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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美麗的赫萊娜”號


  “沒錯,”帕特里斯說,“寫給德馬里翁的匿名信告訴他黃金已經起運……那只船上的人行動很快,乘人不備連夜干的……他們都是外國人……他們去的方向……一切都吻合。可能黃金在存放的地窖与終點之間有一個停留的隱藏處,要不就是挂在管道中挂鉤上等待起運?……
  “但這些無關緊要。現在重要的是弄清‘美麗的赫萊娜’縮在哪個角落里等待著良机出發。從前埃薩萊斯比較謹慎,用‘火星雨’發信號,我曾經觀察到它。這回,西蒙老頭在埃薩萊斯之后繼續干,無疑是為了自己的打算。他告訴船員,黃金從魯昂和勒阿弗爾用汽船運到東方。几十吨黃金壓在艙底,上面蓋了一層煤,很簡單,您說是嗎?我們猜對了,是嗎?我有把握……
  “至于芒特,他買了去芒特的火車票,‘美麗的赫萊娜’也是開往那里的,對嗎?這就清楚了,不是嗎?他會赶到芒特,在那里偽裝成水手,登上那條船……神不知鬼不覺,黃金和強盜都消失了。您看呢?沒錯吧?”
  這回堂路易還是沒有回答。然而,他肯定是贊同帕特里斯的這种分析的,因為稍后,他說:
  “好,我到那里去,我們會看到的……”
  堂路易對司机說:
  “開車,用最快的速度,我必須在一小時內赶到芒特。至于您,上尉……”
  “我嘛,陪您一道去。”
  “誰守在這里呢?”
  “柯拉麗媽媽?她還有什么危險嗎?現在不會再有人害她了。西蒙這次的陰謀失敗后,只關心個人的安危……以及他的黃金。”
  “您堅持這樣認為嗎?”
  “絕對如此。”
  “您可能錯了。不過這畢竟是您個人的事。走吧……噢!謹慎為妙……”
  他喊亞邦:
  “亞邦!”
  如果說亞邦對帕特里斯表現的是一种愚忠的話,那么他對堂路易則有點宗教式的崇拜。只要堂路易有一個細微的示意,他就會如醉如痴地投入。他在堂路易面前笑個不停。
  “亞邦,你完全好了嗎?你的傷愈合了嗎?沒太累吧?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他把他帶到堤岸上,离貝爾杜工地不遠的地方。
  “從今天晚上九點鐘起,你就坐在這條凳子上守在這里。你帶點吃喝的東西來,要特別留意下邊發生的事。會有什么事呢?也許什么事也沒有。無論如何,我回來之前你不要動……除非有什么情況。”
  他停了一下,又說:
  “特別是,亞邦,你要當心西蒙。是他把你打傷的。如果你看見他,你就逮住他……把他帶到這里來……可是別把他弄死,記著!別大意,嗯!我不要死的……而要一個活的。懂嗎,亞邦?”
  帕特里斯著急地說:
  “您擔心這里會出什么事嗎?不可能,西蒙已經走了……”
  “上尉,”堂路易說,“一個好的將領在追擊敵人的時候,還必須保障陣地的安全并加強守衛。很明顯貝爾杜土地是我們的對手的一個最重要的聯絡點。所以要派人監視。”
  堂路易對柯拉麗也采取了嚴密的防范措施。她非常疲乏,需要休息和看護。她被扶到汽車里,然后汽車全速駛到靠近巴黎市中心的一個地方,她被送進了馬約街的康复中心,以擺脫可能的跟蹤。帕特里斯親自把她交給大夫,并叮囑了一番。禁止任何人靠近她。柯拉麗沒有說半句話,只寫了几個字:帕特里斯上尉。
  晚上九點,汽車奔馳在圣日耳曼和芒特的公路上。帕特里斯坐在汽車后座堂路易的身旁,他感到胜利的喜悅,他腦子里充滿著假設,而且在他看來,這些假設具有确定無疑的价值。但是他還有几個疑點不明白,他想听听亞森·羅平的意見。
  “對我來說,”帕特里斯說,“有兩個問題無論如何無法解釋。首先,埃薩萊斯七月四日早晨七點十九分殺死的那個人是誰?我在電話里听見了他臨死前的慘叫。是誰死了?尸体到哪里去了?”
  堂路易總是不作回答,帕特里斯又說:
  “第二個問題更令人奇怪,那就是西蒙的表現。他一生致力于一個目標:為他被害的朋友貝爾瓦報仇,同時极力成全我与柯拉麗兩人的幸福。他所做的每件事与他的生活都是一致的。我猜他患有強迫症和怪癖。后來,他的敵人埃薩萊斯突然倒下去了,而他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對我和柯拉麗進行迫害,以致策划并執行了過去埃薩萊斯用來迫害過我們父母的那种可怕陰謀。
  “您看,這件事情是否有點奇怪,是不是黃金的誘惑力使他昏了頭?是不是他發現了黃金的秘密后,想把神奇的財富据為己有?可以這樣解釋他的犯罪嗎?一個老實人變成強盜,是因為要滿足覺醒了的本能?您怎么認為?”
  堂路易仍然沉默不語。帕特里斯期待這位著名的冒險家能一下子解開這些謎團,此刻他感到生气和吃惊。他作了最后一次試探:
  “那么,金三角呢?也是一個謎?因為畢竟不存在三角!金三角在哪里?您對此有什么想法嗎?”
  堂路易又沒有說話,上尉最后忍不住地說:
  “究竟怎么啦?您不答話……您好像憂心忡忡……”
  “也許是這樣,”堂路易說。
  “什么原因?”
  “噢!沒什么原因。”
  “可是……”
  “怎么!我覺得事情進展得太順利了。”
  “我們的事情。”
  他看到帕特里斯還想問,于是說:
  “上尉,我對您很坦率,我非常關注您的事情,可是我得向您承認,我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和一個目標,現在我得全力以赴。那就是追蹤這批被盜走的黃金,我不想讓它們從我們手中溜掉……從你們的情況看,我是成功了,從另一方面看又沒有達到目的。你們兩個安然無恙了,可是我還沒弄到那一千八百袋黃金,我必須弄到手……我必須弄到手。”
  “您會弄到手的,因為您已經知道它們在哪里。”
  “只有它們,”堂路易說,“擺在我面前的時候,才算弄到手了。可直到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
  在芒特,他們沒花多長時間,很快就打听到,有個旅客樣子同西蒙老頭一樣,他在“三帝”旅館下榻,現在正在四樓一間客房里睡覺。
  堂路易住在樓下,而帕特里斯由于腿的原故怕引人注意,便住到了另一家旅店。
  帕特里斯第二天醒得晚,堂路易來電話告訴他,西蒙去了郵局后又到了塞納河邊,然后又去了火車站,從那里帶回一個相當時髦的女人,頭上圍著一條厚紗巾,遮住了瞼。兩個人在他四樓的房間里用餐。
  四點鐘的時候,堂路易又來電話,請他赶快到城邊上塞納河對面的一個小咖啡店去見他。在那里,帕特里斯看見西蒙在堤岸上散步。他背著手一副毫無目的地閒逛的樣子。
  “一條圍巾,一副眼鏡,總是那套奇异的服裝,同樣的風度。”帕特里斯說。
  他又補充道:
  “您看他裝著無憂無慮的樣子,但是他的眼睛一定在朝河上望,朝‘美麗的赫萊娜’開來的方向張望。”
  “對,對,”堂路易小聲說,“留神那個女人。”
  “啊!是她?”帕特里斯說,“我在街上碰到過兩三次。”
  一件軋別丁大衣勾勒出她高大的身材和寬闊的肩膀,她戴著一頂寬邊氈帽,一條紗巾從帽檐上垂下來。她遞給西蒙一張藍色的電報紙,西蒙赶忙閱讀。然后他們又交談了一會儿,似乎在商量去向,他們從咖啡店前面經過,沒走多遠又停下來。
  西蒙在一張紙上寫了几個字交給他的女伴。女伴走開,回城去了。西蒙繼續在河邊散步。
  “上尉,您呆在這里。”堂路易說。
  “可是,”帕特里斯反對說,“敵人似乎已有戒備。他不會回來了。”
  “最好謹慎些,上尉。可惜我們無法知道西蒙在紙上寫的什么。”
  “那么我追上去……”
  “您去追那個女人?不,不,上尉。您對付不了她,您沒有力气。我去正合适……”
  堂路易走了。
  帕特里斯等在那里。几只船在河上來來往往。他机械地看著它們的船名。堂路易走后半小時,他忽然听見近几年駁船上安裝的大馬力發動机的非常清晰的節奏聲。
  果然河灣處出現了一只駁船。當它從他前面駛過的時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美麗的赫萊娜”號,他激動不已。
  駁船在啪啪的爆烈聲中迅速駛來。駁船造得很厚實、寬大,雖然好像沒裝什么貨,可是吃水很深。
  帕特里斯看見上面坐著兩個內河船船員,他們漫不經心地坐在那里吸煙。后面的纜繩系著一條小船。
  駁船又開走了,到了河灣處。
  帕特里斯又等了一個小時,堂路易才回來。帕特里斯馬上就問:
  “喂!看見‘美麗的赫萊娜’了嗎?”
  “在离這儿兩公里的地方,他們解下小船接西蒙。”
  “他同他們走了嗎?”
  “是的。”
  “肯定嗎?”
  “您問得太多了,上尉。”
  “不管怎么樣,已經胜利在握。我們坐汽車追他們,超過他們,然后在,比如說維爾農,通知軍事當局或其他當局實行逮捕,抓獲它……”
  “我們不通知任何人,上尉。我們自己就可以干。”
  “我們自己?怎么干?可是……”
  兩個人對視著。帕特里斯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堂路易并不生气。
  “您擔心我卷走三億法郎的黃金是嗎?天哪!這么多怎么能藏得住啊。”
  “可是,”帕特里斯說,“我可以問您,對這些黃金有什么想法嗎?”
  “您可以問,上尉,不過請允許我把問題推遲到我們成功以后再回答。而現在的問題是找船。”
  他們又回到“三帝”旅館,然后乘汽車往維爾農方向去。這回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公路在羅斯尼河岸下面几公里處穿過河流。當他們到達羅斯尼的時候,“美麗的赫萊娜”已經進入拉羅什·圭翁峰下的大河灣,公路從這里通向博尼埃爾的國道。這次航程至少要三小時,而汽車可以爬坡走近路,十五分鐘后他們就到了博尼埃爾。
  他們穿過鄉村。
  在他們右邊不遠處有一家旅店。堂路易讓汽車停下,對司机說:
  “如果半夜我們還沒回來,您就回巴黎去。上尉您陪著我一道去。”
  帕特里斯跟著堂路易朝右邊走去,他們從小路走到了河灘,沿河灘走了一刻鐘。堂路易終于找到一條小船,這小船系在一個木樁上,离一棟關著百葉窗的別墅不遠。
  堂路易解開了纜繩。
  這時已經快七點了,天很快就黑下來,但是有月光。
  “首先,”堂路易說,“有一點要說明一下。我們要等著駁船,它將在十點到達。我們將在河中相遇,那么借著月光……或者用我的手電筒照著,命令它停下來,這樣毫無疑問,因為您穿的是制服,他們會服從的。這時我們便登船。”
  “要是不服從呢?”
  “就撞它。他們有三個人,我們只兩個人。那么……”
  “接下來怎么辦呢?”
  “接下來?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為,他們有兩個船員是無關重要的,是受雇于西蒙的,但對西蒙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們根本不知道貨物的性質。西蒙已黔驢技窮,兩名船員已被我重金收買,他們會把駁船開到我讓他們去的地方。不過這件事要由我出面,上尉,我告訴您,這條駁船將按我的意志處理。我將在對我适合的時間交付出去。這是我的戰利品,我的成果。除我之外,誰也無權插手。”
  上尉勃然大怒。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角色。”
  “既然這樣,您以名譽向我保證,您對不該您過問的事嚴守秘密。好了,我們各走各的。我一人上船去,而您回去干您的事。請您注意,我不要求您馬上答复。您有足夠的時間考慮并作出決定。按照您自己的利益和可貴的一絲不苟的精神。
  “我嗎,請原諒,我曾告訴過您,我有一個小小的弱點,只要情況允許,我就要休息,我現在想用點時間睡覺。困极了,晚安,上尉。”
  堂路易沒多說話,便把大衣一裹,跳進船里睡覺去了。
  帕特里斯极力控制自己的憤怒。堂路易說話語气雖然禮貌,但是帶有冷漠的譏諷和嘲笑,對他很有影響。他很清楚,沒有他的幫助,堂路易是無法行動的。而且,他怎么能夠忘記是堂路易救了他和柯拉麗的命呢?
  時間過去几小時了。冒險家還酣睡在清新的夜幕中。帕特里斯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他在尋找一個既能阻止堂路易鯨吞巨額財富,又能打擊西蒙,擺脫敵人的行動計划。他為自己充當同謀而感到惊愕。然而當遠處傳來發動机的聲音時,堂路易醒了,帕特里斯決定同他一起准備行動。
  他們沒有任何交談。村里的鐘聲響了十一下,“美麗的赫萊娜”在前進。
  帕特里斯越來越激動。“美麗的赫萊娜”成了西蒙的獵物,几億元的黃金將奪回來,柯拉麗將脫离危險,最可怕的惡夢結束了,埃薩萊斯的陰謀將永遠不能繼續了。發動机聲越來越近。有節奏的啪啪聲響徹在塞納河上。堂路易使勁划著雙槳向江心前進。
  忽然一個黑影出現在月光中。那個黑影在那里呆了十至十五分鐘。
  “需要我幫忙嗎?”帕特里斯說,“不然激流會把您沖走,您都站不住了。”
  “沒問題,”堂路易說,并哼起了小調。
  “可是,畢竟……”
  帕特里斯惊呆了。小船掉頭向河灘划去。
  “可是,到底……到底……”他重复地說,“……到底干什么?您背道而駛……干什么?您放棄了?……我不明白……是不是因為我們只有兩個人,是嗎?二比三……您害怕了?是不是這樣?”
  堂路易跳到岸上,把手伸給帕特里斯,帕特里斯把他推開,抱怨道:
  “您得說清楚?……”
  “說起來話太長了,”堂路易答道,“我只問一個問題:我在西蒙老頭房間里找到的那本《本杰明·富蘭克林回憶錄》,您在搜查中看到過嗎?”
  “見鬼!我看,我們還有別的問題……”
  “這個問題最迫切,上尉。”
  “哎!沒有看到過。”
  “那么,”堂路易說,“問題就在這里,我們受騙了,或者說得正确一點,是我受騙了。赶快上路,上尉。”
  帕特里斯站在船上不動,他把船一推,抓起槳說:
  “我以上帝的名義!我看他根本就瞧不起我,這家伙!”
  离河岸十米遠的地方,他喊道:
  “如果您害怕了,我就一個人去,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堂路易回答說:
  “一會儿見,上尉,我在旅館等您。”
  帕特里斯毫不費勁地把船划到了河中問。他以威嚴的聲音發出了命令,“美麗的赫萊娜”停住了,他平平穩穩地登上了船。
  船上有兩個年紀較大的水手,像是巴斯克那邊的人,帕特里斯向他們自我介紹說,他是軍事當局派來檢查他們這只船的。
  他既沒有看見西蒙老頭,更沒有找到黃金,船艙几乎是空的。
  詢問很簡單。
  “你們到哪里去?”
  “到魯昂。我們的船被軍需處征用了。”
  “你們在路上帶了一個人嗎?”
  “是的,那是在芒特帶的。”
  “叫什么名字?”
  “西蒙·迪奧多基斯。”
  “他現在呢?”
  “他搭了一程船又乘火車去了。”
  “他來干什么呢?”
  “他付給我們運費。”
  “運的什么東西?”
  “我們在巴黎裝了兩天貨。”
  “是不是袋子?”
  “是的。”
  “是什么東西?”
  “我們不知道。他付給我們很高的報酬。這就夠了。”
  “這些貨運到什么地方?”
  “昨天晚上我們把貨轉到了從波瓦西下游開來的一艘小汽輪上。”
  “汽輪叫什么名字?”
  “叫‘羚羊’號,上面有六個船員。”
  “現在在哪里?”
  “在前面。它開得很快。可能過了魯昂。西蒙·迪奧多基斯將在那里与他們會合。”
  “你們認識西蒙多久了?”
  “我們是第一次見他。但我們知道他是在埃薩萊斯先生手下做事的。”
  “啊!你們替埃薩萊斯先生做過事嗎?”
  “做過几次……一樣的工作,一樣的行程。”
  “你們是看見信號來的嗎?”
  “一個工厂的舊煙囪,他點燃它。”
  “老是運袋子嗎?”
  “是的,總是一些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他的報酬很丰厚。”
  帕特里斯沒有多問。他赶忙掉過船頭,回到岸上去找堂路易。他正在桌前用餐。
  “快,”他急忙說,“貨已經在一艘叫‘羚羊’號的汽輪上,汽輪正在魯昂和勒阿弗爾之間,我們去追它。”
  堂路易站起來,交給他一個白紙包。
  “上尉,這是兩份三明治。今天晚上很辛苦。我很抱歉,您將同我一樣不能睡覺。走,這回我來開車,車發動了,坐在我旁邊,上尉。”
  他們兩人和司机上了汽車。可是剛剛上路,帕特里斯喊道:
  “喂!請注意!不是朝這頭開;這不是回芒特和巴黎了!”
  “我就是要這樣,”堂路易譏笑地說。
  “嗯?什么?回巴黎?”
  “那當然。”
  “噢!不!不!這豈不是舍近求遠嗎?我告訴您,那兩個水手……”
  “您那兩個水手是騙子。”
  “他們肯定貨卸在……”
  “卸貨?是搭客?”
  “可是‘羚羊’號……”
  “‘羚羊’號?一只船。我再說一遍,我們上當了,上尉,太上當了!西蒙老頭很有兩下子!我們面前的對手是西蒙老頭!他可不是好對付的!他給我設了一個圈套,讓我去鑽。多虧發現得還及時!是嗎?最好的玩笑也有完,現在不是開玩笑了!”
  “可是……”
  “您不愿意,上尉?您搜查了‘美麗的赫萊娜’后,又要去追‘羚羊’號?隨您的便,您去芒特好了,不過我要告訴您,西蒙現在正在巴黎,比我們早到三四個小時。”
  帕特里斯一惊。西蒙在巴黎!柯拉麗也在巴黎。他沒有反對。堂路易又接著說:
  “啊!這個無賴!他表演得真不錯。什么《富蘭克林回憶錄》!……他知道我來了,他說:‘亞森·羅平嗎?一個危險的家伙,他會把事情理清,會把我和黃金一起解決。為了擺脫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使他急急忙忙地朝一條軌道上跑,來不及發覺錯誤。’嗯!他多厲害?富蘭克林的書成了一個誘餌,這頁書是他有意翻到那里的,這樣我就不可避免地很容易發現了排水系統,這等于是拋給我一根阿里亞娜的線頭,乖乖地被西蒙牽著鼻子走,從地窖走到貝爾杜工場,又到這里,一切很順利。可是請注意!在貝爾杜工場里,一個人也沒有,那里唯獨停著一條駁船,我在那里可以了解情況,因為他肯定我會去打听的。我打听了,于是我就上當了。”
  “但是,那人?……”
  “嗨!那是西蒙的同伙,他怕有人跟蹤西蒙到圣拉扎爾車站,便兩次告訴我去芒特方向。”
  “到了芒特,繼續演戲,載著西蒙和黃金的‘美麗的赫萊娜,從河上開來,當然上面既沒有西蒙也沒有黃金。‘那么您去看‘羚羊’號吧,我們把人和東西轉到‘羚羊’號汽輪上了。’我們追‘羚羊’號到魯昂,又追到勒阿弗爾,一直追到世界的盡頭,當然那只能是水中撈月,因為‘羚羊’號并不存在。就算有這條船,它也一定會逃避我們的調查。那么這一輪表演完了,几億元的黃金就流走了,西蒙也就失蹤了。我們現在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放棄追尋。您听著,放棄追尋,是老實人的目的。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汽車全速行駛著。堂路易時不時地要停下來,因為一些地方的哨卡要查看安全通行證。然后車又飛快前進,像發了瘋似的,令人頭暈。
  “這……怎么?……”帕特里斯將信將疑地問,“您在路上發現什么跡象嗎?”
  “在芒特看見的那個女人,有點值得怀疑。我突然想起了,在第一只駁船‘農沙蘭特’號上給我們提供情況的那個人……您記得嗎?……在貝爾杜工場!我站在這人的對面,我感到有點怪……有點說不出來的味道,我覺得像個女扮男裝的人。這個印象又重复出現過一次。我把他同芒特的那個女人一對照……然后……然后,我就明白了……”
  堂路易想了想又低聲說:
  “可是這女人到底是誰呢?”
  沉默了一會儿后,帕特里斯隨口說:
  “格雷戈瓦,肯定是……”
  “嗯?您說什么?格雷戈瓦?”
  “我想是她,因為格雷戈瓦是個女的。”
  “怎么?您在那里說什么?”
  “很明顯……您想想……我在咖啡店的平台上截住他們的那天,是那伙人揭露的。”
  “怎么!您的記事本上只字未提!”
  “啊!……真的……我忘了這個細節。”
  “細節!把這叫細節。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上尉!如果我早知道,我就會猜到這個船夫就是格雷戈瓦,我們就不會浪費整整一個晚上了。他媽的,您真會開玩笑,上尉!”
  但這并沒有使堂路易感到掃興。當帕特里斯受到預感的影響而變得憂心忡忡的時候,堂路易卻唱起了胜利歌。
  “還來得及!戰斗具有复雜性!因此,說真的,太容易了,我還不喜歡呢。我,我是羅平!那么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呢?情況怎么弄得這么緊迫呢?富蘭克林,黃金通道,在不停地運行,打听到的這些到芒特的路線,‘美麗的赫萊娜’,所有這些把我禁錮住了。鮮花太多了,請不要再獻了!就這樣黃金被偷運到了一只駁船上!……和平時期好辦,可現在是戰爭時期,要安全通行證,有巡邏船,有搜查、沒收等等制度……像西蒙這樣的老頭如何能通過這樣的航程呢?不,我不相信,正因為如此,我特意把亞邦派到貝爾杜工場去站崗。我有這樣的一個想法——這個工場很像個冒險中心!嗯?我說得對嗎?羅平先生還沒有失去嗅覺吧?上尉,我告訴您,我明天晚上要走了。此外,我會,也應當告訴您,不管胜利与失敗,我都得走……可是我們終將胜利……一切都將水落石出……謎團將解開……甚至沒有什么金三角……啊!我不想給您送一個金屬的漂亮三角形。不要被一些話迷惑住。可能裝黃金的袋子是按几何圖形三角形堆積的……或者在地里挖了一個三角形的洞。沒關系,我們會得到它的!黃金將屬于我們!而帕特里斯与柯拉麗將雙雙來到市長先生面前,接受我的祝福,他們會有好多孩子的!”
  他們已經到達巴黎附近。帕特里斯變得越來越不安,他問道:
  “那么,您認為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
  “噢!噢!我沒有這樣說,悲劇還沒有結束。我們把煤气中毒這幕戲稱為第三場,第三場之后,肯定將有第四場,可能還有第五場。敵人并沒有放下武器呀!”
  他們沿著堤岸行駛。
  “我們從這儿下去,”堂路易說。
  他輕輕地打了個口哨,又連續打了三次。
  “沒有回答,”他喃喃地說,“亞邦不在這儿了。戰斗已經開始了。”
  “柯拉麗……”
  “您擔心她什么呢?西蒙不知道她的地址。”
  貝爾杜工場沒有人。堤岸下面也沒有人。可是他們發現月光下泊著另一條“農沙蘭特號”駁船。
  “走,”堂路易說,“這條駁船是那個格雷戈瓦平時的住處,她已經回來了,她以為我們還在勒阿弗爾的公路上呢!我倒希望她在這里。那么亞邦肯定來過,而且肯定做了記號。您來嗎,上尉?”
  “只是,怪害怕的!”
  “怕什么?”堂路易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怕我們會出事……”
  “可能不會有事。”
  兩人都打開了手電,摸了摸手槍。
  他們走過登船的跳板,下了几級梯子,來到船艙。
  門是關著的。
  “喂!伙計,開開門。”
  沒有人答應。他們開始推門,但怎么也推不開,門很厚,一點也不像普通的艙門。
  最后還是推開了。
  “見鬼!”堂路易先進去,“我沒想到是這個女人!”
  “什么?”
  “瞧……這個叫格雷戈瓦的女人……她好像死了……”
  她倒在一張鐵床上,穿著那件男人穿的圓領罩衫,胸口敞開著。臉上一副特別恐怖的表情。從船艙中混亂的情況看,曾進行過激烈的搏斗。
  “我沒有弄錯。她身旁擱著她在芒特穿的衣服。可是出什么事了,上尉?”
  帕特里斯惊叫了一聲。
  “那儿……瞧我們的對面……窗戶下面……”
  這是朝河上開的一個小窗。玻璃都砸碎了。
  “嗨!”堂路易說,“怎么?對了,有人被扔到河里去了……”
  “這條頭巾……藍色的頭巾……”帕特里斯結結巴巴地說,“這是柯拉麗的護士頭巾……”
  堂路易生气了。
  “不可能!沒人知道她的地址。”
  “可是……”
  “可是,什么?您沒給她寫過信吧?……沒給她發過電報吧?”
  “是的……我從芒特……給她發過信……”
  “您說什么?那么……您,您是瘋了……您沒拍電報吧?”
  “拍過……”
  “您從芒特郵電局拍的?”
  “是的。”
  “郵電局有人嗎?”
  “有,一個女的。”
  “什么樣的女人?就是這個被殺害的女人?”
  “是的。”
  “可她并沒有看見您寫的內容?”
  “沒有,不過我重寫了兩次。”
  “您這糊涂虫,隨便把它扔到地上了……那么先來的人……啊?說實話,您得承認,上尉……”
  帕特里斯已經走出很遠了,他赶快朝汽車跑去。
  半小時后,他手里拿著兩份電報回來了,這兩份電報是從柯拉麗的桌子上找到的。
  第一份電報內容是:
  
  一切都好,放心,別外出。我愛您——帕特里斯上尉。

  第二份電報很明顯是西蒙發的:
  
  事態嚴重。計划改變,我們將返回。您今晚九點在您家花園的小門等候。——帕特里斯上尉。

  第二份電報,柯拉麗八點才收到,然后她便急急忙忙地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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