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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魔王与羅賓


  羅賓喬裝打扮成一位白須、執一根竹杖、在巴黎街頭蹓躂的老先生。緊緊跟隨他在一旁的是他的手下貝奈旦。
  時間是三月某天深夜,昏昏黃黃的月亮早從万圣宮(收藏偉人雕塑,像片或遺物的場所)滑落。
  羅賓一行二人走到坐落在郊外的一幢華麗气派的住宅前。這所住宅屬于麥戴禕,一個在一戰期間里通外國,聚斂大量不義之財的賣國賊。
  麥戴禕在他的夫人死后,又与貝德麗思結婚。与麥戴禕婚前,貝德麗思便育有一名5歲男孩。但在麥戴禕的干涉下,母子不能生活在一起,被迫將男孩寄養在別人家里,她只能每周二見孩子一面。
  貝德麗思除了不能天天与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由此而平添一些煩惱憂愁外,她并不了解自己丈夫以前的罪惡歷史,因而像大多數人一樣,生活在祥和美滿的日子里。
  貝德麗思到現在依然風姿秀逸,根本不像一個5歲孩子的媽媽。
  社會各界人士并不知曉麥戴禕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然而,消息神通廣大的羅賓對于麥戴禕不可告人的秘密卻是一清二楚。
  盡管羅賓是一個雞鳴狗盜之徒,但是卻有著很高的愛國熱忱。自他獲悉麥戴禕有叛國罪孽時,就號令手下去搜集有關的證据。以待日后能作為呈堂證供,揭露麥戴禕的罪行,送他上審判台接受法律的制裁。
  目前,羅賓的手中已掌握麥戴禕确鑿的罪證,因此他帶領手下奔赴這里,目的在于把麥戴禕家的万貫家財一掃而光,來幫助那些急需用錢的窮苦人。
  据自己手下搜集而來的信息表明,這一夭麥戴禕有事外出,回到家應該是午夜回點左右。与此同時,貝德麗思前去探望她的孩子雪思特。府內的仆人都獲假回家了。
  從麥戴禕住所的建筑外觀上看,是一幢二層樓。在一樓所有的窗子外都安著鐵護欄。
  羅賓領著手下貝奈旦從后門進入院子,用万能鑰匙打開門鎖,進入樓內。
  他倆人打著手電,穿過飯廳、客廳、書房,最后來到了臥室。
  把臥室內辦公桌的抽屜打開,可以看見有几張1000元面額的法郎,點一點數共是4張。羅賓將錢原處放好,心中琢磨:
  “顯然這個抽屜比較短,莫非它的里面還藏著寶貝?”
  他把抽屜從桌子里抽了出來,把手伸進去摸索,在里面的縫隙里,找出了一張面額為50法郎的鈔票。
  拿著這張鈔票,羅賓在冥思苦想:
  “麥戴禕為何單獨將這張鈔票藏于此處?這不過是一張區區50法郎。莫非這張是假幣不成?這是不是意味著還有更多的假法郎?”
  羅賓的腦細胞在高速運轉。他想到,盡管四個月以前一戰已宣告結束,然德國人為了達到致使法國戰后經濟陷于通貨膨脹的目的,便大肆制造假法幣,責令麥戴禕儲存起來。這一張也許是他藏在這里的樣票。那么,這肯定是張假幣。
  羅賓思索到這一點,于是說:“這張可能是假幣,我找專家鑒別鑒別,看它是不是?”
  接下來,他便將這張鈔票放進衣袋,隨后從自己的錢包里拿出一張面額為50法郎的鈔票放回剛才那張所在的縫隙里。
  正當他倆打算去別的屋子時,突然,羅賓壓低了嗓音對貝奈且講:
  “噓!讓我听一听……我听到有什么動靜。”
  此時已是夜里門點鐘,有說話聲從麥戴禕的書房傳出。
  他倆側耳細听,可以听得出那人正在低聲地打電話報警。
  “情況不妙,麥戴禕仍然在家中,我們的行動被他察覺,正在報警。”
  羅賓將手電閉掉,躡手躡腳地走向了麥戴禕的書房,在書房的電話旁站立著一個黑影,羅賓一見便猛地沖上去。
  此黑影不是麥戴禕是誰,但他有著一身蠻力,一扭身便將羅賓壓倒在地。從來都是動作勇猛、身手不凡的羅賓,卻被麥戴禕將左腿死死壓住,一時間無計可施。
  就在羅賓打算使用柔道競技將麥戴禕拔開時,“呼”的一聲槍響,麥戴禕中彈倒地,從麥戴禕胸前洒落的鮮血染紅了羅賓的手。
  羅賓從地上就勢站起,怒斥道:
  “混蛋,你怎么還拿著槍!我想你該了解,我從不行凶殺人。貝奈巳,從此以后你不是我的手下了。”。羅賓聲色俱厲地喝斥貝奈旦。而當他覺察到听筒還挂在一旁時,急忙將听筒挂回座机。
  “那邊警察听見槍聲,會火速赶來,咱們赶快离開此地!”
  剛才的搏斗使羅賓的右腳踝扭傷,但他推開貝奈旦要攙扶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從后門走了。
  本來此次夜探麥戴禕的住所,就是要把他從德國人那里得來非法財產一卷而空,然而卻不及實施。
  “很是遺憾,就快滿載而歸了,要不然早可將錢財分予巴黎的窮苦人。”沒有得手還腳上受了傷的羅賓,不由得在嘴中自怨自艾。

  第二天清早,羅賓從早報上得知,那里刊發了一條麥戴禕遭槍擊的報道。麥戴禕万幸的是子彈偏過了心髒,因而沒有一命嗚呼。目前在就近的一所醫院接受治療,已脫离了危險期,傷勢向好的方面發展。
  看到這里,羅賓才長吁一口气。
  這天下午,羅賓指派仆人去請位錢幣鑒定權威,請他鑒別一下那張從麥戴禕處竊取的50法郎的真偽。
  錢幣鑒定權威給了羅賓如下的結論:
  “這是一張真的法郎。假若德國人制造的假法郎,必定采用法國專用的造幣紙。”
  既然是真幣,那么這一張為何要專門地藏起?……這一點讓羅賓百思不得其解。
  羅賓在床上躺著養傷,又在思考著這個問題,他手中把玩著那張50法郎。猛然之間,他看見鈔票的一角有灼焦處。
  “這張鈔票被人用熨頭熨過。假若是女子做這件事,肯定不會將它灼焦的,那么,這肯定是個男人所為。”
  羅賓的判斷是,這張鈔票對麥戴禕肯定有著特殊的意義。
  “麥戴禕從醫院返回到家中,肯定要急于察看這張鈔票是否安全無恙,假若他覺察出這張鈔票不翼而飛了,肯定會增強警惕性,日后就難以再下手了。因此,一定要將這張鈔票原處放好。”
  就在這天的夜里,羅賓強忍著腳上的傷疼,再次去了麥戴禕的住所,很明顯,他并沒要貝奈旦同去。
  關于貝奈旦那次攜帶手槍并擊傷麥戴禕一事,讓羅賓大為惱火。
  到達麥戴禕的住所后,羅賓依然從后門進院。直奔麥戴禕的臥室,他從那個辦公桌拉出抽屜,那夜他放入的50法郎仍在那里。
  羅賓又將兩張鈔票更換,原樣放好。
  “這下可辦妥了。”
  就在他打算离去的時候,有細微的動靜從外邊傳人。
  羅賓迅速地閉掉手電,藏身于盲邊的帷慢后,在那里靜觀形勢的變化。
  “莫非是貝德麗思聞听了什么動靜?不過,她應該住在二樓,我的手下早已證實了這一點。不是她,會是誰呢?”
  羅賓在帷慢后靜觀其變,就在這時,一束手電光從門口射了進來,隨后,躡手躡腳地進來一名紅發男子。
  那紅發男子在辦公桌前停住腳步,蹲下身來,左手用手電照著,右手把抽屜拉開,就是那個羅賓剛剛動過并放回鈔票的抽屜。
  那紅發男子將50法郎放入自己的衣袋,恰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這讓那名紅發男子大吃一惊,他匆匆關閉手電,也來到窗邊,躲在了帷幔后。
  這下子,讓羅賓覺得心涼肉跳,那名紅發男子站立之處,与自己的位置相距僅2米。那名紅發男子如雕塑似地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大概還在得意自己藏得巧妙呢!
  羅賓渾身上下像凝固似的,更是一動也不敢動,他在為那紅發男子不要覺察出自己的存在而擔惊受怕。
  要是那紅發男子一旦向這邊靠近,發現羅賓是必定無疑。
  就是這种情勢,讓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羅賓也感到快要受不了了。

  這里的緊張真的讓人難以描述出來。
  那腳步聲停在了門口,接下來便听到扭開門鎖的聲響。
  片刻后,屋內剎時燈火明亮。羅賓在帷幔后偷眼向外瞧去,進來的那個人就是麥戴禕的夫人。
  貝德麗思對于屋內的侵入者一無所知,她只是從書柜中拿出了一本相冊來,并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張照片看,隨后在一旁的沙發坐下,捧著相冊長吁短歎。
  “那一張照片肯定有特殊的意義。”羅賓在心中暗自揣測到。
  貝德麗思坐在沙發上,對著那張照片喃喃自語,沒有一會儿,便發出陣陣鼾聲。
  她日日去醫院探視照料傷勢不輕的丈夫,肯定身心困乏,因而坐下沒多長時間,就進了夢鄉。
  除了鼾聲外屋內便是一片寂靜。又過了一會儿,那張照片從麥戴禕夫人的手中脫落到地上,照片的畫面顯示,一位穿水手裝戴帽子的天真活潑的5、6歲的男孩,這是一張放大照。男孩就是貝德麗思的儿子雪恩特。
  這個男孩是貝德麗思与她的前夫所生。在她与麥戴禕婚后,迫于麥戴禕的淫威,而把他寄人篱下。
  “只有每個星期二才能看到自己的親生儿子,當她牽挂思念儿子的時候,就把那張照片仔細端詳一番。爾今,丈夫的傷痛又讓她牽腸挂肚,真令人同情,一切都怪貝奈巳那個混帳。”
  羅賓极富有同情心地注視著貝德麗思的臉。美麗的容顏透出了几分惟悴,臉上還殘留著一滴淚水。那肯定是一顆母親對儿子思念的淚水。羅賓眼見此情此景,不由得怜憫這對母子的不幸境況。
  “我要盡我所能地探知有關她們母子倆的所有情況。”
  就在羅賓在那儿瞎猜瞎想的時候,那名紅發男子不知什么時候飄然离去。
  那名紅發男子身手這般的矯健,讓見多識廣的羅賓吃惊不小。
  “真讓人搞不明白,他為何單要竊取那張50法郎呢?”這讓羅賓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羅賓也小心翼翼地從帷幔后出來,從后門溜走了。
  羅賓回到家中,在床上就那名紅發男子及貝德麗思母子的事思前想后,居然睡意全無。
  第二天清早,貝奈旦將來拜訪羅賓,打算看望一下羅賓的傷勢如何。然而,羅賓早已叮囑下面,倘若是貝奈旦上門來找,就讓他乖乖地回去。
  “老爺吩咐過我們,他不打算見你。”仆人如實地對貝奈旦講。
  “他腳傷現在怎么樣了?”貝奈旦非常關切地詢問。
  “傷勢還很嚴重,据醫生講短時間內行走有困難。”
  “那……我想見一見他,哪怕一眼也好,看完就走,行嗎?”
  “這樣不好,貝奈旦先生,你過几天再來吧。老爺似乎動了真怒,特意吩咐過不再見你,肯定是你做錯了事,要不然他不會發這樣大的火。不過也不要緊,老爺對下面人一貫很照顧,我估計,你再等几天,他的怒火全消了,肯定會見你的。”
  “那好吧,……過几天我再來。”貝奈旦很失落地走了。
  仆人回到了羅賓的房中,見到羅賓將那只受傷的右腳蹺在枕頭上,好多張報紙散落在地上,估計羅賓看了不少。
  “誰剛才來找我?”
  “貝奈旦先生。”
  “我再也不愿見到他,今生今世也不愿看見他,他已不再是我的手下了。”羅賓聲色俱厲地對仆人講。
  又一天的午后,警官多彼爾前來拜訪羅賓。他也是羅賓的一個手下,被派往巴黎警署擔任內線。
  多彼爾聞听羅賓的右腳受了傷,很是擔心牽挂,便迅速赶來探視羅賓,聞听羅賓說并不太要緊,才把心放回肚子,坐在一旁与羅賓閒聊。
  “目前,麥戴禕的傷勢如何?”羅賓問。
  “仍然在醫院里接受治療。當警察赶去醫院時,他仍然神志不清,不省人事。今天已從昏迷狀態中蘇醒過來。他剛剛蘇醒,便有些瘋顛地喊:“恐嚇信!恐嚇信!’我們問他緣由,他說接到一封恐嚇他的信。因此我們去他的家中找尋,最后在保險柜的最下一欄,發現了那封恐嚇信。”’
  “信上是什么內容?”
  “內容并不多,上面有這樣几個字“你第一個死!”’
  “用的是什么樣的紙?”
  “只是一般的信紙,并沒任何特殊之處。”
  羅賓開始琢磨起這封信來。從“你第一個死”來看,謀殺者大概要殺的不只一個人,但麥戴禕是他的第一目標。
  他會是誰呢?他為何要寫這封恐嚇信呢?莫非也有人了解麥戴禕里通外國的勾當,由于气憤填膺,于是寫了這樣一封恐嚇信,讓自己的愛國之情得到發泄。
  麥戴禕認為向他開槍射殺的就是恐嚇信的書寫者。他怎么會想得出是羅賓的手下向他開了那一槍。
  這樣的話,有人想殺麥戴禕。他會是誰呢?他這樣做是為了什么?這一切都像謎一樣難解。
  羅賓待彼爾告辭后,便在腦中左思右想著。

  三天之后,羅賓尾隨麥戴禕的夫人貝德麗思,走在前往醫院的路上。他的右腳踝已得到康复。
  不一會儿,貝德麗思便從病房探望麥戴禕出來,直奔火車站,購買了一張來返車票。羅賓也買了一張。
  羅賓對貝德麗思的境遇充滿了理解与怜憫。居然是一叛國投敵的“法好”的妻子,她對此毫無察覺,真是可歎可悲。
  “貝德麗思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呢?為何偏偏要与麥戴禕結婚呢?并且還是對他那樣的俯首貼耳。”
  越想羅賓就越有要探知貝德麗思底細的沖動,因而尾隨到這里。
  貝德麗思在一個小站下了車,這個小站名叫摩得格耶。貝德麗思似乎對此地很是熟捻,穿街過巷走得自如。最后,她拐進一家點心店。不一會儿她出來了,手中拎著一個包。
  羅賓接著尾隨貝德麗思,最后她走進了葡萄園里的一棟房子。
  羅賓來到了那家點心店,打听起有關那間房子的情況。
  “是伊沙波爾小姐居住在那間房子。這房子并不屬于她。她的姐姐經常前來看望。就在几分鐘前她的姐姐還買了包糕點走了。沒准,她們姐妹倆正吃得開心吶!”點心店的服務小姐這樣介紹說。
  而在一旁的店老板接著說:
  “原來是葡萄園的看護人住在那所房子。戰爭一爆發,他就不知去哪里了。德國人轟炸巴黎之后,就有人前來租用那間房子。過了沒几天,一位年輕的小姐就住進了這間房子,大概是房子被炸毀后,來到此地的。
  “房東的住所离此地相距甚遠,便委托我替他照料。据說那位小姐在一次空襲中受了傷,并且傷勢嚴重,行動非常地困難,因而天天在家。房子租出之后,有一個男人与我商量房租的事情。待到他与我制訂好協議之后,走了就再也沒回來。目前,就那位伊沙波爾小姐孤身住在那里。剛才她的姐姐來了,她一周來看伊沙波爾一次。”
  “謝謝你告訴我這么多!”
  羅賓轉身出了點心店,走近了那棟房子。
  与此同時,一個郵遞員過來送信,他將信件投入信箱,按了按門鈴便离去了。
  過了一會儿,一個年輕女子從屋內走了出來,從信箱內取出了信件,將信拆開閱讀上面的詳情。
  當那名女子讀完信后,便猛地一聲喊叫,飛奔進屋內。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讓她這樣慌張惊恐?”羅賓在一旁思索著。
  此后,寂靜籠罩著整間房子,女人的談話聲也消失了。
  “從那女子的尖叫聲來判斷,一定發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信里寫了些什么內容呢?”
  羅賓一邊在轉動腦筋,一邊向房子后面走去,到那里看見一個后門。羅賓使用万能鑰匙將門打開,潛入了二樓,但屋子里一個人也沒有。只見桌上扔著一封信。大概是匆忙之間,沒有將信件收好或帶走。郵戳所顯示的是發信地盧南市。收信人一欄署名是伊沙波爾·蒙葛立小姐;寄信人一欄寫明是佛立桑·度利遜少校;地址上寫著盧南市罕特立醫院。
  羅賓急忙去看信上的內容。
  盡管信上談了許多事,但最有价值的一條是弗立桑有要事相商,他將于3點39分到達摩德派萊思車站,詢問伊沙波爾小姐能不能前去接站。
  羅賓打定了主意,要隨這姐妹倆去摩德派萊思。
  羅賓看了看時間,假若在這里上車的話,肯定要遲于信里所訂的時間。不過,他假若去藍勃立站上車的話,時間應當來得及。
  因此,羅賓赶緊搭乘一輛出租車,令司机能開多快開多快。
  司机由于利益的驅動,便風馳電掣地向目的地駛去。羅賓駛抵藍勃立火車站時,那列火車也恰巧到站。緊急之下的羅賓哪里顧得上買票,直接從檢票口跑到站台上。
  因為藍勃立是個小站,列車停站時間比較短,站長已立在站台上,高高仲起一只手,一邊口中還吹著哨子,顯示車快開了。
  二等車廂可以稱得上座無虛席。但是,車上的頭等廂卻僅有一位旅客。于是羅賓便進到了頭等廂。此時,他的心才如懸石落地,總算赶上了。
  有一個年輕的軍官裹著軍大衣在頭等廂內睡覺。羅賓在那人前面找了個地方坐下,便扭頭与那軍官搭話。
  “請問您是度利遜少校嗎?
  對方關于這句問話并沒有回答的意思,只見那軍大衣已松開,前胸不斷有血流出。他的頭在跟著火車一起左搖右晃。
  他已經斃命了。
  羅賓撥開他的大衣,赫然可見一處刀傷在他的前胸。就是在這种情況之下,羅賓依然鎮定自若。他快速地將度利遜少校的隨身物品翻檢了一遍,結果在度利遜少校的錢夾里找到一張便條,只見上面寫著:

    該是你了!

  羅賓又在琢磨,伊沙波爾姐妹該在摩德派萊思車站等得心急火燎了,要是知道等來這樣一個結果,不知該會怎么想。
  羅賓迅速地從頭等廂轉到了二等廂,隨便尋個位子坐下。

  列車長很快發覺了度利遜少校的意外死亡,這一消息讓車廂內的旅客開始不安和躁動起來。火車立刻在最近的車站緊急停車。車站方面迅速向藍勃立報警。
  五六個刑警將車廂完全封鎖了。警察開始對旅客一個一個地進行排查。最后,他們圈定了几個最值得怀疑的人,將這些人帶往站長辦公室,羅賓也在疑犯之列。
  在這群人們當中,羅賓發現了一名紅發男子。
  雖然羅賓明白世上的紅發男子有千千万,不一定就是在麥戴禕住所里遇到的那一個,然而他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紅發男子的一舉一動。正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把羅賓的肩頭按住。羅賓將身子扭轉過來,見到一名警察站在一旁。
  “先生,請您跟我來。”
  羅賓便被他從站長辦公室領到了外面,在站台的樹蔭底瓦有警局局長、火車站站長、兩名刑警及列車長圍成一圈。列車長一看見羅賓,便指證說:
  “我就是看見他從頭等廂轉到了二等廂。”
  警局局長瞪大雙眼盯著羅賓看,并向列車長詢問道:
  “這是何時發生的?”
  “從藍勃立車站開車不久。”
  旁邊的人開始小聲議論,并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羅賓。
  過了沒多長時間,羅賓一人被扔在了站台火車開走了。
  接下來,度利遜少校的死尸被那列車帶到了摩德派萊思車站。車站站台上,貝德麗思用手絹掩住了哭泣的臉,她的妹妹伊沙波爾卻未在一旁。度利遜的哥哥瑪地雅思認領了少校的尸体。由瑪地雅思指認了那具尸体确系是度利遜少校。
  羅賓被抓了起來,然而卻沒有确鑿的證据顯示是此次謀殺案的真凶。接下來,藍勃力警局將他押送至巴黎警方。
  羅賓在巴黎警察局內被嚴加審訊,然而,羅賓自始至終堅持自己是清白無罪的。
  但巴黎警方堅信他是應當怀疑的本案犯罪嫌疑人,因而將他拘留在看守所里,并四處搜尋有關羅賓的罪證。
  羅賓趁看守不備從那里逃逸了,去了他在韋伯拔儿街的住所。這處住所是羅賓的落腳之地。
  在住所的臥室甲,羅賓舒展舒展身体,美美地睡上一覺。
  在翌日,羅賓的手下多彼爾警官便來這里探望他。
  “頭儿,你可稱得上手眼通天,輕而易舉地從那里逃脫出來;我們得知你被抓起來的消息,很是牽挂,你是用什么法子從警雀森嚴的看守所里逃走的?這個消息讓我們歡呼雀躍,欣喜若狂。”
  “從那個看守所里出來不過是件极易辦到的事。在那里,我腳上的傷又复發了,因而下定決心回來休養一下。你給咱們的人捎個話,沒什么要緊的,大家不必牽挂擔憂了。還有,警局里有何新的動態?”
  “被鬧得昏天黑地,烏佩局長也被他的上司臭罵一頓。目前上峰限令我們一禮拜之內破案,將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局里的警察急得上竄下跳,精神快要崩潰。”
  “這樣的話,他們判定我是殺人犯啦?”
  “沒錯,并且烏佩局長認定犯罪嫌疑人就是羅賓。他為了能將你抓獲歸案,已到茶飯不思的狀態。”
  “真的嗎?你可要常把那里的消息通報給我。”
  “沒有問題,我會把佳音傳給你的。”多彼爾笑答。
  “要是每回都是這樣的凶信,那可不行,我相信你會帶來好消息的。”羅賓說。

  一段日子以后,衣著簡朴的羅賓前去拜會瑪地雅思——即被謀殺的度利遜少校的親哥哥。
  羅賓向瑪地雅思介紹自己是巴黎警察局的佛北警探。
  “關于令弟身遭不幸,我衷心地表示我的哀悼。不知對于此事,你知不知道案犯相關的情況和訊息?”
  “不知道,我一點都不知道……”
  瑪地雅思用手絹擦拭臉上的淚水。弟弟佛立桑的意外死亡,給他精神很強的刺激。
  “真對不起!”一時間,羅賓緘口不言,待過一會儿瑪地雅思的情緒穩定下來后,接著對他講:
  “只有你一人在這里住嗎?”
  “對,白天的時候女管家會來。”
  “目前警察正竭盡所能對此案進行偵破,我們將會早日把案犯抓獲歸案。然而現在卻沒找到什么線索,因此警方想掌握盡可能多的有關情況,懇求你把內情都說出來。”
  “會的,我會把我所知的一切統統給你說。”
  “那么,你是否了解到令弟在被殺前收到恐嚇信的事嗎?”
  “沒有,我對此一無所知。他在四天前向我辭行,他要离開巴黎,但對恐嚇信一事他絲毫沒提。”
  “那么,令弟有什么冤家對頭嗎?”
  “据我所知沒有。他這個人有著一副菩薩心腸且一貫逆來順受,哪里會有什么冤家對頭呢?我兄弟之間也是關系融洽,這一點是人所盡知的。只不過与一些親戚的關系不夠和美。我們的父母与表妹的父母之間常發生一些爭吵。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為了些許小事而大動肝火,再后來,已斷絕來往至今。”
  “這樣的話,貝德麗思和你們兄弟倆之間的關系是?”
  “我們是表兄妹。”
  “后來,貝德麗思嫁給了麥戴禕,你了解麥戴禕這個人嗎?”
  “麥戴禕在工作上一貫勤勤懇懇,但是不曉得他靠什么手段聚斂起大筆財富,他現已擁有万貫家財。他与貝德麗思婚后,依然財源廣進,家產越來越龐大。
  “与他相比,我們則是窮途末路了,已到了時時有斷炊之虞的境況。我們的祖父名叫威耳其·蒙葛立,他在鄉村擁有大片田地和一座气派華貴的城堡。他在世之時曾表示,他過世之后,要將遺產分予我們表兄妹。也就是說,我們是在指望祖父的遺產,位卑言輕之人,祖父在生前非常疼愛伊沙波爾姐妹,她們一定能獲取大宗遺產。”
  瑪地雅思自解難堪地笑了一下。
  而羅賓則在苦苦思索。
  “這表兄妹四人都有資格獲取祖父的遺產,并且這筆財產的數目還不小。那么,有人在打這份遺產的主意。
  “佛立桑已被謀殺在火車里。這下個目標极有可能便是眼前的瑪地雅思,只不過沒有收到恐嚇信罷了。
  “麥戴禕确實接到了一封恐嚇信,上面寫著‘該是你了’。誰是本案的真凶,有沒有可能是表兄妹中的一個呢?”
  羅賓一邊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邊在心中琢磨這件案子。
  “度利遜少校死得不明不白,麥戴禕也在恐懼自己會被暗殺掉。麥戴禕受了嚴重的槍傷,但不過是貝奈旦所為。然而,到底是誰將佛立桑殺死的呢?我一定要把此案查個真相大白。
  “也很有可能是她們表兄妹之間在自相殘殺。戰后經濟凋弊,生活變得艱辛,有些人已堅持不住了,便不顧一切地冒把險,將那筆數目巨大的遺產据為己有。据說他們的祖父威耳其·蒙葛立不久前剛去世,這筆數目巨大的遺產的手續辦完,還要一些日子以后,也許是4表兄妹中的一人,陡生歹念,要將其他繼承人置死而快,這樣的話,那筆數目龐大的遺產便可以一人獨享了。”

  就在羅賓假扮警探拜訪瑪地雅思的翌日早晨,瑪地雅思的女管家像往常一樣來到他的住所上班。她走進飯廳一看,早飯還原封未動地擺在桌上,根本就沒有動過的痕跡。
  女管家便為主人不吃早飯而操心,她去敲臥室的門。
  “瑪地雅思先生,您是不是病了?”
  屋內靜寂無聲,女管家很是焦慮地推門而入,但是臥室里卻是空無一人,她焦急地四處找尋,卻看到一旁的浴室的門是打開的,她便向里探視了一下。
  只看見,身著便服的瑪地雅思浸泡在浴缸里。
  這景像嚇得女管家大惊失色,迅速給警局打電話報案。
  不久,一名警官領著法醫還有三個警察來到了現場。圍觀的人們將公寓樓擠了個滿滿當當,人們在嘰嘰喳喳地議論不停,話題自然是有關這件凶殺案,女管家則在那里暗自流淚。
  警察驅散了一旁圍觀的人群,法醫借机走到浴缸前,對瑪地雅思進行尸檢。
  “死因系頭部遭受鈍器猛擊,早已死去。”
  那名警官從浴缸里撈起了飄在上面的一張紙,紙上寫有字,盡管泡在水中已有一段時間字跡開始模糊,仍依稀可辨:

    你們一個也活不成。

  毫無疑問,這是一封恐嚇信。
  局長烏佩听取了有關方面對此的匯報,心中暗想,這是第三個遭受謀殺的人。第一個是麥戴禕,雖然這是羅賓手下貝奈旦開槍射殺的,但警方對此一無所知。第二個便是在列車上被害的佛立桑·度利遜少校,第三個便是少校的哥哥瑪地雅思。
  烏佩局長閉目思考了好半天,吩咐手下的警員說:
  “把那女管家帶來問話。”
  被叫到的女管家手中拿著揉成團的手絹,還在不斷地擦拭淚水。
  “是你發現了瑪地雅思被人殺死在浴缸里的嗎?”“是我……”女管家又開始了抽泣。
  “昨天晚上家里有人來嗎?”“有人來,他哥哥腊佛耳。”
  “他是何時离開的?”
  “在我下班离去的時候,他還在家里。”
  “這就是說,你也不清楚他离開的确切時間?”
  “是的。”
  “他哥哥腊佛耳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我也拿不准這當不當講……。不過目前已到了這個地步,我只能實話實說了。腊佛耳的神經有些問題,有時會突然犯精神病,因而在巴黎市郊的一所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非常感謝你,現在你可以走了。”
  女管家走后,烏佩對著警官分析道:“据我判斷,腊佛耳的嫌疑比較大。”
  “我也是這樣判斷的,很有可能是腊佛耳精神病突然發作而殺了人。”那個警官如是說。
  “希望并非他所為,我們回警局之后可以向精神病院電話查詢,繼續就有關情況進行更深層次的了解。”因此,他們一返回警察局就給腊佛耳所在的那家精神病打電話,讓醫院院長來親自接電話。
  “請問貴院是否有個名叫腊佛耳的精神病人?”“對,是有那么一個,但他并非是病人,而是我們這里不拿報酬的員工。他的病有時會暴發,向來都由我們醫院進行看護。正常時,他与別的員工一起工作且生活在一起,當他犯病時,醫院便對他進行治療,他所干的工作是不計報酬的。”
  “那他有什么親人嗎?”
  “据說他還有個弟弟,但他弟弟從來沒有去醫院看望過他。在精神病院里,腊佛耳的行動自由不受限制,有屬于他個人的房間。在他的精神病不發作的前提下,他与常人無异且是個心平气和的人,在工作上也是勤勤懇懇的。”
  “那他何時患上精神病的?是什么原因導致他患病的?”
  “說來話長,這須從泰坦尼克號講起。”院長如是回答。
  泰坦尼克號屬于英國日宇公司的一艘豪華巨輪,建成于1911年,總排水量為4万6千吨,時速可達每小時22里。
  泰坦尼克號處女航的路線是由南安普頓至紐約,當時的社會名流、達官顯貴紛紛搭乘此輪。
  在1912年4月14日夜,泰坦尼克號在北太平洋紐芬蘭島,与一冰山相撞而沉入海底,共有乘客2300余人,死于此次海難的共有1513人。
  此次海難為世界航海史上死傷最為慘重的一次。
  “就在泰坦尼克號行將沉沒之時,旅客們紛紛逃上救生艇。有艘救生艇內載著腊佛耳的妻子和孩子,不幸的是沉入了大海,未能獲救。而腊佛耳親眼目睹了這一人間慘劇的發生,看著那艘艇慢慢沉沒直至最后完全被大海吞噬,這給他以強烈的刺激和沉痛的打擊。自此之后,他便患上了精神病。”
  “据我了解,他的病情已好轉了許多,只不過有些時候會犯病,對不對?”
  “對,是這樣的,在正常時他是個客气与世無爭的人。”
  “也就等于說,他的行動自由不同于那受到嚴密監視的精神病人。”
  “是的。沒有人監視他的行動自由。”
  “那么,今天早晨是否有人見過他?”
  “請稍候,我去詢問一下其他人。”
  “你瞧,”烏佩局長壓低嗓音對那個警官講“他有充分的時間作案并返回醫院。”
  “喂!”這時院長的呼叫聲從听筒的那一端傳了過來。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長的時間,早上無人見過腊佛耳。不過,在中午時,他与別人一起共進午餐。”
  “什么時間?”
  “應該是12點半。莫非他的精神病又犯了,干出了什么蠢事來嗎?”
  “具体情況以后再對你說,謝謝你給我們介紹了這么多。”烏佩局長說完,便將電話挂掉了。
  很快,腊佛耳被帶到了警察局問話。然而面對警察聲色俱厲的審訊,他總是不發一言。詢問他昨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他還是默不作聲。可是,警方不掌握什么證据可以表明腊佛耳是殺死瑪地雅思的真凶。接下來,腊佛耳被扣押在看守所,繼續接受問詢。

  最后,腊佛耳要被法院開庭審理,法庭為腊佛耳指派了辯護律師諸蒂。諸蒂律師使出渾身解數為腊佛耳進行辯護。然而,諸蒂律師無法搜集到能夠證明腊佛耳在兩次謀殺案案發時不在現場的力證。
  精神病醫院的員工,他們的說口不一,在佛立桑少校被謀殺的那一天,有的講腊佛耳呆在醫院,也有的講他沒在醫院。
  更讓人頭疼的是,原被告雙方的證人都不能斷定,自己所言就是事實真相。
  還有,在腊佛耳的住處,沒有找尋到作案時所用的手槍,也未發現凶器之一的凶刀。然而,凶器也有可能在他行凶作案之后被他拋棄在什么地方。
  在一戰時期,軍方曾借用過這所精神病醫院,也沒准一些傷兵會私自窩藏槍支及刀具,而腊佛耳恰恰尋覓到了。
  腊佛耳的指派辯護人諸蒂認為這些指證不過是上些人妄加推測不足為据。精神病醫院里哪有什么槍支。并且腊佛耳所患的病并不十分厲害,只是有時候會發病,那也是短時間的,很快就會好了。
  況且,在佛立桑少校被殺的列車上,曾在旅客中發現了重要疑犯。此人便是亞森·羅賓,不過他從看守所逃脫了。
  因此,諸蒂律師認為,是羅賓殺死了佛立桑少校,而非腊佛耳。這樣的證据十分有力。不過,人所盡知俠盜羅賓從不殺人。法官大人們也相信這一點。因而諸蒂律師的相關意見也就不被重視了。
  審判只得拖下去,也沒有什么結果,也沒有要完的意思。

  時間沒過多久,報紙上便將諸蒂律師的意見刊登出來。羅賓見到了報紙之后,心中也在思忖:
  “諸蒂的觀點思路沒有錯。況且,我也不清楚誰是真正的案犯。這一點我是真的不清楚的,但是,這兩樁謀殺案不一定是腊佛耳所為。雖然腊佛耳患有精神病,那也不會對親兄弟痛下殺手。這樣說來,案犯肯定是別的什么人。那個人會是誰?他又是什么作案動机呢?”
  羅賓在心中默默地思索著這兩宗謀殺案,恰在此時,他的一個很能干的手下進來了。
  “頭儿,我有情況對你說。”
  “什么情況?是關于謀殺案的嗎?”
  “不,是伊沙波爾兩姐妹要見面的事。”
  “兩姐妹不是時常見面嗎?”
  “是的。不過此次是為了商議重要事情而進行的。兩姐妹共有三位表哥……”
  “我知道,他們依次為佛立桑少校、瑪地雅思和腊佛耳。”
  “佛立桑少校被刺死在列車上、瑪地雅思被砸死在浴缸里。另外,腊佛耳被怀疑為謀殺自己兄弟的犯罪嫌疑人,正在被關押審理。目前這兩姐妹為商議事而約見。”
  “那她們會見要商議什么重大事情呢?”
  “据說是要對遺產繼承問題進行協商,她們的祖父威耳其·蒙葛立已去世一段時日。因發生了謀殺案,一時間顧不上操心此事,現在,她倆便開始協商遺產繼承的問題。”
  “她倆在何地會面呢?”
  “据說是在公證人伯勒錫家中。”
  羅賓建立起手眼通天的情報网絡,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他的手下都會將訊息傳到。
  羅賓聞听這樣的訊息,就再也坐不住了,馬上行動起來。
  第一步,他要喬裝改扮一番。
  “既然要協商遺產繼承分割問題,我不如裝扮成她們的表哥腊佛耳的委托律師,代表腊佛耳出席,去打探打探會見的情況。
  羅賓存有一本肖像冊,那些頭面人物的肖像圖片,都收存在此冊,羅賓從中找到諸蒂的肖像照片,對照著進行喬裝。
  留著中分頭,嘴唇上一抹小胡子,筆挺的高鼻梁,几條抬頭紋。就這樣羅賓把自己妝扮成諸蒂律師的形象。這對他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他一貫以喬裝改扮見長。
  “作為遺產分割調整的主持人,原是鄉下的公證人。他應該是個十分客气,不難打交道并且不會拖拖拉拉的人儿。因此他要識辨出我是喬裝改扮的也不大可能。”
  翌日,羅賓便來到了公證人伯勒錫在克定堡的家中,他還特意地比約會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
  正如羅賓事先所料想的那樣,伯勒錫是一個非常好打交道的人。
  “我是諸蒂律師,是腊佛耳的授權委托人。你也許也有所了解,腊佛耳涉嫌兩宗謀殺案,目前仍在押受審,故他授權我來到這里全權代表他協商遺產的有關事宜。”
  听到羅賓如此這樣的自我介紹,公證人伯勒錫絲毫沒有怀疑之意,也沒有要求羅賓出示證明身份的有關信件。
  當然,他要是要求羅賓出示的話,羅賓也早就為他准備好了偽造的身份證明。
  伯勒錫個頭不高,態度很是和气,從表面上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個和事佬。也許是為了遮掩他的禿頭,他頭戴一頂黑禮帽,并且身著一襲黑西裝,表現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嗯!你便是腊佛耳先生的授權人嗎?多有勞累,請坐吧!”
  他招呼羅賓坐下,自己也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隨后,用一种慢慢的語調開始談話。
  “實際上,這件事情讓我很是頭痛。我所邀請的遺產繼承人,兩個被謀殺了,一個人因涉嫌謀殺被押審判。在我這么多年的公證人生涯中,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
  “令人費解……”羅賓在一旁說。
  “是,是這樣的。具有遺產繼承人資格的共有五位,他們分別是度利遜兄弟及伊沙波爾姐妹。目前度利遜兄弟都無法參加協商會議,原因你也清楚。就在剛才貝德麗思·麥戴禕夫人打電話來,她身体有些難受,因而不能來此地了。雖然,已有你一人作為腊佛耳代理人身份前來,但你与伊沙波爾小姐也沒什么好談的,如果貝德麗思來的話,倒能夠協商一番。”
  公證人伯勒錫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這也讓羅賓大失所望。本來他此行的目的,就為了了解遺產是如何分配的,各能分到多少,特別想要搞清楚貝德麗思夫人,她能夠在遺產繼承中獲得多少。
  羅賓在目不轉睛地盯著牆上的挂鐘的同時,腦子在不停地轉動著。
  公證人伯勒錫看到羅賓呆著是這樣的沒意思,就与他談天說地。
  “我和這些遺產繼承人之間并沒有太多的了解,即便是遺產的主人威耳其·蒙葛立也沒有什么了解。然而,我的父親在挪思那個地方擔任公證人,他与蒙葛立老先生關系很好。我的求學生涯是在巴黎度過的。每當我回鄉探親的時候,家父總要和我談起蒙葛立老先生,這我才了解到他是個很倔的怪老頭。
  “學生時代結束,我拿到了畢業證,与一位克定堡的小姐相愛并娶她為妻,因而我就留在克定堡任公證人。
  “在我父親去世之后,我一直也沒回過家鄉挪思。不過,在1914年的2月,我記得清清楚楚,讓我大吃一惊的是蒙葛立老先生前來造訪。他之所以來找我,就是讓我協助他立份遺囑。
  “讓我不明所以的是,挪思當地也不是沒有公證人,他為何要路途遙遙地來到這里,原因在于他与家父有非常深厚的情誼,他對家父非常信賴,因而將訂立遺囑一事委托給莫逆之交的儿子。從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他是個疑心很重的人。他那愛憎分明的倔強脾气,不得不讓人佩服。
  “因而那些遭他憎惡的人,就顯得很可悲。腊佛耳、佛立桑、瑪地雅思兄弟三人,老先生就沒有什么好感。雖然他們都是他的外孫,也就是伊沙波爾姐妹的表哥,但不知是為何原因,就是得不到蒙葛立老先生的歡心,然而,他們都具有繼承遺產的資格。
  “在以前時,貝德麗思是蒙葛立老人家最疼愛的掌上名珠。后來她与麥戴禕的結合,讓老人家大為惱火。他在重怒之下,將貝德麗思的遺產份額大大削減,只留給她很可怜的一點,而伊沙波爾小姐尚未婚嫁,便把城堡給她作為結婚時的陪嫁,城堡有廣闊標致的院子及可造葡萄酒的地下室。”
  “這樣的話,貝德麗思的那些表哥們,又能分到什么呢?”
  “蒙葛立老先生計划將有价證券留給他們。一些現金和珠寶也一并由兄弟三人繼承,倘若你的授權人腊佛耳先生被宣告無罪釋放的話,那他兩個已死去的弟弟應繼承的份額由他一人繼承,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正說到這里,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不一會儿,仆人進來報告說:“伊沙波爾·蒙葛立小姐來了。”
  “快請她來。”伯勒錫公證人吩咐道。
  為了表示禮節,羅賓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不一會儿,一位身著孝服的女士來到了門口。她進到屋中,伸出手來与公證人行見面禮。而羅賓卻是大吃一惊,要不是抓住了沙發的后背就要跌倒。
  從外面進來的這位女士并非是她所自稱的伊沙波爾小姐,而是貝德麗思!

  “我來相互介紹一下,這位先生是諸蒂律師,是你表哥腊佛耳的全權代理人;這位是伊沙波爾小姐。”
  由于伯勒錫公證人根本不認識伊沙波爾姐妹,當然也就不清楚她會是貝德麗思,所以才那樣給羅賓介紹。
  羅賓和“伊沙波爾小姐”握了握手。
  “非常高興見到你,伊沙波爾小姐。”羅賓卻覺得暗自好笑,也怎么不會想到會如此稱呼貝德麗思。
  貝德麗思自然更無從知曉眼前這位諸蒂律師會是羅賓喬裝改扮的,很是溫柔甜美地与羅賓打個招呼。
  “我常榮幸能認識你,律師先生。”
  一時間羅賓還無法想清楚貝德麗思要假冒妹妹伊沙波爾。
  公證人伯勒錫走到自己的辦公桌,雙手交叉在胸前,用一本正經的口吻講:
  “大家為了使你祖父蒙葛立老先生遺囑生效才來到這里,令人遺憾的是,伊沙波爾小姐,你的姐姐貝德麗思因身体不适不能來此地。”’
  貝德麗思也假裝成心中很是悲痛的神情。
  “姐姐不能來,我的心中也很不好受,其實這段時間以來,姐姐對于接二連三發生的慘劇,心里是悲痛万分,她閉門不出,將自己鎖在房中,今天早晨我去看她,我姐姐對我講由我來替她出席會議,因此我身負兩重身份來參加此次協商會議。”
  真是一個說謊都不眨眼睛的女子,羅賓在心里暗自叫著。
  羅賓突然發現,眼前的貝德麗思,比自己心目中的貝德麗思要歹毒上數倍。
  伯勒錫公證人不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依然彬彬有禮地說:
  “祝愿她早日恢复健康。”
  伯勒錫口里一邊這么說著,一邊從公文柜里拿出了一封信。
  “我原打算在下次會議時。再將你祖父的遺書公布。現在你們都來參加會議了,也就沒什么必要往后拖延了。況且,你們姐妹倆都已了解了遺囑的大致內容,再延期公布遺書,也沒什么意思了,這不過是在例行公事罷了。這樣的話,不如讓你們獲得你們自己的那份遺產。”
  伯勒錫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把眼鏡向上扶了一下,咳嗽咳嗽,便開始宣讀那封遺書的內容。
  “立囑人威耳其·蒙葛立在訂立此份遺囑時,身心健康,神智清醒,我授權公證人伯勒錫擬定此份……”
  對于遺囑這种公文式的東西,羅賓才沒什么興趣去听,他的腦中正在考慮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為何貝德麗思要假冒妹妹伊沙波爾前來此地?莫非伊沙波爾真的同意貝德麗思如此代理?也許是伊沙波爾被阻止來參加會議,而不得不由貝德麗思假冒?
  羅賓默默地在心中盤算。
  就在羅賓還在思考的時候,伯勒錫已把遺囑讀完了,接下來是辦理一些例行的手續。
  最后,商定由腊佛耳連帶繼承兩個已死去的弟弟的份額。
  不過,要是腊佛耳被法庭判定謀殺成立的話,那他所繼承的遺產收歸公有。
  原定于划給貝德麗思的一份,由于她与麥戴禕的結合,重怒之下的威耳其·蒙葛立,將那份取消。在當時,老人曾明确表示:
  “你要是嫁給那個惡棍,我的遺產絕不會讓你繼承。”
  因此貝德麗思只能得到法律上所限定的最少份額,在羅特的葡萄園和房子,只不過那里早已破敗不堪,不值几個錢。
  腊佛耳應當繼承的份額,便由羅賓喬裝改扮成的諸蒂律師代替簽了字。伊沙波爾的那份由她“自己”簽字。然而,公證人伯勒錫并不清楚她是貝德麗思假冒的。
  如此這般,他們將遺產繼承該辦的手續一一辦好,公證人伯勒錫將文件收好,又閒聊了几句。
  貝德麗思打算告辭,羅賓也打算告辭,便做出准備走的樣子。

  他倆從伯勒錫的家中出來后,貝德麗思朝火車站的方向走去,羅賓則跟蹤尾隨她。
  他們買了一樣的車票,又在同一個頭等廂坐上,列車上沒有什么別的旅客。一開始,羅賓坐在离貝德麗思比較遠的地方。過了一會儿他就坐到了貝德麗思的對面,主動与她說話。
  羅賓開門見山地說: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伊沙波爾小姐,你的真實身份是貝德麗思·麥戴禕夫人。”
  猛然間,貝德麗思變得面無血色。
  “你……你憑什么說……”
  貝德麗思的語音有些發抖且變調。羅賓很自負地笑道:
  “因為我是亞森·羅賓。”
  這下子讓貝德麗思的臉色更是慘白得像白紙一樣,惊嚇得無話可說。她臉上露出古怪复雜的表情,惊詫万分与意外惊喜交織在一起。
  那時,社會上羅賓的名气可謂名震八方,婦孺皆知,頗受青睞。提出亞森·羅賓的大名沒有誰不知道,盡管羅賓是個強盜加竊賊,但他卻不同于那些平庸之徒,他是為行快仗義,懲惡揚善而存在的,他從那些為富不仁和非法暴富者那里竊取金錢財寶,卻去幫危扶困,是個真正的俠盜。
  他去竊取他人錢財并非為了中飽私囊,滿足個人欲望,而是為那些終日奔波勞碌卻缺衣少食的窮苦人。
  羅賓平生最恨不仁不義之徒,而同情贊賞善良之輩。他竊取來的不義之財,統統將它們散發給窮苦人。他是個替天行道,劫富濟貧的俠義之士。
  不過有一點,他不會為此而行凶殺人,縱使是那些惡貫滿盈、罪該万死的惡棍,羅賓也不會痛下殺手的,而是竭盡全力讓這些人悔過自新、棄惡從善。
  真不知道有多少陷于水火的窮苦人,在羅賓的協助下才走出困境,繼續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与勇气。
  也就是說,羅賓不同于一般的雞鳴狗盜之徒,他是窮人的希望,是在痛苦的困境中生活者的救命菩薩,除了上帝就是他了。那樣的仁慈那樣的強大。”
  社會上的人士都把羅賓作為楷模及向往的圣人。因此羅賓深受人們的愛戴,特別是受女士們的青睞。
  大多數女士心目中的羅賓,是一個風流倜儻、英俊又善解人意的紳士。盡管很少有哪一個女士能与他謀面,然而,亞森·羅賓依舊是她們心目中的崇拜對象。
  而貝德麗思万万沒有想到自己的偶像竟會近在咫尺,一時間讓她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不要打算編謊話來蒙騙我,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講給我听,我就不會為難你。要相信我亞森·羅賓,我是正義的化身,我會扶弱助貧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諸如實對我講,為何你要假冒成你妹妹伊沙波爾小姐?伊沙波爾小姐為何不親自前來?据我推測,她肯定不是因為身体不适,那么,到底是何原因?你可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如果是什么人脅迫你這樣做的話,指使你去假冒伊沙波爾小姐。你把事情的真相統統告訴我,我會誠心誠意地把你從困境當中解救出來。”
  雖然羅賓這番話說得聲色俱厲,但卻如暖流一樣進入貝德麗思的心田。
  貝德麗思垂下頭去,掂量了好半天,終于她像痛下決心似的,抬起頭來說:
  “我假冒伊沙波爾來這里,因為……伊沙波爾……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說什么?”這讓羅賓惊詫地尖叫出聲。這是他從未想到的。
  “她是怎么去世的?”
  “就是四年前的一次德軍炮轟中,當時我妹妹与許多人在教堂做祈禱,德軍的炮彈落在了教堂頂上,死傷了許多人,我妹妹就是死難者之一。而我就坐在她的不遠的地方,万幸沒有什么損傷。這讓我惊恐万分,我急急忙忙跑回家向我的丈夫麥戴禕講述了那剛發的一切。麥戴禕也很是惊懼,我們馬上驅車前往教堂,教堂已成了廢墟一片,死難者的遺体也被轉移到樹底下,我妹妹也陳尸在其中,我与麥戴禕一齊將妹妹的尸体抬到車上。
  “我們在返回的路上,麥戴禕一邊開著車,一邊在苦苦思索。猛然間,他把車停住,低聲跟我講:
  “‘我們假裝伊沙波爾仍然活著吧!”
  “‘為什么呀?’他這個想法讓我大吃一惊,于是不解地問。然而他還是那樣講:
  “‘假裝她還沒死吧!’
  “接下來,他對我仔細說道:
  “‘貝德麗思,仔細想一下,假若伊沙波爾不在人世了,這就意味著,你不得不和你那些表哥們均分那份遺產。假若伊沙波爾還活在這個世上,那份遺產就不會与你的表哥均分,最終還歸我們所有。一旦你的祖父去世了,召開協商遺產分割的會議,你便假冒你妹妹去參加會議,并替她簽署有關文件。’我丈夫麥戴禕為了將伊沙波爾那份遺產据為己有,便竭力堅持隱瞞我妹妹已死亡的真相。”
  “這樣的話,連給妹妹辦理后事都沒有做到啦。”
  “我堅持要為伊沙波爾辦理后事,我丈夫麥戴禕笑了笑說:“在這戰火紛飛的非常時期,哪里還顧得上給她辦理后事?待到戰爭完了,再為她來一個庄重正式的葬禮,那樣的話,伊沙波爾會很滿意。’我丈夫麥戴禕就是這樣工于算計陰險難測的人。
  “從表面上看,我似乎過著一种幸福生活,但我對于自己嫁給這樣一個人,心里是痛苦難忍。我這個柔弱命苦的女子,常常受到麥戴禕的壓迫与欺侮。我丈夫常常脅迫我,假若我不按照他的旨意去做,他就把我殺了。亞森·羅賓先生求求你把我從這個火坑里救出來吧,使我過上真正歡暢幸福的生活。”
  貝德麗思將手絹掏了出來,掩面而泣。
  羅賓听完貝德麗思這段大出所料的話后,不禁要問:
  “那你們把伊沙波爾的尸体怎么辦啦?”
  “麥戴禕告訴我;
  “‘巴黎市郊有個荒廢的葡萄園,那里有一處房子。我們先把伊沙波爾送到那去,我們對人們宣講,轟炸致使伊沙波爾的腳受了傷,她已動彈不得,打算租住那套房子。距葡萄園不遠處有個小鎮,鎮中有家點心店,葡萄園的房東委托點心店老板代管那處住房。我們先從點心店老板手里把房子租下來。然后你每禮拜去葡萄園,制造出伊沙波爾仍然活著的假象。’
  “我丈夫一邊說著這些,一邊向郊外開去。他從點心店老板手中租下了那間房子,隨后把伊沙波爾抱了進去。”
  貝德麗思又用手絹擦拭臉上的淚水。
  “這些我都明白。不過,你妹妹的尸体又是怎么辦的?”
  “我丈夫麥戴禕將伊沙波爾的尸体埋在那個葡萄園里的一處空地。每個禮拜我去葡萄園時,都要到妹妹的墳前悼念一番,隨即再返回。不過,妹妹的墳前沒有任何的碑記,我只把一塊石頭作為標識放在墳前。”
  貝德麗思又一次用手絹擦拭她滾滾而出的淚水。
  看著眼前這個悲慘的女子,亞森·羅賓覺得自己有責任拯救她。
  “麥戴禕真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殺人犯,他先在列車上把佛立桑少校刺死,少校的哥哥瑪地雅思死于非命,也肯定是麥戴禕所為。這個殺人犯,早將他的行動方案一一制訂好,他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將貝德麗思祖父的巨款全部据為己有。因而他計划將度利遜兄弟三人統統干掉,便万事大吉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本人險些被暗殺掉,只不過是子彈偏离心髒一點點。他便趁自己遭人射殺槍傷嚴重的机會,假造了一封恐嚇信,寫上:‘你第一個死’的字樣,隨后在醫院當警察問詢他時,便對警察講有這樣一封恐嚇信,讓警察把這封恐嚇信從家里搜出來,以達到遮人耳目、混淆視听的效果。他真是走運,槍傷那樣厲害居然沒有死。這便給了他机會以傷勢嚴重的面目出現,讓殺人步驟一步一步實施而不會怀疑到他。
  “接下來,他將一份內容相似的恐嚇信送到佛立桑的手上,爾后將他置于死地,他還在瑪地雅思的浴缸里放了一份。不過,在這行動進行時,麥戴禕仍在醫院療傷,因而這些行動肯定是他指派手下人做的。
  “這樣的話,會是誰將這一切完成的呢?莫非是貝德麗思?是由她這樣听從麥戴禕指揮、俯首貼耳的女人?不會的,貝德麗思的心腸還沒到如此毒辣的地步。況且,她本身也不具備那些能力。假若是她所為,她還能這樣苦不堪言,并且向我苦苦哀求把她從火坑里拯救出來呢?進一步講,要是她干的,她又怎么會對我講剛才這一番話呢?說自己的丈夫心腸狠毒。不,肯定不會是她,那個人會是誰呢?我推測應當是那紅發男人。”
  于是,羅賓作出了如此的推斷,接著,他又聯想起來在列車凶殺案發生時,旅客當中有一名紅發男人。這樣,羅賓便堅信了那名紅發男人与這几宗案子有脫不開的干系。
  那名紅發男人肯定在麥戴禕住院療傷期間去看望過他。
  因此,麥戴禕就可以指派他將那封信先行藏進家中的保險柜,自然會將房門鑰匙給他。就在羅賓那晚偷偷進入麥戴禕家中,將50法郎原處放好之時,紅發男人也在這個時候進到了麥戴禕的家中。
  羅賓并沒有看清他長什么模樣,只不過暗中瞧見他將那50法郎拿走。
  “他拿走那張50法郎作什么用呢?”
  羅賓思來想去,找不到答案。
  貝德麗思一直瞪大雙眼目不轉睛地望著羅賓,呆若泥塑。

  “那名紅發男人再趁著去醫院探視麥戴禕的時机,向麥戴禕匯報了如何在列車上刺死佛立桑。接下來,麥戴禕又指派他,再將瑪地雅思干掉。那名紅發男人便冒充是麥戴禕手下來造訪瑪地雅思。當瑪地雅思把客人領進客廳時,他突然發動襲擊,用鈍物從背后要了瑪地雅思的命,隨后將尸体置于浴缸內,將恐嚇信放進浴缸后,便逃之夭夭了。最后,腊佛耳卻因涉嫌謀殺而被捕。
  “此時,麥戴禕仍在醫院療傷,在他了解了紅發男人向他匯報的情況后,就強迫妻子去參加那個遺產分割的會議。他指使貝德麗思假冒伊沙波爾前去開會。貝德麗思懾于麥戴禕的淫威,不得不依計行事。接下來,貝德麗思會見公證人,并在有關文件上簽字。
  “目前看來,貝德麗思已是擁有億万家財的富翁了。她的財產中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城堡,釀造葡萄美酒的地下室和遼闊丰產的葡萄園、不過,用不了多久,所有的財產又都會屬于麥戴禕的名下。一段日子之后,貝德麗思將再次拜會公證人,將自己名下的那份收回來。”
  羅賓的思路到這里停下來,他對貝德麗思點了點頭,回剛才的座位上去了。
  過了不一會儿,他又坐到貝德麗思對面的位子上。
  “剛才你講過,你丈夫麥戴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龐大的財產据為己有,因此才對外謊稱伊沙波爾沒有死。并且,要求你每禮拜去那所房子,打著看妹妹的旗號。那次郵差將佛立桑少校的信送到時,那所房子里應當只有你在才對。那樣的話,肯定是你把信從信箱里取了出來,可是你在看完那封信后,便尖叫一聲跑了講去,隨后便急急忙忙向車站赶去,你為何而尖叫呢?”
  “原因是這樣的。佛立桑在他的首任妻子去世后,便一直過著孑然一身的生活。伊沙波爾未死之前,他們倆感情相依,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信上有一段內容是這樣的:‘……我打算再次結婚,有關詳情,面談……’我看到這后不由得大吃一惊,因為佛立桑根本就不清楚伊沙波爾早已不在人世。我想早一點見到他,就急急忙忙赶往月台。誰料,佛立桑在列車上被人暗殺了,這雖讓我感到十分悲痛,但又為可以繼續隱瞞丈夫的目的而感到一絲安心。”
  “你丈夫麥戴禕的企圖在于不讓你妹妹應得的遺產份額与三兄弟均分?”
  “對,我剛才說過這點。”
  “那你能否講一講關于你祖父的一些事?据說他的脾气很古怪,不好處。”
  “對,他一生都比較倔強、固執。我們的父母雙親去世之后,是他將我們姐妹倆哺育成人的。平時,他對我們嚴加管束,這使得我們的生活過得枯燥乏味。我們的身旁連一個朋友也沒有,我們一年當中最盼望的日子是圣誕節。那時候我們的三個表哥就會來城堡聚會,那是一年中最有意思、最幸福的時刻。
  情緒激動的貝德麗思的話語有些顫抖。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一晃而過的風景,卻將自己的嘴唇咬得很緊。
  “你的祖父當過兵嗎?”
  “是的,他是個老戰士,他曾在普法戰爭(也稱七十年戰爭或德法戰爭)當騎兵。他堅信有教養家庭的子女都該練就一身好騎術,為此他專門聘請了一名馬術教練來教我們。那個馬術教練是個22歲的年輕人,叫作盧西岸·羅博立。沒過多久,我便与他共浴愛河。”
  “這個我明白,青年男女日思夜想,怎會不出事。”
  羅賓向貝德麗思投去理解的目光。
  “有一天,我詢問他,与不与我結婚,我的肚里已有他的种子……”
  “然而,他卻以自己少不更事回絕了我,年輕人慣用的藉口。”
  “對,這讓我悲痛欲絕,几次打算了結自己的生命。就在那時,麥戴禕頻頻出入我的家中,屢次向我求婚。我將我已怀上別人孩子的隱情明明白白告訴他,他說他不介意,他樂意成為這孩子的爸爸。”
  “有如此寬闊的胸襟真是很難得。一個男人能將話說到這個地步,讓人覺得有些出乎意料。當然,他是另有所圖。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机會,他能夠趁此良机吞掉你祖父數目巨大的財產。他很清楚你的祖父很快就會去逝,假若此時要了你,那份龐大的家產遲早會屬于他的名下。接著,你便將這事稟告了你的祖父。”
  “是的,我的祖父大動肝火,叫我倆能离他多遠就离他多遠。我的祖父對麥戴禕全無好感,決不讓他踏入城堡半步。因此我們不得不來到這個地方居住,那是我母親遺留給我的財產。我的孩子在他出世后不久,麥戴禕強迫我將儿子寄人篱下。”
  “那時麥戴禕依仗什么過活?”
  “他指望我手頭的一些錢維持生活,那是我和妹妹從父母雙親那里繼承來的。”
  “在你們婚后,麥戴禕做什么買賣?”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但我知道,他在坑害祖國。”
  羅賓為了掌握更多的證据以證明麥戴禕里通外國,真是煞費苦心。
  “具体的情況我不太了解,自己清楚了他那所做作為的實質,我就苦口婆心地對他講,不要再里通外國,坑害國家了。不料他卻勃然大怒,狠狠攫住我的咽喉警告我,我沒有法子只得屈服了。在他的淫威之下,我是個凄慘悲槍的女子。我曾打算去做個修女,好為窮苦人做點事情……”
  話講到這里時,貝德麗思早已泣不成聲,淚如泉涌。
  听得羅賓怒火中燒,恨不能吃了麥戴禕。
  “假若我對他稍有不從的話,他就利用我的儿子來脅迫我。”
  “因而你對他言听計從,不敢表示出任何的不順從?”
  “對”
  “你怎么能這樣忍受他的壓迫,難道你不能与他戰斗嗎?”
  “不行,這我做不到。我愛我的孩子,為了他只得受麥戴禕的欺凌,除此之外,別無良策。”
  貝德麗思這樣講著,淚水又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他可以阻扰你們母子相見,离异分化你与儿子之間的情感。”
  “只要他想要那么去做,他就能夠讓我失去雪恩特。麥戴禕法律的名義上是他的父親,因而他有這個能力。”
  “怎么能夠允許他如此地恣意妄為呢?你在怀疑我有沒有能力解救你?要知道,我可是亞森·羅賓!”
  “這一點我非常明白,不過,就算是您這樣神通廣大的人,也無法与我丈夫麥戴禕相抗衡的。”
  “憑何這樣講?”
  “他是個魔鬼。”
  “我剛才明白無誤地講過,我要把你從火坑里救出來。你可一定要堅持住,堅信我能辦到,正義必將戰胜邪惡。”羅賓柔情似水地講。
  貝德麗思用滿含淚水的眼睛注視著羅賓,一會像痛下決心似地說道:
  “終有一天,災難降臨了。我外出回到家中將大衣挂在一旁,卻忘了里面口袋還放著一封极其重要的信,是盧西岸寫來的。”
  “就那個馬術教練?”
  “對,就是他。他給我寫了一封長信。”
  “告訴我信的大致內容。”
  “戰爭伊始,盧西岸就成了德國人的俘虜,他被關進了戰俘營。慢慢地,他方意識到他的心中依然深愛著我,他對自己過去的行為感到很是后悔,他來信乞求我對他的寬恕。”
  “這么說來,他還很愛你。”
  “不錯。”
  “那么你自己呢?你還愛他嗎?”
  “我依然愛他。”
  “他清楚你嫁給別人了嗎?”
  “清楚。他說他自己找我找得千辛万苦,他對當初拒絕与我的婚事感到懊喪不已。按著他留下的回信地址,我給他寫了回信。我把我這凄慘悲涼的境遇,還有為什么与麥戴禕結合統統寫給了他。我還明白地對他講,我倆之間再談婚論嫁是不現實的,此事請他務必不要再提了。不過,他仍源源不斷地將信寄來,我也接二連三地給他回信,他的信讓我心中的傷痛減輕了不少,我也很樂意回信……”
  貝德麗思又拿手絹擦拭下眼中的淚水。
  “我明白,我很理解你心中的情感,最終盧西岸的信被麥戴禕截獲了。”
  “實際上比這還要糟糕。不僅是盧西岸寄來的信,包括我的回信都被麥戴禕獲取了。這事太讓人毛骨悚然了。我的丈夫麥戴禕以這事來要挾我,假若我今后不与盧西岸斷絕來往的話,他就与我离婚。”
  “這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嗎?”
  “不過,他威脅我說,离婚之后,我別想再見到雪恩特,所以我不能与這個家庭斷絕關系。要是我失去雪思特的話,我就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气。”
  “通信之事敗露,你沒有告訴盧西岸嗎?”
  “有的,我通過信件通知了他,說我們永遠不能書信來往了,更不要說見上一面,我丈夫麥戴禕對我的行動自由嚴格控制。”
  “停一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通過信通知盧西岸?据我推斷決不是普通郵信,那樣的話,你丈夫會知道得一清二楚。”
  “是這樣的,無論什么信件都先由麥戴禕翻檢查閱一遍,假若是寄給我的信件,則由麥戴禕轉交至我手上。因而我与盧西岸通信往來顯然不能通過郵寄,我們采用一种不同尋常的方式,我們在貝秀公墓換信。”
  “什么?”羅賓不由得尖叫出聲。
  那次羅賓在車上看到了貝德麗思的背影,便跟蹤她,要探個究竟。
  那一次,貝德麗思就去了貝秀公墓。
  “她來這干什么呢?”
  這愈發要讓羅賓想要搞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依舊尾隨在貝德麗思的后面。貝秀公墓里是普法戰爭中死難者的長眠之地。
  “莫非貝德麗思的什么親友在此長眠,她前來祭奠一番。”
  羅賓一邊跟蹤著貝德麗思,一邊在心中暗自琢磨。
  貝德麗思從主道轉入一旁的支路,又向左走了100米上下,便來到了一條林木環繞的小路上。
  埋葬在這里的墳墓,一個個古味十足。
  只見貝德麗思拜倒在其中的一座墓前,將攜帶來的鮮花插在花瓶里,并從中取出一個白團,又從兜里拿出一個白團放進花瓶。
  那些場面,有如昨天發生的事一一浮現在羅賓的腦海。他這才明白過來,那時見到的白團是信。
  “先前放入花瓶內是盧西岸寫給夫人的,夫人放入她的回信。”
  同樣,他也想像著,那個紅發男人在一旁窺視。
  “原來那紅發男人是耳線,麥戴禕指使他監視夫人与盧西岸的來往。”
  羅賓思索到此處,便急切地問貝德麗思。
  “你是否見過一名紅發男人?”
  “我一直就沒看到過什么紅發男人。不過就連我們這种非同一般的通信也被麥戴禕察覺,后來,我們的通信也就斷絕了。麥戴禕還竊取過几封盧西岸寫給我的信。”
  “共有几封?”
  “總共有4封信,麥戴禕肯定把它們藏在屋中的什么地方,但我無法找到。”
  “換作我的話,不出一個小時就能把它們找出來。”羅賓信心十足地講。
  他說這些話,顯得輕描淡寫,不禁讓貝德麗思莞爾一笑。
  “那太好了,我懇請你幫這個忙。”
  “那咱們就這么定了。”
  談話進行到這里時,列車開始減速,列車即將到站了,有些人已從位子上起來收拾收拾作下車的准備。
  “你儿子被寄養在什么地方?”
  “就在拔夢化村的瑪麗·奧立佛夫人的家中寄養。”
  “你經常去看望他嗎?”
  “基本上每禮拜去一次。”
  “這個禮拜,你還沒去呢?”
  “對,我還沒去。”
  “這樣的話,你先不要回家,直接去看你的孩子吧。”
  “不過,沒有經過麥戴禕的允許,我不敢留宿在外……”
  “什么都包在我身上好了,過一會儿,我便去你的家中,与麥戴禕好好談一下。你不在家,我們能談得更好些。”
  “你打算索要那几封信?”
  “是這樣想的。”
  “再還給我?”
  “毫無疑問。”
  “那太感謝你了,這就全靠你了。”
  貝德麗思站起身來,在羅賓的臉上輕輕地一吻,表示感謝。
  “然而,僅僅把信要回來還不夠。麥戴禕以你的儿子為人質要挾你,只要你儿子還在他的控制之中,你就永遠得不到自由。因此,第二步必須將你儿子從他的手中奪回來,對此我有必胜的信心,請相信我。”
  羅賓把貝德麗思攙扶下車。
  “你把心放進肚子,亞森·羅賓保佑你。”
  羅賓在心中暗自宣言,他注視著貝德麗思离開車站,隨后他又來到車上,舒舒服服地仰個大懶腰。

  時間又逝去1個小時,羅賓已到了麥戴禕的住所前。
  “我是腊佛耳先生的指定律師諸蒂,我有事求見麥戴禕先生。”
  “請稍候。”仆人轉身去報告。
  羅賓就站在門前等待回信,時間不大,仆人又出來了。
  “麥戴禕先生請您進去!”
  仆人帶領著羅賓,來到了麥戴禕的臥室。
  “對不起,讓你等了那么久,不知前來找我有什么事呢?”
  麥戴禕一邊說著,一邊向羅賓伸出了他的手。
  羅賓握著麥戴禕的手,說了几句客气話。
  “我此行前來代表著你的夫人貝德麗思,你的夫人已前去探望她的儿子雪思特,我吩咐她那樣去做的,我要她在那里等候我們會談的成果。”
  “這讓我有些不明白了,我們有什么好談的?”
  “貝德麗思打算与你离婚。”
  “你在講什么?貝德麗思要与我离婚?”
  這讓麥戴禕神情大變,他緊握雙拳,面部僵硬地盯著羅賓。
  “對,是這樣的。貝德麗思打算与你解除夫妻關系。在貝德麗思女士的委托之下,我特來向你通知這一點。”羅賓盯著那雙緊握的鐵拳,斬釘截鐵地說。
  大概麥戴禕力气過人,不過柔道高手怎會懼怕他呢。
  “我作為腊佛耳的指派律師,現已掌握了許多力證,可證明腊佛耳是清白無罪的。”
  “真的嗎?”
  “我肯定腊佛耳會無罪釋放,我有十成的胜算。”羅賓信心十足地講。
  “是么?這大概還不一定吧?”
  麥戴禕不由得面帶冷笑地說,羅賓依然成竹在胸地講:
  “在我的努力之下,腊佛耳肯定會被無罪釋放的。”
  兩個人對坐,都虎視眈眈地看著對方。
  麥戴禕強壯雄健,像位拳擊選手。而羅賓呢,長得弱不經風,一副不經打的樣子。
  “我決不會与貝德麗思离婚,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對你講清楚。”麥戴禕十分堅決地說。
  “那我們只有法庭上再談了。”
  “你指控我什么?”
  “指控你侵犯你妻子貝德麗思的隱私權,你將你妻子的信件私藏起來,干涉了她的通信自由權利。”
  這讓麥戴禕大惊失色,但他很快穩定下來。
  “我從來都沒私藏過貝德麗思的信。”
  “不,你有過,你把它藏在這間屋內。”
  麥戴禕默默地想著什么,一聲不吭,過了半天,他才講:
  “這樣吧,我去四處翻一翻。”
  羅賓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心中暗想麥戴禕投降了。
  羅賓對于不費吹灰之力便奏凱歌有些出乎意料,在他的腦海中,像麥戴禕這類人,怎會隨隨便便就繳械投降。
  麥戴禕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一掃剛才的頹態,面露譏色地對羅賓說:
  “我稍后就來,請先翻翻報紙。”
  他遞給羅賓一份當日的晚報,特意地說上一句:
  “請翻翻社會新聞。”
  羅賓感到有些蹊蹺,翻開社會新聞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
  有一條標題醒目地標著:

    謀殺兄弟倆的罪犯,腊佛耳畏罪自殺。

  看到了這條消息,羅賓惊詫万分。要是腊佛耳死的話,他的律師應當最快得知這一點。然而,腊佛耳的律師請蒂卻在麥戴禕的家中,對腊佛耳的死訊一無所知,這真有些不好解釋清楚。
  現在的局勢已很明朗,麥戴禕早已識破這個清蒂律師是假扮的。
  實際上,麥戴禕确實早就明白了眼前的諸蒂律師是假的。
  按著正常情況來講,腊佛耳在獄中自殺而亡,他的律師應當忙個不可開交,怎么會有可能呆在別人家中干涉著离婚問題,顯而易見是喬裝的律師。
  “前一段時間,我外出了,剛剛返回巴黎,對腊佛耳的事并不知曉。”
  羅賓現編了個理由。
  “也許是吧。我請你轉告貝德麗思,我根本不考慮她關于离婚的意見。你說的她的信件,我什么地方都翻遍了,很遺憾的是,什么也沒有找到。”
  麥戴禕對羅賓作出送客的樣子,向羅賓示意點了點頭,并將羅賓送出住所。

  羅賓只身一人漫步在街上。
  德軍的炮火摧毀了街市,到處都是破敗不堪的景象,真可謂百廢待興。街上的人們衣衫襤褸,戰敗國的樣子真令人慘不忍睹。
  此時羅賓的心清正如同這個破敗的街市一樣地黯淡,他自以為能把握十足地將貝德麗思的信件要回來。
  麥戴禕對貝德麗思的要求不屑一顧,他還要利用她,他有更深的企圖。
  他的目的在于獲得那些遺產的全部,特別是由貝德麗思假冒伊沙波爾所簽收的那一份,它有城堡、地下室、葡萄園。
  一開始,他便覬覦那塊土地及城堡,他渴望占有這些。
  他為何要瘋狂地想要得到這些呢?
  原因似乎不太難想像出,麥戴禕一定推斷出蒙葛立在德國人到了之后,將金銀財寶藏匿在城堡。
  麥戴禕對那座城堡求之若渴,因而脅迫貝德麗思假裝已不在人世的伊沙波爾,到公證人伯勒錫處參加會議,簽署有關遺產繼承的一些文件。
  羅賓的大腦不停地為這些事轉動,沒留意之間已到了拔夢化村。
  羅賓對貝德麗思說聲對不起,他未能成功地將信要來。
  “你回家吧!盡管麥戴禕斷然拒求你的要求,但他不會遷怒于你,你只管放心大膽地回去,不用懼他。”
  接下來,羅賓向貝德麗思打听有關她祖父的事。
  “你祖父愛好收藏嗎?”
  “并無特別的興趣。”
  “他俚杏刻薄嗎?”
  “不,他不是把財物視作性命的人。”
  “那城堡里有什么暗房嗎?”
  “沒有。”
  貝德麗思見羅賓問這些問題,于是奇怪地問羅賓:
  “你為何打听這些呢?”
  “你丈夫麥戴禕心中的企圖不是你所能想像出來的。關于是什么樣的企圖,過一段時間就會大白于天下。
  貝德麗思對羅賓的話表示贊同地點點頭,她真想替羅賓做些什么。
  貝德麗思感到身邊只要有羅賓,一切都可以放心。盡管她想不出做些什么。她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貝德麗思的孩子雪思特,那個5歲男孩在院中自己跟自己玩。羅賓走過去把雪恩特抱了起來,親了親那張紅扑扑的小臉,這小男孩真招人喜愛。
  隨后,羅賓返回了巴黎。
  在翌日,羅賓騎著自行車去藍恩森林方向,那原本是一座林林莽莽的森林,如今都已演化成荒蕪的草原,被毀坏的枯木隨處可見。
  許多運輸貨物的車輛開過羅賓的身旁,車上都滿載貨物絕塵而去,羅賓不愿与這些車輛同行,便騎向一條小路,他在小路的一頭停下了自行車。
  他向一個迎面走來推著小車的農民打听道路。
  “打扰一下,不知威耳其村怎么走?”
  “請往那邊走。”這位農民用手指了指對面。
  “多謝了!”羅賓又騎上自行車上路了。過了一會儿,他騎到一條廢棄不用的戰壕前。
  看到眼前的戰壕,一股辛酸的滋味充滿了他的心中,似乎炮聲一會儿又要響起。
  羅賓騎著自行車繼續前行,不久,便來到一個破敗不堪的村庄。
  一位婦女在井邊打著水,于是,羅賓便騎到她的面前。
  “女士,打扰了,借問您一聲威耳其·蒙葛立的城堡在什么地方?”
  那位農村婦女一邊用手擦著汗,一邊大聲回答說:
  “你所要找的城堡就是這儿,這周圍全是城堡的地。”
  羅賓環視一下四周,眼目所及之處,全是戰火洗禮過的土地。
  “那座城堡……在戰爭中被摧毀了?”
  “不,沒有,還幸存著一些。你再往前騎一段,就可見那城堡坐落在矮谷中。”
  “它被德國人全部毀掉了?”
  “毀坏得十分厲害。’:
  “非常感謝您!”
  羅賓又蹬著他的自行車向前去了。路途上隨處可見戰爭遺留下來的痕跡,其狀之慘烈,讓羅賓大為吃惊。
  麥戴禕不顧一切要得到的城堡,已如此地破敗,他該大失所望了。
  羅賓用手推著自行車,往山谷里走,過了一座小橋,一座頹敗的荒蕪的城堡出現在他的面前。
  庭院的四周已是荒草萋萋,但城堡比羅賓想像得要好一些。
  有一名法軍軍官,站在了城堡的進口處。
  羅賓對他謊稱自己是市政府重建處的公務員,前來實地勘察一下城堡的現狀。
  那位法軍軍官命令身旁的士官道:
  “‘給這位先生領路。”
  羅賓向那位軍官致過謝之后,在士官的帶領下去參觀城堡。
  “在一戰期間,城堡被征用為德國人的參謀總部,也遭到過炮彈的襲擊,所幸毀坏得還不是特別厲害。”
  “有什么人來過這里嗎?”
  “有過一名紅發男人來這里參觀。”
  羅賓听到紅發男人這個信息,心中立刻警覺起來。毫無疑問,那名紅發男人与麥戴禕是一伙的。
  羅賓又向士官表示謝意之后,便從城堡里出來,去威耳其村。
  雖然這個小村庄在戰爭的最前沿,但破坏的卻不是十分嚴重。一戰結束后,逃走的難民又返回故里。
  羅賓來到村里的一家小酒店,只有几個客人在吧台前吃著什么。
  “能在這儿吃飯嗎?”羅賓向老板詢問。
  “可以,不過不要喧嘩。”
  老板如是說,接著問羅賓:
  “炒雞蛋怎么樣?”
  “可以。”
  羅賓也在吧台前找個位子坐下,又要了杯啤酒。
  “一份炒雞蛋,一杯啤酒。”老板高聲吆喝著羅賓所點的東西,好讓廚房做。’
  接下來,羅賓主動与老板閒聊。
  “我正在尋我的一個老伙計,一個紅發男人來過你這里沒有?”
  “你要找的是布盧瑟爾!我和他很熟的,不過有很長一段日子沒有看到他了,久別重逢,真讓人由衷地高興。”
  那紅發男人本名叫作布盧瑟爾。出乎羅賓意料的是不費什么力气就套了出來,這讓羅賓感到很是愉悅。”
  “是這樣的,你們相識很久了。”
  “那是自然!儿幼時節,我倆同去河中釣魚,也常干些淘气的事。”
  “他還回來嗎?”
  “他似乎未打定主意。以前他是做酒瓶商標買賣的。”
  “發財了嗎?”
  “盈利頗丰,那些高級葡萄酒的標簽都由他經營。”
  “原來是這個樣子,那你有他的地址嗎?”
  “我的手頭沒有,老伙伴久別重逢,一見面聊個不停,把這事擱到一邊了。”
  羅賓將自己所點的食物吃完后,便乘返回巴黎的火車而去。
  此行獲知了紅發男人的真實姓名,找到這個布盧瑟爾,就不愁搞不清楚麥戴禕的企圖。
  “沒錯,我定要將什么事都從他那里打探出來。”
  羅賓在腦中如此思忖著。

  羅賓下午6點在巴黎站下車,他在下車之后便把貝奈旦用電話叫了出來。
  由于貝奈旦那次魯莽行事,讓羅賓弄得垂頭喪气。而這一次羅賓主動打電話給他,讓他欣喜若狂,他飛奔而至。
  他們從每一家印刷厂入手,找尋名叫布盧瑟爾的人。最后讓他們大失所望,一無所獲,根本找不到什么布盧瑟爾。
  接下來,他們又去每一家印刷厂里尋找,羅賓還是一無所獲,哪家印刷厂的名單中也沒布盧瑟爾的名字。
  就在羅賓有些灰心喪气的時候,貝奈旦卻給他帶來了好消息,他來到羅賓的住所,高興地告訴羅賓:
  “頭儿,那個布盧瑟爾我找到了!他在一家名叫艾佩的印刷工厂,那間小印刷工厂位于里耳街。”
  羅賓拍了拍貝奈旦的肩,贊許道:
  “不錯,你做得很出色,我們馬上就去把他弄過來。”
  “你打算把他抓來?”
  “對,先假冒警察將他拘傳,隨后弄到我這里來。”
  他們兩人抵達里耳街的時候已是2點5分。在那條街上确有一家艾佩印刷厂,門臉不大,玻璃髒兮兮的,里邊似乎也不大。
  有只狗倒臥在門口,他倆從狗身上越過,進到了里面。
  他們發現一個衣衫檻摟,戴頂帽子的老者。
  “打扰了,艾佩先生在嗎?”
  “我就是艾佩。”
  “我們想找一下布盧瑟爾先生。”
  那老者的頭蜷縮著對他們講:
  “那個小子不在厂里,活一多,他便找不見了,真讓人頭痛,我打算讓他卷舖蓋走人。”
  “有一些文件需他簽字……”
  當羅賓進一步說時,那老者又開口說:
  “你們去他家里碰碰運气吧,他家在包嘉爾街32號。若是他沒有在家的話,那么他肯定在旁邊的小酒店里。”
  那條街距此地并不太遠,他倆先去那家小酒店里瞧了瞧,但那個紅發男人并不在。
  于是他倆詢問小酒店里的侍者,侍者告訴他倆:
  “布盧瑟爾先生在旁邊那棟樓的四樓,靠左的那一家。”
  他倆從昏暗腐朽的樓梯上了四樓,樓梯不時吱吱作響,他們來到四樓靠左的房間。
  貝奈旦按動了門鈴,里面卻沒有任何反應。
  “再試試。”羅賓吩咐道。
  只傳來了門鈴的空響,不知什么地方又傳來了小孩的哭聲,里面仍是沒有反應。
  “下一步怎么做?”貝奈旦征詢道。
  “進去!”
  羅賓掏出了万能鑰匙,打開了房門。
  他們倆穿過狹長的通道,來到了飯廳。猛地,羅賓停到了飯廳門口。
  “似乎我們又來晚了。”
  他脫帽而立,不遠處有名男子躺倒在地。
  “他死了嗎?”
  “應當是吧!”羅賓單膝跪倒在他的身旁,把他的衣襟撥開,赫然可見襯衣的裂處鮮血直流,在布盧瑟爾的前胸有一處刀傷,他已臉無血色。
  “你瞧。”羅賓指給貝奈旦看。
  他把布盧瑟爾的襯衣褪去,發現另外兩處刀傷,左肩一處,腹部還有一處。
  羅賓仔細端詳布盧瑟爾的臉,看看這個麥戴禕的同謀。
  是他在列車上刺死了佛立桑少校,是他敲死了瑪地雅思,并讓兄弟倆的哥哥腊佛耳當了替罪羊,腊佛耳也告別人世了。
  計划的步驟已一步一步實現了,麥戴禕朝思暮想的城堡及土地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同謀也沒什么利用价值了。
  所以,凶狠毒辣的麥戴禕殺人滅口,以求永遠逃避法律的制裁。
  羅賓默默看著布盧瑟爾的臉,一個想法如閃電一般划過腦際。
  他在布盧瑟爾的身上翻出了一個錢夾子,翻查一下里面,找到了一張50法郎的鈔票。
  羅賓把那張鈔票認真對著窗戶,看了又看。
  原先那張50法郎的編號,羅賓依然記得,他將兩處對照一下,手中的這張50法郎与原來那張50法郎的編號一致。
  然而,麥戴禕在將布盧瑟爾殺死后,為何不取走它,這像迷霧一樣將羅賓纏繞。
  羅賓把那張50法郎放進自己的衣袋。
  “頭儿……”貝奈旦低聲喚他。
  “怎么了?”
  “頭儿,他還沒完全斷气。”
  “你說什么?”
  羅賓又馬上蹲下身來。
  那紅發男人布盧瑟爾單眼微睜,有一口沒一口地喘著气,帶血的气泡從他嘴中冒出。
  “垂死掙扎。”
  羅賓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命令貝奈旦:
  “赶緊找條毛巾,要濕的。”
  接下來,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布盧瑟爾。
  “布盧瑟爾,你能听見我說話?假若你听得見,你就眨眨眼。”
  羅賓講完這些話后,將眼睛閉上了,又費力地張開。
  此時,貝奈巳已取了一條濕毛巾回來。
  羅賓一邊用濕毛巾擦著他的頭,一邊向他問話:
  “是麥戴禕殺的你嗎?他要殺你滅口?”
  布盧瑟爾費力地眨了眨眼,他竭盡全力要開口講話,雙唇動了動。
  終于,他耗盡半天的气力擠出一個字:
  “圖……”
  “你說什么圖呀?”羅賓追問。
  布盧瑟爾緘口不言,不是他不想說,而只見他光動唇,就是講不出。
  “麥戴禕是來取圖的嗎?”
  听完這句話,布盧瑟爾的眼睛眨也不眨。
  “那張圖在他家中嗎?”
  此次,布盧瑟爾眨了眨眼睛。
  “圖是在他手中,你再堅持一下,布盧瑟爾,那圖藏在書房嗎?”
  布盧瑟爾沒有任何反應。
  “那它在哪?”羅賓十分著急地追問,將耳朵附到他的唇邊。
  “F……下面呢?M……R,還有嗎?你怎么不接著往下講,完了。”
  羅賓的話音剛落,只見布盧瑟爾的頭一垂,閉上了雙眼。
  “死了。”羅賓在一旁喃喃自語。
  “F代表著佛立山的佛,M代表著瑪地雅思的姓,R呢?代表腊佛耳?這也不匹配呀!這究竟意味著什么……”
  “他是不是講這個并沒有特別的意義。”
  “不會,絕對不會。”
  羅賓一邊否定貝奈旦的說法。一邊拿出怀表看時間,一看時間,不由得惊叫一聲。
  “時間有些晚了,都2點55了,5點還得赶去見公證人。”
  “什么公證人?”
  “先不要問……赶快走吧,也不知能否赶上。”
  羅賓一邊向外走,一邊推貝奈旦。
  “不過,這尸体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管呀。”
  “這沒什么,留給公寓管理員吧!”
  兩人快速從現場撤离了。
  羅賓招來一輛出租車,指令司机開往目的地,兩人鑽進了出租車,揚長而去。

  布盧瑟爾被麥戴禕殺人滅口,臨終之前只遺留了F、M、R這樣的謎,這三個字母代表三個被害人的名字,也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所在。
  “是的,肯定沒有錯。”羅賓為自己的聰明判斷而欣喜若狂。
  不一會儿,出租車開到了目的地,居然是麥戴禕的住所。
  羅賓接響了門鈴,不一會儿,一個老仆人從里邊出來了。羅賓一把將老仆人推了進去,讓貝奈旦跟進,自己最后進去并將門關好。
  “你們是誰?想要干什么?”
  “你的主人此時外出不在家中,家中僅你一人而已,老實講,不要輕舉妄動,自找麻煩。”羅賓對他危言警告。
  “然而,家中并無什么財寶讓你們偷。”
  “我們來此并非為了竊取財物,不過想四處看看,你在前面乖乖地帶路!”
  這個老仆人被羅賓嚇得面無血色,倘若不是貝奈旦在一旁攙了他一下,他就快要癱倒在地上。
  “先帶我倆去客廳。”羅賓吩咐道。
  他們來到了客廳。羅賓認認真真將上上下下搜尋一遍,結果是一無所獲。
  接下來,他們又去了麥戴禕的臥室。
  羅賓又將麥戴禕臥室的每一處找個底朝天,他所想要找的東西依舊沒有尋到。
  “我們的目標是四封信,它們占不了什么地方,一個小縫就足以藏匿。”
  羅賓又搜查到了衣柜,那里除了挂滿衣服及領帶外,依然尋不見那四封信。
  接下來去了貝德麗思的臥室,床旁的小桌子上,擺著她儿子的相片。屋內也沒有別的飾物,那四封信也沒有蹤影。
  從臥室出來后,羅賓在樓梯旁坐下,雙手托著頭,閉眼冥思苦想。
  “布盧瑟爾臨終之前,精力即將耗盡,講件內容繁多的事,是根本辦不到的,他最終留下的F、M、R這三個字母,并非寓意那三個被害者,他應當是句話的開頭編寫。
  猛然之間,他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頭儿,信找到了嗎?”
  “那還用問。現在的時間?”
  “3點35分。”’
  “是么?我們都費了半小時啦。”
  羅賓飛奔至廚房,看到牆壁不禁笑了。
  廚房的牆上有幅日歷,羅賓將日歷摘下來,用手在瓷磚上摸索,猛地將一塊瓷磚旋開,露出一個暗洞。接著,羅賓從里面取出几張紙。
  羅賓數了數,共計是4張,羅賓揚了揚手中的信。
  “就是它們。F、M、R代表著Fphe'me'ride指的是日歷。這几個字母寓指麥戴禕藏物之處。”
  羅賓又一次把手伸進暗洞摸索。
  “沒了,那張圖不在里面。麥戴禕將信留在里面,把圖取走了,這表明近期要用那張圖。”
  羅賓將那塊瓷磚恢复原位,又把日歷复原,把那几封信裝進自己的口袋。
  “貝奈旦,你可要認真地守在這里直至我回來,不要疏忽大意。”
  從麥戴禕的住所出來,羅賓叫了一輛出租車。
  “請駛向麻諧·歐博烈廣場。”
  一小時后,羅賓所乘的車子駛抵廣場。
  羅賓付了車資并小費,對司机講:
  “請您在這里稍候,一會儿我還坐您的車子返回。”
  公證人象征公平的盾形徽記,一下車便可見到,羅賓進到里邊。
  神色凄慘悲愴的貝德麗思,坐在走廊里,那里隨處可見招貼的布告。
  “你還沒与公證人見面?”羅賓向她詢問。
  “不,字我都簽了。”
  “啊?”
  這讓羅賓不由得叫出聲來,他赶緊坐到了貝德麗思的身旁。
  “那么,麥戴禕与公證人都已走了?”
  “對,這些事讓我搞不清楚,我真有些不明所以,我很累、”
  “信找到了,給你。”
  貝德麗思蒼白憔悴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她用微顫的雙手接過信。
  “真心地感激你!”
  “我們走吧!這個樣子會招致別人的嫌疑,我送你回去,車子在外面。”
  接下來,他們乘出租車返回了。
  羅賓在心中盤算,布盧瑟爾的死就不要告訴她了,可是,得找一個既不毀坏貝德麗思名聲又妥善化解問題的万全之策。
  羅賓的大腦一直為這個問題而高速運轉,當車子到達目的時,他還沒有覺察到。
  貝德麗思從車上走了下來。
  “請等等。”羅賓一邊追赶前邊的貝德麗思,一邊高聲喊道,在進入門口之前,他赶忙對貝德麗思說:
  “先給你解釋件事,我的一個朋友在里邊。”
  進門之后,映入貝德麗思眼帘的是老仆人与貝奈旦坐在一起。
  “盧西岸!”貝德麗思喊叫了這么一聲,便暈倒了。
  羅賓赶緊攙扶住貝德麗思,然而,她已不醒人世地倒地羅賓的怀里。
  讓羅賓大吃一惊的是,他万万也沒有料到貝奈旦与貝德麗思是老情人,貝奈已就是那個5歲男孩雪思特的父親。
  盧西岸·羅博立,貝奈旦的原名。貝奈且很難為情地講道:
  “這件事真有些對不住頭儿。我于1917年作了德軍的戰俘,我在戰俘營結識一個叫作山拔思汀的年輕人,經由他引荐到頭儿手下。”
  盧西岸身陷戰俘營時,對于拒絕貝德麗思的愛情感到万分懊喪。因此,他千方百計要和貝德麗思聯系上,最終他們有了書信來往,不過有四封卻被麥戴禕竊走了,所以他不顧一切地要將那些信重回到自己手中。
  羅賓張嘴說話了:
  “貝奈旦,我們上次偷人麥戴禕的住所對你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机會,你能趁机找到那些信,不料卻一無所獲,因而你便無視我的規矩,射殺麥戴禕。當然,這些事都是昨日黃花了,目前最關鍵的事是把麥戴禕找著,他跑到哪里了?”
  羅賓又把那個老仆人弄到門外,仔細地審問他。
  昨天麥戴禕曾吩咐老仆人將一些東西裝進袋子里,送到列思特車站的小件寄存處。
  麥戴禕帶走的東西都是非常稀奇古怪的,有蜡紙、鋼鋸、錘子、火柴……。
  羅賓又來到了那對不期而遇的老情人面前:
  “麥戴禕將要赶奔藍恩森林,終點是威耳其城堡。貝奈旦,我們得去追他。”
  而一旁的貝德麗思面帶羞澀地對羅賓講:
  “可不要讓盧西岸有什么閃失。”

  翌日,已是夕陽西下,羅賓与貝奈旦二人騎著自行車奔向城堡。
  法軍已不見蹤影,碎紙片和麥稈飄散在風中,就在樓梯那儿。
  “把自行車放到院中。”羅賓命令道。
  “動靜要小一些,不要讓什么人听到,這地方已歸麥戴禕所有了,他有權向不經許可的進入者開槍。”
  他二人躡手躡腳地沿城堡外牆繞到了南門,一戰期間,城堡遭到了空襲,毀坏得十分厲害,外牆殘缺不全,窗戶也破碎不整。現在不過是用護欄布圍著,人要通過這層布進到里面去,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他們來到了房內,映入他們眼帘的是舖在地上的厚毯,亂七八糟擺放的內衣、杯子、罐頭之類的物品,一旁還扔著一雙長筒靴。
  “他住在這里嗎?”貝奈旦向羅賓探詢。
  “應該是這樣。”羅賓回答說。他拿手電照了照房內四周,又將箱子里的東西翻了一遍,并沒發現那張圖。
  “估計那張圖肯定在他的身上,我們若是能將圖拿到手的話,作用將不可限量。我們去樓上翻一翻。”
  他倆又輕手輕腳上了二樓,并沒發現麥戴禕在這里。
  他倆去了地下室找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麥戴禕的蹤跡。
  “他應該在做著什么。”羅賓推測。
  “他很有可能在地道。”
  “我們去地道那邊瞧一瞧。”
  羅賓在前,貝奈旦在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向地道。
  地道里黑暗無比,散發著一种潮濕霉味。這是一條水泥地道。地道狹長,羅賓二人在微弱的手電光照射下緩慢而行。一會儿,他們就走到了鐵軌旁,那鐵軌是用作運輸葡萄酒桶的。隨即,他倆順著鐵軌走。
  “原來麥戴禕手中的圖指的就是這里的地形圖。”羅賓終于明白過來那圖的寓意所指。
  猛然之間,一陣沉重的響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羅賓和貝奈旦都站住不往前走了,在原地側耳傾听。
  “肯定是麥戴禕。”羅賓下了斷定。
  羅賓兩個人前行轉了個彎,又小心翼翼往前走。
  那陣聲響又傳了過來,可以听得出有節奏但十分飄渺遙遠。
  “他鬧什么動靜呢?”貝奈旦搞不明白。
  “他在挖土。”羅賓告訴貝奈旦。
  他倆又繞過兩個彎,听到离聲響處越來越近,羅賓拿手把手電光遮住,接著往前走。
  此時,已清晰地可以听見泥土掉落及用鐵鎬挖土的聲響。
  “我們現在离麥戴禕已經不遠了。”羅賓一邊說著這句話,一邊停住了腳步,一不留神,貝奈旦撞上了羅賓的后背。
  “麥戴禕就在那邊。”羅賓壓低嗓音說。
  麥戴禕确實就在离羅賓不遠處,只見他光著膀子,上上下下只穿了條長褲,如魔鬼似地在狠命干活,昏黃的油燈照在他的左右。
  他并非在挖土,而是要把一堵牆挖開,挖出個通道來。
  有一堵土牆立在了麥戴禕的面前,從牆的中部已有向四面八方開裂的跡象。
  就在那裂縫的地方,有塊突出的石頭,形如象牙。從麥戴禕的動作上看,他想搬開這塊石頭。他在狠狠地晃動那塊石頭,石頭卻是紋絲不動。麥戴禕又掄起了鐵鎬,狠命地向那塊石頭砸去。
  石頭旁的沙子、土都散落下來,那塊石頭仍是巋然不動。
  羅賓搞不清楚麥戴禕打通這堵牆的目的何在。莫非老城堡主威耳其·蒙葛立先生在戰爭期間,將金銀財寶藏匿在土牆后?麥戴禕獲悉后,要讓它們重見天日。
  “我們就在此處靜觀其變,看他會挖出什么寶貝來!”
  于是羅賓二人原地不動,在暗地里觀察。
  麥戴禕在那里又挖了近一個小時,累了就歇會儿,喝口葡萄酒提提神。
  挖開的洞口小得過不去一個人,麥戴禕又搶動鐵鎬,接著戰斗。
  當挖到洞口可以容許麥戴禕通過時,他使勁拖著一輛小推車進到里面去。過了不一會儿,他又推著小車來到洞外,小車上堆滿了大紙袋,他將這些紙袋堆在地上,用火柴將燭蜡引燃后,把那引起大紙袋都點燃了,漸漸,黑煙滾滾,火越燒越旺。
  “袋子里到底裝些什么呢?”羅賓在心中疑惑不解地想。
  隨后,麥戴禕又進到洞中,一會儿又推出滿滿一車紙袋,將這些紙袋扔進了火堆,火更旺了。
  接著,麥戴禕仍是進到洞中,滿載而出,又是一堆紙袋。
  他依舊將紙袋扔進火堆,火勢更旺盛起來,照亮了整個洞。
  猛地火堆中傳出爆炸聲,紙灰及殘片四散,其中的一張落到了羅賓的身旁,羅賓將那紙片撿了起來,用手電一照,原來是張50法郎的鈔票。
  雖然這張紙幣已被燒去一部分,但可以辨認出這真是一張50法郎。
  這到底是怎么了?麥戴禕為了將蒙葛立老人家的遺產据為己有,才脅迫貝德麗思假冒妹妹伊沙波爾參加會議,并簽收了她的遺產份額,接下來謀殺了度利遜兄弟三人,想要霸占全部遺產,他不擇手段,千方百計都為了這些遺產。為何到手之后要將它們毀了呢?
  “這些法郎的總額應當超過好几億。”羅賓推測著這些錢的總數。
  麥戴禕又從洞口推出了許多紙袋,從紙袋的尺寸來看,這些紙袋所裝并非50面額的而是500或1000面額的鈔票。
  “他在發神經吧?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他這樣做。”貝奈旦有些按捺不住。
  “靜一靜,不要出聲。”羅賓低聲制止他。
  此時的地道已是火光沖天,熱浪滾滾向人襲來,讓人喘不過气來,滿地散落的鈔票,麥戴禕把它們鏟入火中。
  “頭儿……”
  貝奈旦的話音剛落,就響起了一陣爆炸聲,似乎是顆地雷被引爆了。
  羅賓把手中的手電打開,向洞口慢慢走去,燃燒未盡的紙幣和袋子散落一地。
  “我們去看他是否還活著,也許被炸得一命嗚呼了。”貝奈旦在一旁說道。
  “不要輕舉妄動,小心踩到地雷。”羅賓厲聲警告貝奈旦。
  羅賓二人將身子貼住牆壁,一動也不動。猛然間,一個不小的響聲把他們嚇得不輕。
  那是一聲響亮的噴嚏聲,它說明麥戴禕還未死去。
  他倆又走到剛才站立的地方,向遠處瞧去。只見黑暗中,有盞昏黃的燈一亮一亮的,麥戴禕卻在地上坐著,把那盞油燈點亮了。
  鮮血在他臉上恣意橫流,剛才敲打的土牆已倒了,成堆的箱子暴露出來,里面裝了成百上千億的法郎。
  麥戴禕抬頭看了看如山似海的鈔票,又掙扎地站了起來,他用手揀了擦臉上,搖搖晃晃地走到那些鈔票跟前,又揮動起鏟了,鏟起鈔票放入箱中,但動作十分緩慢。
  可是,沒有多久,他便又倒在了地上,痛不欲生地呻吟著。
  “頭儿,他死不了了。”貝奈旦低聲說道。
  “不,時候未到。”
  麥戴禕又爬到了那堆錢旁,他打算用手將箱子搬起來,非但竭盡全力沒有辦到,反而身子又跌了下去。
  而當他瞧見羅賓和貝奈區向他走近時,他卻喊了起來:
  “不許你們過來,這全是我的,你們誰也不許動它們。”
  “麥戴禕,你已奄奄一息了,我們是來救你的。貝奈旦、拿個東西墊到他的頭部。”
  “好的,頭儿。”
  貝奈旦拖來一個紙袋,枕在麥戴禕的頭下,羅賓則將他流血的傷口用手絹捂住。
  “麥戴禕,我們打算把你救出去。”
  麥戴禕猛地將羅賓的手抓住說:
  “這此……平分……”
  “就這么定了。”
  羅賓很是爽快地回答。隨后,他用一种探詢的目光看著麥戴禕,問他:
  “不過,這些錢都是真法郎嗎?”
  “不是。”
  “那都是些假幣了?”
  “不對,錢不是假幣,區別在于它并非由法國政府發行,它是由德國人發行的。”
  “噢,是這樣的。”
  這些錢便是德國人預謀引起法國經濟通脹而准備的法郎,它們都藏匿于此。
  貝奈旦又拿來一瓶酒,他往麥戴禕的嘴里倒了一口,使麥戴禕的精神為之一振。
  “這些內幕你是怎么得知的?”
  “布盧瑟爾,就是那個紅發男人透露給我的。馬恩河一役,德軍潰退之時,征調了12名平民用來埋藏這些錢,布盧瑟爾也在那12人當中。等到埋藏工作完成后,德國人殺人滅口,然而布盧瑟爾卻神話般地死里逃生。
  羅賓首次听到有人講布盧瑟爾這些事。
  “布盧瑟爾在戰爭之前便為我服務。我遭槍擊住院療傷時,他前來醫院探視,他在那次探視時,把這些秘密講給我听。
  “他當時在運輸那些錢的過程中,發現一張鈔票從箱子里露了出來,便抽出來并贈予我。我把那張紙幣視作有魔力的神符,將它妥善保管,因存放的時間不短了,有些不大整洁了,便把它洗了洗,又用熨斗熨了一下。我將它視作神物,珍藏在隱密之處。
  “我指使布盧瑟爾將那張‘你第一個死’的字條放進保險柜時,因害怕藏在隱密之處的那張50法郎被警察搜去,我便命令他將鈔票取出。隨即,我指派布盧瑟爾殺掉了佛立桑少校及他的哥哥瑪地雅思。布盧瑟爾是個奸詐狡猾之徒,貝德麗思假冒妹妹伊沙波爾去參加會議,簽收遺產,便是他謀划的。”
  “可是,你為何把他干掉了?”
  “他是個陰險毒辣的人,留下他將會禍患無窮。況且,他對我也沒安什么好心腸,他明知德國人在這里埋有地雷卻故意隱瞞不講。你們救了我的命,這些錢我們一家一半。”
  一邊說著話,一邊用手撫摸著錢堆,接著往下說:
  “1個人就能分到回億法郎。”
  講完此話之后,麥戴禕的情緒高漲,他看了一眼旁邊攙扶他的這兩人。
  “剩下的全都燒毀,要不然的話我們手里的也就不值錢了。”
  講到這里,不知怎么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做好事,把那些都毀掉……”
  麥戴禕講完此話,兩眼一閃,摔倒在地,他再也說不出話來。血從耳朵里流出。
  “他死定了!”羅賓有些惋惜地說。隨后他又開口講道:
  “麥戴禕命喪于此,這樣便成全了你和貝德麗思,你們可以結合了!我們可對外宣稱麥戴禕意外死亡。然而,這些鈔票,必須全部毀掉,倘若被人發現的話會釀成大禍。”
  “不過,我們一燒紙幣的話,會冒煙的。”
  “沒關系,村中的農夫們不會起疑心的。他們會認為,麥戴禕在燒那些德國人的遺留物品,你可以在此地當葡萄園主,造酒。”
  羅賓二人將麥戴禕的死尸抬出了地道,便開始將那些錢幣及廢棄物焚毀。
  “這件案子就這么結束了。”
  羅賓撫去身上的倦塵。
  他兩人從地道走出時,朝陽的金光也洒遍大地。
  兩人無聲無息地走在草地小路上。
  “盧西岸,去与你的貝德麗思結婚吧!養育雪思特,管理經營葡萄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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