那個晚上,我是跟布萊特小姐在一起。”
  “是的,”瓊立刻說,“那是我看見格林肖由使者引進這房子之后。我回到自己房里,沃茲醫生來敲門,問我愿意不愿意出去玩玩……”
  沃茲醫生喃喃他說,“我們不久之后就走出了這所房子,步行到咖啡館度過了一個輕松愉快的夜晚,我記得,咱們回家已是半夜了,可不是嗎,瓊?”
  “是半夜了,醫生。”
  偵探長說話了。“非常好。拜厄,你現在仍認定坐在那邊的就是最后一個來客嗎?”
  拜厄固執他說,“我認定他就是。”
  偵探長說,“三個人:史洛安,史洛安大太,沃茲醫生,那末,另外兩個人呢?你認認看,這儿有沒有這兩個人?”
  拜厄搖搖頭。“我能肯定,在座這些紳士當中沒有這兩個人,兩個中的一個,身材非常高大,頭發已經花白,臉色紅彤彤,講話口音象是愛爾蘭人。我現在記不清楚他是不是這位太太和那位紳士之間來的——”他說時指了指史洛安太太和沃茲醫生——“也可能是最早來的兩個人當中的一個。”
  偵探長用他那銳老練的目光掃視眾人。他的眼睛里猛然射出凶光,大喊大叫著說道,“見鬼!切奈!切奈這小子哪儿去啦?”
  大家面面面覷。
  大門口值班的報告說他昨夜十一點一刻走的,沒帶包裹一直沒有回來。經到銀行查實,他把戶口的存款全部提走了。
  偵探長派了一名叫哈斯北的探警去追捕阿侖·切奈。
  范雷將一小張記事的紙片,交給了偵探長。“女士們,先生們,我念給你們听听吧。”偵探長說:“我手里這張字條,是范雷巡官剛才在這所房子里搜查到的。是阿侖·切奈寫的。”他舉起了這張紙,念了起來,念得又慢又清晰。“這張字條上寫道:‘我要走了。也許是永別了。在這樣的處境下——唉,有什么用呢?諸事都是一團槽,我簡直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再見吧。我根本不應寫此條。這對你有危險。請你——為了你自身的安全——燒掉此條。阿侖。’”
  史洛安太太從椅子上將起未起,臉色象張蜡紙,尖叫一聲,昏厥了過去。房間里一陣暄嘩,
  偵探長清楚地問道:“范雷巡官,你是在哪儿搜到這張紙的?”
  范雷大聲說,“在樓上瓊的臥室里找到的。塞在床墊下面。”
  瓊眼里滿含著淚水。“我是今天早上發現字條的,塞在我的房門下面。”
  “你為什么不馬上報告呢?”
  沒有回答。
  “更為重要的是——阿侖·切奈寫道:‘這對你有危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
  瓊·布萊特小姐淚珠儿奪眶而出,嚎啕大哭。
  她從椅子里一躍而起,跌跌撞撞地上樓去了。
  “范雷巡官,”偵探長冷冷他說道,“從現在開始,布萊特小姐的一舉一動都必須受到監視。”

九 推論凶手

  奎恩偵探長的秘書急慌忙奔進來,報告說詹姆士·諾克斯先生正在外面求見理查德·奎恩偵探長。
  當諾克斯被領進辦公室的時候,奎恩父子、桑遜和佩珀這几位先生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諾克斯先生,”艾勒里說:“現在然還有些疑難費解的零星環節,但是案情的主体已經大致上輪廓明确了。殺害格林肖的凶手是喬治·卡吉士。”
  “諸位請注意。有兩根主要的線索:第一根線索是喬治·卡吉士心力衰竭而死的當天早晨所系的領帶;第二根線索就是卡吉士書房里的濾壺和茶杯。”
  卡吉士死的那天早上,你們通過呆米的證詞已經知道了,呆米是根据服裝程序表來給他堂兄准備衣物的。那未,你們且看看程序表,你必能發現,卡吉士應該系一條綠色云紋領帶。
  “呆米在結束了幫助堂兄穿衣打扮這一套晨課之后,在九點鐘离家外出了。已經打扮整齊的卡吉士獨個儿呆在自己的書房里,有十五分鐘之久。到九點一刻,吉爾伯·史洛安進來跟卡吉士商付當天要辦的事。根据史洛安的證詞九點一刻的時候卡吉士系的是條紅領帶。”
  這時大家都聚精會神听他的了。卡吉士在那單身獨處的十五分鐘期間,走進自己臥室去換了根領帶。
  “同時,我們從史洛安的證詞中得知,那天早上九點一刻過后,在他跟卡吉士議事的時候,卡吉士曾指著自己所系的領帶并且說了這樣一句話;‘你离開這儿之前,提醒我一下,打電話給百利公司,買几條新的象我現在系著的領帶。’再往后,當布萊特小姐离開卡吉士書房的時候,她听見卡吉土口述號碼接通了百利公司的電話。后來我們通過調查,核實了百利公司曾經送過貨,正是卡吉士訂購的。六根紅領帶!”
  艾勒里身子前傾,敲敲桌面。“總而言之;卡吉士既然聲稱打算照式照樣訂購自己所系著的領帶,接著又訂購了紅領帶,這就說明了他必定已經知道自己所系著的是條紅領帶。這是立論的基點。
  “不過,既然領帶并非程序所規定的是星期六的顏色,那末他作為一個瞎子,又怎么會知道領帶顏色的呢?不妨認為,有人告訴他是什么顏色。但是誰告訴的呢?那天上午,在他給百利公司打電話之前,只有三個人碰到過他——一個是呆米,一個是史洛安,他在對話里談到領帶的時候,沒有一個字提起過領帶的顏色;還有一個就是瓊·布萊特,她那天早上曾經有一次對卡吉士提到過領帶,也同樣沒有触及領帶的顏色。
  “換句話說,沒有人對卡吉士講過他的領帶顏色已經改變了。那末,會不會是他自己只不過出于偶然的原因,把原來程序表上的綠領帶換成了那條后來所系的紅領帶呢——會不會是他偶然從橫杠上抽了一條紅領帶呢?會的,這是可能的——因為,衣櫥橫杠上各种顏色的領帶是雜亂地混在一起挂著的。但又怎樣來解釋如下的事實呢:不論他挑了一條紅領帶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他知道——他后來的行動證明了這一點——自己挑的是條紅領帶?”
  “諸位,卡吉士只能通過唯一的一條途徑,得知自己當是時所系的是根紅領帶。那條途徑就是他看得見!”
  “你們會說,他不是瞎子嗎?
  “這就是我最初的一系列推論中的關鍵所在。因為,根据富樂司德醫生的作證,并且也得到沃茲醫生的證實,喬治·卡吉上所患的是一种特殊類型的盲症,視力有可能在任何時候自然而然地恢复的!
  “那禾,至少可以說,上星期六的早晨,喬治·卡吉士先生不瞎不盲了。”
  艾勒里笑了笑。“問題馬上又來啦。如果他在确實瞎了一段時期之后,突然恢复了視力他為什么不欣喜若狂的告訴家里人呢?只可能出于唯一的心理上原因:他不要人家知道自己重又重看得見了;他為了要達到某個目的,需要讓人繼續認為他依然是個瞎子,那末他究竟要達到什么目的呢?”
  “這條線,我們暫時談到這里吧,”艾勒里平靜他說道,“我們且來推搞推敲濾壺和茶杯的線索吧。
  “先觀察一下表面證据。小架子上放著的茶縣:清楚地表明有三個人在一起喝過茶。三只茶杯里都有干的渣滓,杯口內緣有一圈水漬的印痕,三個干茶袋也是證据,還有三只銀茶匙,上面各有一層垢膩,种种跡象都使人一望而知曾經有三個人在一起喝過茶。因為卡吉士關照過瓊·布萊特,他星期五晚上要接待兩位客人,并且也讓人看到有兩個客人到達這里,進入書內連同卡吉士本人,就构成了三個人。
  “我們只要朝濾壺里看一看,立刻就會察覺這种种跡象是多么的徒有其表。濾壺里水太多。我們把濾壺里的水倒出來,發現一共傾注了五杯。后來,我們在濾壺里看新灌注了新鮮水,再倒出來,整整注滿了六杯,因此,這表明了濾壺容量是六杯——而變質水卻曾斟滿了五杯。要是按种种表面跡象來看,三只茶杯已經由卡吉士和他的兩位客人用夾喝過茶,根据我們的試驗,濾壺里僅僅倒出過一杯,而不是三杯。這是否意味著,這三個人,每人只喝了三分之一杯的水呢?不可能——沿著各杯的內緣都有一道漬圈,表明每一杯都曾經注滿過。好吧,那末,有沒有可能,濾壺确曾滿斟三杯,但事后有人往壺中的剩水添加了一些水,不可能。根据對我所倒的一小瓶變質水的取樣,進行檢驗之后所作的分析,濾壺內并未摻進過新鮮水。
  “只能得出唯一的結論:濾壺里的水是靠得住的,而三只茶杯上的征象卻是靠不住的。有人故意在茶具上耍了花招——茶杯、茶匙、檸檬——布置得好象曾有三個人來喝過茶。那個在茶具上耍花招的人,他沒有從濾壺里分別斟滿三只杯子,卻用同一杯水依次注入各個杯子。為什么還要不嫌麻煩地制造假象曾有三個人在座呢?只可能出于唯一的原因,并沒有三個人在座。”
  “絕不可能是一個人,因為确實有人目睹兩個人進入書房。而我們剛才已經推算出,不管怎么說,總不是三個人。只剩下唯一的答案,那就是兩個人。
  “如果認為在座的是兩個人、其中的一個是亞爾培·格林肖——此人是布萊特小姐眼看到并且后來加以指認的。那第二個人呢,按照布萊特小姐的描述,就是那個‘上下全裹住’的人——自是卡吉士元疑!但這可能不可能呢?”
  “可能的,絕對可能。格林肖這個陪客?在体形上,高矮大小跟卡吉士相仿佛。
  “卡吉士為什么對自己視力的恢复毫不聲張呢?答案就在于:如果格林肖殺害之后被發現了,万一有人疑及卡吉士,他就能用雙目失明作為擋箭牌來撇清干系。至于要講清卡吉士是如何玩弄那個化身騙局的,卻也簡單;那個星期五晚上,他在吩咐茶具之后,等西姆絲太太一走開,他馬上身穿大衣,頭戴圓頂禮帽,偷偷溜出房子,到了也許是預先約定的地點,与格林肖會面,然后再与格林肖一起進來,自己裝扮預定來訪的兩個客人之一。”
  “對于卡吉士玩弄陰謀、設置騙局,我們還有什么旁證呢?一件旁證就是,他通過向布萊特小姐作指示而親自虛构出三個人在座的假象——他故意說約會兩個客人,又說其中一個客人希望隱瞞自己的身份面目,另一件旁證是,他蓄意隱瞞自己視力已經恢复。再有一件旁證,我們已經斷定格林肖是在卡吉士死之前的六至十二小時被勒死的。
  “我們已知格林肖曾經單獨來拜訪過他,是在上一夜。而且我們又知道,這次的拜訪,導致卡吉士吩咐他的律師伍卓夫起草一份新遺囑。新遺囑別無變動,只是把卡吉士收藏品總庫的繼承人更換了,這收藏品總庫是一筆相當可觀的遺產;至于新繼承人是誰,卡吉士卻諱莫加深——甚至對自己的律師也嚴格保密。如果推測新繼承人是格林肖,卡吉士為什么要有這樣一個出奇的舉動呢?根据格林肖其人及其犯罪歷史來進行分析,答案顯然就是敲詐勒索。從事同一行業的卡吉士,有什么把柄被格林肖抓在手里了。在我看來,十之八九是牽涉到藝術品買賣中的黑暗勾當,再不是某件古董的非法交易之類。
  “現在,且讓我根据這個顯而易見是假設性的動机,把這個罪案描繪出來吧。星期四晚上,格林肖拜訪卡吉士,在這次拜訪時發出了最后通碟,卡吉士同意按照格林肖旨意來更改遺囑,作為代价——很可能卡吉士這時經濟狀況已陷入困境,付不出現款了。而卡吉士在指示他的律師起草了一份新遺囑之后,或者是感到即使更改了遺囑也仍難免繼續受敲詐,他橫下一條心,与其付出代价,還不如把格林肖干掉。第二天,星期五的晚上,格林肖又來了,來收取他所要的那份新遺囑,這就落進了卡吉士的上述圈套,被干掉了;卡吉士也許是把尸体在附近的什么地方藏一藏,打算另作永久性的處置,然而,劫數難逃,卡吉士由于這一番折騰,過度緊張,在他來不及一勞永逸地把尸体處理掉之前,他自己卻在第二天上午心力衰竭而死了。”
  艾勒里咧嘴一笑。“我知道的你是要問我;如果是卡吉土殺害了格林肖,接著他自己也死了,那末,在卡吉士下葬之后,把格林肖埋進卡吉士棺材里去的,又是誰呢?”
  “必定有人發現了格林肖的尸体,并且利用卡吉士的墳墓作為永久的藏匿場所。那末,這個不知何許人的掘墓者,為了把這案子永遠隱瞞掉——他目的是為了保護一位死人的名譽,也可能是為了保護一個生者的性命。在我們的怀疑對象當中,至少有一個人是符合的:這個人當他被三申五令不得擅离的時候,卻從他存款的銀行里提走了全部款項,銷聲匿跡了;這個人,在墳墓出乎意料之外被掘開,并且格林肖尸体被發現之后,必定認識到一切全完了,嚇慌了神,所以逃之夭夭。我所講的,當然就是卡吉士的外甥,阿侖·切奈。
  “我認為,只要逮住了切奈,就可以結案了。”
  偵長暴躁他說道:“那么是誰從卡吉士的保險箱里偷走新遺囑的呢?那時卡吉士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干這事吧。難道是切奈干的嗎?”
  “未必是他吧。你瞧,要說偷遺囑,那末,首當其沖的應該數吉爾伯·史洛安具有最強烈的動机,因為他是新遺囑的唯一受害者。這就意味著,史洛安偷遺囑這事跟殺人無關——無非巧合罷了。當然羅,我們無憑無据,不能證實史洛安的偷竊。另一方面,只要逮住了切奈,就不難發現是他把遺囑銷毀了。當他埋葬格林肖的時候,他一定會發現藏在棺村里的新遺矚——本是史洛安放進去的——他一讀之下,得知新的繼承人原來是格林肖,于是連盒子帶遺矚一起拿走,銷毀了事。遺囑一毀,就只好把卡吉士當作是未立遺囑而死亡,這樣一來,切奈的母親,作為卡吉土近親,在遺產分配的時候必能到手大部分產業。”
  桑遜露出焦切的神情。“那末,在格林肖被殺的前夜,那几人到旅館去找他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這些人起了些什么作用呢?”
  艾勒里搖搖手。“全不相干,桑遜。這几個人是無殺緊要的。你瞧……”
  有人慌張地敲門,原來是瓊。偵探長讓她進來,艾勒里給這姑娘搬過一把椅子,叫她坐下。
  “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們,”她低聲說,“關于茶杯的事。”
  “就是那天我把放著茶具的小架子從書桌搬到凹室。我把它從當路口挪開,我現在記得了、這些茶杯的情況是有些兩樣了。”
  “當你在書房里發現那些茶杯的時候,一共有三只髒杯子——可我現在想起來了,舉行葬禮的那天下午,在我把小架子從當路口挪開的時候,只有一只髒杯子呀。……”
  “我現在記得,那一只杯子里的變質冷茶差不多是滿的;茶托里有一片干檸檬,還有一把髒茶匙。茶盤里其余各件全都是干干淨淨——未曾使用過。”
  艾勒里固執地問:“這是在卡吉士死了之后嗎?”
  “對呀,一點不錯,”瓊歎息道。“不僅是在他死后,而且是在他下葬之后。是星期二。”
  桑遜第一個發言。”好吧,小伙子,剛才是一個大敗仗。”
  “你剛才根据茶杯說什么自始至終只有兩個人,就是卡吉士和格林肖,又說什么是故布疑陣,安排得象是有三個人在座。”
  諾克斯吃吃地笑了。他說,“我就是這第三個人!”

十 重要會談

  諾克斯講了事情的始末。大致是這樣:諾克斯原是卡吉士最好的主顧之一,三年前卡吉士找上了諾克斯,要做一筆奇怪的買賣。卡吉士聲稱擁有簡直是無价之寶的一幅畫,愿意出售給諾克斯,但有個條件,就是諾克斯必須答應永遠不拿這幅畫示人。這引起了諾克斯的警惕。卡吉士顯然很坦率。他說,這幅畫原屬倫敦維多利亞博物館所有。該博物館估計它价值一百万美金。是達·芬奇的一幅畫。此畫名為《奪旗之戰圖》。
  “我當然要問問清楚,卡吉士是怎么把它搞到手的。卡吉士含糊其辭——言下之意仿佛他正提任該博物館在美國的代理人。博物館不愿把這事張揚出去。我舍不得放棄。終于按卡吉士的開价買了下來——七十五万美金,拍板成交。”
  “一個禮拜之是星期五,一個自稱是亞爾培·格林肖的人來拜訪我,照講是根本不會放他進來見我的然而,他在一張便條上涂了几個字,‘奪旗之戰’,要他們送進來給我,這就使我非見他不可了。他告訴了我一個惊人消息,我正正當當從卡吉士手里買進的那幅達·芬達作品,根本不是博物館賣出來的,是五年前他從博物館偷出來的。”
  格林肖化名格林漢,進了維多利亞博物館當職員,五年前,想方設法把那幅作品偷到手,攜畫潛逃美國。私下把畫賣給了卡吉士。柏林肖以五十万美金的价格賣給了他。但在交款之前,格林肖由于早先造假貨的罪名在紐約被捕,送進新新監獄吃了五年官司。在這期間,格林肖關了兩年之后,卡吉上大概由于投資失敗,虧損了大部分手頭可動用的財產;他資金周轉不過來,只好把這畫轉讓給諾克斯,以七十万美金成交,諾克斯是听信了卡吉士所編造的那套說法才吃進的,壓根儿不曉得此畫乃是賊贓。
  “格林肖在一個禮拜前的星期二從新新監獄釋放出來了,”諾克斯接著說,“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收取卡吉士欠他的五十万美金。据他告訴我,他在星期四晚上,找到卡吉士家,素取這筆款子。看來卡吉士的買賣依然沒有起色,說是拿不出現款。格林肖就要討還那幅畫。卡吉士最后只得承認已經轉售給我了。格林肖恐嚇卡吉士,說如果不付錢,就要殺死他。說完了揚長而去,第二天就找到了我家。
  “這時,格林肖的要求很明确。他要由我來支付吉士欠他的五十万美金。我當然不肯。格林肖威脅說,如果不付給他這筆款子,他就要公開揭發我非法占有了偷出來的利奧納多作品。我也火起來了,怒不可遏。我气的是上卡吉士的當,竟使我落到了如此尷尬的境地。我打了個電話給卡吉士,約定時間讓他与我跟格林肖會面。約的就是上個星期五的晚上。這种交易是見不得人的,我要求他給我保障。卡吉上在電話里答應把所有的人全都支使開,將由他的秘書布萊特小姐引領我和格林肖進去,布萊特小姐對于此事一無所知,那天晚上,格林肖和我就上了卡吉士家。布萊特小姐把我們領到里面。卡吉士獨自一人在書房內等著。大家就開門見山談判起來。”
  諾克斯說,他立刻就對卡吉土講清楚,希望這位古董商把格林肖擺擺平,至少應讓諾克斯脫掉干系,這場糾葛全是卡吉士把他纏上的。卡吉士心煩意亂,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自稱是不名一文;但是卡吉士又說,他前一夜,在格林肖條第一次上門之后,曾經思前想后,決定盡自己能力來滿足格林肖。于是,卡吉士拿出了一份新遺囑,這是他當天上午起草的,并且已經簽了名;這份新遺囑指定格林肖為卡吉士收藏品總庫和一切設施的繼承人,价值遠遠超過他欠格林肖的五十万美金之數。
  “格林肖可不是傻爪,”諾克斯冷冷說道。“他一口拒絕。他說,如果親屬出頭反對的話,遺產就可能到不了他手——況且,即使能到他的手,那也要等卡吉士’翹辮子。’不行,他說,一定要用流通證券或者現鈔來付清這筆款子——要當場就付。他說,在這筆交易中他并不是‘放單檔’。還有一個同党呢,他說,那是世界上唯一的另外一個人,知道偷畫的事,他知道卡吉士買下了那幅畫;他還說,在他前一夜會見卡吉士之后,他又与同党碰過頭,兩人一起到比乃第旅館的格林肖房間里去,他就告訴了那個同党,卡吉士已把利奧納多作品賣給我了。他們不要遺囑,如果卡吉士實在是當場付不出的話,那末,他們宁愿接受一張期票,抬頭是:付給持票人——”
  “這是為了保護那個同党,”偵探長喃喃自語。
  “對。付給持票人。票面是五十万美金,期限一月,哪怕卡吉士傾家蕩產也得籌足這筆款子。格林肖嘻皮笑臉地揚言道,我們兩個即使殺了他,也得不到一點好處,因為他的同党對全部底細都是一清二楚,只要他出了什么事,就決不會放過我們兩個。至于這個同党是誰,他滴水不漏,只是意味深長的眨眨服。”
  “卡吉士當即開好了‘付給持票人’的期票,簽了字,交給格林肖,格林肖接了過去、就把它塞在隨身帶著的破破爛爛的舊夾子里。”
  “我們找到過那只皮夾子,”偵探長嚴肅地插口說,“皮夾里什么也沒有啊。”
  “格林肖和我一同离開這房子:出去時沒有碰見任何人,這對我還算是走運。到了外面階沿上,我對格林肖說,只要他避免触犯我,我就一概不聞不問。要想算計我,那就試試看吧!那是自找苦吃。”
  “諾克斯先生,你最后一次看見格林肖是什么時候?”偵探長問。
  “就是那次呀。總算擺脫了他。我在街的轉角上,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就回家了。”
  “格林肖呢?”
  “我最末一眼,是瞧見他站在人行道上望住我。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臉上挂著不怀好意的獰笑。”
  “就在卡吉士房子的前面嗎?”
  “是的。另外還有件事。第二天下午,在我已經獲悉卡吉士死訊之后我收到卡吉上寫給我的私人信。從郵戳上看,是當天早上卡吉士亡故之前寄出的。必定是星期五晚上,格林肖和我剛离他家后,他就寫好了,次晨發出的。這信我帶來了。”
  親愛的詹·諾:今夜之事,已使我陷入狼狽不堪的絕境。但我無能為力。我賠蝕了錢,實逼處此,出于無奈。我原不要連累您,想不到格林肖這惡棍會找上您,也想不到他居然敲詐勒索到您的頭上。我向您保證,從今以后,此事將与您毫無瓜葛。我將設法封住格林肖及其同党的嘴,即使這意味著我也許不得不變賣產業,把自己收藏品總庫里的藏件來個大拍賣,而且如果必要的話,我不惜舉債。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使您蒙受損失的,因為知道這畫在您手中的人,只有您我和柏林肖——當然還有他那個同党,但我會依照他們的要求辦,以封住他們的嘴。關于這筆利奧納多的交易,我末向任何人吐露片言只字,甚至替我經營業務的史洛安也毫不知情。
  艾勒里問;“諾克斯先生,這件事你沒對任何人講過吧?”
  諾克斯說道:“确實沒有對任何人講過。經常有人來我家參觀的私人收藏品,所以我一直把這幅利奧納多作品秘藏起來。從不向任何人透露一點消息。而到了星期五之后,我當然更加不會透露了。在我這方面,沒有一個人知道利奧納多這件作品,更沒人知道我有這樣一幅畫了。”
  “但我上當了,我花了七十五万美金吃進的那幅利奧納多,根本就不是利奧納多的作品。”
  “昨天晚上。我拿這畫讓我的私人專家鑒定一下。我准保此人靠得住——他絕不會講出去的;他認為,這畫是出自利奧納多一位學生的手筆,也可能是与利奧納多同時代的洛蘭佐·迪·克里迪的作品。這幅倒霉的作品,充其量只值几千塊錢。”
  艾勒里說,“我提議,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對于這整個事情嚴守秘密。”
  “諾克斯先生:關于那份遺囑,上星期五的夜里,后來究竟怎樣了呢?”艾勒里又問道。
  “格林肖拒絕接受,卡吉土机械地打開靠牆的保險箱,把遺囑鎖進了保險箱里的一個鐵盒內,再關上保險箱。”
  “那些茶具呢?”
  “格林肖和我走進了書房。茶具都在靠近書桌的小架子上。卡吉士問我們喝不喝茶,我們兩個都不喝。在我們說著話的時候,卡吉士結他自己斟了一杯茶——”
  “用了一個茶袋和一片檸檬嗎?”
  “對。不過,他又把那茶袋取了出來沒喝。茶也涼了,我們在那儿的時候,他沒有喝過。”
  “茶盤里總共有三只茶杯和茶托,是吧?”
  “對。另外兩個杯子始終干干淨淨。沒有倒進水過。”
  艾勒里說道:“坦率講吧,我中了人家的好計啦。”
  “我被一個老謀深算的罪犯耍弄了。我看得此人曾煞費一番苦心,故意布置一些假象,誘使我把這些當作線索去得出把卡吉士看成凶手的結論。既然我們現在知道,在卡吉士死后的若干天內,髒茶杯只有一個,那末,一變而為三個,就必定是凶手所安下的‘釘子’。罪犯故意只用卡吉士斟滿而未喝過的那只茶杯里的茶水,來弄髒那兩只干淨杯子,然后把水潑到別的什么地方去;濾壺里剩余的水,卻原樣不動的擺著,讓我据以作出錯誤的推理。布萊特小姐一講清楚她看到杯子原來狀態的确切時間,就完會排除了卡吉士自行布置三只髒杯的這一假象;因為卡吉士早已死了,只有一個人具有制造假象的動机,那就是凶手本人——此人布置得井井有條,引導我錯疑別處,以便他溜之大吉。
  我們不再有任何理由怀疑卡吉士殺害了格林肖。
  “現在,根据諾克斯先生的敘述,格林肖被謀殺顯然是与那失竊的利奧納多作品有關連的,”艾勒里接著說道。“有一件事可以證明謀殺動机与偷畫有關;當格林肖在棺材里被發現的時候,那張諾克斯先生所說的卡吉士開給他的期票,并不在他的皮夾里和衣服里——顯然是凶手在勒死格林肖的時候拿走了。凶手原打算拿了這張期票去敲卡吉士的竹杠的,請記住,格林肖是在卡吉士去世之前被殺害的。然而,卡吉士突然死亡,凶手拿到的這張期票實際上就成了一張廢紙;因為,卡吉士本人一死,再用這張期票去提取現錢的話,難免招人起疑,必然引起一番調查,凶手可就危險啦,凶手從格林肖身上扒去期票的當時,他只知道卡吉士還活著。
  “這個唯一需要把罪名轉嫁到死者卡吉士頭上的人,當然就是凶手。因此,這個凶手必定具有兩個特征:其一,凶手既然可以在茶杯上制造假線索,就必須是在葬禮之后,能夠進出卡吉士家;其二,髒茶杯的整個騙局,制造出只有兩個人在座的假象,絕對地有賴于諾克斯先生保持緘默,閉口不談自己是第三個人這一事實,這個詭計多端的人,憑什么肯定諾克斯先生不會站出來說話呢?唯有當他曉得那件利奧納多作品的前后經過,唯有當他知道諾斯先生是私賣私買的情況下占有這幅畫的。這樣,他才可以确有把握,諾克斯先生為了保護自己而絕不會透露出自己是上星期五夜里卡吉士家的第三個人。”
  “諾克斯先生,誰能掌握這幅失竊的利奧納多作品以及你牽連在內的詳情細節呢?”
  “卡吉士在親筆信中講明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而且他現在已死了。
  “你,諾克斯先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除了你的專家,然而你只是昨晚才告訴他——他是來不及偽造線索的!偽造線索是在昨晚之前。”
  “還剩下誰呢?只剩下格林肖了,他已死了。但是格林肖自稱只告訴過一個人,就是他的同党。那個唯一的人,充分了解盜竊古畫及古畫落到你手的种种詳情,于是一方面可以制造出三個茶杯都已使用過的假象,另一方面又不用擔心你會站出來說話!”
  格林肖的同党是唯一能夠制造假線索的人,而那凶手又是唯一有必要去制造假線索的人——因此,格林肖的同党一定就是凶手。同時,根据格林肖自己的說法,格林肖的同党就是那個在他送命前夕跟著他一起到比乃第旅館房間去的人——而這個人上星期五夜里,在你跟格林肖從卡吉士家出來之后,格林肖是碰到過他的,他碰頭之后就可能全部知道了那些提交新遺囑呀、期票呀,以及你們在卡吉士家作客期間所發生的种种情況。”
  “凶手失算了:諾克斯先生并沒有封住了嘴。現在我倒要問問看,諾克斯先生,你怎么會不保持沉默的呢?”
  “我早告訴過你們了,”銀行家說道,“我買進的利奧納多,根本不是利奧納多的真跡。實際上沒什么价值。”

十一 同胞弟兄

  10月10日,探警哈斯抓住了阿侖·切奈先生,將他押送到偵探長辦公室。
  “阿侖·切奈先生,”偵探長大聲問,“你跑掉了,為什么?”
  小阿侖用頂牛的態度望著地板。
  偵探長從抽屜里拿出范雷巡官在瓊。布萊特臥室中搜出來的那張字跡潦草的紙條。
  阿侖頓時面如上色,眼望著那紙條,“怎么會到你們手里的!”他低聲說道。
  “你著急了吧,咱們是在布萊特小姐床墊下面查到的!”
  他搖搖頭,又坐了下去,疲乏地用手捂住眼睛。
  范雷帶著拜厄,偵探長用大拇指朝阿侖點了點。“拜厄,你倒認認看,這人也是上個星期四夜里,亞爾培·格林肖的一個來客嗎?”
  拜厄對這小伙子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一番。使勁搖搖頭。“不是的,他不是那些來客之一。我從來沒見到這位紳士。”
  讓哈斯北帶切奈离去了。這時,范雷帶來了私洒店老板席克,和另外一男一女,女的就是在酒店跟格林肖吵架的那位金發女郎,叫莉莉。曾跟格林肖鬼混,格林肖坐牢后,她就嫁了人,男的是她的丈夫,杰緩密·奧德爾先生,他身材魁梧,四十來歲,鼻子象愛爾蘭人,烏黑眼睛射出凶光。
  “奧德爾太太,”偵探長開口了、“你認識亞爾培·格林肖嗎?”
  “我不認識。”
  偵探長轉身朝著席克,“你認識這位太太嗎?”
  奧德爾夫婦頓時大惊失色,女的連气都喘不出來了。
  “我當然認識的。”席克說。
  “你最末一回是在哪儿看見她的?”
  “在我的店里,個把禮拜以前的一天晚上,奧德爾太太當時正跟格林肖吵架。”
  “奧德爾太太、你出嫁前叫莉莉嗎?”
  “是的。”
  “你嫁奧德爾有多久啦?”
  “兩年半。”
  “在此以前,你跟格林肖同居在第十街1045號。”
  這女人惊慌万狀,“我什么也不曉得。我從來沒有認得一個叫格林肖的人。”
  “為什么格林肖兩個禮拜以前一出監牢就找上了你呢?”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然而她死不開口。
  拜厄偵探長歎叫拜厄來辨認這兩個人。拜厄指杰緩密·奧爾德,“就是他!就是他!”他喊道。
  偵探長站了起來。“拜厄,他是第几個?”
  “想起來啦!這位是倒數第二個,就在那位大胡子醫生之前!”他口吻變得很有把握了。“他就是好個愛爾蘭人。”
  拜厄走了。奧德爾黑眼珠內露出絕望的神色。
  “他說上星期四晚上十點到十點半之間,你到賬台上去問,有沒有個叫做亞爾培·格林肖的房客,你從拜厄那儿打听到房間號碼,就上樓去了。是314室,怎么樣?”
  奧德爾站了起來。“你听著,我是個納稅人,是個本份良民。我不曉得你們這些家伙搞的什么鬼花樣。“我有我的權利!來,莉莉,咱們走——他們沒資格把咱們圈在這儿!”
  這女人听命站起。范雷一步跨到奧德爾后面,看來兩人似乎馬上就要搏斗了;但是偵探長示意范雷讓開,他倆迅速奪門而出,走掉了。
  “派人盯住他們。”奎恩偵探長說道。范雷就跟在奧德爾夫婦后面出去了。
  正當奎恩偵探長辦完了一天的例行公事,這時,傳來了惊人消息。佩珀沖進了辦公室,他把一封信高舉過頭,揮舞著。
  這是個廉价信封;地址由打字机打出來的;從郵戳來看,它是當天早上投在市中心郵局的。
  偵探長小心翼翼地從信封里抽出信來,信紙跟信封一樣的价廉。展開一看,信紙上有几行用打字机打出的字句——不署日期,沒有稱呼;也不具名。
  “筆者(信上這樣寫道)發現了令人興奮的情況。情況如下。亞爾培·格林肖有個同胞弟兄。此人現在使用的姓名為吉爾伯·史洛安。”信是用一架已用舊了的“恩德五德”牌打字机打出來的,這架打机上的某几個字体能夠清楚辨認出微細的缺欠,辦公室的蘭波小姐說,如果再碰到這同一架打字打出來的任何文件的話,她准能認得出來。
  偵探長派范雷巡宮把信拿到警察總部化驗所去拍照并進行指紋檢驗。
  夜色蒼茫之中,偵探長、艾勒里和范雷巡官來到了諾克斯的空房子,窗口都用灰木板擋住了。他們打開前門,跨進了黑洞洞的連廓。三個人緊緊連成一行,到了里面,發現仿佛置身在一個黑黝黝的洞穴里。各個房間都空無一物,滿是灰塵,上得樓來,同樣也是一無所有。他們走到了屋頂下的閣樓。一無所有。
  在通向樓上的那座樓梯的下面,有一扇門。艾勒里開了門,借過范雷的電筒,朝下一照,迎面是條曲曲折折的小梯。
  一行人走下了小梯,發現下面是一個大統間,其長度和寬度正与整座房子相等。地上有只破破爛爛的大箱子,蓋子已撬開,擰斷的鎖歪歪扭扭下垂著。
  艾勒里用戴著手套的手掀起了蓋子,他將電筒的光照射到箱子里邊,空空如也。
  他剛要放下蓋子,忽然,他的鼻孔縮了縮,接著又張了張,于是赶快傾身向前,嗅了嗅。他輕聲說道。“你們嗅一嗅這股味道吧。”
  艾勒里把蓋子一放,“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已經發現了亞爾培·格林肖先生遺体的第一個停放地點。”
  艾勒里用電筒向四周掃射了一下。發現一個大爐子。艾勒里大踏步向它跨去,一把抓住生銹的爐門杯,拉開爐門,手握電筒伸進了爐膛。三個人彎著身子,看到在爐膛底部的角落里,新添了一小堆灰燼;在灰堆之外,有一小片——非常小的——厚厚的白紙。
  艾勒里說道。“我認為,咱們終于找到喬治·卡吉士的最后那份遺囑啦。”
  范雷足足花了十來分鐘,才把那一小片的紙挑了出來。
  這張紙片不容置疑的就是卡吉士最后一份遺囑的片段。真是幸運啊。沒被火燒掉的這一小塊上恰好有著卡吉士收藏品總庫繼承人的姓名,偵探長一下子就認出這是喬治·卡吉士的親筆,所寫的姓名是:亞爾培·格林肖。
  奎恩父子和范雷巡官剛一進入卡吉士家的過廳,韋格施立刻報告說,一切住在卡吉士家的成員全都在家呢。偵探長不客气地吩咐把吉爾伯。史洛安找來,三個人就進了卡吉士的書房。
  偵探長立刻抓起了書桌上的一只電話,往警察總部打電話,那封匿名信查不出個名堂來。根本沒有指紋。
  這時,史洛安走了進來。“史洛安,”偵探長單刀直入,“經查明你跟亞爾培·格林肖是弟兄?”
  史洛安面無人色。
  “亞爾培和我是弟兄,多年以前,我倆的父母去世了,只留下咱弟兄兩上。亞爾培——也老是惹事。咱倆鬧翻了,就分手了。”
  “你換了姓氏。”
  “對。我原來叫吉爾伯·格林肖,亞爾培進了監牢我受不了這种恥辱和難听的名聲,我就改用了母親娘家的姓氏,史洛安,我當時就跟亞爾培講明,從此以后与他一刀兩斷……”史洛安羞得無地自容;“他并不知道——我沒把改姓的事告訴他。我盡量躲開他。我來到紐約,在這儿找了差事。……但我始終注意著他的動靜,提防被他發現我的行止,來找我的麻煩,敲我的竹杠,并且公開宣布同我的關系……他跟我是弟兄,但他是個怙惡不悛的流氓無賴。”
  “那個星期四的晚上,你确實曾到旅館里去找過格林肖,是不是?”
  史措安歎了一口气。“我去過的。那個星期二,他獲得釋放之后,我查明他在哪儿落腳,于是就在星期四晚上到比乃第旅館去找他談判。我不愿意他在紐約逗留。我要他到別處去……”
  “那天晚上,你們兩人之間發生什么意外情況嗎?”奎恩偵探長問道。
  “沒發生什么情況,我可以起誓!我要求他,請求他离開本市。我愿付錢給他……他似乎很出乎意料,并且我看得出,他不怀好意地強作歡笑,而其實卻從心底里厭惡我,可是他又覺得這也不無可喜之處,我當時就感到自己來錯了,應該別去打草惊蛇為妙。因為,他親口告訴我說,這些年來他甚至沒有想過我——他差不多已經忘記自己還有個弟兄呢!
  “可是我懊悔也來不及啦。我就提出,只要他离開本市,另開碼頭,我愿付給他五千塊錢。我把錢隨身帶來了,都是現鈔。他同意了,把鈔票抓他過去,我就走了。”
  “從那以后,在他活著的時候,你還看到過他嗎?”
  “沒有,沒看到過!我還以為他已經遠走高飛了呢。等到棺材一打開,我看見他……”
  艾勒里拖長了聲調說:“在你跟這位格林肖談話過程中,你有沒有把你現在用的姓名告訴過他呢?”
  史洛安似乎很吃惊。“哪儿的話,沒有。當然沒告訴過他。我把這當作一种——唔,自我保障。我認為,他甚至并沒有怀疑到我現在已經不叫做吉爾伯·格林肖了。”
  艾勒里馬上接口道,“沒有人知道吉爾伯·史洛安跟亞爾培·格林肖是弟兄嗎?”
  “正是這樣。”史洛安抹了抹前額。“首先,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我有弟兄。連我妻子都不知道。而亞爾培也不可能告訴過任何人,因為,盡管他曉得自己有個弟兄在某個地方,但他根本不曉得我名叫吉爾伯·史洛安。事實上,即使在我那天晚上到他房里去過之后,他也不知我叫吉爾伯·史洛安”
  艾勒里說道。“史洛安先生,你那個弟兄曉不曉得你与喬治·卡吉士的關系呢?”
  “不曉得!我肯定他不知情。事實上,他還問起過我,用轉彎抹角的辦法,問我在干些什么,我當然搪塞了過去。我不想讓他找到我。”
  “那個星期四晚上,你們弟兄倆是不是先在什么地方碰過頭,再跟他一塊儿到旅館去的?”
  “不是的。我單獨去的。我几乎是緊跟在格林肖和另一個上下全裹住的人的后面,跨進前廊的……”
  “……上下全裹住。我看不見此人的臉。我并沒有一直盯住格林肖,不知他是從哪儿來的。可是,我看見了他之后,我就到賬台上去打听他的房間號碼,打听到了,就跟著格林肖和他那個同伴一起上樓去。我在三樓的走廓中等著,盼望等那人走后,我就能進去跟亞爾培談判,談妥之后,馬上离開。
  “你一直了望著314室的房門嗎?”艾勒里追問。
  “唔,也算望著,也算沒望著。不過我怀疑格林肖那個同伴是在我沒望見的時候溜走的。我等候了一會儿,就走到314室的房門口,敲敲門。稍稍過了一會儿,格林肖來給我開門——”
  “房里已經沒人啦?”
  “是呀,格林肖沒有提到剛才來過客人,在我等候在外面的時候,此人已經走了。”史洛安歎息了一聲。“我實在是急著要把這件惱人的事情了結掉,急著想走,我倆就開始談判,談完后我就走了,當時我感到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偵探長突然說:“就談到此為止吧。”
  史洛安出了書房。
  這時,佩珀沖了進來,要看看他們在隔壁房子的爐子里勾出來的遺囑殘片。
  佩珀說道:“第一件要辦的事,就是去找伍卓夫,把這碎片跟他辦公室的文稿兩下比勘。”
  這時,書房門外的大廳里,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他們迅速轉身過去。原來是弗里蘭太太,佩珀赶緊把紙片塞進自己口袋里。
  “弗里蘭太太,什么事?”
  “我要報告一個情況,那是在一個禮拜之前的星期三晚上……”
  “葬禮之后的一天嗎?”偵探長立刻問道。
  “對。上個星期三夜間,已經是深夜了,我睡不著,我從床上起來,到窗口去。我恰巧看見安爾伯·史洛安往墓地去,一路上躲躲閃閃。他竟走進了墓地啊!”
  “弗里蘭太太,你能肯定嗎?”
  “絕對能。”她講得斬釘截鐵。
  “他是從我窗子下面的暗影中出來的。不過我猜想他是從卡吉士家的地下室內出來的。
  “他穿著什么?”
  “頭戴氈帽,身穿外套。”
  “夜深了嗎?”
  “是的。我說不上准确的鐘點。但是必定早已過了午夜了。”
  “弗里蘭太太,你真看清他的臉了嗎?”
  “沒有,我沒有看清。然而那确是吉爾伯。”她咬住了嘴唇。佩珀會意地點點頭,偵探長表情嚴肅。
  “當他消失在墓地之后,你仍舊站在窗口嗎?”佩珀問。
  “對。過了約莫二十分鐘,他又出現了。他急步快走,東張西望,仿佛生怕被人瞧見似的,我想他必定是走進了這所房子吧。”
  偵探長為之一動,“當你第一次瞧見他走進墓地的時候,他可帶著什么東西嗎?”
  “沒有。”
  “那禾,請別把這事再告訴任何人,現在你可以走啦。”
  “應該觀察得出,”艾勒里說,“這位太太實際上并沒看見那位先生的臉長臉短。”
  “咱們應該馬上上樓去搜一搜史洛安先生的房間。”
  “我很贊成這個意見,”偵探長嚴肅他說。
  當他們進入連廊的時候,他們瞥見苔斐娜·史洛安纖瘦的身形,在大廳前匆勿走過,一面朝身后張望,臉漲得通紅,目光愴愴惶惶。她走進了客廳,就把門關上了。
  偵探長止步不前。“她別是在偷听啊,”他吃惊他說道。然后,他搖了搖頭。上得樓來,他敲敲弗里蘭太太的門,偵探長輕聲說道,“請你到樓下客廳里去,設法把史洛安太太穩住在那儿,直到我們回來。”
  樓上,史洛安夫婦那套住所,共有兩間房——一間起居室,一間臥室。
  偵探長十分細心周到,什么都不放過;可是什么也查不出。佩珀發現在房間角落里一張舊桌子上放著一只巨大的保潤煙盒。盒內滿裝著煙絲。他把手伸進煙絲中去摸索,摸到了冰冷的金屬東西。
  原來是一把鑰匙。
  偵探長從副檢察長的手里把鑰匙抓了過來。塞進了馬夾的口袋里。這一行人干淨利落地開了起居室。到了樓下,碰見范雷巡官。
  偵探長拉住范雷的手。四下望望,見連廊中空無人影。他就從馬夾口袋里掏出鑰匙,按在范雷掌心里,附在巡官耳旁低聲說了几句范雷點了點頭,就從大廳邁步走出過門。
  過了一會,范雷前來報告:“正是這把鑰匙,一點不錯!”
  偵探長大聲喊起來。“從史洛安的保潤煙盒里搜出來的鑰匙,可以開諾克斯那所房子地下室的門!”
  “鑰匙的事,說明了兩個情況,”攸探長說,“它說明了:最強烈地抱有偷竊遺囑的動机的應數吉爾伯·史洛安為第一名,他藏著一枚复制的鑰匙,能夠意味著:他必定就是那個爐子里銷毀遺囑的人,你們想想看,葬禮那天,他從這書房靠牆的保險箱里偷到了遺囑,就別出心裁地塞塞進了棺材——說不定根本就沒把鐵盒打打開過——到了星期三或星期四的夜里重又取了出來。
  “其次還有罪證。發出臭气的舊箱子,以及可以開地下室門的鑰匙——證實了格林肖的尸体在埋進卡吉士棺材之前是藏在那儿的。”
  佩珀匆匆去找伍卓夫核對,遺囑副本,以确定燒過的殘片是不是遺囑的原件。
  偵探長對艾勒里說:“現在看看吉爾伯·史洛安所作的案吧。很簡單明白。動机嗎?有足夠的動机。史洛安干掉格林肖,是格林肖對他形成一种威脅,只要遺囑銷毀掉,卡吉士就將當作未立遺矚而死亡,史洛安就能靠他妻子而分享遺產,次要的動机在于把格林肖作為禍根拔掉。”
  “瞧,史洛安的煙匣內有复制的地下室鑰匙——那就是證据呀。隔壁爐子里有燒剩的遺囑殘片——那也是證据;比這更可靠的證据就是——格林肖和史洛安是弟兄這樣一個事實。”

十二 自殺現場

  卡吉士收藏品總庫,座落在麥迪遜大街上,那天深夜,當奎恩偵探長、艾勒里·奎恩、范雷巡官率領一大幫探警從各個方向包抄襲擊的時候,這一帶黑沉沉的,悄沒聲息,只見庫內一片漆黑,庫門緊閉,庫門旁側另有一個人口處,巡官就伸出巨大的拇指去按電鈕,電鈕上面有這樣的字眼:夜間電鈴,大家靜悄悄的等候著。沒有動靜,范雷就再去撳鈴,五分鐘過去了,里面既無聲響,也沒光亮,范雷哼了一聲,對几個手下人揮揮手,大家合力推門。眾人栽倒在一堆,跌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
  他們來到另一扇門前,把門砸開了。
  門內是一間長長的漆黑的陳列室,牆壁上挂無數張畫;地櫥內有珍奇古玩,還有許多件雕塑作品。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條。
  將近陳列室的未端,靠左首,從一道開啟著的門口射出了一縷光亮。在進門處見那開啟著的鐵門上有一塊牌子:吉爾伯·史洛安先生專用。
  大家不約而同,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在門口擠成一團,那盞亮著的台燈,無情地照射著扑在桌上的吉爾伯·史洛安僵冷的尸体。
  大家凝視著吉爾伯·史洛安的開了花的、血淋淋的腦袋。
  桌子就在專用寫字問的中央。他坐在桌旁,腦袋向左傾搭在一個綠色的台用吸墨器上。桌子的一側,正對著門,所以從門外的陳列室到里面只能瞧見史洛安身子側影。他坐在皮椅內,身子前俯,左臂擱在吸墨器上面,右臂沿著椅邊垂向地板。就在右手下面的地板上,掉落著一支左輪手槍,离死人的手指尖只有几寸遙,就好象是從他手中滑到地上的。偵探長俯下身來,下去触碰尸体,紉細觀察了死者右面的太陽穴,寫字間的燈光恰好照在太陽穴上。太陽穴上有個深深的洞,支离破碎,血跡腥紅,濺著斑斑點點的黑色火藥痕——毫無疑問,槍彈正是從這儿打進去的。老頭子仔仔細細拆開左輪手槍。子彈是上滿的,其中缺少了一顆。他嗅了嗅槍,點了點頭。
  “這如果不是自殺的話,”他一面站起來,一面宣布說,“那我就算是猴子的舅舅吧。”
  艾勒里對這房間打量了一番。這個寫字間,小而整洁,看來一切都有條不紊。沒有任何出亂子的跡象。
  這時,偵探長已把左輪手槍用紗布包好,派一名探警拿去查查看是誰的手槍。
  艾勒里兩眼出神,別有所思。他喃喃自語:“不,看起來是夠逼真了。不過,我實在摸不透他為什么非要自殺不可。無論如何,咱們今晚跟史洛安的談話中,一點儿也沒使他感到你要請他吃官司了。當時根本沒有提到遺囑的事,鑰匙也還不曾搜到,而弗里蘭太太還未曾向咱們作過報告呢。我倒開怀疑起……”
  父子倆相互對望著。“史洛安太太!”他倆异口同聲叫了起來,艾勒里縱身抓起史洛安寫字桌上的電話。他急急匆匆地向接線台詢問了几句,然后轉接電話總局。……
  總算搞清楚了。今天晚上,這只電話机曾經接通一次外面打進來的電話,是在一小時內。那只打來的電話,原來是從卡吉士家打來的。
  “我早料到了。這就是他怎么會知道一切,有人偷听到咱們在書房談論這件案子,就從家里打電話到這儿來,給史洛安通風報信。”
  艾勒里沒精打采他說;“卻沒有辦法查明是誰向這寫字間打的電話,也無法查明電話里講些什么。”
  偵探長叫范雷快跑回卡吉士家去,對所有的人全部過過堂。弄清楚:今天晚上咱們搜查史洛安住處的時候,在樓下書房里盤問史洛安和盤問弗里蘭太太的時候,以及在我們議論史洛安情況的時候,整個房子有哪些人。如果可能也弄清楚,今天晚上誰曾使用過這所房子里的任何一只電話——最要緊的是,千万別放過史洛安太太。“把這儿的消息傳給卡吉士家那幫人嗎?”范雷問道。
  “那當然羅,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离開房子一步。”
  范雷走了。電話鈴響了;偵探長接過听了。這電話是那個被派去調查左輪手槍的探警打來的。他把凶器的根底查清了;根据登記,這管手槍是由吉爾伯·史洛安申請購買的。偵探長又往總部打電話給法醫助理繆爾·卜勞迪醫生。
  他挂斷了電話,轉過身來,發現艾勒里正在察看史洛安寫字桌后面靠牆的一個保險箱,圓形的鐵門大開著。小箱的底板上放著几份文件,文件下面有個金屬東西。偵探長拿了過來。
  原來是個笨重的老式金表,已經老掉了牙,早已沒有滴答之聲了。
  艾勒里仔細觀察這個表。有底金殼的背面,蝕刻著微細的小字,字跡已經磨損得差不多看不出來了,就是這個姓名:亞爾培·格林肖。
  偵探長把表揣進馬夾口袋中,說道:“罪證确鑿。史洛安顯然是在撈走期票的同時,從格林肖身上把表掏走的,再配上史洛安自殺這件事,那就的千真万确地證實了史洛安的罪行了。”
  過不多久,邁爾士·伍卓夫和佩珀副檢察長也來到了這個自殺的現場。俯視著吉爾伯·史洛安的遺体。
  伍卓夫談到遺囑的殘片,跟他卷宗里的那份副本完全相合筆跡正是出自卡吉士之手。
  “那張殘片和那份副本,你有沒有帶來?”
  “當然帶來了。”伍卓夫把一只大的呂宋紙袋遞給偵探長。“我另外還拿了几份卡吉士手跡放在里面。”
  偵探長叫一名探警去找筆跡專家恩娜·蘭波把筆跡檢驗一下。
  這時卜勞迪醫生進了房間,他跪在地上忙了五分鐘后,站了起來。“明擺著是自殺,這就是我下的結論,”他大聲說道。“左輪手槍呢?”
  “我派人拿去核查了。”
  “大概是38口徑吧?”
  “對。”
  “我之所以這樣說,”這位法醫助理,繼續說道,“是因為子彈找不到。”
  “子彈穿過他的額骨。于彈一定還在這儿的什么地方。”
  他把尸体靠在椅子上,擺成坐著的姿勢,他拎住頭發,把腦袋扯直,目光斜視地計算著:如果史洛安是坐在椅子上開槍自殺的話,子彈所必然穿行的方向。
  “應該是穿出了開著的門外,”偵探長說道。
  偵探長跨過門口,進入了陳列室。他用肉眼估量子彈可能穿行的軌線。然后徑直往門口的對牆走去。那儿挂著一張厚厚的波斯古毯。老頭子仔細端詳了一會儿,用小刀子的刀尖撥弄了一會儿,于是得意洋洋地撿起了一顆子彈。
  他們搬運尸体去進行解剖。范雷巡官對偵探長說:“今天晚上投人打過電話——至少,他們是這樣說的。”
  “明擺著的,是史洛安太太給史洛安通風報的信。咱們在書房里講話和議論的時候,可能被她偷听了去,她就捱到能甩掉弗里蘭太太這個尾巴時,匆匆忙忙給史洛安打了個電話。她或許是史洛安的同謀,或許是毫不知情,但偷听到了咱們說的那些話,就赶緊向她丈夫問清真相,這個電話讓史洛安明白事情已經敗露了。所以,他走投無路,只好自殺。“
  “我看哪,”范雷說道,“她是清白無辜的。當她听到消息時,立刻昏厥過去,她不是裝腔作勢,是真的昏厥。”
  艾勒里心神不定地站起身來,他又把保險箱翻查一遍又逛到了寫字桌旁,桌上亂七八糟的堆滿了紙張文件,他對這堆文件查閱起來。有一個皮面子的日記本。這個本子一半掩藏在紙堆之下,他一把就從桌面上抽了出來。艾勒里把這個日記本一頁一頁掀過,每頁都寫得整齊端正,密密麻麻。他又從桌上拿起几張有史洛安手寫字樣的文件,跟日記的筆跡對照,發現完全相符。他讀了讀日記本上的几個片段,把本子合上——放進自己上裝的插袋中。
  回到家中,奎恩父子又談起了這個案子,艾勒里對偵探長說,“你一口咬定,是吉爾伯·史洛安殺害了自己的弟兄亞爾培·格林肖,你認為為案情已經一清二楚了。那末,那封告發史洛安与格林肖弟兄關系的匿名信,是誰寄來的呢?”
  老頭子張口結舌了。艾勒里又說,“史洛安不會自己寄那封信,難道他犯了罪還會向警察方面提供不利于自己的情報嗎?”
  “沒有再比這更容易回答的問題了,偵探長冷笑道。“信當然不是史洛安寫的!可我管它是誰寫的呢。這無關緊要。“因為,所謂除他之外沒有別人知道,這只是史洛安自己的說法。可以肯定,如果史洛安講的是實話,這問題倒是難以解答了;然而史洛安本身是個罪犯,他所講的一切都是值得怀疑的,謊話可以把水攪混,扰亂警察的視線。看來很可能,另外确實有人知道史洛安其人跟格林肖是弟兄。必定是史洛安自己對什么人透露過。最可能是曾向史洛安太太透露過,雖然确實很難理解為什么她會密告自己的丈夫——”
  “這正是關鍵所在呀,”艾勒里拖長了聲調說道。“因為,在你自己對史洛安犯罪作案的分析中,你斷定史洛安太太就是打電話給史洛安吹風的人。這跟出于惡意而寫匿名信的人,肯定是風馬牛不相干的兩碼事吧。”
  “好吧,”偵探長立刻接口說,“那就從這個角度來討論吧。史洛安有冤家對頭嗎?那就是弗里蘭太太呀!所說,說不一定她就是寫信的人。至于她怎么會曉得這一層弟兄關系的,那當然是頗費猜測的羅。”
  滴零零的電話鈴聲,把父子倆嚇了一跳。偵探長按過電話后,對艾勒里說:“是恩娜·蘭玻打來的。她說,燒剩的遺囑殘片上的手寫的姓名,已經核實無誤。是卡吉士的親筆,她還說,其它一切跡象都表明殘片是遺囑原件的一部分。”
  艾勒里拿過史洛安的日記本,一頁頁掀動著,專注地啃讀起來。
  艾勒里把這個本子打開,翻到本子的最后一項記錄上——在鉛印日期“星期日,十月十日”的下面,整齊清楚地作了日記。對面那一頁的上端,鉛印著“星期一,十月十一日”,整頁空白。
  艾勒里歎息著說,“我一直在仔細琢磨這本日記本。一望而知,史洛安今天晚上沒有記下任何東西——照你們所說,今晚是他自殺的日子。讓我先大致提一提這本日記的概況吧。整個本子里沒有一處提到有關勒死格林肖的事;對卡吉士的死亡,也只不過象記流水賬似的一筆帶過;因為既然把史洛安當作凶手,那末,他自然會避免白紙黑字留下可以使他遭到法网的任何東西。另一方面,有些特點是明擺著的:一個特點是,史洛安對待寫日記,非常一本正經當回事,每天晚上按時記寫,在鉛印日期的下面標明記寫的時間;你可以看到,這几個月來總是在晚上十一點鐘左右。還有一個特點是,這本日記顯示了史洛安是個极端自負的紳士,此人的私事繁多;比如說吧,有一段不厭其煩地詳盡描敘自己与某個婦女通奸,卻謹慎地不提她的名字。”
  艾勒里啪的一聲合上本子,甩在桌上。
  “我不以為然,”艾勒里忿忿他說道。“史洛安,他既然接到電話,知道警察方面已經怀疑上他,他自己心里明白再也不能逍遙法外了,能夠不受干扰地辦些事情為時不多了,在這种情況下,照他那种個性,勢必產生強烈愿望,非把自己最后一點英雄史跡載入日記不可。出事的大致時間——十一點鐘——正是他習以為常地在這本小小的日記中傾訴衷腸的時間。然而呢,”他喊了起來,“這一夜他一個字也沒記,沒記一個字啊!”
  “然而正是這樣一個心理上的跡象,使我產主了疑問,吉爾伯·史洛安究竟是不是自殺!”
  史洛安的自殺和下葬,大小報紙,連篇累牘地繪聲繪影,抓住吉爾伯·史洛安的身世大做文章。他們對這個死者百般辱罵,以至于互相矛盾,破綻百出,弄得史洛安名譽掃地,臭不可聞。這股浪潮波及他的家屬,苔斐娜·史洛安自是首當其沖。
  對吉爾伯·史洛安的尸体解剖檢查,卜勞迪醫生進行得徹徹底底而又馬馬虎虎,絲毫找不出謀殺的跡象;既沒有毒物,也沒有暴力的印痕;子彈的傷口正是一個開槍打自己的太陽穴的人所造成的子彈傷口;于是法醫辦公室就准予發還史洛安的尸体。讓它安葬在郊區公墓的一個鮮花環繞的墓穴中。

十三 真實身份

  10月19日,星期二,午后不久。史洛安太太來到警察總部,她說,她有要緊事,求見奎恩偵探長。
  她被引領進來的時候,她開門見山他說道:“我丈夫不是一個殺人犯,偵探長。”
  偵探長歎息一聲。“可是事實俱在呀,史洛安太太。他的自殺,實際上就是自己認了罪。”
  “自殺!”她嗤之以鼻;“你們全都瞎了眼嗎?”她泣不成聲。“可怜我那吉爾伯是被人謀殺的呀。”
  她哭得十分傷心,偵探長不安地望著窗外。“這樣的說法需要證据,史洛安太太。你有什么證据呢?”
  她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個女人不需要證据,”她喊道。”證据!我當然沒什么證据。可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知道——”
  偵探長冷冷說道,“法律与婦道人家的分歧,正在于此。如果你拿不出新證据來直接表明謀殺亞爾培·格林肖的另有其人,那我也愛莫能助了。在我們的檔案上,這宗案件已經了結啦。”
  她不接下文就走了。
  晚上,偵探長把史洛安太太來訪的事對艾勒里講時,艾勒里說:“我可以肯定:一切的一切,全都搞錯了。我可以肯定的就是:吉爾伯·史洛安并沒有殺害亞爾培·格林肖——也不是自殺。”
  第二天,艾勒里去拜訪了史洛安太太,他問道,“几個星期以前,你到比乃第旅館去找亞爾培·格林肖是為了什么。”
  “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吧,”她說道。“當時,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往哪里去。因為,整個那天夜晚,我都在盯住我丈夫……”
  原來,早在她哥哥喬治死前的几個月,史洛安太太就已怀疑丈夫与弗里蘭太太勾勾搭搭,史洛安太太苦于捉不到具体把柄,她一直留心任何可能幽會的跡象。
  一連好几個星期,史洛安每天都是深更半夜才回到家=所說的理由,各不相同——這使得疑竇更大了。9月30日,星期四晚上,她盯住了丈夫。十點鐘,史洛安走向比乃第旅館。她緊盯住他,一直跟到了門廊,她認為史洛安這樣鬼鬼祟祟,賊頭賊腦,必定是要在比乃第旅館的某個房間里与弗里蘭太太成其好事了,她望著他走到賬台上跟辦事員講話;她听到了這樣几個字眼:“314號房間”。所以緊跟著就到賬台上去訂下了隔壁的房間。
  她直接走到了所訂下的,316房間,耳朵緊貼牆壁,可是什么也听不見;她一籌莫展,后來突然听見隔壁房間的門開了,她飛也似的奔到自己房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看見她自己的丈夫,正走出314室,穿過走廊,到了電梯那里……她弄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她偷偷掩出房間,從應急的備用樓梯奔到門廊。只見史洛安正勿匆忙忙往外走去。她尾隨著他;万万料想不到,他卻是往家走。當她自己也回到家后,她通過跟西姆絲大太繞著圈子的談話中,套問出弗里蘭太太整個夜晚都在家里。她不記得史洛安离開314室是什么時間。
  艾勒里左思右想。“你在316號房間里的時候,你有沒有听見另外還有什么人也進了314室呢?”
  “沒有。我看見吉爾伯進去,又看見他出來,我立刻尾隨著他。”
  “史洛安太太,請你再告訴我一件事:上星期一的晚上,也就是他死的當夜,你有沒有從這房子里打電話給你丈夫?”
  “我沒有打,我根本沒想到警察打算逮捕他。”
  艾勒里細細審視她的臉色,看樣子是坦率老實的。“你必定記得吧,那天晚上我父親、佩珀先生和我從樓下書房走出來的時候,我們看見你勿匆走過連廊,進入客廳。我得冒昧問問清楚——在我們走出書房之前,你有沒有在房門外偷听?”
  她臉紅得發紫。“我敢起誓,我沒有听壁腳。”
  “你倒想想看,有誰可能會听壁腳的嗎?”
  她的嗓音中透出怨恨。”有呀!弗里蘭太太。她——她跟吉爾伯關系十分暖昧。”
  “不過這跟她的行動對不上號呀,那天晚上她來報告我們,說曾經親眼目睹史洛安先生到墓地去過,”艾勒里說道。“看來,她不是要保護情人,反而是要坑害情人啊。”
  “史洛安先生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有個弟兄?”
  她搖搖頭。“他從來沒有露過一絲口風。”
  艾勒里說道;“別對任何人談起今天這一切。”他含著微笑迅速走出了房間。
  到了樓下,艾勒里從韋格施那里得到沃茲醫生走的消息,頓時使他大吃一惊。
  “瓊·布萊特小姐也打算走了”韋格施補充說。
  艾勒里赶忙上樓敲開了瓊·布萊特小姐的房門,只見布萊特小姐正在整理行裝,艾勒里客气几句,就直言不諱的問道:“布萊特小姐,那天晚上佩珀看見你在樓下書房里摸來摸去,你究竟抱著什么目的?”
  “你且听著。”她深深透了口气,“在你面前的,乃是一個女偵探。我是倫敦維多利亞博物館雇佣的密探。我是順著一條線索而追蹤到卡吉士這儿來的,博物館一幅畫的失竊大概跟他有牽連。”
  “此畫价值連城——是利奧納多·達·芬奇的真跡《奪旗之戰圖》。
  “我被介紹給卡吉士,授命暗中進行工作,努力摸清這幅畫的下落。我在這房子里給卡吉上當秘書的整個時期里,一直在想方設法找出利奧納多作品下落的線索;但我從來也撈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這就使我注意到亞爾培·格林肖先生。須知此畫最初是被博物館的一個職員偷走的,第一次明确意識到自己已經抓住了線索,是在九月三十日晚上格林肖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根据所掌握的外貌特征,一眼就看出此人即竊賊格拉漢,他离開英國之后就無影元蹤,偷畫之后的五年之中從沒出現過。
  “我在書房門口努力細听,但一點也听不出他跟卡吉士先生的談話。第二天晚上我也同樣沒有任何收獲,那時格林肖与那不知姓名的人一起來的——這個人的面貌我看不清。使事情复雜化的是阿侖·切奈先生恰巧在那個當儿醉得東倒西歪的進入這座房子,等我把他安置好了之后,那兩個人已經走掉了。然而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的——順著格林肖和卡吉士之間的這條線索,可以找到那幅下落不明的利奧納多作品。”
  “你在書房里搜查,是打算看看,卡吉士財產當中說不定會有什么新的記錄——對這幅畫的下落找出新線索,是吧?”
  “正是這樣。不過那一次的搜查,沒有什么收獲。我一次又一次的,親自找遍了這座房子、陳列室和收藏品總庫;從而得出結論,那幅利奧納多作品決不會是藏在卡吉士的任何一份產業里。另一方面,与格林肖同來的這個不知是誰的人,對于那幅利奧納多作品關系极為重大。”
  “那末,你一直沒能查清這個人的真名實姓嗎?”
  “沒查出來。”接著,她滿腹狐疑地打量艾勒里。“難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艾勒里避不作答。“現在還有一個小問題,既然事態發展是如此富有戲劇性,你為什么還要打道回府呢?”
  “原因就在于,我對這件案子已經無能為力了。”
  “如果仍有一線希望可以不事張揚而找到那幅利奧納多作的話,博物館能同意你繼續留在紐約嗎?”
  “那當然啦!我肯定他們會同意的,我馬上給館長拍個電報。”
  “瓊·布菜特小姐,從今以后,我們永遠并肩作戰,你和我——訂下私人協定吧。在目前,你必須絕對听命于我。”
  他把她拉到床邊,偏耳低語。”卡吉士的一切私人事務和生意往來,你全都了如指掌,如今有位大人先生,他自找麻煩,心甘情愿卷進了這個旋渦。此人就是詹姆上·諾克斯!”
  艾勒里不停頓地接著說道,“諾克斯既然趟進了這潭渾水,他當然巴不得能有一位熟門熟路的助手,我昨晚剛從伍卓夫那里得知,諾克斯的秘書生病了。我來布置一個圈套,使諾克斯主動來聘請你,這就使別人不會產生任何疑竇了。不過,你得對此嚴守秘密,你必須假戲真做,不要讓任何人看出馬腳來。”
  他出了房間,扭回身子又去敲阿侖·切奈的房門。
  艾勒里一進門就開口了,“咱們談正事吧。我一直在思考格林肖被殺以及你父自殺這樣一個傷腦筋的案件中那些尚未查明的問題。”
  “你在一個半星期以前,為什么要逃走呢?”“我這樣干,真是做了笨蛋大傻瓜。原來她是天性風流,這張該死的漂亮臉蛋。”
  “我那時,正在跟瓊·布萊特談戀愛。我發現她几個月一直在這房子里東尋西找,當偵探長盤問她的時候,追查說在我舅舅下葬后一天的晚上,佩珀看見瓊曾對保險箱打過主意,遺囑失竊了,還有一個人被殺,我感到她与這嚇人的勾當必有某种牽連。所以故意逃跑,布置一個疑陣——把疑點引向我自己。”
  艾勒里沒再問什么,离開了,隨后,他通過伍卓夫律師安排諾克斯先生邀請布萊特小姐作他的秘書,并住在諾克斯家中。

十四 一千塊錢

  10月22日,星期五,詹姆士·諾克斯先生打來電話,央求艾勒里先生立刻光臨諾克斯的房間,有事相商。
  艾勒里進來時他正向布萊特小姐說:“還要付清那些你們訂購的文具。你在支付新打字机的賬單時,別忘記為另外調換一個字鍵而附加一筆費用——再把那架舊打字机送到慈善團体去。”
  瓊站起身來,走到房間的另一頭,她用最利索的秘書風度,打起字來。
  言歸正傳了。諾克斯用神經質的態度講述起來。
  大意就是:那天晚上,諾克斯由格林肖陪同往訪卡吉士,卡吉士按照格林肖的要求,開好了期票,之后,格林肖又厚著臉皮向卡吉士討一千塊錢。
  “沒有查出一千塊錢呀,諾克斯先生!”艾勒里大聲說。諾克斯說道。“卡吉上當即回复說,家里沒有現錢。于是他轉身朝著我,要我借給他。我那天剛從銀行中提取了五張一千塊錢的票子,我就從皮夾內取出錢來,抽了一張給卡吉士,卡吉士交給了格林肖。”
  艾勒里說。“格林肖放在哪儿呢?”
  “格林肖從卡吉士手里一把抓過去,再從馬夾口袋內取出一只笨重的舊金表——必定就是史洛安保險箱中發現的那只表——他打開表背的蓋子,把票子卷成一卷,塞進表蓋后面,再把蓋掀緊,把表放回馬夾口袋……”
  “笨重的舊金表。你能肯定就是那同一只表嗎?”
  “絕對肯定。我前几天在報上看到史洛安保險箱里這只表的照片。就是這只表,一點沒錯。”
  “諾克斯先生,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從銀行中提出來的几張票子的號碼?我們當務之急,就是立刻打開表蓋來檢查一下。如果那張票子不見了,那末,票子上的號碼就提供了追蹤凶手的線索!”
  通過銀行,很快查出了那五張一千元錢的號碼,諾克斯把一張紙條遞給艾勒里。號碼在此。”
  這時,諾克斯去用電話談起生意。艾勒里站起身來,漫步到瓊的身旁。他朝她使個眼色,說道:“布萊特小姐,能不能請你用打字机打下這些號碼?”他以此為借口,俯身在她座位上,跟她耳語。她不動聲色地從他手里接過用鉛筆寫的字條,就打起字來。同時,她低聲說道:“那天晚上跟格林肖一塊儿來的身份不明的人,原來就是諾克斯先生,你為什么早不告訴我呢?”她露出了慍色。
  瓊手腳利落地從打字机上揭下那張紙,大聲說道:“哎呀,真麻煩啊!我得用筆來寫出‘號碼’(#)這個符號,”說著,她又在滾筒上重新舖上紙,快速地打出那几個號碼。
  艾勒里低聲說:“倫敦方面有消息嗎?”
  她搖搖頭,如飛的手指稍稍滯遲了一下,她就大聲說道:“我還是用不慣諾克斯先生的專用打字机——這是‘雷鳴頓’牌,我一直使用的是‘恩德伍德’牌,而這房子里又沒有別的打字机……”她打完了,就把紙揭下來,遞給艾勒里,輕聲說道:“那幅利奧納多作品會不會在他手里?”
  艾勒里在她肩上使勁掐了一下,他用誠懇的口吻含笑說道:“妙极了,布萊特小姐。多謝你啦,”于是,一面把紙條塞進馬夾的口袋,一面壓低聲音說道:“千万小心。別伸出界限。別讓人看出你在探索什么。”
  艾勒里与諾克斯一塊到了警察總部,艾勒里調來了史洛安一案的證据的檔案材料。他取出那只老式的金表,打開表的后蓋。
  有卷成一小卷的東西,攤開來一看,原來正是一千塊錢的票子。艾勒里大失所望;他還是把表內票子的號碼跟他口袋里的單子對了一對,發現所查出的這張票子确是諾克斯提領的五張之一。
  “諾克斯先生,他關于一千塊錢票子的事,一個字也別對任何一個人講。”
  “一言為定。不過,布萊特小姐是知道的呀——我告訴你的時候,她必定听見的吧。”
  艾勒里點點頭。“你關照她保守秘密吧。”
  星期六下午,艾勒里又去拜訪了奧德爾先生。“關于你在那個星期四晚上到比乃第旅館去找格林肖的事,你為什么要抵賴呢?”
  “我确是到那儿去的,我在一個女人之后不久,走到賬台去——”
  “那末,你就是第四名找柏林肖的人了,”艾勒里尋思著說,“是德爾先生,你去做什么呢?”
  “格林肖這個賊种一出牢門就找上了莉莉。我當是并不知道莉莉在跟我結婚之前的生涯,我并不因為她那段生涯而厭棄她,可是她以為我一定會厭棄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她在認識我之前干了些什么,格林肖找到了她——他逼她到那個姓席克的家伙開的館子里去,跟她碰頭。她去了,因為她不敢違拗他,怕他會向我揭她的老底。
  “他還以為她仍在干老本行,她自稱已經改邪歸正,并且不想跟他廝混下去。他賊心不死,吩咐她到比乃第旅館他的房間里去相會,于是她奪門而出,回到家中后,就原原本本告訴了我……因為她覺得事情鬧大啦。”
  “于是你就到比乃第旅館去找他算賬了。”
  “正是這樣。他是個膽小鬼,不敢拔出槍來跟我還手。”
  “他有左輪手槍嗎?”
  “也許沒有。我沒看見。不過,這一流人物通常是有槍的。”
  “奧德爾先生,格林肖把你讓進房間的時候,里面還有別人嗎?”
  “格林肖外,一個人也沒有。”
  “那末,房間里有沒有什么狼藉的杯盞之類能夠顯示出有人來過的跡象嗎?”
  “即使有,我也不會注意的。我當時已經气昏了。”
  “自那天晚上之后,你們婦二人之中,還有誰再看見過格林肖嗎?”
  夫妻雙雙立刻搖搖頭。
  “很好。我可以保證,再也不會打扰你們了。”

十五 豁然開朗

  當艾勒里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偵探長把一張椅子放到他跟前。“我得到了一個內幕。你那個朋友蘇伊查,今天下午到這儿來拜訪過我。他告訴我,在史洛安自殺的那天晚上,他曾經到卡吉士收藏品總庫去過。
  “蘇伊查似乎是打算給卡吉士美術陳列館的展品寫說明書。他到了那儿,用隨身帶的鑰匙開門進去,徑直上樓,走進那間長長的陳列總室——”
  “用隨身帶的鑰匙開門進去。當時不是裝置著報警電鈴嗎?”
  “沒有裝置著。這表明當時房子里面還有人呢——通常是,最后一人离去時,把報警器裝置好,并且接通防衛局。這時,他上了樓,見史洛安寫字間的有燈亮,他就進去了,當然,也就發現了史洛安的尸体,就跟咱們后來所看到的情況一模一樣。”
  偵探長說道:“頭在桌上,槍在地板上,在垂著的右臂的下方,這距离咱們到達那儿不過几分鐘。蘇伊查嚇得不知所措。但他總算謹慎,一樣東西也沒碰,心想,万一被人發現自己在場的話,那就夠麻煩的,真是有口難分了,所以赶快溜之大吉。”
  “我對蘇伊查嚴加訊問了一個鐘頭,問他屋子里的情景,他回答得十分齊全。他直到報上登出了自殺的消息,才稍稍放心了些,他認為講出來也不會有什么禍害了,再加上良心使他不安,于是他就找我報告這一切。”
  “順便問一下吧,蘇伊查那天晚上离開那座總庫的時候,他有沒有把報警器裝置好?”
  “裝置好的。他說他習慣性地這樣做了。”
  艾勒里馬上站起身來。“咱們快去找一找蘇伊查吧。”
  他們在卡吉士收藏品總庫中,找到了心神不定的納奇歐·蘇伊查。
  “我听說,”艾勒里開口了,“史洛安死的那天晚上,你因為看見他的寫字間里有燈光,所以你就走了進去,是這樣嗎?”
  “不全是這樣。”蘇伊查說。“我是要跟史洛安商量些事務。當我一走進陳列室;我就知道史洛安在他自己寫字間內,因為有燈光從門頂窗透出來
  奎恩父子就象触電似的跳了起來。“什么,門頂窗,”艾勒里神情大變他說道。“難道在你進去之前,史洛安寫字間的門是關著的嗎?”
  蘇伊查顯得莫明其妙的樣子,“唔,确是這樣,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想我早已提起過了,偵探長。”
  “你沒提起過!”偵探長厲聲說道。“那末,你在跑出的時候,就讓門開著嗎?”
  蘇伊查口吃他說道:“是的。我嚇得魂不附体,沒有想到去關門。”
  局面顛倒了過來。偵探長打電話要桑遜檢察長和佩珀副檢察長來一下。
  “艾勒里,怎么啦?”
  “使史洛安斃命的那顆子彈,穿透了他的腦袋,順著彈道的軌線,越出寫字間的門外。我們發現子彈掉進了寫字間門對面的陳列室牆上的挂毯中。顯而易見,打槍的時候,門是開著的。史洛安死的那天晚上;我們沖進收藏品總庫的時候,發現史洛安寫字間門敞開著,這跟子彈的下落正合拍。可是,納奇歐·蘇伊查這么一講,史洛安死后,最初進入收藏品總庫的,原來并不是我們,而是他,蘇伊查比我們早一步。然而蘇伊查發現門是關著的!我們所能合乎邏輯也得出的唯一的結論就是:在史洛安死亡之后,在蘇里伊查來到之前,有人把門關上了。
  “我看,這事已經擺得明明白白了。史洛安是被謀殺的。”
  他們陰郁地點點頭。
  艾勒里又談了起來,“既然我們現在很有理由認定史洛安是被殺的,那末,格林肖就不是史洛安所殺。也就是說,殺害格林肖的真正凶手,又殺了史洛安,并布置一個自殺的假象,使人感到:史洛安開槍自殺這一舉動,默認了自己就是殺害格林肖的凶手。
  “不妨重提一下原來的論點。我們以前推斷過,殺害格林肖的凶手既然能夠偽造指向卡吉士的假線索,就必定知道諾克斯買進了失竊的名畫一事;知道此事的唯一外人,就是格林肖的同党。而既然史洛安本身也遭殺害,史洛安就不可能是柏林肖的同党。”
  艾勒里接著說道,“既然史洛安是被殺害的,所以他是清白無辜的,那末,這些線索只可能是真正凶手所制造和留下的栽贓手腳。
  “首先,既然史洛安是清白無辜的,我們就不必再怀疑他那天晚上到比乃第旅館去找格林肖的那套說法的可靠性。從而可以推知那几名訪客的順序如下:不知是誰的——上下全裹住的人;接著而來的是史洛安,再后是史洛安太太,再后是杰綏密·奧德爾,再后是沃茲醫生。”
  “你總還記得史洛安說過,世上唯獨他自己知道吉爾伯·史洛安与格林肖是弟兄;甚至格林肖也不知道自己弟兄已經換了姓氏。然而,寫匿名信的人,卻知道這樣一個事實,寫信者是誰呢?因此,能夠發現這一事實的唯一的人,就是曾經看見過弟兄倆在一起的人,偷听到他倆是弟兄,并且此人或者早已認識史洛安。
  “換句話說,發現吉爾伯·史洛安与亞爾培·格林肖是弟兄這一事實的這個人,必定是那天晚上躲在房間里的什么地方。”
  這個躲在房間內的無名客,就是在史洛安來此之前隨同格林肖進房間的人,就是格林肖的同党是唯一有資格寫匿名信向警察當局揭發史洛安与格林肖弟兄關系的人。
  “所以,這封信也是把史洛安誣陷為凶手的假線索之一,我們在史洛安的保潤煙盒內搜到的地下室鑰匙,也是一條假線索;史洛安保險箱中的格林肖的表,也同樣如此。那張燒剩的卡吉士遺囑的殘片,必定也是給史洛安羅織罪證的栽贓手法,因為,很有可能史洛安确曾偷了遺囑,并且原是放進棺材中的,以為這樣一來就万事大吉了,而當凶手把柏林肖塞進棺材的時候無疑發現了遣囑,于是拿出來把它帶走,他很有先見之明,料想有朝一日,也許用得上它——后來,他在把卡吉士當作凶手的企圖失敗之后,便打史洛安的主意,果然就用上了它。”
  “現在再來談他的動机吧,”艾勒里接著往下講。“為什么挑選史洛安來頂作格林肖的凶手呢?史洛安作為柏林肖的弟兄,又曾偷了遺囑去藏在卡吉士棺材內,而他作為卡真士家的一個成員,具備种种便利條件去制造卡吉士是凶手的假線索——這一切因素,就有了充分的理由使凶手認為,把史治安作為罪犯拋給警察當局,那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偵探長万般無奈,不得不把蘇伊查所反映的情況以及其中的含義,向新聞記者作了宣布。星期日的各報,刊登了這條消息。

十六 匿名來信

  星期四,信使送來電報。
  電報由諾克斯署名,文意晦澀費解:
  “我等候在第三十三大街西方聯合公司電訊局,請派一便衣來取小包,諸多干礙,不便直呈。”
  一名探警到上述電訊局去,不出一個小時帶回了一個小小的包件,上面沒有開具投送地址,只在一個角上署有諾克斯之名。拆開來。內有一個信封,信封內有信,另外還有一張紙則是諾克斯寫給偵探長的——全都裝在硬紙板盒中。
  “奎恩偵探長:隨函附奉匿名信一封,是我今晨從日常郵件中收到的。我自然擔心,寫匿名信的人現已監視著我,所以我采取迂回曲折的途徑把信交給你。我應如何行動?如果我們考慮周詳,或許能捕獲此人。他顯然仍不知道我已于數周前將此畫的前后經過全都報告了你。
                 詹·諾。”
  信是諾克斯親筆。
  諾克斯所附來的裝在信封內的信件,是一小張白紙。信封是常見的廉价品种,信封上諾克斯地址是用打字机打出的。信是投寄在商業區住宅之間那一地區的某個郵局,郵戳表明可能是前夜投的。
  信封內那張用打字机打出的給諾克斯的信,紙張頗為异樣。紙的一邊顯得毛毛糙糙——看來,原紙大小必是兩倍于此,不知為了什么理由漫不經心地從當中撕開。
  “詹姆士·諾克斯閣下:本函作者向你索物,你不應有半個不字。先讓你知道踉你打交道的是誰,你且看看紙的反面——你就會發現我是在半張期票的反面寫此信的,該期票是卡吉士在几星期前的晚上,當著你的面,開給柏林肖的。……”
  偵探長停止了誦讀,把紙翻了過去。正是喬治·卡吉士親筆寫下的潦草大字,就是那半張期票。
  偵探長重新念下去:
  “你該不致于蠢得拿此信去報告警察當局,因為失竊的利奧納多作品在你手中,你如去警察局,就必須供出前因后果,受人尊敬的詹姆士·諾克斯先生卻收受了竊自英國博物館的价值整整百万美金的藝術品。別自取其辱吧!你很快就會得到特別的指示,用什么辦法交割第一筆開銷。你要是打算對抗,那就太糟了,因為我定能使警察當局獲悉你窩藏賊髒。”
  信沒有具名。
  偵探長讓范雷到檔案里出找出向我們報告說史洛安和格林肖是弟兄的那封匿名信。把蘭玻小姐也找來,叫她隨帶几份卡吉士的親筆字樣。
  經過蘭玻小姐的檢驗:“兩封信匿名信,是用的同一架打字机,而且可能還是同一個人打出來的。”
  在期票背面打出這封信的人,就是咱們要找的對象——此人殺了格林肖,從尸体上拿起了期票。桑遜和佩珀到諾克斯家去守侯,一則可以這住匿名信的作者,又可尋訪那幅畫。
  整整一個星期,什么事也沒發生。十一月五日,諾克斯收到了第二封匿名信,佩珀馬上直奔警察總部。
  “是在期票的另外半張的背面,用打字机打出來的,偵探長,”佩珀嚷道。
  偵探長取出第一次的半張,兩下一湊,中間撕開處的毛糙紙邊正相吻合。
  第二封恐嚇信,跟第一封一樣,也沒具名。信上說:
  “第一次付款,諾克斯先生,要3万,要現鈔,每張票面不得超過一百塊。交割時,放在一個清洁的小包內,今夜十點過后,等在時報廣場的時報大廈的衣帽間,交給利奧納·德·文賽先生,有人口念這個名字,你就把小包交給這個人。記住,切勿報警。我會警惕你的花招的。”
  一會儿的功夫,筆跡專家恩娜·蘭玻,以及總部的指紋權威都伏在偵探長的辦公桌上,細細研究這封信。
  蘭玻小姐很細心。“這封信,跟那第一封恐嚇信,使用的打字机是不同的,這次用的是一架‘雷鳴頓’牌正常型號的打字机,從各個字体來看,我敢說打字机還相當新。這封信与前兩封信都是同一個人打出來的,這儿一個小地方很有意思。在打那三万塊錢的數字時出了些小差錯。打字的人,盡管是盛气凌人,顯然也是有點神經緊張。”
  “有什么指紋嗎,詹彌?”偵探長不太抱希望地問道。
  “沒有,”指紋專家說。
  一行人离開了偵探長的辦公室,秘密地潛入到諾克斯家中,桑遜檢察長、偵探長、佩珀和諾克斯就商討當晚行動的計划。
  艾勒里沒參加商討,他在房內踱來踱去,逛到了瓊的寫字桌旁,瓊坐在那儿埋頭打字。湊在她耳邊說遭:“好小姐。你干得很好。”艾勒里微笑著,漫步走到了大家那儿。
  諾克斯在天奈中說道:“這幅畫屬于我的。不過你們不妨拿給專家鑒定。只是有一條,如果你們查明我說的是實話,請把畫還我。”
  “唔,准定照辦,”桑遜說。
  偵探長再次規划了當夜的行動細節;諾克斯一知半解地勉強點點頭。隨后,他們都走了。鐘敲九點,諾克斯書齋里集合著奎恩父子、桑遜檢察長、佩珀、瓊·布萊特,還有諾克斯本人。拉起了黑窗帘;不讓一絲光亮透出到房子外面。所有的人都壓低著聲調。
  “諾克斯先生,你小包准備好了嗎?”偵探長問。
  諾克斯拉開寫字桌的一只抽屜,拿出用褐色紙裹著一個小包。“用這來冒充。是截成鈔票大小的紙。”
  “咱們還在等什么?諾克斯先生,我看你可以動身了。我們跟在你后面。那地方已經圍住了,那個人不可能——”
  “我敢說,”艾勒里突然說道:“今晚到時報大廈衣帽間去的必要性,已不可存在了。”因為,那對象不會去的。咱們已經上了大當啦!”
  艾勒里冷靜地說道:“諾克斯先生,你最好還是去看一看你那幅寶貝畫吧。”
  諾克斯內心一震。他一言不發,沖出了房間,艾勒里緊跟著他,其余的人也尾隨在后。
  諾克斯把眾人帶到了樓上一個長大而靜謐的房間內——進入陳列室,諾克斯就直奔遠遠的一個角落,他在牆壁的一塊鑲板前突然止步,摸索著一個花体裝飾。一大片看上去是實心的牆壁,悄沒聲息地向一邊移去,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孔穴。諾克斯把手伸進去,拼命朝黑孔內張望。
  “沒啦!”他臉如土色,喊道。“偷掉啦!”
  “一點不錯。”艾勒里說道。“真是詭計多端啊,真不愧為格林肖的神出鬼沒的同党。”

十七 暫露頭角

  艾勒里又說道:“諾克斯先生,你能肯定這幅畫被偷掉了嗎?你是親自放在這塊鑲板后面的嗎?”
  “我在一個星期以前還看過它的呢。除我之外,再沒別人知道。一個也沒有。”
  回到了諾克斯的書房后,艾勒里先把門關上,請佩珀站在門旁,提防著別讓人來打扰:然后,他毫不猶疑地走向書齋的一面牆壁上的大鐵柵,這座大鐵柵很低矮,靠近地板。他搗鼓了一會儿,終于把鐵柵拔了出來,把手伸進后面的孔隙中。里面是大型水汀管子的散熱器。艾勒里的手指迅速地拔動一根根管子,“這儿有八根管子,七根都燒得發燙,唯獨這根——”他的手停落在最后一根管子上——“這根卻是冰冷冰冷的。”他再次傾俯身子,擰開了這根冷管子底部一個偽裝的蓋帽,站起了身子,手中拿著一根又長又粗的管子,把管子倒了過來。它的底部,有一根很不容易察覺的金屬絲。艾勒里使勁一擦,底部就移動了,大家惊奇地看到它脫落了下來,從而看出管子內層襯著石棉。艾勒里舉起管子,使勁搖動。另一只手在下接著……從散熱器管子里,掉下了一卷古色古香的畫布。
  艾勒里靈巧地解開畫卷。把畫攤平。
  是一幅畫——油彩濃重厚實,描繪出一個戰爭場面。“諾克斯先生,你不是說已經從你手中失竊了嗎?那末,你又如何解釋這樣一個事實?”
  諾克斯哈哈一笑。“利奧納多作品已遭失竊。我不妨透露一個事實,這畫我有兩份,我本打算留個后手。你們眼前所見的是第二份,不是奧納多的真跡。當我從卡吉士手中買下原作的時候,我早就擁有這件同時代的复制品了。對此,我沒有透露過,因為我有我的打算……唔,一旦被迫要把原畫還給維多利亞博物館的話,我就把這幅不值錢的复制品冒充是我從卡吉士手中買進的那幅畫,一還了之。”
  諾克斯一口咬定。原作失竊了。
  檢察長把艾勒里、偵探長和佩珀拉到一邊去,嘁嘁喳喳商量了一陣。諾克斯仍然傻愣愣地站在攤放著油畫的書桌旁。瓊·布菜特背靠牆壁,圓睜兩眼,呼吸急促得使胸脯起伏不已。
  偵探長打電話召來了美國東部首屈一指的藝術鑒定家——托比·約翰士。
  托比·約翰士跟諾克斯特別熱乎。當他站在那儿等別人開口向他交代情況的時候,他的目光被書桌上的畫所吸引住了。
  艾勒里朝著那幅畫的方向揚了揚頭。“約翰上先生,你能确定那幅油畫的作者是誰嗎?”
  專家拿起一塊纏著絲帶的鏡片湊在一只眼睛上,仔細審視;爾后,又吩咐艾勒里和佩珀各執一邊,繃緊舉在半空,他把几盞燈的光線映射到畫上。
  他工作了半個小時之后,點點頭。
  “這件作品有來頭啊,”約翰士終于說話了。“人們已經知道多年了。”約翰士繼續往下說。“實際上已經知道好几個世紀了,這個專題有兩幅畫,兩畫一模一樣,除了一點緊。靠旗標的人像的膚皮色澤,存在著微細的差別。根据傳說,利奧納多作品中的皮膚色澤稍稍深些,只有把兩幅畫并列在一起,才能确切無疑地辨認出利奧納多的親筆。”
  “我不懂,”佩珀說,”博物館為什么對這第二幅畫只字不提。”
  艾勒里說道,“他們有了原件他們何必再為复制傷腦筋呢?咱們正在查訪的那個人,就是偷另一幅畫的人,也就是寫恐嚇信給諾克斯先生的人,此人用期票作信紙,所以必定也就是設計构陷史洛安并且殺害史洛安的人,同時他既是格林肖的同党,當然也就是殺害格林肖并且設計构陷喬治·卡吉士的人。”
  他究竟是誰?艾勒里對諾克斯說道:“詹姆士·諾克斯先生,你被逮捕了!”
  從諾克斯家散熱器管子中擅出的那幅畫,交給佩珀負責扣押在檢察公署以候審訊時用,已經通知倫敦警察廳,對諾克斯審判結束之后,原畫自當妥予奉還。
  艾勒里安詳地開始講解,流利暢達地把過去分析案情時的一切事實和推理都羅列出來,直到他把收到兩封恐嚇信前后所發生的种种情況敘述完畢,才稍稍停頓一下,然后就抓住這新推論的要點大加發揮。
  “唯一能夠投寄這兩封恐嚇信的人,”他說,“就是知道詹姆士·諾克斯藏有贓畫這一事實,誰還知道這一事實呢?兩個人知道,一個,是格林肖的同党,知道全部始末,另一個人呢,當然就是諾克斯本人了,兩封恐嚇信是各用半張期票打字而成、這個事實充分證明了寫信人就是謀殺格林肖和史洛安的凶手——也就是格林肖的同党。
  “在檢驗了打字机打出來的恐嚇信之后,我們發現了什么呢?第二封恐嚇信是用‘雷鳴頓’牌打字机打出來的。而這‘雷鳴頓’牌打字机是諾克斯先生的。
  “我們知道,自從諾克斯收到第一封恐嚇信之后,他謝絕一切賓客,這就意味著:能夠使用諾克斯的打字机來打第二封信的,唯有下列一些人:諾克斯本人、布菜特小姐、諾克斯家的佣仆。還有,由于兩封信都是寫在半張期票上的——而期票又只可能為凶手所有——所以這又意味著:上述這些人中的某一個,就是凶手。”
  “我們先考慮最后一批人。寫信人會不會是佣仆中的一個呢?不會;因為在勘查本案的最初階段,這些佣中沒有一個曾經到過過卡吉士家。
  “會不會是布萊特小姐呢?不會,布萊特小姐向我承認過,她是維多利亞博物館的私人偵探。”
  既然布萊特小姐和几個佣仆都被排除在疑點之處了,那末,剩下的只有諾克斯本人是第二封信的作者,所以也就是格林肖的同党和殺人凶手。
  “怎樣核實呢?諾克斯充分体現出凶手特征:首先,在針對卡吉士而制造假線索的那段日子里,他曾在卡吉士家出入。其次,就在諾克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造成了并無第三者在場的假象之后,他為什么又主動跑來自稱是第三個人,以破坏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假象呢?因為布菜特小姐已經當著他的面講清了茶杯的情況,他在史洛安問題上也是有來龍脈的:他可能就是跟隨格林肖一起到比乃第旅館去的那個人,從而得悉史洛安与格林肖是弟兄。于是他就寫匿名信給我們,作為构陷史洛安的一种暗示;再說,他既是凶手,從卡吉士棺材內拿到了遺囑,就把它放到了隔壁他自己那座空房子的地下室中,而复制一把鑰匙放在史洛安的保潤煙盒內;最后,他作為凶手,握有格林肖的表,當他在卡吉士收藏品總庫干掉了史洛安之后,他就把表放在史洛安的的保險箱內。
  “那末,他為什么又寫兩封信給自己,又捏造出自己藏畫失竊的假象呢?那更有道理了:史洛安自殺之說已經公開被推翻了,他知道警察當局仍在緝捕真凶。況且他正受到壓力,要他歸還利奧納多的作品。他給自己寫了兩封信,就造成一個印象:不論凶手是誰,至少不是他諾克斯,
  “這樣,他自己把畫偷掉,他事先把自己家里的防盜報警器搞坏,無疑是算計好我們從時報大廈空手而回的時候,被毀的防盜報警器可以向我們作證:那幅畫已被偷。這就免除了他還給博物館的義務,而他從此以后就能秘密保住此畫。”
  “至于談到那幅畫。不外兩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兩幅畫一開始就都在諾克斯手中,還有一种可能是僅有一幅——也就是他從卡吉士那儿買來的那幅。如果他僅有一幅,那末,他所說被偷就是撤謊。他看見被我查獲了,就心急慌忙搬出兩幅畫的典故,企圖使我們認為他一直佣有兩幅畫,查出來的那幅乃是复制本,原本已被這個憑空捏造出來的竊賊所偷去。
  “另一方面,如果他真的開始就有兩幅畫,那末,我查獲的那幅,或者是利奧納多作品,或者是复制本,在我們把不知諾克斯藏在何處的另一幅油畫找出來之前,是無法斷言的。而這另一幅,諾克斯是決不肯交出來的,因為他早已一口咬定說它已被外人偷走了。總而言之,“凶手必須具備三個主要條件。第一:他應能針對卡吉士和史洛安而布置假線索。第二:他應是兩封恐嚇信的作者。第三:他應在諾克斯的房子里,才有可能打出第二封信。符合這第三個條件者,只有几名佣仆、布萊特小姐和諾克斯。但是佣仆們被第一個條件所排除,布萊特小姐被第二個條件所排除,剩下來只有諾克斯,既然諾克斯完全符合上述這三個條件,所以凶手非他莫屬。”

十八 原來是他

  每隔一定的時間,總有電話來。是誰打來的,打來干什么,偵探長一概不知;但見每次電話鈴聲一響,艾勒里就搶著接听,每次他都露出失望的樣子。
  有過一次,偵探長要找范雷巡官,發現這位巡官從昨夜之后就沒到總部來報到過,誰也不知他的去向;在那整個下午,哈斯壯、畢各脫、姜申竟也不知怎的杳無蹤跡了。
  到了正常的下班時間、偵探長把秘書召來,發了一道神秘的指示。秘書就走了。
  十五分鐘之內,警察總部的各條走廊內,就已有意無意地傳開了,說奎恩特探長已經下班走掉了。其實,奎恩偵探長依然坐在自己黑黝黝的辦公室中,跟艾勒里一塊儿廝守著電話机,這只電話机此刻是通過專線与警局的電話接著。
  門外,停著一輛警車,有兩個人坐在車中,發動机一直啟動著。
  已逾午夜,電話終于來了。
  “來啦!”艾勒里一面嚷著,一面丟下電話筒。“到諾克斯的空房子去!”
  他們行動象幽靈一樣,沒有一絲聲音。
  把通向地下室的門輕輕推開。前面某個地方,從一扇門的上下兩道門縫間,透出了微弱的光亮。
  他們沖進房間。看見房間中央,有人正用一只小小的電筒,對准了平攤在地上的兩幅一模一樣的油畫,仔細研究。
  這時、那個全身裹住的身形,從衣袋中掏出了青藍色的自動手槍。不顧一切地拼命了。
  這個蒙面人開了一槍,打傷了艾勒里。大家一擁而上,開槍打死了蒙面人。
  偵探長總算松了一口气。
  艾勒里用右手抓住范雷的肩膀,緊緊靠住他,朝地板上那具尸体望去。他眼光一轉,轉到了兩幅攤開著的油畫上,他苦笑著說道,“我們總算找到了它們。”“我們現在可以把可怜的諾克斯老頭儿釋放了。他自愿做了一次犧牲,總算沒有白搭”。
  他們一塊儿俯視這個死人。此人就是佩珀副檢察長。

十九 真相大白

  大家都要艾勒里講清事件原委,艾勒里滔滔不絕地講起來:“昨天上午我曾總結出凶手的主要事件;
  “這最后一個條件,我昨天上午大加發揮,是故布疑陣,我故意使用這樣几個字眼:‘在諾克斯的房子里’,好象是指居住在諾克斯家的某一個成員,其實,‘在諾克斯的房子里’可以泛指任何一個人,不必一定是房子里的常住人員;他可能只不過是一個有机會進入諾克斯房子里的外界人士。
  要确證諾克斯先生的清白,是再簡單不過的了。這個事實就是:正當一般人都把吉爾伯·史洛安看作是凶手的時候,諾克斯先生卻自動告訴我,當著布萊特小姐的面,說他跟柏林肖拜訪卡吉士的那個夜晚,卡吉士曾向他借過一張一千塊錢的票子,交給格林肖,算是繳納一筆敲詐勒索的款子;而且他目睹格林肖把票子收起來,塞進表殼的背面。由此可見,這張一千塊錢的票子是條牽連到諾克斯先生的線索。那末,如果格林肖是諾克斯先生殺害的話、他就應該竭盡一切可能不讓那張票子落到警察之手。
  “然而,當我們在警察總部打開表殼看時,票子仍在里面,正是諾克斯從銀行取出的!他的行動,完全不同于凶手可能會采取的行動,所以我當時不得不認定,詹姆士·諾克斯不是凶手。”
  打出第二封信的那個人,是故意使用諾克斯先生的打字机的!目的何在呢?制造一种假象:信出于諾克斯先生之手,因此諾克斯先生就是殺人的凶犯。
  “在收到第一封信和牧到第二封信之間這段日子里,能夠進入這所房子的唯一的一個人是誰呢?就是佩珀副檢察長。
  “佩珀曾親口指認格林肖是他五年前為之辯護過的人,格林肖在從維多利亞博物館偷出來畫之后,就找上了佩珀,當格林肖坐牢的時候,那幅畫已在卡吉士手中,款還未付,格林肖從監獄一出來,當然會去向卡吉士收取款子。毫無疑問,佩珀是幕后的人物。
  “格林肖、諾克斯先生和卡吉士在那個星期五晚上會面之后,格林肖到手了張‘付給持票人’的期票,諾克斯先生跟格林肖一塊儿出來后就走掉了,格林肖把進房交涉的經過全都告訴了佩珀。佩珀覺得再也不需要格林肖了,格林肖對佩珀甚至還有危險,而且甩掉了格林肖之后,他就可以獨吞期票款。日后還可以敲詐勒索諾克斯。佩珀就把格林肖干掉了,地下室的鑰匙他早就配好了一枚。格林肖死在地下室之后,他就對尸体搜了一遍,得到了期票和格林肖的表,還拿到了史洛安前夜給格林肖的錢。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卡吉士暴病身亡,伍卓夫打電話到檢察公署報失,佩珀就要求承辦這件搜查遺囑的案子。
  “如今,他能自由自在出入卡吉士這座房子了。下葬之后的星期三晚上,他把格林肖尸体從諾克斯空房子地下室取出,尸体原是塞在地下室的舊箱子內的,他拖著尸体經過黝黑的后院,進入墓地,挖開了泥上,打開卡吉士的棺材——立即發現了放著遺囑的鐵盒;在這之前,可能連他也不知道遺囑到哪儿去了。他想到,遺囑也許有朝一日可以派用處,用來對史洛安進行敲詐勒索——史洛安是獨一無二的具備偷遺囑動机的人,并且只有他才會在下葬前把遺囑塞進棺材——佩珀于是把遺囑收起。他把格林肖尸体塞進棺材,放上棺蓋,爬了出來,离開了墓地。巧得很,這儿有著另一個關于佩珀是凶手的小小印證。因為,佩珀自己告訴我們,在這一天的夜里——星期三夜里,深更半夜的——他看見布萊特小姐到書房去進行翻查。這樣,佩珀就親口供出了那天夜里他沒睡。
  “這就跟弗里蘭太太反映的情況對得上號了,弗里蘭太大曾見史洛安在那天夜間到墓地去過。史洛安可能是覺察出佩珀在這房子中行跡可疑,就暗中窺察,看到了佩珀的所作所為——包括埋藏尸体和攫遺囑。
  第二天,當掘墓開棺的時候,佩珀就得把一切都整個儿推倒重來,他既然可以在卡吉士家通行無阻,他就布置了一些線索,讓那卡吉士來充當殺人凶手。他之所以挑選卡吉上來充當‘凶手”,可能是出于兩個原因:第一,這樣一個結論,跟我的想法一拍即合;第二,卡吉士已死,隨便佩珀怎樣擺布誣陷,他都不會否認的。還有,如果這一結論被接受的話,不會使任何一個活人受到委屈。
  “布萊特小姐無意之中拆穿了所謂卡吉士是凶手的西洋鏡,她回想起茶杯情況前后不符,并且向我們作了匯報,另一方面,當諾克斯先生出乎意料地來談親身的經歷,表明自己就是那第三個人的時候,佩珀意識到一切都成了泡影,佩珀明白,卡吉士一死,他所持有的期票就一文不值了,他不再能抓住諾克斯先生擁有贓畫這一把柄而進行訛詐了,因為諾克斯先生已把詳情細節攤給了警察當局。
  “佩珀只剩下僅有的一條財路,那就是把利奧納多從諾克斯先生手中偷過來;他必須先免除后顧之憂;這時警察當局正在四處探查凶手呢。
  “佩珀為什么挑選史洛安來作為他的第二個替身呢?史洛安曾見佩珀到墓地去,也說是說史洛安掌握了佩珀的罪行。史洛安要把遺囑銷毀,他勢必找上佩珀,抓住他殺人這個把柄,提出以遺囑作為閉口不講的代价。佩珀眼看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嚴重威脅,他必然會暗自盤算,如何干掉史洛安,這是個有害于他的唯一活見證。
  “于是佩珀就布置出史洛安‘自殺’的場面。按照推測,史洛安似乎理應有此動机;再加上,地下室燒剩的遺囑,史洛安房內查獲的地下室鑰匙,以及史洛安寫字間靠牆保險箱中藏有柏林肖的表,這些都是佩珀對其犧牲品所作的巧妙栽贓。至于殺害史洛安所用的那管史洛安自己的左輪手槍,毫無疑問,是佩珀在把鑰匙放保潤煙盒的時候,從史洛安住處取得的。
  為了讓警察當局相信史洛安自殺,他還制造了有人給史洛安通風報信的假象,這就使我們聯想起史洛安‘自殺’的那天晚上那只神秘的電話,我們已經查明那只電話是從卡吉士家打去的。
  “佩珀曾經當著咱們的面拔電話,說是打給伍卓夫,要約請伍卓夫對燒剩的遺囑殘片鑒定一下,一會儿的功夫,他就把電話挂斷了,說是電話中是占線的忙音;過了一會儿,他再次拔號,這一次才真的跟伍卓夫的男仆交談了几句。其實,第一次他撥的原來是卡吉士收藏品總庫的電話號碼!當史治安在那邊拉電話時,佩珀只需把電話筒一挂就行了,不必開一句口。
  “佩珀立刻离開了卡吉士家,推說去找伍卓夫證實遺囑殘片。但他在去伍卓夫那儿之前,先到收藏品總庫彎一彎,他把史洛安殺了,略略布置一下。以便一望而知是自殺。最后,由于房門關上而使史洛安自殺之說不攻自破,但是這一個細節卻不是佩珀的失算;他并不知道子彈穿透了史洛安的腦殼而飛到了敞開著的房門以外;佩珀在离去之時做了一個合乎邏輯的動作;他把門關上了。他万万想不到這一來竟會枉費了自己全部心机。
  “几乎有兩星期之久,大家對史洛安是凶手的說法深信不疑。佩珀認為現在已無后顧之憂了,可以從諾克斯先生手中把畫偷過來了;由于這時警察已經圓滿地把凶殺案斷結了,所以他偷諾克斯先生藏畫的初衷,肯定不是想要借此造成諾克斯先生是凶手的假象,而是旨在造成這樣一种假象:諾克斯先生為了不肯把利奧納多作品交還博物館而自我偷盜。卻不料跳出了蘇伊查,提供的證詞,把史洛安自殺之說推翻了,佩珀曉得警察當局仍在緝捕凶手。何不把諾克斯先生既當作自偷藏畫的竊賊,又當作殺害柏林肖和史洛安的凶手呢?佩珀失著之處就在于他滿以為諾克斯先生在推理上有成為凶手的可能。要是諾克斯先生不曾把一千塊錢票子的事儿告訴我的話,情況本來原會如他所料。”
  “用諾克斯先生的打字机打出第二封信,是佩珀虛构陷害的倒數第二個步驟。最后一個步驟,當然就是偷畫了。佩珀進駐那所房子的那段時間。他就搜索這幅畫。他壓根儿不知道有同樣的兩幅畫并存著。他發現了陳列室牆壁上的活絡鑲板后,就把畫偷到手,私下夾帶出來,藏在諾克斯空房子中!接著,他就著手泡制出第二封恐嚇信。
  “他在偷了畫之后,接著又寫好了信,他就把你的防盜報警系統破坏了。他期望的是,我們會到時報大廈的約定地點去,然后又會空手回來。信的目的原來是調虎离山。”
  檢察長爽然說道:“可是我還想問問,那兩幅畫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在這時把諾克斯先生逮捕——這一切我都不明白。”“關于那兩幅都屬于古董,只在皮膚色澤上有細微差別的油畫,這整個‘典故’都是胡吹瞎扯。接到第二封恐嚇信的當天下午,我通過演繹推理,一切都明白了——佩珀的計謀,他的罪行,他的意圖。我設法把佩珀引進圈套,只要能把跟他所偷竊的利奧納多作品人贓并獲。”
  諾克斯先生同意為我演出苦肉計。我們請來了托比·約翰士共同杜撰出一套故事,騙得佩珀提早攤牌。佩珀听到這些話是出于約翰士這樣的權威人士之口,就相信自己如要判斷出哪一幅是利奧納多的真跡,唯一的辦法是將兩畫并列著對比!
  昨天夜里,他從公事案卷偷出那幅畫,夾帶到諾克斯空房子中他那秘密窟,被我們當場拿獲。
  “這樣,戲就收場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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