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后記一


             愚昧,養活了“大師”

             ——司馬南、李力研談話錄

  李:我們的書,今天也就寫完了。匆匆一個來月,卻天翻地覆。我們剛剛從街面上看到柯云路的《發現黃帝內經》時,胡万林還是個冉冉升起的“大師”。當我們將書稿即將寫成之際,胡万林卻被公安干警追捕,成了罪犯嫌疑人,而柯云路因此也成了眾人恥笑和大家討伐的對象。
  司馬:胡万林是中國社會的一個怪胎。他所以由一個文盲。無賴、罪犯,變成了所謂的“大師”,變成了所謂的“當代華佗”,与一种不健康的“文化人”的喧鬧有著直接的關系,這其中柯云路,再次起了關鍵作用。
  李:柯云路是文化人墮落的標本,是中國作家中的极端人物,是中國當代封建迷信活動沉渣泛起的吹鼓手和理論家,是一個根本不認真讀書進行研究就要當哲學家、文化學家等等眾多“家”的如此“作家”。
  司馬:他以他早期寫過《新星》,獲得過一些名气的作家身份,對這個社會發動了迷信的仇恨,以致他寫作了如此之多的各种怪書。
  李:他的書,只要是他標榜過的“理論”,并且自命為“刷新”、“破譯”、“超越”、“震撼”、“破天荒”、“石破天惊”的,我都認真看了。只有白痴和狂妄,才會寫出那种東西。正常的文化人也許在學術上,并沒有多少建樹,但正常和健全的人,其常識水平就比他高出很多。柯云路那“十三個家”的常識,無論其量上的多少還是質上的正确与否,都比不過平凡的理論工作者。而他這位“著名作家”,且“以思想性見長”的作家,常識錯誤竟然多到了“石破天惊”的地步。他就是要以其“石破天惊”的錯誤,對這個社會進行“破天荒”的愚弄。
  司馬:他愚弄百姓的目的終于達到了。他把各种胡說、佞語,叫做“科學”,叫做“生命科學”向社會拋售,并且信誓旦旦說他的言論都是經得了歷史的檢驗和科學的檢驗。就在敗跡顯露之后,還咬著牙撒謊,說“真理在我手中”,要我們一千年以后和他再見。柯云路畢竟是謊言大師,謊言被人揭穿,還要繼續撒謊。這樣的作家,實在是個作家,而且是個相當有訓練的“劇作家”,一邊寫著騙人的劇本,一邊自己就是劇中人,在自編自導著騙人的勾當。
  李:一千年之后,我們都死了,卻只有柯云路一人活著。因為他是“超越時空”的理論發明家,是“逆時間”運動的創始人,是“多維時間”乃至“多維复數時空”的創始人,別人死了,他自然還會活著。由于他活著,所以他寫的胡言亂語也就因為他的活著而成為了真理。我們這些那時的死鬼,自然無法与人家柯云路這位活人辯論。于是他那張一千年以后的嘴,又一次成了真理的擁有者,而且是絕對真理的絕對擁有者。
  如此這般,你看柯云路多么會愚弄百姓,多么會耍弄真理,多么會拋洒謊言。
  司馬:然而,即使這樣,柯云路的“超級謊言”,還是擁有著不小的市場。我們那些可怜、善良、愚昧的百姓,還竟然愿意花錢來讀他的這种荒唐書。本來是窮人,本來是接近于麻木不仁,卻愿意在柯云路的這种“超越時空”的鬼怪理論世界中,尋求安慰。于是,柯云路的謊言著作,成了他所极其得意的“暢銷書”。柯云路常常以其“暢銷程度”來標榜他是“真理”的擁有者。“人民擁護嘛!”
  我很惊訝中國人的愚昧和無知。稍有些頭腦,一定會識別柯云路的謊言。因為他的謊言撒得太大,具備形式邏輯即可將之捅破。
  李:魯迅當年對中國的農民就持有一种“矛盾”的心理,對農民是既“怒其不爭”,又“哀其不幸”。在今天的愚昧大軍中,不僅有農民,而且非農民的城市人口,甚至不小的官員和大學里的教授,居然也有人愿做柯云路的追隨。面對此境,我除了魯迅的“怒”和“哀”之外,就是惊訝。想不到中國人的素質竟然如此之低。愚昧不除,中國的社會發展和文明建設,必將遇到很多問題。
  司馬:不僅是發展和建設問題,即使是基本的社會治安,就無法得到保證。為了寫作這本書,也為了印證柯云路的謊言,我來到了終南山,來到了胡万林的老窩。當我走進那個陰森的院子之后,滿目都是那些麻木、愚昧、無知的百姓,那些將胡万林當做教主且愿意接受其欺騙的患者,實在令人擔憂。有誰敢說胡万林一個“不”字,他們就會憤怒,就會揮其拳頭,就會用唾沫將你淹死,就會變成神經病向你向社會發作。由于我反對柯云路的謊言,就有人打我,而且辱罵我用的是天津話。
  李:大師,不愧為大師,這些人都很聰明。他們都知道鬼神不存在,他們同樣也知道气功的療效非常有限,但是這些聰明的人,卻并不只是考慮著“醫學”的問題,而是將這种古代巫術轉化而來的東西,當作了當今發財的買賣。同時,又將圍繞這种古代遺留巫術或變形巫術甚至我說的“形式化的巫術”等各种不著邊際說法,描繪到不看其書、不听其話,“地球將要毀滅”、“世紀將有劫難”、“人類在劫難逃”的水平,從而欺騙百姓,愚弄人民。可悲而可怕的就是百姓和人民中,竟然會有人相信這种東西,并將本不寬裕的那點錢,甚至是下崗工人的微薄收入,甚至是老農民一年辛辛苦苦掙來的一點血汗錢,都白白交給了這些花言巧語的“大師”。
  我真佩服“大師”。我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作“巧取”和“豪奪”。
  司馬:大師們成功了。他們的原始積累完成了,他們有了錢,他們現在騙人的方式,因為有錢而發生了轉變,不再是80年代那种做個表演騙几個零花錢的花樣,而是將騙術提高到了“康采因”和“托拉斯”的水平,成立了諸如柯云路的那种“中國生命科學研究院”,成立了郭周禮的那种“國際气功聯合會”,成立了胡万林的這种“終南山醫院”……
  他們干什么?他們什么也不干,他們就是實實在在的騙人騙錢。而且這种騙人騙錢的方式极其簡單而拙劣。
  李:窮人,甚至一些富人,拿著金錢,養活了那些靠騙而發家的‘大師”。而大師們卻不以自己之拙劣可恥行徑感到臉紅和羞恥。這真是可悲。同樣可悲的是,將自己血汗錢交給大師并將大師養得成了超級富翁時,自己至今還不能意識到已經助長了邪惡。
  司馬:什么叫做愚昧?這就是愚昧。我總感覺中國的愚昧是個极其頭痛的問題。中國的愚昧有著深厚的文化背景,有著無處不在的鬼神基礎,有著相當落后的文化教育,有著不愿意接受科學教育卻极愿相信鬼神的“無意識心理”。這在中國的現代化建設中,必將形成新的問題,危机國家。
  李:無論什么“大師”,我們自然都會痛恨。但同樣必須痛恨的就是愚昧。愚昧的人,特別是經常上柯云路這种花言巧語當的人,我覺得除了予以必要的同情之外,就是可悲甚至痛恨。因;為這些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柯云路等愚昧文化的傳播,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柯云路的愚弄,做了柯云路筆下的奴隸,甚至還替柯云路傳播著各种胡說八道。難怪人家柯云路經常得意道:“人家愿意。”
  正是存在著這樣的愚昧“市場”,柯云路們就更是肆無忌憚,每天都以千里馬的速度給你編造著各种越來越离譜的謊話、鬼話和神話。柯云路就是這樣,發了財,成了文化人中相當富有的著作家。
  司馬:与柯云路同樣性質,但不跑在前台的,還有許多鬼神大師。他們自己可以不表演“特异功能”節目,他們自己可以不發表任何意見,但他們卻知道如何去當气功大師的“伯樂”,去發現各种“當代華佗”。胡万林就是這樣活活讓郭周禮這樣的人,“慧眼識了英雄”。郭周禮知道胡万林這個人會給他帶來滾滾經濟利潤,先是在《國際气功報》上進行“生命衛士”的渲染,進而從新疆拉到了陝西的終南山,建立了非法醫院。結果,這位幕后老板和前台大師一樣,既發了財,又騙了人,更嚴重危机了當今中國社會。陝西地處西部內地,經濟一直不好,這里卻有著中國最出名的各种大師。
  李:愚昧總像幽靈一樣,總是往貧窮落后的地方滲透。美國比中國的愚昧所以少一些,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美國更加富裕,民眾的科學知識更加丰富,人民的判斷能力相應也就更高一些。中國則由于落后和貧窮,再加上嚴重的教育不足和科學知識的普及不夠,這為愚昧提供了良好溫床。即使在中國,東部及大城市就比西部和農村要少出許多。這也是為什么中國的“大師”總愛往中國的西部跑,并在那里扎根活動的原因之一。
  司馬:由此可見,“大師”就是趁人之危。就是在別人愚昧無知,特別需要“超度”,需要別人解救其痛苦的情況下,將其“令人愚昧”的手伸進了別人的靈魂深處。用柯云路的話說,就是要接通“另一個宇宙”,“舉起你的右手來,伸到另一個宇宙中”,練習“九大技術”時“不能吃蔥姜蒜”,就是公然宣布“辟谷”,人不吃飯可以活著,而他自己則天天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李:中國的作家堆里出了個柯云路,使我對絕大多數作家的理性精神表示怀疑,包括不少优秀作家。這在大家听來可能非常偏激,并對我發生討厭。但我有其理由。一是作家有其通病,情緒高于理智,“情商”高于“智商”,差別只是在坐標上的“离散度”略有不同,柯云路只是作家中极端突出的一個無理智的人而已;二是作家的常識不夠,對“科學問題”基本沒有判斷能力,更難談得上解決問題的辦法;三是作家堆里出了自己的同胞兄弟柯云路,同胞們竟然沒人站出來拿起自己的那支常常寫出稿費的筆將這位兄弟予以批評,這個意義上,作家不如記者;四是既然作家還算作某种“社會良心”,還常常充當著“道德尺度”,面對丑惡就應該有些“良心”的舉動,然而從個人到組織至今沒有。
  我一听到作家愛在科學問題上談什么“感悟”、“悟性”、“參悟”、“潮乎乎”、“濕乎乎”、“生動”及其“有血有肉”云云,我就反感。因為這些半鬼半神的詞匯太容易轉化成柯云路式的語言。進而,轉化成“宇宙語”。
  作家的感情成分太重,可能是難以分辨真假科學的直接原因。因為感情色彩重,就無法充分理性,進而也就無法科學。
  司馬:中國人堆里出了一個由郭周禮花錢、由柯云路包裝的胡万林,我則為中國人感到悲哀。胡万林是中國的毒瘤,柯云路是這顆毒瘤的催化劑、化裝師、傳播者和販賣家。柯云路撒謊撒到了連胡万林年齡都裝作不知的水平,真是天底下之一大絕。明明胡万林是1949年12月的產物,是個全村人都知道的無賴,是個“文革”期間搞過“八大金剛”而被抓的人,是個因命案而判刑的罪犯,柯云路卻硬要說從個人到別人甚至到政府和法院都無法知道胡的真實年齡。然后,就又說這個鬼怪式的大師“也許九十多歲”,“最真實的年齡應該是76歲,他出生于1930年”。胡万林如此騙人,柯云路如此幫助蒙騙別人,某些有身份的人還支持這樣的雙重騙子,那么多可怜又可悲的人更是千里迢迢來胡万‘林這里破財害命,難道不讓你感覺可悲嗎?我真想哀悼他們一回。
  李:胡万林的胡作非為和柯云路的胡說八道,使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即姓了“胡”,可能就敢胡來,姓了“柯”當然更要做夢。柯胡二人,沆瀣一气,既敢胡來,又說夢語。
  面對气功,硬要將之說成是“科學”,這本身就是騙局。气功有多种“治療”作用,但其效果不是來自于科學,而恰恰是來自于“非科學”。這一點,所有大師和柯云路這樣的“特异理論大師”都不了解海德格爾,不知道科學的另一种副作用。以為貼上了“科學”的標簽,气功就成了真正的科學,進而也就有了科學的作用。這本身就是個幌子,是不老實心虛的表現。气功再有能耐,再有其“科學”的成分,一旦因為它是“科學”還想解決“認識論問題”,就一定會露出馬腳。拿气功當科學實在是想自殺,實在是想扼殺气功。這是我講給气功界的一句實話。在十年前,我就已闡述過气功這种非理性文化的作用,恰恰來自于“非科學”。
  司馬:神功异能永遠不是什么科學,成了科學它就要倒霉。神功异能這几年的聲譽所以不好,大半的原因就是大師們硬要將之叫做“科學”,一科學就得接受檢驗,一檢驗就會讓何祚庥和郭正誼抓住,從而個個發傻,無一例成功,尤其那些著名的“特异功能”。而我們所有的大師卻硬要將之說成是“科學”和“生命科學”,這一是因為無知,二是故意蒙人。其所以如此,就是因為大師們都沒有學習過柯云路所說的那种“文化學”,更沒有絲毫的歷史常識。在中國這個有限的范圍內,大師們更不知道什么是先秦的“稷下學派”和兩漢時期的“讖緯學”。由此,也就不知道“導引”的來源和特征及其本質。
  什么時候中國的大地上,少一些愚昧,少一些可悲,少一些無知,也就少一些不幸,少一些可怜,進而就會少一些上當受騙的事情。如果是這樣,自然也就用不著何祚庥郭正誼這樣的科學家天天与迷信小鬼做斗爭,也就用不著我去跑終南山,也就用不著你這体育理論研究者來說人家特异功能的不三不四。

                            1998.3.12于北京

                 后記二

  前日(1998.3.20日)見《北京青年周末》以“盲童能有第三只眼?”為題,做了一個整版,又把柯云路先生在北京盲校創造的“震惊世界的奇跡”給抖落了一遍。柯云路這些“反复篩選,具有代表性的,功能強而穩定的,經得住科學檢測的,最具研究价值的,推荐給全世界觀看及研究的”事例,原本是連蒙帶詐,根本站不住腳。
  真不知該怎么說柯云路先生,那些盲童何等不易!讓這些見不到光明的孩子再蒙遭心靈的陰暗,柯先生需要怎樣的心腸!
  柯云路是一部极具包容性的作品,他本人不斷做些讓我們吃惊的事。《太乙宮黑幕》即將付梓,我們無法再收入含柯云路“開發盲童第三眼”在內的新內容了,這不是遺憾,而是又一個新的開始。
  本書不是精雕細刻的作品,而似排球場上打了一個“探頭”,雖是“探頭”但很有力,狠狠地把柯云路攔擊了一下。
  上篇司馬南擬就若干,其中“仿柯作柯書”較有特色,也是論敵柯云路最火冒三丈無法坦然下去的文字,讀者自會靜觀其妙鑼鼓听聲非悅目但是賞心。
  下篇李力研續《超級謊言》,有些像是獵手与獵物之間的搏殺,刀刀見血,文明与野蠻,理性与非理性,打得不亦鬧乎,卻又讓讀者涇渭分明,人鬼了然。
  書中揖錄了近來几家重要傳媒發表的關于胡万林、柯云路的若干文章,從司馬南李力研以外的視點幫助讀者窺知全貌,也為本書不失戰斗風格而又保證其客觀性提供了材料。
  說到特色,本書有序十篇,恐為近年“序戰”之最。作序者,各領風騷,獨秀于林,于胡于柯,均無交往,然天地良心驅使序者筆下生風,挾雷裹電,直指要害,為書增色不少。
  凡在書中見到自己文字而未收到稿費者,請直接通知我們(010)26961001;柯云路胡万林等諸公請好律師准備對簿公堂時也請徑直与我們聯系。
  嗚呼!
                            司馬南 李力研
                             此書付梓之時


  ------------------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