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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竹專務不是自殺?” 山路警官和渡邊警官,從調查組成員——航空部公務員吉村君那里,打听到极其富有价值的情況。 “大竹專務對于飛机失事,抱有怀疑態度。對于委員會有關第四引擎檢查后提出的報告,持不同意見。他要求与我見面,听取我的觀點。在事故原因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他不可能自殺。他的死,肯定是他殺!” 吉村君的觀點,旗幟鮮明,從他充滿自信的口吻里,似乎知道凶手是誰。渡邊警官接著問道。 “大竹專務被殺,你事先想到過嗎?” “沒有,可是……” 猛然間,吉村君吞吞吐吐起來,与剛才說話時的口吻判若兩人,好像有什么顧慮。 兩名警官敏感地意識到,吉村君一定遇到過什么。 “請大膽說!哪怕芝麻綠豆的事情,也沒關系。” 渡邊警官一個勁地追問。遇到這种場合,如果性急,證人就有可能縮手縮腳,一聲不吭。可年輕的渡邊警官,生來就是一個急性子。 “其實……” 吉村君支支吾吾。可最終,他還是下了決心。 “因為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怎么?同樣的經歷?你的意思是說……” 正在一旁記錄的山路警官,用眼睛瞪著看他。 “我也差點遭人暗算!大約一個月前的一個早晨,我去上班,在地鐵站台上等車。就在電車呼嘯駛入車站的時候,有人在我背后猛推了一下,我被推落在站台下邊的電車軌道上。幸虧我的命大,掉落在停車區域的前邊,才沒有被電車壓死。” 吉村君說到這里,也許想起當時那可怕一幕,臉部肌肉不由得抽搐起來。 “你是不是与別人有過怨仇呢?” “根本沒有那回事。打那以后,我時常提心吊膽的。我仔細回憶過,也實在想象不出究竟是誰想暗害我?” 吉村君環視一下周圍,仿佛那個暗害他的殺手就在附近。公務員在常人眼里,高人一等,目空一切。可吉村君的目光里,卻全然沒有驕橫,而是充滿了懼怕。這种誠惶誠恐的模樣,無疑是真情的流露。 “會不會因為人群的相互間擁擠,不小心將你推下去的?” 上班族擔心遲到,往往爭先恐后地朝站台涌去。潮水般的乘客人流,在各地鐵站台司空見慣,屢見不鮮。 “絕對不是那回事!這与相互推搡和擁擠的力量完全不同,是決意要殺害我。雖然凶手害我未遂,但當時的情景,我至今記得清清楚楚。” 從外表看上去,性格內向的吉村君,態度非常認真。 “請問,你那被害未遂与大竹被害,有什么必然關系嗎?” 正在記錄的山路警官,突然發問吉村君,以致吉村君嚇了一跳。 “那,那……” 吉村君說話,再度磨磨蹭蹭起來。兩名警官的視線,不約而同地一起射向他,似乎在大喝一聲,快說! “如果你們再深入調查下去,一切自然會明白的。按我現在所處的位置,不能隨意地說三道四。其他,我也确實提供不出什么證据。你們說的那個情況嗎,可能有疑點。” 語無倫次的吉村君,說完立即站起身來,滿不在乎地望著二位警官朝他射去的威嚴目光。 此后,兩名警官無論怎么好說歹說,吉村君就是一言不發。他之所以這樣做,不是為了明哲保身,而是擔心自己的輕率發言有可能給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兩位警官在找吉村君談話之前,曾向有關部門打听過他的人品、工作表現以及其他情況。通過今天与他的交談,吉村君還是可以信賴的。 警官的職業特點,就是對事物的敏感性,比常人要強得多。与人接触時,只要對方在談話中間稍出現前后內容不一致,就會引起他們的怀疑。尤其是善于捕捉說話破綻的山路警官,已經察覺到眼前的吉村君為明哲保身隱瞞了一些重要情況。 倘若這推測是真的,那又是什么原因使他保持沉默的呢?吉村君斷定大竹專務之死是他殺,其理由是他也遭到過暗算,只不過是暗殺未遂。就憑這一點,他与被害人之間肯定有什么特定關系。再則,他說話時的表情,似乎有什么難言之處。 專案組全体警官得知這一情況后,才開始感到大竹專務被害的背后籠罩一團巨大的黑霧。 在從霞關的國家航空部回來的路上,渡邊警官說。 “吉村君說了,如果深入調查下去就會一清二楚的。他還說,有些事是不能隨便說三道四的。” 距离航空部不遠的地方,就是東京警視廳。他們打算順便到那里休息一會儿,正逢午間休息。從周圍的國家机關大樓里三三兩兩出來的男女公務員,為呼吸新鮮空气,朝日比谷方向走去。男的穿長袖襯衫,女的穿短袖襯衫。正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高挂在天空。兩個警官沒有穿外套,襯衫的袖子早已卷到肘部。 “嗯。” 山路警官點點頭,鼻子下面又是汗涔涔的。這大概是熱的緣故吧? “作為全日航公司的首腦之一,在追查飛机失事原因最關鍵的時刻自殺,确實難以令人置信!八月十一日,距离大竹專務怀疑飛机失事原因与吉村君會面,沒有几天。” 山路警官連連點頭。他沒有插話,擔心打斷渡邊警官的思路。 渡邊警官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突然,他睜大眼睛。 “据說大竹專務是不滿委員會提出的檢查報告,而要求与吉村君見面的。這大概是吉村君能夠給予大竹滿意回答的唯一人物?至少吉村君也不同意那份檢查報告,而且其手里還有可能掌握著什么補充說明的內容。因此,大竹專務要求与吉村君見面。” “……” “可他們見面后沒過几天,大竹專務就死了。因此,古村君斷定大竹專務的死是他殺。其理由是,自己有被害未遂的經歷。A被害,B被害未遂。以此為由,B斷言A死是他殺。既然如此,刺殺A与B的凶手應該是同一個人。或者說,兩名凶手之間至少應該有什么聯系。殺害A与B動机應該是相同的。也就是說,A与日有共同點。” “大竹專務与吉村君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共同點?大竹君對引擎的檢查報告不滿意,而吉村君則握有補充其不滿意的材料。共同點,大概就是這……山路君!” 剛才還在自說自話的渡邊警官,突然把頭扭向山路警官。 “8·11凶殺案,看來与全日航4301飛机失事有關!” “我也是這樣想。” 山路警官隨聲附和。 “大竹專務怀疑飛机的失事原因,對有關人物無疑构成巨大的威脅。所以,把他殺了。” “未必是一個人所為?” “你這話怎么講?” “我有感覺,不是涉及一個人,可能牽涉到一些更重要的人物,甚至涉及到企業陰謀。不深入調查,無法弄清楚。” “吉村君不會有危險吧?!” “也許有!他敘述自已被害未遂,其目的也許是要求給予保護?” “真有那么嚴重,他一定知道罪犯是誰。” “有可能。但他已經闡明自己的觀點,不隨便說三道四。罪犯,說不定是一個決不能說的大人物!只是說,深入調查下去就會明白的。所以說,肯定是彼此熟悉,但矛盾的沖突非常厲害。” “是圍繞飛机失事的原因吧?” “是的。” “好。在這段時間里,我們最好把目光盯著吉村君的周圍。” 兩人不知不覺已來到東京警視廳門口,可還在一個勁的熱衷于討論。幸虧一路過來,身邊沒有來往的行人,不必擔心內容泄漏。 在全日航公司內部展開調查的橫渡警官和十君警官,已明白在圍繞新机型的選擇上,派系之間的斗爭非常激烈,气氛十分緊張和复雜。 以死去的大竹專務為核心的斯普魯多派,与以野村市松副總裁為核心的庫魯薩派之間的斗爭,已經激烈到白熱化的地步。 這种對立所引出的凶殺案,無疑是一种先下手為強的舉措。由于新型机种的价格超出一百億日元,千万不可忽視。不單單是新型机种的引進,其選擇結果將給兩派今后在公司內部的地位產生微妙的影響。 据說大竹專務,是一個為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經營者。在飛机客艙擔任乘務長時期,与當時公司的第一常務董事八阪百之助的女儿——八阪節子結婚。作為女婿的大竹,堅定地站在丈人八阪百之助這一邊。加上生性好強、點子多,在晉升的道路上一連打敗了許多有力的競爭對手,青云直上,直到坐上全日航公司專務的交椅。其冷靜的判斷力和果斷的決定,是全日航公司不可多得的人才。正因如此,引來許多對立面。 野村市松副總裁,就是其最大的對立面。在公司內部的勢力中,他与大竹專務呈勢均力敵的狀態。兩人互不相讓,都希望擔任下一屆總裁。 新机型選擇的背景,牽涉到公司內部复雜的派別斗爭。當然,警官傾最大注意力注視野村市松副總裁的周邊。可遺憾的是,案發當天,野村市松副總裁在福岡,沒有作案時間。 可收獲還是不小。最近一段時間,野村市松副總裁与千代田通商公司的杉原省造專務接触頻繁。 千代田通商公司,是以大竹專務為核心的斯普魯多派的競爭對手,是庫魯薩飛机制造公司在日本的代理商,与千代田重工業公司同屬某財團成員。 “也許本案与大企業有關?” “是呵,已經出現相關的‘雜音’!” 橫渡警官与十君警官失望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謂雜音,就是警官在偵查途中,有政治權力的介入。就一般常識,恐怕是難以想像的。一旦搜查到某大企業,而大企業通常以雄厚的資金實力与政界有密切聯系,案子的偵破必定會遭到政府的干涉和阻撓。接踵而來的麻煩,簡直多如牛毛。這种麻煩不可小看,它往往使偵查工作中途擱淺。即便沒有擱淺,費九牛二虎之力的偵查結果,往往送一個小人物作為替罪羊。而大人物們則高高在上,坐在警官們涉及不到的空間,發出陣陣狂笑。 “但愿沒有那种‘雜音’!” 兩個警官在心里默默祈禱。 以山路警官調查小組的收獲為線索,專案組全体警官分頭行動,調查全日航飛机失事調查組內部的情況。根据吉村君所說,深入調查下去,就可一清二楚。圍繞飛机失事原因,調查組內部也分成兩大派。一派主張飛机失事系飛行員操作上失誤所致,另一派則主張飛机失事系制造結构不合理所致。 吉村君提出的第四引擎在空中脫离的主張,被兩大派緊緊夾在中間。 草場警官和河西警官,則從其他角度調查遇難者家屬,想以此找到突破口。這多少是一种奇想。由于全日航公司飛机失事,導致眾多遇難者親人悲憤。其中,不乏有個別家屬与處理善后最高負責人積下怨仇。 作為喪葬費和撫恤金,全日航公司暫時支付給每一個遇難者家屬四十万日元。有關賠償金,公司則動員企業的每個高層干部,与遇難者家屬以一對一的方式展開交涉。以航空合同的有關條款為賠償基准,遇難者家屬牢騷滿腹,憤憤不平。 “不要錢!把人還給我!” 年輕的少婦一邊哭泣一邊說。 “把我們親人的墓地,建造在東京灣上!” 遇難者的家屬們措辭激烈。以各种形式,向全日航公司表示心中的憎恨。一些失去丈夫的中年婦女,對于全日航公司公布的賠償金數額暴跳如雷。一些被奪去總經理的私營中小企業,不僅其家屬,連同所有職員也一同前來与全日航公司交涉賠償金額。上述這些情況,相比之下還算比較平靜。那些只打撈到遺体頭發牙齒的遇難家屬,更是按捺不住悲傷的心情,大叫大嚷,揚言要殺全日航公司的總裁。 不管他們悲憤情緒有多高,有多激烈,都不是針對特定某一個人的。 即使大聲嚷著要殺總裁的人,未必會動真格,而是對全日航公司的企業整体,發出憤怒的吼叫聲。何況大竹不是公司總裁,盡管也作為承擔飛机失事責任的最高負責人之一,但畢竟不是他一個人。 會議再度召開,集中各調查小組所獲得的信息。 第一個發言的,是草場警官。 “從某种意義上說,每個遇難者家屬,多少都存在這樣的動机。在調查過程中,有一個与大竹專務積怨很深的遇難者家屬給我們留下了根深的印象。她叫小室由紀子,是個大美人。” 草場警官在匯報時,添加了一句無關緊要的單詞,引來了同事們哄堂大笑。 “我說的一點不假,确實是一個大美人!” 草場警官又重复一遍,逗得笑聲此起彼伏。緊張的會議气氛,頃刻間變得輕松起來。盡管大家還在哈哈大笑,可草場警官本人的臉上依然一本正經。這,就是他除專業以外的又一特長。 “小室由紀子還是一個新娘,新婚沒有多久,她丈夫是全日航公司的職員,這次也隨机遇難。听說她丈夫是因大竹專務生病,代他赴歐洲出差的。從某种意義上說,他這次遇難是代替大竹。可大竹專務絲毫不領情,恩將仇報,以其丈夫是公司職員為由,大幅度降低了賠償金的數額。有關法律上如何解釋,我等一會再說。大竹專務之所以這樣做,其目的是為了減少公司支出。据說支付給由紀子的賠償金少得可怜,由紀子怎么也想不通。若不是代替大竹專務出差,丈夫怎么會遇難呢!現在全日航公司給她的,不是賠償金,而是在什么費用里支出。因此,她對大竹專務的所作所為怀恨在心。” “那么,叫作小室由紀子的大美人,生活上肯定很困難吧?” 那須警長問道。 “她的父親,在神奈川縣海岸地帶經營賓館和飯店。為擴大企業,在購買土地上犯有欺詐罪。去年年底,終因債台高筑被迫破產。雖然其生活上還不至于吃上頓愁下頓的,但失去娘家的依靠已是事實。當然,賠償金數額不可能是無限的。可做女人的,都希望越多越好。” “如果說小室由紀子貪得無厭,也說明不了什么問題。” “其丈夫是因大竹專務而死,她當然對大竹專務有成見,再說其丈夫尸体,至今還沒有打撈上來。可大竹專務,卻下達了停止打撈的命令。” “即便那樣,我認為她抱怨大竹專務也是毫無意義的。打撈工作持續這么長時間,支出費用大量增加。下達停止打撈命令,也是出于無奈。” “几個怨恨點合在一起,量變到質變,難道不會萌生殺意嗎?” “嗯!這,多少有點牽強附會。這樣吧,小室由紀子也列為犯罪嫌疑人中間的一個。” 那須警長認為,草場警官調查小組有收獲。 總之,新婚的年輕女子對大竹專務的所作所為不滿,以致怀有沖動性的殺人動机是完全有可能的。 了解事故調查組內部情況的警官們,也頗有收獲。那須警長點到他們匯報時,渡邊警官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与山路警官一起的渡邊警官,臉上表情猶如長良川的鵜鳥,似乎嘴上叼滿了戰利品,仿佛在向會議炫耀。那須警長早就察覺到了。 “吉村君斷定大竹專務的死是他殺。其理由,他也曾遭到過暗害。當然,結果是被害未遂。這一內容,大家都已經知道。吉村君与大竹專務社會地位不同,但他們之間的共同點是什么呢?帶著這個問題,我們進行了調查,根据從飛机失事原因調查組了解來的情況,即主張第四引擎在空中脫离的吉村君,如今已經陷入兩派的夾擊之中。我覺得,這是非常奇怪的現象。 根据事故原因的分類,調查組成員的結构也錯綜复雜。” 渡邊警官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走到會議室黑板前面畫了一張組織圖。 “如表所示,調查組的主流派別,分系永派和新堀派這兩大派別。根据各自的支持者划分,支持系永教授主張的是以中央財團為代理窗口的斯普魯多派,支持新堀主張的,是以千代田財團為代理窗口的庫魯薩派。在調查奪去一百多人命的飛机失事原因的調查組里,竟摻入企業群。這簡直令人气憤之极!這些,暫且不說。提出飛机結构不合理的千代田財團,他們排擠一直持飛机結构不合理主張的吉村君。面對出售斯普魯多飛机的中央財團,則千方百計推翻由系永等人主張的‘飛行員操作上失誤’的觀點。而欲代理出售庫魯薩飛机的千代田財團,卻与主張斯普魯多飛机結构不合理的吉村君,唱的不是同一個調子。這不得不讓人感到奇怪。他們的觀點与吉村君相同,按理應該与他牽手共同攻擊‘飛行員操作上失誤’的主張。現實恰恰相反,對于吉村君的觀點,千代田財團与中央財團卻組成統一戰線,共同夾擊吉村君。這一奇怪現象,大家听了以后,難道不感到反常嗎?” 渡邊警官把吉村君心里的疑團當作問題報告給大家,引起了与會者的充分注意。他掃視大家一眼,高興地繼續往下說。 “系永和新堀這兩個教授是否被企業收買了?現在還不能斷定。可眼下兩個教授的意見,分別受到調查組的兩大勢力‘中央’和‘千代田’兩大企業集團的有力支持。當然,支持他們与巨大企業的优勢有關。 与此相反,支持吉村材觀點的,最初由航空評論家木下公平贊同。不料他在半路上倒向系永派主張的那一邊。其中,必有文章!值得我們進一步去調查剖析。 吉村君所持觀點,在調查組里是孤軍無援,誰知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對他卻頗感興趣,這人就是全日航公司的專務大竹義明。他對吉村君到底表示多大興趣?是不是達到完全支持吉村主張的程度?就這一點,吉村君吞吞吐吐,沒有說下去。但是……大竹專務卻在与吉村君見面后的沒几天便死了,而且是他殺。吉村君也斷言是他殺,其理由很清楚,因為是曾經被害未遂。就這一點來看,他倆之間應該有某种共同點。那共同點是什么?我覺得這張表就是很好的答案。請大家認真看一遍!” 渡邊警官若有所思,爾后高興地指著黑板說。 “假設吉村君主張的支持者為‘X’,与這個‘X’最接近的就是大竹專務。如果進一步假設,設大竹專務為‘X’,那么,吉村君与大竹專務之間的共同點,便是關于引擎在空中脫离的主張。由于這個共同點,導致大竹專務被害,吉村君被害未遂。對此,吉村君暗示是同一個凶手,或者兩個凶手之間有相互聯系。也就是說,引擎在空中脫离的主張,触犯了凶手他們的根本利益。 如果吉村君的觀點得到認可,不用說,最頭痛的是代理出售斯普魯多飛机的中央財團。可千代田財團方面的動向,也有令人費解的地方。設大竹專務為‘X’,該推理也有行不通的地方。因為,大竹專務屬于斯普魯多派。對于斯普魯多派首腦的他來說,不可能站在吉村君的主張這一邊。 盡管如此,大竹專務對于吉村君的觀點仍表示极大興趣。他与吉村君見面后不久被害,會不會有其他什么理由?雖現在尚不能斷定,可大竹專務的死因,是他對吉村君的主張產生興趣所致。還有,吉村君被害未遂的事實,更說明這一點。 可作為斯普魯多派首腦的大竹專務,為什么會對吉村君的觀點如此饒有興趣呢?經過長時間考慮,我是這樣想的。這,也許是一個可怕的推理!但當我試驗過這個推理,結果完全合乎邏輯。所有的謎,瞬間迎刃而解。吉村君從站在自己立場的角度上,不愿与我們深入交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事情重大。” 渡邊警官在匯報的過程中,宛如大演說家。他越說越興奮,臉紅到脖子。嗓音也不斷加大,仿佛偵查有了重大突破。 土井署長語气平和地說道。 “別賣關子,快說給大家听听!” 他与表情异常嚴肅的那須警長,形成一個鮮明的對照。他厚道,舉止穩重,講究方法。一旦脫去警服,誰也不會說他是一個警官,更不會相信他還是一個空港警署的署長。 他對警視廳重案刑事偵察一科派來的同行非常尊重,不允許自己那些有偵探推理能力的部下,在上級派來的同行面前有半點驕傲情緒。 土井署長适時准确的插話,多少制止了渡邊警官過于興奮的情緒。 “那……就是說,全日航4301飛机失事,系企業陰謀的犧牲品。” “你,你說什么?” 全体与會的警官突然為之一震,差點從坐著的椅子上站起來,這是一种完全不合邏輯的推理。無論企業如何不擇手段,可為了公司利益,不可能故意墜毀滿載乘客的飛机。再說這起空難,是世界航空史上規模最大的事故。豈止日本全國,就連世界也被為之震撼。 為此,政府組成龐大的事故調查組,并責成警視廳和海上保安廳展開聯合調查。 “你這种推理,是口吐狂言的謬論!” 土井署長責備渡邊警官信口雌黃。 “您說我的推理是胡編亂諂?” 渡邊警官毫不在乎上司的批評。 “政府組織的調查組里竟摻入企業傾向,不!是企業在左右調查組!” “大概不能說是左右調查組吧?僅僅是兩個企業集團支持兩個教授的各自觀點。” 土井署長顯得异常穩重、老練。 “但事實是,這兩個企業集團的意見卻成了調查組的主流。” “所謂企業陰謀,請具体說一說。”
一直在聚精會神傾听的那須警長,眼睛半睜半閉的。 “我,” 渡邊警官見有人支持自己,勁頭又足了起來。 “庫魯薩派就失事飛机的第四引擎,玩弄了花招。” “什么?” 不知是誰,發出了喉嚨里像被什么東西噎住的聲音。 “所以,本來就主張統一戰線的庫魯薩派的千代田財團,与中央財團聯手攻擊對第四引擎抱有怀疑態度的吉村君。那是因為第四引擎的檢查工作一旦有吉村君參加,事故原因就會水落石出,局面也就不可收拾。不用說,對于支持飛行員操作上失誤主張的中央財團,希望支持飛机結构不合理主張的人越少越好。就中央財團來說,恐怕沒有一個人怀疑,飛机失事是千代田財團方面的陰謀所致?如果有人怀疑,那當然是絕對有力的攻擊材料。可問題是,怀疑的人不是中央財團方面,而是斯普魯多派的大竹專務,他對第四引掣抱有疑問。因此,盡管他是斯普魯多派,但他對吉村君主張表示出來的濃厚興趣,應該說是自相矛盾的。 如果全日航飛机失事,是庫魯薩派千代田財團的企業陰謀,不僅不能在机型選擇的混戰中取胜,而且該財團本身將徹底崩潰,大竹專務在全日航公司內部的地位將更加牢固。我雖不清楚全日航公司內部的派系斗爭,可僅憑此舉,也許能使大竹專務的對立派頃刻瓦解,以奠定胜局。 清楚這一事實真相的庫魯薩派,無疑十分狼狽。無論如何必須在大竹專務抓住事實真相前,置其于死地,以殺人滅口。難道不是這樣嗎?” 与會者被渡邊警官的發言,深深吸引住了。在大家看來,盡管這依然是不合邏輯的推理,可已經沒有人再認為這是謬論。 “如果抓住真相,一切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僅凶手暴露,說得嚴重一點,將与千代田企業財團和庫魯薩飛机制造公司的滅亡緊緊聯系在一起。然而,靠這些大型企業集團工作而生存的人數,恐怕相當于一個地方城市的人口總數。加上連鎖企業的從業人數和他們的家屬人數,也許達到一個大城市人口的總數?為了這么多人的生活幸福,殺死像大竹專務和吉村君這樣一兩個人又能算得了什么。 吉村君也察覺到危險,并為之憂心忡忡,膽戰心惊。由于沒有掌握确鑿證据,僅僅是可怕的推理,故爾他只能向我們暗示。” “照你這么說,吉村君還處在危險之中?” 草場警官稍稍欠了一下腰。雖然他的迅速偵察行動,得到大家很高的評价,但多少也讓人為他捏一把冷汗。 “沒關系。我們已經請求當地警署予以協助,加強警戒,保證他的人身安全。從目前狀況來看,似乎還沒有立即除掉吉村君的跡象。” “你那是什么意思?” 那須警長的目光,炯炯有神盯著渡邊警官。 “我們詳細調查了吉村君被推下站台的情況,据說他當時摔倒在鐵軌上。湊巧是在停車區域的前面,沒有喪命。根据判斷,那好像是一种警告。意思是說,如果再堅持己見,他的生命就無法保證了。大概是這樣的含意!” “那么,大竹專務為什么被殺了呢?” 處事慎重的河西警官問道。 “比起吉村君,大竹專務要危險得多。作為全日航公司的實力派人物,握有一定的權力。相比較而言,吉村君盡管是航空局局長的輔佐官,但那是花架子,有職無權。在調查組里,孤獨無援。在回家的路上离開調查組,始終處在監視的目光下。” 此時此刻,渡邊警官的說話語气已經平靜下來。他越說越自信,确信自己的推理完全正确。 “渡邊警官的推理是合乎邏輯的。” 与橫渡警官一起了解調查組檢查引擎委員會的十君警官,向渡邊警官投去非常有力的贊許眼光。 “我們主要了解檢查引擎委員會的情況。通過了解,使我們感到委員會里面的企業色彩也十分濃厚。雖然表面上是系永和新堀兩位博士在上竄下跳,可實質上是千代田財團与中央財團兩大企業集團的代言人。 兩派自從打出都不贊成吉村主張的旗幟以來,顯得空前團結。我強制性地借閱了該委員會舉行的檢查報告會議記錄。經過反复閱讀,發現吉村君對第四引擎的三個固定螺栓十分怀疑。 不用說,我沒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不清楚其中奧秘。可失事飛机的裝備上,如果另行安裝次品的固定螺栓,危險將隨時存在。吉村君從立場上沒有言明,但從他的觀點和我們看過的會議記錄,螺栓另行安裝、松弛或者調換的疑點很大。” “十君警官,那可不是容易做到的事呀!” 土井署長說話的聲音,顯得十分緊張。 “确實不容易做到,但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會場上,又是一陣沉默。企業陰謀犯罪的黑影,沉重地壓在每個与會者的心頭上。大竹專務的被殺,吉村君的被害未遂,調查組內部籠罩著的黑霧以及其他許多證据和跡象,都圍繞著大型企業的利益。 十君警官將會議記錄分發給大家。就在大家閱讀的過程中,疑團越來越大,越來越濃。 “在准備起飛之前,調換那几個簡單的螺栓沒有什么不可能的!” 河西警官終于打破了沉默。在全日航4301飛机墜毀后,他閱讀過某報上刊登的《花形噴气式飛机的背后》連載小說。小說里說到,在飛机准備起飛前,六個机械工程師与兩個電气工程師組成的檢查小組,一夜就能檢查近百個部位。從引擎部位開始,到机翼、降落架、机身外殼机頭、机身內部、操縱室儀表以及防風玻璃等。從机首的最前側,到尾翼的最后側,整備工作是按照詳細的准備規則進行。操作規程,必須按照規定;操作方法,必須按照規定動作。不允許有任何創造性和隨意性。 “在這种猶如齒輪那么精細的准備過程,像那种偷梁換柱的做法能實施嗎?” 河西警官的疑問,是理所當然的。 “系永教授說,飛机這一類交通工具,出乎普通人的意料,非常容易出故障。就斯普魯多飛机制造公司來說,尤其是808型飛机,在飛行一百小時的過程中,其故障率僅兩個小時。据說在東京飛往札幌的一百個航班里,只有兩個航班發生小小的故障。不用說,所謂故障,与飛机立即墜落沒有必然聯系。” “即便地面上的整備狀況為百分之一百安全,可一旦飛上藍天,其安全狀況便會下降。因此,在飛行過程中,螺栓發生問題不是沒有可能,但不會釀成毀滅性的災難。” 最初將疑問含在嘴里的十君警官,接著河西警官的話,面朝大家說。 “故障發生率,确實是百分之二。可正如河西警官剛才說的那樣,故障并非意味著飛机整体立即墜落。而且,根据我所調查的情況來看,飛机的安全程度非常高。即便某個裝置發生故障,立即有第二、第三備用裝置接上去使用,非常安全,并且,机身結构也是兩層。部分性的故障以及損傷等,不可能導致飛机立即墜毀。我不能不認為,這是偷梁換柱故意破坏所致。” 十君警官斷然反駁。起初只是贊成渡邊警官的看法,現在卻不知不覺地把渡邊警官的觀點据為己有。 “根据保養規則進行的准備工作,難道有可能漏過成為重大事故的部分?” 草場警官發言。他支持河西警官的觀點。 “因為是人干的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那須警長,自言自語地說。從他臉上的表情分析,多半是支持十君警官和渡邊警官的所提到關于企業陰謀的觀點。 听那須警長這么一說,渡邊警官似乎更得勢了。 “說是不折不扣地按照規則,事實上,實際操作時,并非百分之一百的全面檢查。即便大約在始發空港,或者長時間停留在過路空港的時候,也是如此。例如失事飛机從倫敦飛往東京,中途在過路空港停留。在那里的休息時間,是一個小時。根据操作規程,即使想全面檢查,在時間上也是不允許的。我想當時所檢查的,大約僅限于引擎、主要儀表以及手摸得到的部分。如果在那种時候將引擎螺栓旋松等等,我覺得是非常有可能的。” 渡邊警官一邊使用年輕時記住的專門用語,一邊堅持自己的觀點。 “但是,4301飛机上一共有四台引擎,其中一台引擎的固定螺栓被旋松,難道會引起飛机墜毀嗎?听說現在的噴气式飛机裝備,非常精良。即便只剩下一台引擎,也能飛行。再說旋松螺栓,即便換上劣質螺栓,飛行過程中也不可能斷裂。” 河西警官的語气非常婉轉。警署里,有如此思路清晰的年輕警官,真是太難得了!他不希望挫傷年輕人的積极性,深信像這樣的年輕警官將來一定前途無量。年輕警官大膽提出的“企業陰謀”,雖不合邏輯,卻吸引了專案組的絕大部分警官的注意力。應該切入的偵查點基本准确,且分析有條有理。作為河西警官本人,十分希望從与之相應的角度深入探討,以使偵查的主要切入點更趨完善、成熟。 為此,河西警官盡管大部分贊同渡邊警官的觀點,卻依然站在反方的立場。 “那大概不是指引擎停止工作?在飛行過程中,即便四台中的一兩台引擎停止工作,飛机照樣能繼續飛行,這是眾所周知的。而4301飛机,不是單純的引擎停止工作,而是引擎本身在空中脫离、掉落。正因如此,情況就發生了根本變化。通過核實,机身上留有受第四引擎撞擊而造成的傷痕。确切地說,脫离的引擎撞在机身而留下的痕跡。像這樣的情況發生,就是所謂的异常變化。如果在飛行過程中發生异常變化,即使一台引擎發生故障,也有可能給飛机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河西警官一聲不吭了,渡邊警官乘胜追擊。 “凶手的本意,未必希望4301飛机一定要在東京灣墜毀,而是無論墜毀在什么地方都行。如果在倫敦空港蓄意破坏,無疑是從倫敦到東京之間的任何一個地方墜毀。如果在阿拉斯加空港所為,無疑是從阿拉斯加到東京之間的任何一個地方墜毀。果然,飛机在東京著陸前的一剎那墜毀了。作為凶手,也許希望在水域稍深的地方墜毀?可結果,卻出乎凶手的預料。 如果是在倫敦空港起飛前或者在途中停靠空港休息時蓄意破坏,一旦起飛后就會瞬間墜毀,起飛前的整備系最大疑點。故此,也許凶手不得己在遠离空港的空中進行!或許凶手認為,只要墜毀不管哪里都行,即便沒有墜毀也能接受。” 爭論的焦點,已經拓展到刑事偵察外的專業知識領域。為此,土井署長和那須警長決定,在征求專家意見之前,不要急于結論。可渡邊警官闡明的企業陰謀之說,加之已經收集到的情報,已經成為專案組最有力的假設。會議上所提出的技術疑問,立即向調查組以外的中立專家咨詢。其結果,渡邊警官的推理顯示了很強的說服力。 根据當天會議,假設了殺害大竹專務的凶手。 一、庫魯薩派的企業集團; 二、小室由紀子。 “把小室由紀子列為犯罪嫌疑人,似乎不太妥當,但也不是沒有一點可能。第一犯罪嫌疑人究竟是誰?目前尚不清楚,還需要与吉村君耐心接触。故爾,必須強化對吉村君的監控。与此同時,調查小室由紀子是否有作案的時間。 那須警長在長時間的會議的結束時,作了上述總結。 一方面,空港8·11專案組通過國際刑事偵察警察机构,要求對倫敦菲斯魯空港以及4301客机在途中停靠空港的所有保養人員進行一一調查。很快,阿拉斯加空港的警方發來電文,稱全日航委托的保養班烏托尼依主任,已于兩個月前辭職,并且到日本去了。 烏托尼依主任,是個技術精通的飛机保養机械師。自從儿子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喪生后,悲傷之极,整天浸泡在酗酒和賭博里,還偷偷從事走私活動,受到過警方的跟蹤。 六個月前,其与妻子离婚。從此,生活上越來越放蕩。為此,全日航公司准備解雇他。 賭博狂的飛机保養員,最易于被金錢收買。 如果烏托尼依被企業陰謀所收買,其來日目的,是与指使人會面。或者說,預付金已經揮霍一空,要求最終結賬。 不管怎么說,他的日本之行肯定是与指使人會面。可就指使人來說,烏托尼依的存在是极其危險的。 “烏托尼依有危險!” 出乎意料的情報,使專案組又變得興奮起來。但同時又為烏托尼依正處在危險的沼澤地里,感到焦急。如果他已經從地球上消失,不僅殺害大竹專務的凶手線索,就連唯一突破企業犯罪黑幕的線索,也將消失。 羽田空港的出入境管理所里,警方正在查閱兩個月來的入國記錄,烏托尼依确實到了日本,旅行目的是觀光。有效簽證時間,是三個月。入境那一天,是六月十五日,与离開當地空港的時間相一致。 警方立即在東京都的所有賓館里,展開調查。到日本的外國人,首選東京的賓館。其次,是箱根、日光、京都以及奈良等地方的賓館。 “無論旅途多么緊張,來日本的外國人都會在東京停留。何況,他來日名義是觀光,肯定來東京。事實上,他的東京之行,是最終結賬。無疑選擇千代田財團和中央財團的總部所在地東京都。” 一切正如專案組估計的那樣,坐落在日比谷的大東京賓館,有美國人烏托尼依一個月前的住宿記錄,留在登記簿上的姓名、護照編號以及筆跡,与入境卡上的書寫筆跡一致。外國人借宿時,登記的同時必須出示該國護照。因此,使用偽造的假名是很困難的。烏托尼依住宿時,規規矩矩地使用了自己的真實姓名。 可在預定住宿期限的前几天,他手提行李外出。從此,就再也沒有返回大東京賓館。住宿費,大約是最后三天的份額沒有支付。由于房間里留有相當一部分行李,賓館方面沒有把旅客是否有能力付款放在心上。 美國旅客外出后杳無音訊,賓館方面感到奇怪。先將其行李放在總服務台保管,同時向當地警署報案。 他究竟上哪里去了,無人知曉。 對于留在賓館里的行李作了調查,只有衣服和套裝西服。有价值的線索,絲毫沒有發現。 預訂大東京賓館,是其本人在羽田空港直接用電話聯系的。住賓館期間,他經常外出。据服務員說,印象深刻的來訪客人,似乎沒有。 “住宿期間,他是否給指使人打過電話?或指使人是否打來電話?” 于是,空港8·11專案組根据某警官提出的這一意見,迅速調查電話記錄。可大東京賓館的房間電話,不通過總机便可打到市內市外任何一個地方。留在總服務台的數据,只有電話費的計算狀況。因此,找不到對方的電話號碼,外線進來時,雖經過總机,但沒有任何記錄。 再說擁有兩千多套客房的大型賓館里,電話線路不計其數,也不可能留下任何記錄。 從烏托尼依房間打出的電話記錄,當然沒有。 毫不容易得來的“烏托尼依”線索,就這樣斷了。 ------------------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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