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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可怕的假設


  眼下,這樁錯綜复雜的案子,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落又出現了一條線索。
  味澤岳史雖然收養了長井賴子,但他們卻不是正式的養女与養父之間的關系。母親方面的一家遠房親戚原來提出要暫且收養父母雙亡的賴子,而當自稱父親方面的親戚的味澤提出要收賴子為養女時,他們便順水推舟地把賴子托付給了他。但是,收養后,賴子的戶籍依然留在長井家。雖然稱之為養女,但味澤只不過是以一种抱養的形式。把她接了過來。
  事情過后,村長由于擔心,不時地向柿樹村村公所打听。長井賴子依然保留著長井家的戶籍。
  隨著味澤的嫌疑日益加深,這件事作為村長心目中的一樁心事,便越發沉重起來。味澤為什么要收養賴子?越智朋于和長井賴子,她們都是同風道屯事件有關連的人,味澤成了搜查本部絕對不能放過的人物。
  如今,越智朋子被害,留下的只有長井賴子一人与柿樹村案件尚有一線關系。味澤對賴子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所謂搜查,實際上是一种無數的無效勞動。案件的真實脈絡,有時僅僅試探一次便可挖掘出來,有時進行無數次徒勞的搜查。到頭來卻一無所獲。關鍵是在于不厭其煩地進行挖掘。
  為慎重起見,村長准備向柿樹村村公所問一下,雖然他心里明白沒有什么用處。然而,這次得到的答复是,戶籍法已經修改,除本人及与本人有關的人員,或強制搜查以外,戶籍抄本是不能交給其他的人或讓人翻閱的。
  戶籍法的修改村長也知道。他已經料到,修改以后,如果不能從戶籍關系上追查的話,搜查將難以進行。這次,他是用電話問的,無意中忘掉了這种情況。不過,當時柿樹村村公所的職員的答复,使村長有點放心不下。
  長井賴子的戶籍非常簡明。父母和姐姐都死了,現在,長井家戶籍的成員只剩她一人了。村長也托付了柿樹村村公所。告他如果長井賴子的身份一旦發生變化,煩請通知一下。
  即便是由于戶籍法的修改不能告訴村長,如果沒有變動,對村長的詢問,也不必死搬條文,說一聲“沒變化”不就得了嗎。
  若是大城市的派出所,那還說得通。作為東北地區的一個入口稀少的鄉村公所來說,未免有點太死板了。
  村長總覺得長井賴子的身份有點問題。這回,村長帶著法院簽署的命令要求查閱。
  查閱的結果發現,長井賴子由于味澤申請收養為養女,原來的戶籍已被銷掉,因此,長井家戶籍內的成員全都沒有了,戶口冊已被注銷。
  味澤岳史在和賴子結成養父与養女關系的同時,另立了門戶。編成了新的戶籍。過去一直是個謎的味澤的生活經歷,通過他的戶籍的線索,也一下子暴露了。
  村長緊緊地抓住了這條線索。味澤的籍貫及出生地是千葉縣山武郡山武町埴谷八百二十X番地。現在父母仍然于原籍健在。
  搜查員馬上赶到了千葉縣。若能弄清他的出生地,找到他的親矚,就容易追查出他以前的生活經歷。
  根据在當地進行的身份調查了解到,味澤在當地的高中畢業后。曾加入了自衛隊。
  “他參加的自衛隊,好像不是一般的部隊。”
  從味澤出生地調查回來的搜查員向村長報告說。
  “不是一般的部隊?”
  村長提高了警惕。
  “最初。他是在陸上自衛隊東北方面第九師團駐扎在八戶的第三十八普通科連隊服役,也就是說,他被分配在步兵部隊。不久,他似乎被分配到其它的兵种去了。”
  “分配到哪里去了?”
  “由于自衛隊方面保守秘密,所以說不清楚,好像是以間諜策略活動和游擊戰為主的秘密的特殊部隊。”
  “什么?間諜和游擊戰?”
  村長一听,目瞪口呆了。
  村長作為一名刑事警察,把大半輩子的熱情都傾注在追查殺人犯、強盜等凶殘的罪犯上去。間諜和游擊戰雖然歸屬公安警察管,但對他來說,猶如另一個世界。摸不著頭腦。
  “經向警察廳吝備局和本部的普備公安部詢問,据說味澤曾受到提升,由普通科進入在陸上自衛隊內部秘密設立的培養間諜策略工作人員的工作學校,修完了其中的‘特戰教育課程’及待种中隊的課程。從學校畢業后,他便參加了由畢業生組成的秘密組織‘筑波集團’,成了該集團的一員。”
  村長只是默默地听著搜查員的報告。雖然同是警察,但村長一向不喜歡以收集情報和鎮壓活動為主要任務的警備公安管察那一行;若被分配到這些方面,他一定會中途轉業改行。警備公安雖然標榜他們是自由的擁護者,總是強調他們是擁護民主主義体制的,然而,人們卻怀疑它實際上就是繼承了臭名昭著的“特高”(特別高等警察)衣缽的“特高”的化身。
  不管凶殘的犯罪案件多么頻繁發生,從不動員公安警察參与搜查。他們總是專門為維護”公共的安全和秩序”搞特務活動和鎮壓“暴力主義的破坏活動”。警察廳警備局掌握著全國的警備公安警察。警備股作為沿襲舊天皇制的警察組織——內務省警察局保安科及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特高解散后的內務省警察局公安科的一個系,重新悄悄地建立起來。現在,它指揮全國的公安警察,成了日本收集情報和鎮壓破坏活動的大本營。
  自衛、公安調查廳、內閣調查室等收集的情報也集中在警備局。正因為如此。舊警察机构內的秘密主義也被承襲了下來。
  這就是村長不喜歡這一行的理由。
  現在,他并不打算對否備公安香實在各方面比刑事警察所受到的优待發泄不滿,但是,那些在權力机關的核心机构里掌權的人們所具有的那种使平民百姓望而生畏的神气。是和村長的稟性格格不入的。
  一位學者曾經說過,民主主義体制是通過無休止的怀疑和監視而建立起來井得以維持的制度。這句話在村長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獨裁者濫用力了達到最高理想曾經付出無數的鮮血,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井輕而易舉地把自由給破坏得支离破碎了。而且,自由一旦垮下,為了再次取得自由,還必須付出無數的鮮血。民主主義体制在結构上,有其脆弱性的一面。所以,為了維護民主主義,就不得不對反民主主義的思想和言論不斷進行監視和怀疑。
  現在的警備公安警察,就是這种自由的維護者,監視反民主主義的机關。由于遺傳因子的反動和秘密主義,又成了使警備公安警察腐化、墮落的极理想的溫床。說不定在秘密的面紗后面隱藏著曾經踐踏了國民政治思想自由的“特高”留下的獠牙。
  大規模的游行和罷工一爆發,全体警察實際上都分別接受警察廳警備局,管區警備局公安部,警視廳警備部,道、府。縣警備部的指揮,被編入近乎緊急狀態時編制的体制里去。
  當他看到大群用黑色的戰斗服、盾牌和盔帽武裝起來的机動隊收斂起凶猛的戰斗力而整裝待發去對付各种事態時。自己雖然也是權力机构方面的一員,但村長卻覺得仿佛看到了權勢者為了維護權力而暗藏著的獠牙。
  在親眼目賭武裝起來的机動隊時,民主主義的那种應該由人民所有并行使的權力粹然變得不能令人相信了。
  警備公安警察宣稱:我們要保衛的民主主義,是站在以個人為一切社會价值的基礎這個立場上,把盡量保障每個人的自由和幸福作為理想的主義。然而,當他們在為“保障每個人的自由和幸福”而儲備那么凶悍的武裝和強大的戰斗力時。對權力的存在就不免產生了怀疑。
  既要怀疑和監視民主主義,就不能不怀疑和監視奉行民主主義的政權。一味對反民主主義的思想保持警惕,就會造成一种危險,使至關緊要的政權走到邪路上去。
  然而,一旦問題涉及到間諜和游擊隊,那就必須借助警備公安方面的力量不可了。
  “据說后來他离開了自衛隊,從‘筑波集團’脫了身。在羽代市干上了現在的工作。當他退役時,似乎与柿樹村的案件發生了關系。”
  “什么?自衛隊与此事有關?”
  村長插嘴問道。假如与自衛隊有瓜葛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自衛隊与此案有沒有關系還不清楚,不過有這么個跡象,在事件發生的同一時期,JSAS正好在柿樹村一帶舉行秘密訓練。”
  “你說那是真的嗎?”
  “由于自衛隊方面絕對保守秘密,不能完全證實,不過,從警備公安收集來的情報看,這种跡象是有的。”
  “秘密訓練是怎么回事?”
  “据人們講,自衛隊的工作學校。是為了在繼承舊陸軍中野學校的間諜教育的同時,把法國部隊的特別傘兵部隊特种中隊的教育引進自衛隊而設立的一所學校。所謂的日本特种中隊課程,是以培養中野學校和特种中隊兩种优點兼備的特別部隊為目的的。課程是由中野學校的舊教官、畢業牛和法國特种中隊的將校以及美國陸軍第一特殊部隊——綠貝雷帽的將校等講授的。課程的內容,除了通常的基礎訓練外,還有白刃格斗術、爆破術、爬繩、登梯、跳傘、潛水、山地滲透、密林生存術和扰亂后方心理木等。在從秋到冬的這一段時間里。每年都在北海道和東北地區的山地進行測驗体力和精神忍耐限度的行動訓練。有次訓練的地點好像是在柿樹村附近。時間也是在案件發生的前后。”
  “那么,你是說罪犯不是味澤一個人,而是正在進行行動訓練的自衛隊的秘密部隊嗎?”
  村長對搜查員的這种毫無道理的推論,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惊詫神情。
  “行動訓練要不分晝夜地持續一個禮拜左右,但讓他們帶的食物,只是少的可怜的‘度命’糧。當然啦!食糧不夠;他們要想法自給自足。為了不能從老百姓那里討到糧食,訓練要在山溝溝里進行,他們要把所有能吃的野果、草根、野鼠、野兔等當作食糧,從而磨煉自己最大限度的生存力。不過,据說由于餓腸轆轆,難以忍受。也有不少的人跑到老百姓家里苦苦要吃的或向登山運動員乞求食物。那些議得要死的隊員,由于体力衰弱,精神錯亂,襲擊老百姓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在北海道山里的老百姓家里,就确實發生過像是正在訓練中的自衛隊員盜竊食物的事件。”
  村長听著,听著,想起了一個重要的情況,即長井賴子曾經說過一個“穿綠色西裝的人”領著她。綠色西裝。不正是自衛隊員的戰斗服嗎?在因震惊而失去記憶的賴子的眼里,涂著迷彩的戰斗服,莫非正像通常的草那樣,被看成是綠色的嗎?”
  “那要是真的話,可不得了!”
  假如是自衛隊的特別部隊在秘密訓練中。闖入老百姓家里,把整個村落血洗一空,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即使自衛隊与此案有關,但也不像是有組織的。是不是一名神經錯亂的隊員或少數隊員犯下的罪行?”
  “可是,即使說味澤參加了秘密訓練,又怎么能說他和犯罪有關系呢?”
  “因為味澤是Z种隊員。”
  “Z种隊員?”
  “在自衛隊的內部有個警務科,它的任務是和警察聯合起來,收集治安情報,維護自衛隊內部的紀律,逮捕逃兵,監督和防止隊員犯罪。他們把需要注意的隊員分為A、B、C、O、X、Z等六种,這六种隊員是危險隊員,叫作‘特定隊員’。從A种到X种的,是現役隊員,Z种是已經退役的原隊員。”
  “為什么要把已經退役的隊員區別開來?”
  “所謂之种,据說是在服役中被配屬在自衛隊的秘密部門,或与這种部門打過交道,他們知道自衛隊不愿意泄露出去的机密和情報,Z种是能把這种机密泄露出去的危險人物。”
  “這么說來,是掌握了自衛隊的短處的嘍!”
  “假如味澤是柿樹村案件的凶手,或者是一個与本案有牽連的人物,那么,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Z种隊員。”
  “不過,你能調查得這么清楚可真了不起。”
  “全靠警備公安從中幫忙。”
  這時候的警備公安倒是難能可貴的了……
  村長在自己的心中暗暗私語。
  搜查稍微一拖長,刑事警察的預算和人員便毫不客气地結砍掉了。而警備公安則不然,無論是資金,還是人員都是綽綽有余的。在這個時候,警備公安能以這种形式,發揮自己的長處來幫助刑事警察,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不管怎么說,味澤暴露出來的非同一般的履歷,給案件展開了新的視野。他們根据這一新的情況召開了會議。
  “那么說。味澤收長井賴子為養女。單槍匹馬追查殺害越智朋子的罪犯。奠非是打算贖一贖他在柿樹村所犯下的罪行不成?”
  有人提出了新的見解。
  “很可能是這樣吧!因為長井賴子和越智朋子的共同之處,僅在于她們都和柿樹村案件有關。”
  村長回答道。
  “不過,僅憑這一點就把味澤看成是柿樹村案件的罪犯或有牽連的人,我認為還為時尚早。”
  有人從其它的角度提出了不同的意見。這种意見也就是說,即使說味澤是屬于自衛隊的特殊部隊,是否在這個案件發生的前后參加了在柿樹村地區舉行的秘密行動訓練,現在還不清楚,還有,即便是參加了訓練,也不能證明他就是屠殺風道屯居民的罪犯。這只不過是從味澤的履歷和特殊部隊每年舉行訓練的區域椎想出來的。
  “假如說味澤不是罪犯。或者說与此案無關,那么,他又為什么把賴子收為養女,接近越智朋子,朋子被害的后,他又那樣執拗地追查凶手呢?”
  北野提出了疑問。
  兩年多以來。北野一直在形影不离地跟蹤著味澤。在他看來,眼看這個獵物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布置下的圈套,一旦說是搞錯了,可就不好交差了。
  “在現階段。這一點還不清楚。總之,味澤這個人有點怪,不過,眼下這些都是案情的旁證,僅僅根据這些旁證來斷定他是罪犯,那還不夠。”
  提出反對意見的一方也毫不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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