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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猛擊一拳


  “日安,弗朗索瓦,”他說道,腳步輕捷地走進了院子。
  “日安,先生,”老仆人說道,“這些天都沒有見到先生……”
  “是的,”德內里斯說道,他經常跟弗朗索瓦打趣,心想這老頭還沒有對他產生反感。“天哪,是的!有家事要處理……繼承了外省一個伯父的……一百万。”
  “恭喜!恭喜!先生。”
  “哎呀!我還沒有決定是否接受呢。”
  “怎么會呢,先生?”
  “天哪,是的,這是一百万法郎的債務。”
  德內里斯很滿意這無惡意的玩笑,這證明他完全能夠自由地思想。這時他看到公館一個窗戶的羅紗窗帘迅速放下來,他正好來得及認出警探隊長貝舒的臉,貝舒在一間用作接待室的房間里監視著樓下。
  “我看見,”德內里斯說道,“警探隊長貝舒在他的崗位上。金剛鑽事件的調查一直在進行嗎?”
  “一直進行,先生。我斗膽說一句,不久就會有新情況。警探隊長布置了三個警探。”
  德內里斯感到高興……從最強健的人中挑選的三名健儿……一個警衛隊……多么好的運气!這樣的預防措施使他的預防措施有效。如果沒有當局的代表,他的計划就會崩塌。
  他登上那六級踏步的台階,又登上樓梯。在客廳里,聚集著伯爵兄妹、阿爾萊特、法熱羅和范霍本。范霍本也是來告別的。气氛平靜,他們十分融洽相處的樣子,竟使德內里斯還有點猶豫,想到兩三分鐘后這和諧一致將變成一團混亂。
  吉爾貝特·德·梅拉馬爾親切地接待了他。伯爵愉快地向他伸出手。阿爾萊特原來在一旁聊天,這時連忙朝他走過來,很高興見到他。顯然,他們三個人中沒有一個人知道最新的消息,沒有看過他揣在口袋里的報紙,沒有猜到對他的指控和醞釀中的決斗。
  相反,范霍本握手是冰涼的。他肯定知道。至于法熱羅,他沒有動,坐在兩個窗子之間,繼續翻閱一本照相簿。那神態是多么做作与敵對,以致讓·德內里斯加速行事,大聲說道:
  “法熱羅先生全神貫注于自己的幸福,看也不看我一眼……或者不愿意看我……”
  法熱羅先生做了個含糊不清的動作,好像他同意不立即展開決斗。但是,德內里斯卻根本不這樣理解,在他沒有講出經過深思熟慮的話,沒做出他愿意做的動作的時候,什么事也不能做。像所有英明偉大的統帥那樣,他認為始終應該讓自己充分利用突襲帶來的好處,打亂對方的計划。進攻,等于取得一半的胜利。
  他解釋了自己几天不露面的原因,詢問伯爵兄妹出發的事,旋即拉著阿爾萊特的雙手,對她說道:
  “你呢,我的小阿爾萊特,感到幸福嗎?那是完全的幸福,沒有私下盤算,而且沒有遺憾嗎?你享受理所當然的幸福嗎?”
  這种以你相稱,在這樣的場合很不尋常,產生令人惊愕的效果。每個人都明白,德內里斯在目的明确地行動,絕不手軟。
  法熱羅站了起來,臉色慘白,被突然襲擊所打中,他大概已經策划好了親自進攻的計划,選好了進攻的時机。
  伯爵和吉爾貝特感到不快,嚇了一跳。范霍本罵了一句。三個人在干預前注視著阿爾萊特。但是姑娘似乎并不表示反感。她微笑地望著德內里斯,就像看著一位應該特別對待的朋友。
  “我幸福,”她說道,“我所有的計划即將實現,我的許多同事,多虧這些計划,將按照自己的心愿結婚。”
  但是,德內里斯尚未開戰,只滿足于這平靜的斷言。他強調道:
  “不在于你的同事,小阿爾萊特,而在于你,在于你按照自己的心愿結婚的個人權利。真的是那樣嗎,阿爾萊特?”
  她的臉都漲紅了,避而不答。
  伯爵高聲說道:
  “對這個問題,我真的表示惊訝。在這點上,那是只涉及安托万和他的未婚妻的事。”
  “真是不可思議……”范霍本開始說道。
  “還有更加不可思議的,”德內里斯不慌不忙地打斷范霍本的話,“我們親愛的阿爾萊特為了自己慷慨大方的想法作出自我犧牲,締結沒有愛情的婚姻。因為情形正是這樣,德·梅拉馬爾先生,您應該知道這個情形,既然還來得及:阿爾萊特不愛安托万·法熱羅。她甚至對他只有一般的好感,不是嗎?阿爾萊特。”
  阿爾萊特低下了頭,沒有表示抗議。伯爵雙臂環抱,气憤得說不出話來。德內里斯一向那么正派有禮,那么謹慎持重,怎么可能表現得如此粗野?
  但是,安托万·法熱羅一直走到讓·德內里斯面前,一反平時無憂無慮的老好人樣子,被憤怒所左右,也許受模糊的恐懼所支配,出人意料地擺出凶惡的架勢。
  “您管什么閒事?”
  “我管与我有關的事。”
  “阿爾萊特對我的感情与您有關嗎?”
  “肯定有關,既然涉及您的幸福。”
  “那么,照您看來,她不愛我?”
  “當然不愛!”
  “那么,您的意思……”
  “就是阻止這個婚姻。”
  安托万惊跳起來。
  “啊!您膽敢……好吧,既然是這樣,我就反擊!毫不留情!您將會看到的……”
  他果斷地抽出露在德內里斯口袋外的那張報紙,打開來,給伯爵看,叫喊道:
  “瞧,親愛的朋友,讀讀這吧,您將看到這位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尤其要讀第三版的文章……指控毫不含糊……”
  他已被憤怒的沖動支配,一反漫不經心的常態,親自一口气讀完“忠實的讀者”無情的信。
  伯爵兄妹听了,非常惊詫。阿爾萊特眼睛含淚地盯著讓·德內里斯。
  德內里斯卻沒有表示反對,只是在他朗讀停頓時說道:
  “用不著讀嘛,安托万。你為什么不把它背誦一遍?既然是你炮制了這篇漂亮的公訴狀。”
  法熱羅一邊用朗誦的語調讀那篇短文,一邊伸出手指指著德內里斯:
  
  ……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的著名的巴爾內特,其實就是亞森·羅平。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指望,羅平—巴爾內特—德內里斯這個三位一体,不會長期逃脫追查,我們將擺脫這個討厭的家伙。為此,讓我們信任警探隊長貝舒吧。

  一片肅穆的寂靜。指控嚇坏了伯爵兄妹。德內里斯微笑著。
  “那么,就叫他,你的警探隊長貝舒來吧。因為應該讓德·梅拉馬爾先生您知道,安托万把貝舒和他的警探帶到這里來,只是為了對付我的。我宣布了要來拜訪,而大家知道我是說到做到的。因此,請進,貝舒老友。你在帷幔后面坐立不安,好比熱鍋上的螞蟻。這跟你警官的身份很不相稱。”
  帷幔被撥開了。貝舒進來了,神色堅定,就像一個大權在握的人,認為到了能行使無限權力的時候,志得意滿。
  范霍本不耐煩得直喘气,沖向貝舒。
  “接受挑戰,貝舒!逮捕他。他是偷金剛鑽的竊賊。應該要他退出贓物來。總之,您在這里要作主!”
  德·梅拉馬爾先生居間調停。
  “等一等。我希望在我家里,一切都平靜、有秩序地進行。”
  他對德內里斯說道:
  “您是什么人,先生?我并不要求您反駁這篇文章的指控,但是要求您老實告訴我,我是否應該繼續把您看作讓·德內里斯男爵……”
  “或者看作盜賊亞森·羅平?”德內里斯笑著插話道。
  他轉向姑娘:
  “請坐下,我的小阿爾萊特。你太激動了。不要激動,你坐下吧。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要确信一切都會圓滿結束,既然我是為你而工作的。”
  接著,他又回到伯爵身邊,對他說道:
  “我不回答您的問題,德·梅拉馬爾先生,因為問題不在于知道我是什么人,而在于知道現在在這里的安托万·法熱羅究竟是誰。”
  伯爵拉住企圖往前沖的法熱羅,并要大談其金剛鑽的范霍本住嘴。德內里斯繼續說道:
  “我來到這里,并沒有什么強迫我來。我口袋里裝著這份我看過刊登了那篇文章的報紙,明明知道貝舒在法熱羅的指使下,帶著一紙逮捕證在這里等著我,我來是因為我所冒的風險,在我看來,遠不如我們親愛的阿爾萊特……你本人和德·梅拉馬爾女士所冒的危險那樣巨大。我是什么人,這是貝舒和我之間的事情。我們另外解決。安托万·法熱羅究竟是誰?這卻是應該著急解決的問題。”
  這一次,德·梅拉馬爾先生沒能攔住法熱羅,法熱羅喘不過气來,大聲說道:
  “那么,我是誰?你回答呀!大膽回答呀!你說我究竟是誰呀?”
  讓·德內里斯開口說了,他開始一一列舉,如數家珍:
  “你是偷緊身女背心的竊賊……”
  “你撒謊!”安托万打斷他的話。“我會是偷緊身女背心的竊賊?!”
  德內里斯繼續冷靜地說道:
  “你是劫持雷吉娜·奧布里和阿爾萊特·馬佐爾的那個人。”
  “你撒謊!”
  “是偷走客廳里的物品的那個人。”
  “你撒謊!”
  “是死在閱兵場花園的那個女商販的同謀。”
  “你撒謊!”
  “是洛朗絲·馬丹和她的父親的同謀。”
  “你撒謊!”
  “最后,你是近四分之三個世紀以來迫害梅拉馬爾家族的那個無情家族的繼承人。”
  安托万狂怒得發抖。每听到一項指控,他都提高聲調。
  “你撒謊!你撒謊!你撒謊!”
  當德內里斯一講完,他就向德內里斯緊逼過來,作出威脅的動作,口吃地尖聲說道:
  “你撒謊!……你胡說八道……因為你愛阿爾萊特,你嫉妒得要死……你的仇恨就是從那里來的,也因為我一開始就看穿了你的鬼把戲。你害怕了。是的,你害怕了,因為你猜到我有證据……全部的證据(他拍了拍上衣放皮夾子的地方)……所有能證明巴爾內特和德內里斯就是亞森·羅平的材料……是的,亞森·羅平!……亞森·羅平!”
  他受到亞森·羅平這個名字的刺激,怒气沖天,喊得越來越厲害,他的手抓著德內里斯的肩膀,不住抽搐。
  德內里斯并不退后半步,优雅地說道:
  “你把我們的耳朵都要吵聾了,安托万。別這么吵鬧下去了。”
  他停了一會儿。法熱羅仍然不停地嚎叫。
  “活該你倒霉!”讓·德內里斯說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把聲音放低。否則,你就會遇到特別不愉快的事情。你還堅持叫喊嗎?好吧,那你就自作自受,我提請您注意,我忍無可忍。小心!……”
  他倆挨得那么近,胸部几乎相撞。德內里斯的拳頭如离弦的箭一般揮向對方,終于擊中法熱羅的下巴。
  法熱羅搖搖晃晃,雙腿彎曲有如野獸膝部被擊中而受傷,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人聲嘈雜,有人發出不滿的喊聲,伯爵和范霍本想抓住德內里斯,而吉爾貝特和阿爾萊特試圖護理安托万。德內里斯伸出雙臂,把他們四個人攔開,使他們不能接近,急忙叫喚貝舒:
  “來幫我的忙,貝舒。喂,我的老戰友,幫幫忙吧。你很清楚,你經常看見我工作,知道我從來不盲目瞎干,我有特別緊急的理由才會動手。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尤其在處理這個案子的時候。來幫我的忙,貝舒。”
  警探隊長無動于衷,冷眼旁觀,好像一個拳擊比賽的裁判,只有在了解原因之后才作出決定。所發生的事件表明,他肯定能從雙方都撈到好處,剛才開始的殊死決并給他送來兩個手腳被捆綁的對手。因此,他對老戰友的呼喚完全沒有反應。貝舒已下定決心做個現實主義者。
  他對德內里斯說道:
  “你知道我有三個人在下面?”
  “我知道,我指望你動用他們對付這整個流氓騙子團伙。”
  “也許還要對付你。”貝舒冷笑道。
  “如果你喜歡的話。今天你掌握所有的王牌。你就毫不留情地玩一盤吧。這是你的權利,也是你的義務。”
  貝舒講話了,好像他思考之后才講的,其實是屈從了德內里斯的意愿:
  “德·梅拉馬爾伯爵先生,為了司法需要,我請您忍耐一下。如果對安托万·法熱羅的指控是錯誤的話,我們很快就會搞清楚。不管怎樣,我對將要發生的事負完全責任。”
  這一下德內里斯可以放手行動了。他立即乘机做出完全出人意料的行動。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瓶子,瓶里裝著淡黃色的液体,倒了一半這种液体在事先准備好的敷料紗布上。一陣哥羅訪約气味彌漫開來。德內里斯把那塊紗布貼在安托万·法熱羅的臉上,然后繞過腦后系上一條繩子來固定紗布。
  這件事如此离奇古怪,跟伯爵所能允許的完全背道而馳,以致貝舒又作了努力才使德·梅拉馬爾兄妹平靜下來。阿爾萊特目瞪口呆,不知該怎么看待這事,淚眼欲滴。范霍本暴跳如雷。
  這時,貝舒已無退路,只好堅持干到底。
  “伯爵先生,我了解這個人。我肯定地對您說,我們應該等待。”
  德內里斯已經站起來了,他走近德·梅拉馬爾先生,對他說道:
  “我誠懇地表示歉意,先生,我請求您相信,我既沒有任意胡來,也沒有無端粗暴。真相應該通過特殊的方法去發現,雖然這個真相只是給您的家族和您本人帶來那么多痛苦的陰謀的秘密……先生,您听說過梅拉馬爾家族的秘密……我也知道。只有靠您去了解与摧毀這魔法。我需要二十分鐘披露隱情,您愿意給我嗎?二十分鐘,不會超過。”
  德內里斯甚至不等德·梅拉馬爾先生回答。他的提議別人無法拒絕。他轉身向著范霍本,生硬地說道:
  “你出賣過我。好吧。咱們別提那事了。今天,你想得到這個人偷去的金剛鑽嗎?如果想得到的話,就不要低聲抱怨。他將把金剛鑽還給你。”
  剩下貝舒警探隊長。德內里斯對他說道:
  “輪到你了,貝舒。這是你的一份戰果。我首先把真相告訴你,這個真相是市警察局的人在你周圍徒勞無益地尋找的,你將最先得知再提供給他們。然后,我把安托万·法熱羅交給你,像奉上一具死尸,如果他不就范的話。總之,我還交給你兩個同謀,即洛朗絲·馬丹和她的父親。現在是四點鐘。六點整,你將得到他們。這使你滿意嗎?”
  “滿意。”
  “因此,我們意見一致。只是……”
  “只是什么?”
  “跟我一直走到底。如果到傍晚七點鐘,我沒有信守諾言,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揭露梅拉馬爾家族的秘密,闡明整個案件,把罪犯送交司法机關,我以我的榮譽發誓,我將束手就擒,我將幫助搞清我到底是德內里斯,還是吉姆·巴爾內特或是亞森·羅平。在此之前,我這個人有辦法結束這個使大家不安的悲慘局面。貝舒,這附近有一輛市警察局的車嗎?”
  “車离這里很近。”
  “派人去把車開過來。而你呢,范霍本,你那輛小汽車呢?”
  “我叫司机四點鐘來這里。”
  “有几個座位?”
  “五個。”
  “你的司机派不上用場。叫他走吧。你親自替咱們開車吧。”
  他又來到安托万·法熱羅身邊,檢查他的身体狀況,听了听心跳。心髒跳動正常。呼吸均勻,臉色尚好。他用那塊紗布更緊地貼住法熱羅的面部,說道:
  “他將在二十分鐘后蘇醒。這正好是我所需要的時間。”
  “為了做什么事?”貝舒問道。
  “為了到達我們應該到達的目標。”
  “這就是……?”
  “你將會看到的。走吧。”
  誰也不再表示抗議。德內里斯的權威對他們都有影響。但是,他們也許更多地受到亞森·羅平這個著名人物可怕的影響。這個冒險家神話般的過去,他奇异的功跡,增加了來自德內里斯本人的威望的力量。他倆彼此混在一起,具有人們公認為能夠創造一切奇跡的強大威力。
  阿爾萊特圓睜雙眼,注視著這個怪人。
  伯爵兄妹倆,為瘋狂的希望而突突心跳。
  “我親愛的德內里斯,”范霍本忽然轉過身來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改變看法:只有您能夠把被盜的東西找回來,還給我。”
  一輛汽車開進院子里。法熱羅被放進汽車內。三名警察在他旁邊坐下。貝舒對他們低聲吩咐道:
  “要留心……監視這個人,更要注意德內里斯,相机行事……抓住他,別放走他,知道嗎?”
  然后,貝舒与德內里斯會合。德·梅拉馬爾先生打電話叫公證人不要來了。吉爾貝特穿上大衣,戴了帽子。他們同阿爾萊特一起上了范霍本的小汽車。
  “在杜伊勒里王宮那里過塞納河,”德內里斯命令道,“然后到里沃利街往右拐彎。”
  大家鴉雀無聲。伯爵兄妹倆多么焦急地等待著事態的發展。為什么要坐汽車赶路?大家將朝哪里去?真相又是怎樣的呢?
  德內里斯壓低聲音講話,那樣子与其說是向听眾介紹情況,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梅拉馬爾家族的秘密,我思索過多少次呀!從一開始,從雷吉娜和阿爾萊特被劫持起,我就有個直覺,人們碰到的問題的結症是,必須通過遙遠的過去才能解釋現在……這類問題:有多少次吸引了我!多少次我把它們一一解決!我覺得有一點是無庸置疑的;德·梅拉馬爾先生和女士不可能是罪犯。那么應該相信是別人利用他們的公館來實現其計划嗎?這正是安托万·法熱羅的論點。但是法熱羅所關心的就是要讓大家相信這一點,要讓司法机關在這方面陷入歧途。另外,誰能相信阿爾萊特和雷吉娜被帶到這個客廳,卻沒有引起德·梅拉馬爾先生和女士的注意,沒有引起弗朗索瓦夫婦的注意呢?”
  他有一會儿沒說話。阿德里昂·德·梅拉馬爾俯身向著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低語道:
  “講吧……講吧……我請您講下去。”
  他慢條斯理地回答道:
  “不……您不應該光通過話語來了解真相……請不要催……”
  接著,他繼續說道:
  “然而,那是簡單的事實!我心里想,它怎么沒有出現在那些尋找過真相的人的頭腦里,而如同影子一般消失了呢?對于我來說,我回想起來的一些事實相撞擊,產生了火花。再補充說一句,如果您愿意听的話,從您那里只偷走那几件不值錢的小物品,這偷竊事件十分古怪,似乎難以解釋,卻又意味深長!總之,有人偷這些沒有實際价值的小物品,那是因為這些東西對于竊賊來說,有著特殊的价值!”
  他又默不作聲。伯爵已經很不耐煩。在這真相就要揭曉的時刻,想立即知道的強烈愿望折磨著他。吉爾貝特也非常痛苦。德內里斯對他們說道:
  “請耐心點……梅拉馬爾家族等待了一百多年,讓他們再等待几分鐘吧。世界上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堵在他們与即將使他們解脫的真相之間,從中作梗了。”
  他轉身向著貝舒,開玩笑道:
  “你開始明白了吧,嗯,我的老友貝舒?或者至少隱約看見一點微光?不,還沒有明白?可惜……這真是一個美妙而獨特的秘密,耐人尋味,難以猜到,像水晶一樣明亮,又如夜晚一樣黑暗。但是個最美妙的秘密,不是嗎?就像克里斯托弗·哥倫布的蛋一樣……應該好好想一想。向左轉,范霍本,咱們快到了。”
  小汽車在那些狹窄、不規則、錯綜复雜的胡同里左轉右拐。這是古老的商業与小工業街區,倉庫与作坊設在老式的建筑物里。人們不時隱約看見鍛鐵條因成的陽台,高窟,從敞開著的門則隱約看見橡木扶手的寬樓梯。
  “開慢點,范霍本……然后,沿著右邊的人行道緩緩地停車。還有几米。咱們到了。”
  德內里斯先下了車,幫助吉爾貝特和阿爾萊特下車。
  警車開來停在范霍本的小汽車后面。
  “叫他們先不要動,”德內里斯對貝舒說道,“請你核實一下安托万是否還在睡覺。兩三分鐘以后,你叫人把他抬下車。”
  這時他們在一條陰暗的由西向東的胡同里,左邊的房屋用作食品罐頭与面制品工厂的倉庫。右邊排列著四個小房子,大小一樣,都是那副寒傖的樣子,窗戶上沒挂窗帘,舖地方磚肮髒不堪,看上去像沒有人居住。在一個雙扉大車的門扇上開了個小門,從前的綠漆完全褪色,上面還有殘存的選舉公告碎片。
  伯爵兄妹注視著,猶豫不決,憂慮不安:將在這里做什么?在這里會遇見誰?怎么能夠設想那謎底就在這個地方?在這道門的后面?那里似乎從來沒有人到過。
  德內里斯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細長閃光的鑰匙,那是現代產品,把它伸進保險鎖孔中。
  他露出微笑觀察著同伴們。他們四個人,臉色慘白,十分緊張。真的,他們的性命懸系于支配他們的那個人的最小的動作上。他們摸不著頭腦,正等待著發生特別的事情,不能設想下面會是怎樣的情形,但是准備接受不可思議的事實。因為亞森·羅平迄今仍然沒拉開可使他們看到陌生景色的帷幔。
  這時,他轉動鑰匙,并從他們面前閃開,讓他們進去。
  吉爾貝特發出一聲惊叫,靠在她哥哥的身上。他也站不穩,踉踉蹌蹌。
  讓·德內里斯不得不攙扶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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