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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又一具尸体


  鹿儿島縣出水市是個普通城鎮,离熊本縣境大約五公里。從那里乘北薩線的公共汽車往南顛簸二十來分鐘,就到一個叫個木場的村庄。它是沿公路一帶建成的村子,僅有六十戶人家。南面,紫尾山遙遙在望,那緩緩起伏的地方是相當大的火山灰台地。所謂火山灰堆積地層,是由櫻島和霧島噴出的火山灰凝固而成的丘陵。土壤的酸度非常高,不要說庄稼,甚至連耕作都不可能。這种丘陵地被稱為死地,在鹿儿島縣到處可見。
  在今木場村,近年來開墾火山灰台地很盛行。縣里也予以支持。力工們成群結隊地進入台地,從早到晚鏟消山丘,把灰色的土壤裝車運去填海,然后把開出來的土地弄平整,造成种植甘薯和麥子的旱田。
  鏟削山丘,那可是相當費力气的。在廣闊的火山灰台地上,單憑人力,怎么開發也不見進展。但這項工作卻一直在繼續著。力工們去台地作業場的沿途,那一片片甘薯田,原來都是火山灰台地,是他們的前輩開墾的。
  灰色粉塵隨風翻滾,力工們在粉塵中汗水淋淋地揮動鍬鎬。
  這時,一個年輕力工抬起頭,仰望台地上被去年的大雨削蝕成的斜坡的一角。突然,在灰一色的視野里,小伙子發現一塊像西服似的發黑的東西挂在那里。
  “真稀奇!西服……”
  他彎腰朝陡坡上的獵物走去。堅硬的土壤像岩石一樣隆起。走近一看,那里是一片不算淺的洼地,堆積著從上面滑落的沙土。小伙子用鐵鎬尖儿把布鉤住一拽,便輕易地掀開了。從底下露出一只人手!他哆哆嗦嗦地朝伙伴們喊叫起來。
  人們一陣騷動。尸体是三十五六歲的男子,穿一套茶色的西服。面部被石頭或木棍之類的鈍器打破了,血和土糊住了傷口。歪斜的臉孔已辨認不清,但看上去像是城里人。
  顯然是他殺。可能有些日子了,埋在土里的腿和腹部已開始腐爛,生了蛆,臭不可聞。尸体在火山灰堆積地層中腐爛了。
  接到力工的緊急報告,出水警察署的警察們急忙赶來。現場在火山灰台地的開墾處,城里人是不會特意到這里來辦什么事情的。是被人蓄意叫到這里的呢,還是在別處殺害,然后把尸体運到這里,從上面拋下來的?
  “一定是從台地上邊扔下來的。”
  一個警察說。那個力工爬到這里時,洼坑里有很多從上面滑落的沙土,尸体被埋上了。
  “是熟悉本地地理的家伙搬運來的!大概他万万沒想到,開山墾荒會這么快進展到這儿來。”
  抬頭看,這里离台地的上部有五十來米。犯人是從什么地方登上去的呢?要登到台地上面,非經過与作業場相對的北邊村子不可。
  經過嚴格的現場勘查,在台地頂上發現了來自村庄方向的足跡。洼坑的正上方被踩得一塌糊涂。
  “在這里格斗過嗎?”
  “頭顱的后部受到猛擊,破裂了。”
  從尸体傷痕和現場踐踏的情況來推斷,凶手可能是一個人。大概在這里,犯人狠狠一擊,被害者當即死亡,然后把尸体扔下來,又從上面踢落些沙土。如果火山灰蓋住尸体,就不易被發現;弄得好,甚至會不露一絲痕跡。
  “是個相當熟悉情況的家伙干的。他估計,來一陣大雨馬上就會把沙上沖到尸体上。手段很高明哩!”
  尸体運到出水署。從鹿儿島赶來的鑒定人員觀察后認為,尸体大約已過了四天。沒有被害者格斗反抗的跡象。是先從背后一擊,昏倒之后又用凶器打死的。當場死亡。只辨別出年齡有三十七八歲,瘦体型,象是公司職員。從西服口袋里沒找出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衣服上沒繡名字,也沒有洗衣店的標記。除了像外地人這一點之外,偵查工作一開始就在推斷被害者的身份上碰了壁。
  一位從阿久根市來的警察認為。凶手可能是熊本縣警通報的、在水潟市湯王寺殺害保健醫的嫌疑犯,是騙走津奈見村漁船的浦野幸彥和棉織季夫二人當中的一個。他的發言几乎和出水署刑警在今木場村所探听的情報相符。
  今木場村的公路,從村東頭沿水田向漸漸聳起的紫尾山腳下延伸。路邊有一家煙舖。“今木場”停車站在距离這家煙舖百米遠的十字路口。
  五天前的黃昏,有個男子曾在這家煙舖買和平牌香煙。他問過店里的人,“去流合的公共汽車在哪儿等”。据煙舖的女老板說,這個男子年過五十,紅臉膛,聲音沙啞。可能是浦野幸彥!若是五天以前,在時間上就和尸体的經過相吻合。而且,被害人穿茶色西服這一點,也符合熊本通報的裝束。
  出水署立即緊急通知水潟市。雖然是兩個縣,但出水市和水潟市只相距大約二十五公里,當天就用電話取得了聯系。
  這天傍晚,勢良帶上宇津美庄那個肥胖的女佣人,駕吉普車赶到出水署。出水署是幢陳舊的木結构建筑。在刑警室里,看見尸体的女佣人顫抖地說:
  “沒錯儿,這個人就是助手錦織先生!”
  她對死者穿的豎條紋襯衫和茶色西服記憶猶新。警察掀開僵尸的上唇,門牙上包著金。
  “沒錯儿,也有金牙。”
  事態由此急轉直下。浦野幸彥十有八九是犯人。看來是浦野殺死了保健醫結城宗市,而后又慘殺了結伴來到這里的錦織季夫。
  晚間,在出水署召開搜查會議,一位沒見過的年長警察,跟阿久很署的刑警一起出席。會議一開始,他就用低沉而穩重的聲音說:“我是東京警視廳的來栖。”
  大家一齊瞅著他的臉。是一張瘦長的臉,塌陷的眼睛里略露出疲憊的神色。
  “在這里,向諸位報告一下,我是從東京追蹤走私犯古前要藏來的。古前要藏很像住在湯王寺宇津美庄、詭稱水質檢測的浦野,但今天在這里發現的尸体,從相貌和裝束來說,似乎并不是我正在搜尋的古前要藏的同伙。殺死此人的浦野是不是古前要藏呢?我看恐怕不是的。假如清野是古前,很難想象他會如此殘忍地殺害自己的部下。他不必再搞什么名堂,就完全能逍遙法外,又何苦跑到這近在咫尺的城市二次作案呢?今天,我到阿久根市警察署之前,听到一件怪事。离阿久根市兩公里的赤崎哪有個叫高口的村庄,那里出了一個目擊者。說是在十天前,有兩個男人把二吨級的机帆船停靠在海哪邊上。這肯定是津奈見村黑谷久次的船。可以斷定,浦野和錦織在那里棄船登岸了。我估計,浦野同錦織二人潛入阿久很,來到出水,然后沿北薩線道路奔紫尾山。在途中,浦野又殺死了錦織。”
  “他倆不分頭逃亡,可真是奇怪!”出水署的刑警說。
  “他們也一定知道自已被通緝了。鑽過警戒的羅网,二人一起跑到這里,是何道理呢?”阿久根署的刑警說。
  來栖仍然用低低的聲調回答:
  “二人不能各自行動,這可以考慮有兩點理由:一是,還有必須兩個人去完成的任務;上是,如果分開,一個人就有背叛的可能。”
  “若是走私集團党羽,在水潟鬧了那么大的亂子,還駕船來鄰市,就來免大冒失了。來栖認為不是同一個人,是可以理解的。”出水署的刑警說。“就是說,這二人不能遠走高飛,恐怕是因為必須在這附近的某地集合,或者被指定了等待聯絡的地點。”
  “浦野殺掉了錦織,只是由于他成了累贅嗎?可能他們之間發生了內訌吧。”
  “當然,可以這么想。分贓啦,向上司邀功啦,從常識上講,都會成為原因的。不管怎么說,這是令人費解的兩個人。”
  “在高口村海岸發現的漁船,后來從現場消失了嗎?”其他刑警問道。
  “消失了。”阿久根署的警察立即回答道。
  “真怪喲!”人們面面相覷。
  “鹿儿島的海上保安部巡邏船,在笠沙半島海面上發現了像是在海上拆零碎的船板和器械等。保安部說,那碎木塊也許是黑久丸的。但還在調查中,所以什么都不好斷定,還沒有做出結論。”
  “這是阿久很署的推斷。也有人說,也許浦野幸彥把黑久九丟在高口村岸邊。任憑它漂向海里了。不過,這誰也沒看見。有謠傳說,一個赤畸岬的漁民深夜在海上听到了爆炸聲。但只是謠傳而已,并沒有确證。也可能浦野為了消滅船的痕跡,在船上放了炸藥,然后讓它漂進海里自爆了,”阿久根署的年輕警察興致勃勃地講述時,大家都緊張地盯著他那激動的面孔。
  “總之,應該追蹤那個自稱浦野的人,希望諸位進一步協助。為取得聯系,我現在就乘直達列車去宮崎縣警察署,諸多關照。”來栖說完,大概看火車到點了,便匆忙跨出了房間。
  會議最終還是按來栖說的那樣,決定盡快追查浦野的去向。由于來栖的奔走,鄰縣主要城市都發出了兩個犯人的繪影。但估計浦野仍然潛伏在熊本或鹿儿島縣內。出水署署長拿出地圖,大体上重新制定了搜查方案。
  以今木場村的煙舖為出發點,沿北薩線公路到肥薩線的宮城,人出水沿北薩線的北面橫貫大口市內,再沿山野線經薩摩布計到水潟的鐵路干線,從薩摩大口出菱刈、栗野沿肥薩線到人吉市,再到八代的鐵路線,將這些線路連結起來,就畫出一個地域圍繞熊本和鹿儿島縣境的宮尾山、國見山、大關山這三座山巒的三角形。犯人也可能是潛入國見山系的山岳地帶了。
  “在這一范圍里有大小几個溫泉村,一般來說,潛伏一定是偽裝成療養者或旅行者,不會是別的。根据證言,在宇津美庄,看樣子犯人是帶有很多錢的,所以也可能長期躲藏。請把搜查重點放在溫泉旅館。”
  大家認為出水署署長的意見是妥當的。兩縣警察署本部取得聯系,破例地組成聯合搜查隊。
  當警察們正圍著地圖确定搜查地域時,木田民平赶到出水署。一見到勢良,似覺得分外親近。木田走上前去,听說尸体被斷定為錦織,不免吃了一惊。
  “為我引見一下,我想向諸位說几句。”
  本田低聲給勢良講了在熊本水前寺公園調查來的郁子的情況。勢良馬上介紹了本田。
  “我今天去熊本市查明了結城郁子住在水前寺公園的雙葉旅館的事實。郁子雖然知道丈夫宗市被殺了,卻不去水潟,仍然呆在熊本,這真是咄咄怪事。郁子在熊本潛藏了一個星期,這期間她還會見過一個神秘的男人。昨天她离開了雙葉旅館,說是去人吉溫泉。”
  本田的意外報告使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不管怎樣,請赶快与人吉警察署聯系,我覺得查清郁子是這個案件的鑰匙。”
  “請說得再詳細些!”出水署署長往跟前湊了湊,說。然后他又吩咐一個部下去給人吉警察署挂電話。
  “結城郁子在上月的19日來過水潟,還到了我家。現在看來,應該說她委托水潟署尋找丈夫是這一案件的開端。我認為,假如郁子不請求搜查,就不會發現宗市的尸体,也不會怀疑浦野、錦織。當初,我和勢良君只簡單地認為這不過是一個保健醫生下落不明,以此開始了調查。但是,七日的傍晚,也就是宗市去向不明的晚上,曾有一個穿淺黃色工作服的五十多歲的男人去奈复屋找過他。從這一事實,我們怀疑是誘拐,抓到了線索。宇津美庄的假博士二人能夠被發現,也由于這個原因。不用說,騙取黑久丸事件也是這樣,正如報紙所報道的。在發現宗市尸体的同時,浦野、錦織之所以作為嫌疑人被注意,只是出于很像穿淺黃色工作服的男人這一點。至于這倆人為什么要殺害宗市,還不清楚。從東京駕臨熊本的來栖,似乎認為這兩人就是正被通緝的走私集團里的古前要藏及其同伙。如果他們有嫌疑,就應當考慮結城宗市在搞怪病研究的過程中,与這兩個家伙有所接触。他們借了黑谷久次的船,從3R到7日這期間出海干什么,是不清楚的。恐怕他們并沒有搞什么水質檢測吧。五天的時間里干了些什么呢?……他們一直是乘船出海。結城宗市在筆記上留下了記錄,是從2日到5的詳細的水潟怪病探訪記錄。和走私集團的党羽在哪儿接触過,筆記上連一個字也沒有,這是不可理解的。而8日以后,他被那兩人殺害。發案現場,正如報告的那樣,有那兩個人的痕跡。這里我要回顧一下結城郁子的情況,她請求我和勢良君尋找丈夫的下落,然后就失蹤了。她搬出東京富板的寓所,沒將去向告訴任何人。首先這是可疑之點。調查的結果,郁子從奈良屋往東京拍過電報,是發給叫寺野井正藏的律師的。電文是‘有急事相商、務乞一晤’。郁子于22 R到東京,立即去了鞠町的寺野井律師事務所。她听說寺野井不在就走了。此后,便杳無音信。竟然出人意料地又來到熊本市。是住在我開頭說的水前寺的旅館。當然,她不論跟我,還是跟勢良君,都沒有任何聯系。這就是不能不認為郁子屬于嫌疑人一方,是在為某种目的而奔走。我是把郁子假設為嫌疑人的同伙的。她為什么連丈夫的尸体都不來認領,卻直奔人吉呢?恐怕是有什么刻不容緩的事情吧!在貴署管區內發生的錦織季夫被殺,已經推定為四、五天之前。如果說十有八九是浦野干的,那么,郁子是不是和這個浦野串通的?或許浦野在人吉吧?希望跟人吉署盡快聯系上。”
  木田的說明使室內陷入异常的沉悶和緊張之中。他環視了一下大家的臉色,又開口說:“這里我還要補充一點,那就是,來栖追蹤的古前要藏二人,果真是浦野、錦織嗎?是不是另外的兩個人呢?”
  “另外的兩個人?”出水署的刑警說。
  “我指的是曾在結城宗市住宿的奈良屋住過四天的島崎、戶村這兩個偽裝者。他們假稱上木工程師,但与附近的東洋化工厂耐火磚車間并沒有關系,而旅館里曾目擊這兩人被秘書科的汽車接送過。不過,据我調查,這兩人從哪儿弄的汽車,來路不明。我覺得,這形跡可疑的兩個人曾住過奈良屋,也有必要追查一下。說不定結城宗市的死因与他們有關系,要真是那樣,可就不得了啦!”
  “可是,不是去過一個穿淺黃色工作服的男人嗎?”
  “是的。女佣人說,那個男人是陌生人,如果是住在奈良屋的客人,一定會認出來的。從這一點,或許可以認為他們是清白無辜的,但六尺漢子思假名住店,就值得怀疑……另外,結城郁子去東洋化工厂打听這二人,也令人奇怪。在這之后,她打電報給東京的寺野并氏,并即刻出發。我總覺得在郁子的背景上映著這二人的影子……”
  這時電話鈴聲刺耳地響起來。出水署署長踢開椅子,抓過了听筒。但不是人吉署,而是水潟署來的。
  “勢良,是署長來的。”
  勢良跑過去,馬上把听筒貼到耳朵上。署長尖銳的聲音震響著。
  “麻煩啦!國會調查團明天早上來,突然襲擊……”
  “乘白天的霧島號直達列車來。他們一行有國民党的北大路介造、三田秀吉,革新党的米村喜作、木村千代、英和吉,參議院的龍造寺市太,還有六名隨行人員。縣知事以及部長、科長們也要來。好像今天午后在縣廳召開了意見听取會。”
  “那么,漁聯方面是什么態度呢?”
  “根据目前的情報,葦北漁聯開了緊急會議,而天草漁聯總是向葦北看齊的,所以明天這一南一北兩個漁聯又要煽動會員啦。喂,也許明天早晨歡迎調查團時,他們會大鬧特鬧的。我已經請求縣警支援五百名警察……可是,你那儿怎么樣?”
  勢良心里明白,署長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他的腦袋里恐怕早被從天而降的調查團塞滿了。挂上電話之后,勢良對木田耳語了几句。
  “過后有几句話要對你說。怎么樣,一起坐吉普車回去吧?我畢竟是結城宗市案件搜查本部的主任喲。”
  木田看見勢良的臉在异乎尋常地微微抖動。
  一坐上吉普車,勢良就向木田講了署長電話的內容。
  “木田兄,万沒想到這么快就來調查了。”
  “是啊,但只怕調查團也不好辦。縣當局對水潟怪病根本是無能為力的。”
  “知事全都交給當地市長了。”
  “已經過了四個年頭,從來沒听說知事去看望過水潟怪病患者……說是委托給當地市長,可你也知道,水潟市議會里原東洋化工厂工會委員占了一大半。現在嘴上說跟化工厂斷了關系,但當選的票數哪儿來的!化工厂的人口是二万五千,那伙人就是撈到這些選票當上議員的。他們能輕易無條件地答應漁民的要求嗎?”
  “調查團里好像除了米村先生之外,還有革新党的,一定會來一場暴風雨。對于怪病研究,在過去的四年里,縣當局只作了每人每年二万日元的預算,南九州大學靠自籌資金和捐款才研究至今。病因調查不見進展是因為缺少資金的原故,這無可否認。相反,工厂也為此暗自高興。聰明的工厂只把慰問金發給本地的漁民,這就是市長調停的結果。而知事卻沒有覺察到,問題是關系整個不知火海沿岸漁民的。瞧著吧,調查團視察了實際情況,必然要斥責知事。”
  “你對漁民暴動的說法怎么看?”
  “弄不好就可能一哄而起。關鍵要看工厂方面接待調查團能表現出多少誠意。”
  “嗯。”
  “問題是水潟這個市政治腐敗。由工厂形成的市,要是工厂關了門,相關的商業不就坐以待斃了嗎?因怪病死亡的,到今天已有三十几人。漁民夠慘的,但數以五万計的市民的生命要為要緊,這一問題极難解決。也許由于國會調查團的視察,水潟市的政治會好起來吧。一定還要鬧一兩場風波……”
  “唔。”
  “遺憾的是我是醫生,你是警官,都是對政治不能多嘴多舌的角儿。我們的職責是盡力叫他不出犯人和傷員,一旦出了,就救死扶傷、追蹤破案,如此而已,你我不是大可不必多慮嗎?我們還是明天一早去人吉吧。喂,勢良君,要抓住結城郁子!”
  勢良回到水潟署時,署內籠罩著騰騰殺气。電話不斷地打來,署長不得不—一對答。從東洋化工、市政廳、熊本本部打來的電話,鈴聲此落彼起。隨著不絕于耳的電話鈴聲,署長在一樓与二樓之間沒有扶手的窄樓梯上上來下去,忙個不停。勢良插空儿報告了出水署之行的情況。
  “這么說,怎么辦哪?”署長露出心不在焉的目光,忙亂地問道。
  “我帶松田刑警和高井刑警去人吉。出水署已經給人吉署挂過電話,告訴了結城郁子的相貌及其它情況。如果郁子潛伏在他們的管轄區內,那逮捕她就已經是時間的問題了。人吉署長勁頭儿很足,今晚一宿要搜通市內所有的溫泉旅館。”
  “那你要怎么干呢?”
  “我在這儿等一個來小時,听听出水署的聯絡情況。鹿儿島縣警部署了遍及薩摩布什、薩摩大口、栗野、青松、矢竹的緊急警戒。等報告一來,我必須也馬上赶到人吉,所以……”
  這時電話又響了,署長慌忙拿起听筒。他聲音尖銳,使勢良覺得署長好像帶著一股火。
  “……勢良君,認為浦野去人吉了這一點,是從郁子的人吉之行推測的嗎?”
  “是的。但不管郁子在不在那里,大。附近的溫泉那么小,容易被發現,要潛伏的話,還得是人吉。”
  “但是,也可能是從大口進入栗野、小林和宮崎縣呀。”
  “在兩縣交界的古松,自從來栖聯絡以來,一直在拿著浦野的繪影嚴密地警戒。我想他絕不會去那里。但來栖已經赶往宮崎,而出水的署長也是這种見解。”說著,勢良像要仔細觀察署長似地往前探著頭。“署長,國會調查團的突襲調查連縣里也不知道嗎?”
  “可能不知道吧。今天早上來的通知,真叫人手忙腳亂。這次調查是革新党的縣議員根据縣漁聯的要求活動成的,所以始終會帶有革新党的色彩。勢良君,要知道,眾議院議員木村千代,可是個不能小看的女中豪杰。反正是早晚必來的調查,突然襲擊也罷,別的什么也罷,能弄出個結果也不錯……這下子水潟怪病也成了全日本的問題嘍!可能東洋化工厂今天一大早就在開始挖空心思地研究對策呢。”
  “工厂能如實地讓他們看嗎?能讓看排水口嗎?”
  “那必須給看。然后,在市公共會堂前的廣場召開漁民大會,還舉行調查團和怪病村代表的協商會,對工厂代表進行質問。漁民將如何舉動,就看工厂的答复了。上次暴力事件的八名漁民被告問題還挂著,究竟取消不取消對這一伙人的起訴呢?要是取消,就會留下禍根,以后還要出煽動者。真叫人左右為難!我也跟熊本的島本部長商量了,他說,傷害罪歸傷害罪,還是按現在這樣受理起訴的好。照縣里的命令辦,但愿万無一失。眼下這邊的情況還可以,你去越人吉吧,拜托啦!”
  刈谷署長說完,就靠在椅子上,顯得精疲力盡。勢良以目致意,走出房間。這時,松田刑警從樓下大聲招呼道:“主任,出水署署長的電話!”
  勢良著急忙抓起听筒,唯恐听漏了出水署署長連珠炮似的話語。
  “喂喂,收到兩個情報。一是三天前的傍晚,在白木川內住過一個像浦野的男人。這是從川內派出所傳來的。次日早晨,這個男人拿著黑皮包出了旅館。是個矮胖子,年紀与浦野也基本符合。据說還戴著眼鏡。”
  “眼鏡嗎?大概有時候也戴吧,是喬裝改扮!另一個是什么情報?”
  “薩摩布計前面的木地山派出所打來電話,說有一個穿茶色西服、灰色褲子的男人很像浦野,年紀正相仿,在村子的煙舖里打听去牛尾金山的路。但煙舖的人告訴他之后,他卻沒往那邊去,而是朝布計方向走了。是乘公共汽車去的。另外還有一個目擊者,是自行車舖的。
  “乘公共汽車……這么說,進入我縣境內了?”
  薩摩布計位于兩縣交界處,靠近鹿儿島,是宮尾山中的偏僻城鎮。從那里搭乘北去的公共汽車就進入熊本縣。莫非浦野先到布計,而后進入水潟?勢良難以相信。或者是從布計進山了吧?
  “署長,那樣的話,下面就是我的管轄范圍了。好,我馬上跟中小場派出所聯系,讓他們搜查那一帶。不管怎樣,我們也去一下久木野。”
  勢良放下電話,三腳兩步地上了二樓,報告給署長。正在這時候,松田刑警走了進來。
  “主任,浦野肯定是去人吉了。他肯定是從大川抄國見山和大關山的近道。”松田緊張的聲音里充滿信心。“這條道是通往肥薩線的一胜地的國道。道路在國見山中變窄了,但是從大川沿水潟川逆流而上,就能走到它的起點。”
  “有這么一條路嗎?”
  “啊,我去釣過一次蟬魚。路很險,但能跑單人摩托車。”
  “摩托車能直穿過去?”
  勢良又跑下一樓,馬上給本田醫院挂電話。
  “木田兄,我現在要順著山野線去大川,打算從那里沿國見山繞到人吉。”
  “啊,那條路!”
  “怎么,你知道嗎?”
  “豈止知道!有個叫寺床的村子,是以前在我這儿的一個護士的家鄉,我還去釣過一次魚呢。”
  “听說單人摩托車能通過?”
  “沒問題!”木田頓了一下,“喂,我也一塊儿去吧!”
  “你也……”
  木田又強硬地說:“你想讓我坐等明天暴動后的傷員嗎?”
  “那倒不是,可你自己的本行要緊呀!”
  “明天的大會上將發生暴亂,那是署長估計的。最好不出那种事。我要逮結城郁子!”
  勢良無可奈何,他知道木田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這個案件從一開始就是他倆經手的,現在到了尾聲,自己獨攬過來,也有點過意不去。
  “那,隨你的便吧。你的行當怎么辦呢?”
  “有我老婆呀!她代替護士,已經跟我一起干了十年啦,不會的就是盲腸手術吧。”
  “等著你,馬上來吧!”說完,勢良嘻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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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香門第獨家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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