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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屋里,他听到的東西也大同小异。科拉把他的故事又講了一通,工頭則在一邊附和。布福一臉陰沉地告訴他,不管是今天上午還是昨天,在屠場里工作的人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樣。那些娼妓在這一帶早已成了司空見慣的景致,已經沒人真正注意他們本人和他們干的事了。沒人記得起來屠場后面究竟是哪一塊地方被娼妓們用過——單憑這气味就能說明問題了。就算有人在那塊地方瞥見了一個,也不會去多看兩眼的。
  听完所有這些,布魯內蒂回到了他的汽車里,叫司机把他帶回梅斯特雷警察局去。斯卡爾帕警官已經又穿好了上衣,從這輛車里出來,跟布福巡住上了另一輛。在兩輛車一起開回梅斯特雷的路上,布魯內蒂把車窗打開一半好透進點空气,雖說是熱气,總也可以把粘在他衣服上的那股屠場里的味道沖淡些。同大多數意大利人一樣,布魯內蒂對于素食主義一向嗤之以鼻,覺得這不過是那些腦滿腸肥之徒自我放縱的另一种形式罷了。不過今天這么一來,他是完全理解了。
  到了警察局,他的司机帶著他到了二樓,把他介紹給加洛巡佐。這個人面如死灰,眼窩深陷,似乎長年累月的查案追凶已經從身体內部吞噬起他的血肉來。布魯內蒂剛在加洛的桌邊坐定,巡佐就告訴他,除了布魯內蒂已經听說的那些,其他也沒有什么可補充的了。不過,他已經從驗尸官那里听到了初步的口頭報告:一系列頭部及臉部的猛擊導致了死亡,死亡時間在發現尸体前的十二至十八小時內。炎熱的天气讓人很難作出判斷。驗尸官從某些傷口上的銹跡和傷口形狀推想,凶器是一种金屬,很可能是一段管子,反正肯定是圓柱形的。至于胃部殘留物和血樣的分析結果,最早也要到星期三早上才能反饋回來。所以,眼下還說不准他被殺時有沒有受到毒品和酒精的影響。鑒于城里的許多娼妓和几乎所有的易裝癖都吸毒成癮,所以盡管尸体上似乎并沒有靜脈注射毒品的跡象,這种可能性還是存在的。那人的胃是空的,可是有跡象表明,他在被殺前六小時之內吃過一頓飯。
  “他的衣服是怎么樣的?”布魯內蒂問加洛。
  “紅色女裝,是某种廉价的人造材料做成的。一雙紅鞋,几乎沒怎么穿過,是四十一碼的。我會去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制造商。”
  “有沒有照片?”布魯內蒂問。
  “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准備好,長官。不過据那些把尸体弄來的人說,您可能會不想看的。”
  “有那么糟嗎,呃?”
  “不管是誰處理尸体,除非干活的時候心不在焉,否則肯定是會討厭他的。連鼻子都沒留下來。”
  “你會去叫畫工來畫張模擬像嗎?”
  “是的,長官。可是這大半還得靠猜。畫工只知道臉型和眼睛的顏色。還有頭發。”
  加洛頓了一下,補充說:“頭發很稀,有一大片都禿了,所以我猜,嘔,他在干活的時候是戴假發的。”
  “那有沒有找到假發呢?”布魯內蒂問。
  “沒有,長官,沒有假發。看上去他像是先在別的地方給人殺掉,然后才運到那里去的。”
  “找到腳印了嗎?”
  “找到了。技術組說他們發現了一組腳印,路線是先朝著那片草叢走,再從那里出來。”
  “走過去的腳印是不是深一點?”
  “對,長官。”
  “這么說來,他是給運到那儿,再卸下來擱在草叢下面的。腳印的源頭在哪儿?”
  “屠場后面有條狹窄的石子路。看來那人是從那里過來的。”
  “那么這條路上有沒有腳印?”
  “什么也沒有,長官。已經有好几個星期沒有下過雨了,所以就算有輛轎車,甚至卡車在那儿停過,也不會留下什么痕跡的。腳印就那么些。是個男人的。四十三碼的。”這也是布魯內蒂的鞋碼。
  “你有沒有易裝癖男妓的名單?”
  “只有那些犯過事的,長官。”
  “他們都犯過什么事?”
  “都是些常有的事。毒品。相互之間的糾紛。時不時的,也會有人跟顧客鬧點糾紛。一般都是為了錢。不過,那些人里邊沒有人卷入過更嚴重的事。”
  “那是些什么樣的糾紛?他們有沒有動過武?”
  “沒有這种事,長官。從來沒有這种事。”
  “他們有多少人?”
  “那些人里有三十個,我們是有檔案的,可我猜那只不過是一小部分。他們有很多人是從波爾代諾或者帕多瓦來的。好像那儿來的人生意不錯。”這兩個地方,前者是离美軍基地和意軍基地最近的大城市,不足為怪。可是帕多瓦呢?
  是因為那所大學嗎?假若果真如此。那么,自從布魯內蒂拿到法學學位以后,世道可真是不一樣了。
  “今晚我想看看那些文件。你能不能給我弄些复印件來?”
  “我已經弄好了,長官。”加洛說,同時把桌上的一個藍色文件夾遞給他。
  從巡住手里接過文件夾的時候,布魯內帝意識到,盡管身處离家不到二十公里的梅斯特雷,他似乎還是被當成了一個外鄉人。于是,他便開始尋找某种共同的基礎,可以讓他成為這個工作集体中的一員,而不是從城外來的警長。“你是威尼斯人吧,是不是,巡佐?”加洛點了點頭,布魯內蒂又加了一句,“是卡斯特羅區吧?”加洛又點了點頭,不過這回臉上露出了微笑,似乎已經心領神會,不管他跑到哪里,口音總是改不了的。
  “那你在梅斯特雷干什么?”布魯內蒂問。
  “如今這种情形您是知道的,長官。”他說開了,“我在威尼斯找房子都找煩了。我們夫妻倆找了兩年,可那比登天還難。沒人愿意把房子租給威尼斯人,就怕讓你進去容易出來難。如果你想買,那价錢——每平方五百万。誰買得起?所以我們就搬到這里來了。”
  “听上去你挺遺憾的,巡佐。”
  加洛聳了聳肩。在威尼斯人中,像這种被不斷飛漲的房租房价逼走的命運太司空見慣了。“离開家鄉總是讓人不大好受的,警長。”他說。然而,布魯內蒂覺得,在說這話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加洛的聲音顯得溫和了几分。
  他們回過頭來又談起了手頭的這個問題,布魯內蒂用手指敲了敲文件夾。“你這儿有沒有什么人可以和那些人談談,是他們信得過的?”
  “這樣的警官我們以前是有一位的,叫本凡努蒂,可他去年退休了。”
  “就沒有別人了?”
  “沒有了,長官。”加洛躊躇了片刻,似乎在權衡該不該斗膽說出下面一句話來。“恐怕我們這儿的許多年輕一點的警官,嘔,恐怕他們把這些家伙是當笑話來看的。”
  “為什么這么說,加洛巡佐?”
  “要是那些人里有誰投訴,您知道,投訴遭到顧客毆打——不是拿不到報酬,那我們可管不了——投訴遭人毆打,這下可好,沒人愿意給派去調查,哪怕我們已經知道了干這事的人姓甚名誰。即便他們跑去訊問,一般也總是不了了之。”
  “從布福巡佐身上,我已經嗅出點味道來了,甚至比這還糟。”布魯內蒂說。
  一听到這個名字,加洛抿緊了嘴唇,不過什么也沒有說。
  “那些女人呢?”布魯內蒂問。
  “那些妓女,”
  “對。她們和易裝癖之間接触多嗎?”
  “据我所知,他們之間從來也沒有過什么麻煩,可我不知道他們相處得如何。假如您是指相互競爭拉客的話,我想他們并沒有這么做。”
  布魯內蒂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指什么。他意識到,一直要等到讀完藍文件夾里的東西,或者那死人被別人認出來以后,自己提出來的問題才會有明确的主題。那樣,談話才會有動机,對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才會有一定的理解。
  他站在那里,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請你們的司机明天早上八點半來接我。希望那時候畫工已經畫好了模擬像。
  你只要一拿到模擬像,哪怕是在晚上,也請馬上去找至少兩位警官來,逐一調查那些易裝癖,看看有沒有人認識他,有沒有听說過有個波爾代諾或者帕多瓦來的人失蹤了。還有,請你們的人去查問一下娼妓——我說的是女人——問她們那些易裝癖用不用那塊發現尸体的地方,或者問她們認不認識以前用過那塊地方的易裝癖。”他拿起了文件夾。“今晚我會把這些都看完的。”
  加洛本來一直在記錄布魯內蒂的話,听到這里便站起身來,陪著布魯內蒂向門口走去。
  “那我們明天早上再見,警長。”接著,他又走回辦公桌前,伸手去抓電話。“您下樓的時候,會有個司机等著,把您送回羅馬廣常”當警車飛馳在堤道上。向威尼斯方向駛去時,布魯內蒂注視著車窗外右側那些馬蓋拉的煙囪密林里噴涌而出的或灰、或白、或綠、或黃的云霧。目之所及,只見這個龐大的工業中心籠罩在重重煙幕中,而落日的余暉則把所有這些全都幻化成了一幅未來世紀的燦爛圖景。想到這里,他一陣憂傷,轉過頭來舉目遠眺穆拉諾島以及在它后面遠遠的地方,托爾切洛那座“巴希利卡”式的塔樓。据某些歷史學家說,在一千多年前,那一整套興建威尼斯的計划,最初就是在這里萌生的。當時住在岸邊的人為了躲避匈奴人,都住沼地里逃。
  一輛裝著德國餐具的野營車冷不防沖上來插到了他們前頭,以便搶先一步拐進特龍凱特的停車島。司机為了避開它只能胡亂地急轉一通。這么一來,布魯內蒂。下子就給拉回了現實生活。又是些德國佬,如今,再也沒有什么地方能躲開他們了。
  他從羅馬廣場出發,向家里走去。一路上,他根本顧不上去注意身邊經過的人物,思緒一味地在那片荒蕪的野地上打轉。草叢下橫著尸体,周圍在集著蒼蠅,這一切都還歷歷在目。明天他要去看一看尸体,再跟驗尸官談談,試試看這樣能不能揭開一些謎底。,他剛好赶在八點以前到了家,這時間還算早,還足以讓人以為他這一天過得跟平時一樣。他進屋的時候,保拉正在廚房里,但是并沒有往常下廚時散發出來的味道和碰撞出來的聲響。他挺納悶,沿著走廊來到廚房,往里面一探腦袋。
  只見她正在長餐桌邊,忙著切番茄。,
  “你好,圭多。”她說,抬起頭沖著他笑。
  他把藍文件夾往長餐桌上一扔,走到保拉身邊,在她的脖子后面親了一下。
  “這么熱的天還來這一套?”她問,嘴上雖然這么說,人卻直往后仰,靠在他身上。
  他輕柔地舔著她后頸部的皮膚。“体內肯定缺鹽。”他說,又舔了一下。
  “我想,那种鹽水片是在藥店里賣的。可能會更衛生些。”她一邊說,一邊向前傾斜,只為了從洗滌槽里再拿出一個熟透的番茄來。她把番茄切成厚片,然后添到已經在一個大瓷盤邊上圍成一圈的番茄片里去。
  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又從吊櫥里拽下一只玻璃杯。他倒了一杯,一飲而盡,接著又喝了一杯,這才蓋好瓶蓋,放回冰箱里。
  然后,他從底層的架子上拿出了一瓶普羅塞科酒。他先是撕開裹在瓶蓋上的銀箔,再用兩只大拇指慢慢地把木塞住外推,讓它徐徐地移動,輕輕地來回摩擦。塞子剛露出瓶口,他便把瓶子朝一邊傾斜,不讓泡沫溢出來。“為什么咱們剛結婚的時候,你知道怎么可以不讓香溢出來,而我卻不知道?”他一邊問,一邊把冒著气泡的酒倒進了玻璃杯。。
  “是馬里奧教我的。”她解釋說。他很快就明白了,她說的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對二十來歲的馬里奧夫婦,而是她那當酒商的表哥。
  “想來點嗎?”他問。
  “把你的酒給我抿一小口就行了。我可不喜歡在這么熱的天喝酒一喝就上頭。”他伸出手臂把她攬在怀里,把杯子端到她唇邊,讓她呷了一小口。“夠了。”她說。于是他拿過杯子,自己品味起來。
  “好酒。”他輕聲說,“孩子們在哪里?”
  “基埡拉在外面的陽台上,在看書。”除了看書、解數學題、吵著要電腦,到底基埡拉還有沒有別的事可做?
  “那么拉菲呢?”他肯定是跟莎拉在一起,可布魯內蒂還是要問一問。
  “跟莎拉在一起。他在她們家吃晚飯,然后一塊儿去看電影。”她笑起來,一方面是因為想到拉菲對兩層樓下面那個名叫莎拉·帕格奴齊的女孩忠心耿耿、形影不离的熱乎勁便忍俊不禁,另一方面也因為拉菲總算追到了莎拉而松了口气。“但愿他能忍痛离開她兩星期,跟我們一道上山去。”保拉說,心里倒一點也不擔心。在博爾扎諾以北的山里呆上兩星期,可以逃開城里灼人的熱浪,這种誘惑是足以讓拉菲暫別新歡的。再說,莎拉的父母已經發了話,說她可以在這段假期里跟拉菲家一起度個周末。至于保拉自己,又能有兩個月不用在大學里教書了,眼下正憧憬著不受打扰、盡情看書的好日子呢。
  布魯內蒂對此不置一詞,只顧著給自己又倒了半杯酒。
  “是在做色拉吧?”他問,沖著保拉面前的盤子上那一圈西紅柿點了點頭。
  “哦,真是超級警察。”保拉說,一伸手又拿了一只番茄。
  他瞧見了一圈番茄片,每片之間都留著空隙,切片的大小都正好可以嵌進一片白奶酪。接著,他又發現在他那美麗的妻子左邊,擱著一只玻璃杯,里頭裝著新鮮羅勒,緊挨在一邊的一只盤子上還有新鮮的白奶酪。他把這些線索歸在一起,以閃電般的速度推出了結論:這是在做晚飯時吃的涼拌色拉。“難怪這個人能讓城里的罪犯聞風喪膽呢。”她一邊說,一邊轉過臉來朝著他微笑,揣摩著他的情緒,好估計一下自己的玩笑有沒有開過頭。看來多少是有些過頭了,于是她便從他手里接過了杯子又抿了一小口。“出什么事了?”
  她一邊問,一邊把杯子遞還給他。
  “我逢命要到梅斯特雷去辦個案子。”還沒等她插話,他又接著說:“他們有兩個警長出去度假了,另一個摔斷了腿躺在醫院里,剩下的一個放了產假。”
  “于是帕塔就打發你到梅斯特雷去了?”
  “再沒別人了。”
  “圭多,總會有別人的。嗯,帕塔自己就是一個嘛。除了簽簽文件,調戲調戲秘書,做點其他的事對他不會有坏處的。”
  “布魯內蒂覺得自己很難想像有誰會讓帕塔來調戲,可他忍件沒說出來。
  “你說呢?”她見他沒出聲,便追問了一句。
  “他出事了。”布魯內蒂說。
  “這么說,那事就是真的了?”她問,“我一整天都很想打電活問你那是不是真的。是蒂托·布拉斯卡嗎?”
  布魯內蒂剛一點頭,她就把頭往后一仰,頗為不雅地發出了一种近乎于貓頭鷹叫的聲響。“蒂托·布拉斯卡。”她反复念叨,轉過身對著洗滌槽又抓起了一只番茄。“蒂托·布拉斯卡。”
  “得了,保拉。這沒什么好笑的。”
  她猛地轉過身來,刀還握在胸前。“你說沒什么好笑,是什么意思?帕塔是個傲慢無禮、虛情假意、自以為是的雜种,我可想不出來還會有誰比他更該受這种罪了。”
  布魯內蒂聳了聳肩,往杯子里又倒了點酒。只要她還在大肆攻擊帕塔,就顧不上梅斯特雷的事,盡管他心里也清楚,這不過是暫時的跑題罷了。
  “我真沒法相信,”她一邊說,一邊背過身去,顯然這句話是說給槽里僅存的那一只番茄听的,“他長年累月地為難你,不管你干什么都被他弄得一團糟,到頭來你還護著他。”
  “我不是在護著他,保拉。”
  “反正我听上去就像是這么回事。”她說,這回是朝她左手握著的奶酪球說的。
  “我只是說沒人該得到這种結果。布拉斯卡是頭蠢豬。”
  “難道帕塔不是嗎?”
  “你想讓我把基埡拉叫來嗎?”他看見色拉差不多快做好了,便問了一句。
  “你先告訴我梅斯特雷的這件案子可能要花多少時間,再去叫她。”
  “我不知道。”
  “那是什么案子?”
  “一件謀殺案。梅斯特雷的野地里發現了一個易裝癖的尸体。有人打爛了他的臉,可能是用一根管子打的,然后再把他運到野外。”他不知道在別人的家里,飯前的談話有沒有這么刺激。
  “為什么要打爛他的臉?”她問,一下子就提出了這個困扰了他一下午的問題。
  “為了泄憤吧?”
  “哦。”她說,切完奶酪后再把番茄和奶酪片嵌在一起。“可是為什么要弄到野地里去?”
  “因為想讓尸体离殺人現場遠一點。”
  “可你又怎么确定他不是在那儿被殺的?”
  “看上去不像。有一些腳印是通往尸体的,還有一些淺一點的是离開尸体的。”
  “一個易裝癖?”
  “我就知道這個。沒人告訴我他有多大年紀,可是好像人人都确信他是個男妓。”
  “你不相信?”
  “我沒理由不相信。可我也沒理由相信。”
  她拿起一些羅勒葉,浸在冷水里洗了一會儿,再把它們切成碎片。然后,她把羅勒葉撒在番茄和奶酪上,加上點鹽,最后在所有這些東西的頂部澆上一大堆橄欖油。
  “我是打算在陽台上吃飯的。”她說,“基埡拉應該已經把桌子擺好了。想去證實一下嗎?”他轉身离開廚房時,順手拿起了酒瓶和酒杯。保拉看見了,便把刀放進了洗滌槽。“這個周末結不了案,是嗎?”
  他搖了搖頭;“看來不行。”
  “那你要我怎么辦?”
  “咱們已經預訂了旅館,孩子們已經准備好要出發了,學校放假以后他們就一直盼著要去的。”
  “你要我怎么辦?”她又問了一遍。有一回,大概在十八年前,他曾經成功地避開過她的追問,他已經記不得那是什么事了。無論如何,他畢竟也有過僥幸脫身的時候。
  “我想讓你和孩子們去山上度假。如果這案子結得快,我會赶去跟你們在一起。無論如何,到了下周末我一定會赶去的。”
  “你最好能來,圭多。我可不想一個人度假。”
  “會有孩子們陪著你的。”
  對于這种說法,保拉根本不屑于提出合情合理的异議。
  她端起色拉,向他走過來。“去看看基埡拉是不是已經把桌子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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